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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北者-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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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车并未完全卸载,高纯度的航空燃油一旦爆炸,方圆数百米的建筑物都会背夷为平地。
“三叉戟”飞机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连带着机翼下的吉普车也在继续加速,就像两个赤脚在刀锋上跳跃的舞者,丝毫无惧生与死的距离。
正当加油车倒扎进机头的瞬间,司机猛然回头看清路况,大叫着打下方向盘,堪堪掠过起落架,也与那辆吉普车擦身而过。
灯光闪烁、空气嗡鸣、地面颤抖,飞机受到强大的反作用力托举,终于离开跑道,迅速爬升高度,渐渐消失在正北方的天空中。
机场负责人没有忘记自己的职业习惯,低头抬腕看看手表:“2017年1月15日13点57分。”
随着轮胎与地面相抵,发出凄厉而尖锐的摩擦声,那辆不要命的吉普也减速刹车,勉强停在跑道的尽头。
车上跳下来一位30多岁的陆军军官。
只见他杵着手杖,肩背两杠四星的大校军衔,脸颊边有一道泪痕般的长疤,看起来很是骇人。然而,最特别的还是那双灰眼睛,如同裹挟闪电的乌云,望着飞机消失的远方,无声酝酿未知的风暴。
轰鸣声远去,空旷的跑道陷入一片沉寂。
顺安机场的塔楼早已被层层包围,室内气氛异常压抑。当班的空管员不死心,依然手握话筒,反复呼喊“听到请回答”、“快回来”之类的话,对方却始终保持电子静默。
所有人都明白,飞机上早已关闭与地面的通话系统。
走廊尽头传来长筒军靴的踏步声,大门被再次推开,士兵们立正敬礼,自觉向接管现场的长官致意。
朴永植率先走进调度室,刚使了个眼色,就有人上前扣住空管员的手,强迫他放下话筒,转身接受质询。
身体被弯曲成九十度向前倾斜,空管员再也无法平视前方,只能看见水磨石地板上的人影,还有那根做工精良的手杖。
脱下手套,将之交给自己的副官,李正皓不慌不忙地发问:“飞机上有几个人?”
“三……三个。”
空管员带着哭腔,声音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一样,颤抖着补充道:“张局长和他的秘书,还有一个女人。”
上位者点点头,继续追问:“是谁在驾驶?”
“机内广播是女声,应该是那个女人。”
听到这里,朴永植忍不住倾身上前,附在上司耳边提醒了一句什么。有着灰色眼睛的男人点点头,没有做出任何明确表示。
掐住颈后的力道突然松开,空管员兀自跪坐在地,如同一滩烂泥,很快便忍不住哭出声来。
塔楼已经完全被军方控制,电话线路上出现信号灯闪烁,话务兵提醒:“中央&军&委。”
抖抖袖子,李正皓单手接过话筒,夹在肩头,进行简短汇报:“是我……目标劫持了一架飞机……嗯,已经飞走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满屋子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所谓“劫持”,意味着在给这次的事件定性——张英洙作为中央&政治&局常&委,显然大势已去。
电话那头似乎对此结果早有预料,没说几句便挂断了线。李正皓将话筒递还给话务兵,信步走到塔楼的另一侧,仰头望向墙上的大比例尺地图。
标图员站在梯子上,罩着头戴式耳机,一边重复雷达室传来的信号,一边用红铅笔在地图上勾画飞行轨迹。
红线一路向北,几乎与边界线垂直,同时还在不断延伸,眼看就要越过朝鲜国境。
人民军的无线电监测水平有限,至多只能掌握国内空域的情况,一旦飞机进入中俄两国境内,对方的反侦察屏蔽就会让信号消失。
标注线的末端已经来到平安北道,距离边界线只有数百公里距离,标图员却停下笔来,皱眉等待后续指令。
又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爬下梯子,谨慎地报告道:“雷达显示,‘三叉戟’飞机的信号从屏幕上消失了。”
灰色目光聚焦在地图上,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肌肉紧绷如同石块,原本放松的肢体也变得僵硬起来。
意识到上司不对劲,朴永植连忙抬头,却见地图上那块区域由朝鲜语斜体字标注、下划横线。按照军用地图的通用制式,如此意味着这是一个由劳动党中央直接管辖的特区。
放眼全朝鲜,直管特区只有两个:其中之一,是位于中朝边境的重要口岸新义州;另一个,则是中朝俄三国的交汇之处——罗先。
因为靠近日本海,罗先特区周围有很多日侨村落,也是朝鲜政府收紧侨民政策后,统一安置日裔韩侨的集中营。
张英洙本身就有日侨背景,又是劳动党的高级领导人,在国内一度成为日侨利益的代言人。如今,他突然在失势后劫机前往罗先,其背后的动机简直不言而喻。
思及此,朴永植顾不得还有上级在场,反复确认道:“信号消失?不是越过了国境线?”
如果说出逃会引发外交地震,一旦张英洙选择留在朝鲜国内,造成的后果将更加难以预料。
标图员对着耳机再次发问,片刻后,沉声回答:“确定没有越过国境线。”
“三叉戟”飞机,最终消失在罗先市上空。
第 88 章
飞机降落在一处废弃的军用机场。
机场位于罗先市东郊,隐匿在崇山峻岭之间,如果没有准确坐标,很难从高空发现端倪。这里似乎刚建成不久,却空无一人,各种设施齐全、维护完善——与其说是废弃,倒不如说是闲置。
下飞机后,张英洙便大步走在前面,似乎对此处颇为熟悉。
宋琳紧跟在秘书和他身后,尽可能地保持戒备,小心翼翼地掩盖三人沿途留下的踪迹。
偌大一架飞机降落地面,人民军防空部队很快就会确定他们的方位,再想逃出生天,恐怕没那么容易。
她能做的,只是尽量争取时间。
推开车库大门,张英洙扔过来一把钥匙:“你来开。”
宋琳抬头,这才发现眼前停着一辆高大的军用卡车,车厢被油布盖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装载的是什么货物。
另外两人已经钻进驾驶室后排,自觉端坐,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坐上司机的座位。
咸镜山脉海拔两千多米,东部山坡尤为陡峭,成片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号称朝鲜半岛的“阿尔卑斯山”。在秘密的军事公路上行进,深沟险壑随处可见,车辆穿行其间,驾驶者必须全神贯注。
出发后,张英洙和秘书就一直在窃窃私语,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宋琳什么也听不见。
这段路程并不漫长,卡车很快来到一处高地,刚好越过盘山公路的匝道。正对着高地的山谷里,坐落着一片规划整齐的建筑物,围绕几座厂房向外辐射。
在朝鲜大部分地区,为方便上班通勤,人们都住在离工作地点很近的地方,生产生活密不可分。
然而,与一般的村落不同,山谷底部挖出了壕沟、立起了密密的铁丝网,有些甚至还通着高压电。除了一条延伸进山洞里的火车隧道,这里已经被包围得严严实实,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瞭望塔隔三差五,镇守各个角落,零星的哨兵在其中戍守。
宋琳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一座秘密集中营。
如果不是从空中突进,并且经由军事专用道路,普通人不知道、也不可能找到这里。山上的军用机场,想必也是配合集中营修建的,因为造访者太少,所以根本无需派人驻守。
又或者,张英洙早就料到了他会有失势的一天,事先就对规划动过手脚。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和车程,此刻已是傍晚放工时间,集中营的道路上尽是拖着疲惫身躯的人群。只见他们衣着褴褛、形容枯槁,就像一个个孤魂野鬼,飘荡这不知名的山间。
从高地下来,是一条直通正门的大道。
张英洙倾身上前,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命令道:“开过去。”
相较于内部高密度的人口,这里的守备十分单薄,大门口只有一个岗哨,里面布置了两名警卫。看到来的是辆军车,警卫们也放松了戒备,上前检查证件的时候,还不忘毕恭毕敬地敬个礼。
除了一套军装,宋琳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她不知道张英洙有何计划,只好咬牙推开车门,尴尬地接受盘问。
“同志,您好!车上是哪位领导?”
士兵很年轻,或许是因为久居深山的缘故,对于访客,特别是女访客,带有一种自然的好感。
随着一声闷响,子弹从斜后方射出来,打穿了他的太阳穴。即便是在死亡的瞬间,那双澄清的眼眸中,似乎还带着笑意。
宋琳本能地打了个哆嗦,随即恢复镇定——这不是她第一次目睹杀人,任何时候,冷静才能保命。
70式□□垫在公文包后面,抠响时大大减少了噪音,甚至能被卡车发动机的轰鸣盖住,旁人很难察觉异样。
另一名士兵正要打开大门,却见自己的战友直直倒地,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却被用枪抵住脑门,条件反射似的举起了两只手。
“铐起来。”
秘书扔出一副手铐,又逼着士兵将双手交握在卡车尾部的保险杠上,直到看见宋琳将人锁紧,方才转身回到后排座位。
从始至终,张英洙都巍然不动,此时方才清清喉咙,指示道:“可以走了。”
随着车轮逐渐加速,受钳制的士兵被拖拽在尘土里爬行,很快便连声求饶。**痛苦制造出绝望的哀嚎,就连宋琳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动。
虽然她心有怜悯,却敌不过张英洙的一再坚持:“加速!快加速!”
狠狠踩下油门,将不合时宜的思绪抛诸脑后,宋琳提醒自己,她如今已是在逃命,除了依靠张英洙,再也没有别的选项。
硕大的卡车在营区里一路飞驰,支离破碎的人影混杂在滚滚风尘中,终于没了声息。
事实上,随着卡车一路开进营区中央,路边的日侨们也恍惚了——平日作威作福的守卫,如今竟像狗一样被人拖在地上爬行,这在集中营里绝对是难以想象的画面。
沿途经过了几个哨所,剩下的警卫则更是莫名:访客坐在装备精良的军用卡车里,显然是大有来头;门口的警卫正在接受惩罚,贸然冲过去恐怕自己也会被波及。
于是,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开始聚集,盲目地跟在卡车后面,一层又一层地围了起来。
营区中央是纪念金日成的永生塔,由纯白的大理石雕刻而成,象征着领袖永生不死。永生塔在朝鲜境内很常见,几乎每个有人聚居的场所,都会想方设法竖起这样的高塔,以此证明自己的忠心不二。
对劳动党的忠诚,就像空气和饮水,是朝鲜人生存的必须。
为表尊敬,集中营里的永生塔下留有大片空地,四周建筑低低矮矮,不敢僭越伟大领袖的光芒。
利用这一有利地形,卡车堪堪停在塔下,守卫大门的士兵被拖行一路,早已像麻袋般瘫软,彻底断了气。
藉由极为残忍的方式,集中营里的人们被引到着聚集到一起来。
熄灭引擎,宋琳深呼一口气,平复情绪后,方才回头观察周围的环境。目力所及之处,尽是好奇而羸弱的侨民,间或有几名守卫试图维持秩序,却陷在人群中,根本无法施展开来。
另一侧的车门打开,张英洙顺着梯子爬上车顶,抻抻裤腿,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
对于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身手还能如此敏捷,确实很不容易。
有侨民眼尖地认出了他,发出一声尖叫,指着车顶又哭又跳,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就像未知的病毒蔓延,越来越多的民众回过神,看着从天而将的本族群代表,纷纷哭天抢地、言语不能,疯狂地宣泄着情绪。
这些人以为,作为掌握政权的代表,出现在这吃人的地方,意味着自己沉冤得雪,终会得到解放。
眼看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张英洙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保持安静。
聚集了上千人的小广场,就这么陡然沉寂,连山谷里都不再有任何声音。只剩下老人清晰而铿锵的话语:“同胞们,让大家受了这么多苦……对不起,我来晚了!”
说完,他深深地鞠了个躬,脑门差点贴上膝盖,表现得非常诚恳。
人群中又传来隐隐的啜泣声。
“我和大家一样,从日本来,坚持回归伟大的祖国。在这里,我生活、工作了整整四十年,从一个懵懂的学生,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我无条件地热爱朝鲜,为国家奉献了一切!”
目光环顾现场,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感慨:“各位都是侨民,当年变卖财产,带着最宝贵的东西回到祖国——任何人,哪怕有一点不忠诚的感情,都不敢作出这样的选择!”
四周响起应和声,尽管有不少都带着哭腔,却明显是在表示认可。
“可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
话锋一转,张英洙声嘶力竭地发问,手臂大幅度地上下挥动,示意大家看向集中营里的建筑物:“审查、隔离、囚禁!压榨、强迫、奴役!我们不能说日语,我们不能穿和服,我们不能告诉别人自己来自何方!”
侨民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人群开始骚动。
营区守卫们感到不对劲,正要试图掏枪,却发现自己早已陷入怒火的包围,很快便没了动静。
“……他们说我们血统不纯,是叛徒、是走狗,”张英洙还在继续,“可他们却把我们当做养料寄生!”
人们聚集在卡车周围,越来越群情激愤,演讲也时不时地被掌声打断。整个广场,如今就像点燃了引信的炸药包,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直到张英洙发出最后的质问:“……摆在面前的问题很简单:行动还是反动?生存还是灭亡?面对如今的情形,我们已经无权选择!”
第 89 章
几个哨所被同时拿下,愤怒的人潮汹涌而至,警卫们对此防不胜防。
缴获的武器堆积在地上,因为缺乏弹药而无法使用,统统变成废铜烂铁;营区军火库的大门洞开,侨民们蜂拥而入,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没死的士兵被吊起来,当众接受惨无人道的私刑——曾经被奴役的对象一旦翻身,只会比曾经的当权者更加残忍。
面对逼问,士兵们承认最近缺乏弹药补给,枪炮都只能用来装装样子。
绝望之情四处弥漫,渐渐转化为失控的疯狂,集中营里一片打砸抢烧。橘红色的火光映照在夕阳下,拉长了人影和喧嚣,渲染出一番末世般的悲凉无助。
集中营由武装部管辖,即便没人通风报信,侨民们也会很快面对人民军的围剿。
张英洙一边指示大家继续“抗争”,彻底毁灭这个吃人的地方;一边亲自带队前往火车站,考察由铁路脱困的可能性。
宋琳和秘书一左一右紧跟在他的身后,全面进入警戒状态,挡住越来越拥挤的人群,确保不会被下黑手。然而,现场实在太过混乱,情绪激动的侨民又太渴望接近自己的领袖,即便已经竭力阻止,依然无法压抑民众的热情。
营养不良的病人、蹒跚而行的汉子、痛哭流涕的母亲……这些人统统匍匐在地,用激动含混的言语,表达对张英洙的无限崇敬。
如此夸张的情形,宋琳在平壤电视台的节目中曾无数次地看到:朝鲜人自愿效忠最高领导,将所有希望和幻想投射在一介凡人身上;经过宣传机器的精心运作,无数传说神话炮制出路,凡人被升格为神仙皇帝;信众愈发顶礼膜拜,政教统一的国运昌盛,所有人都得到终极解脱。
金氏创造了朝鲜,朝鲜选择了金氏,二者相辅相成,才造就出这世界上最独特的政治体制。
当侨民被排挤出主流社会后,他们对最高领导人的忠诚也变得不值一文,迫切地需要有新的替代物——人的精神是一片富饶田野,永远会被最强大的事物占领——大自然从不浪费资源,就像人类从不浪费权力。
通过煽动暴乱,张英洙赢得了广泛的崇拜和拥戴:受到同胞信赖、体恤民众疾苦,俨然成为了集中营里的新图腾。
为响应他的号召,侨民们抛家舍业,像一条条河流般汇聚起来,形成洪水般的波浪咆哮,声势浩大且不可阻挡,卯足劲儿冲向集中营里唯一的火车站。
在人群的奋力推搡之下,破旧的大门被掼倒在地,发出巨大声响。只见站台边孤零零地停放着一列货车,车头老旧和车厢破损,堪堪承受日常物资的运输,却不足以装下所有侨民。
不远处,轨道上的另外几节车皮正缓缓移动,由人力向前推进,即将挂靠在列车尾部。
随着清脆的撞击声,两截车厢相连,形成一条浅褐色的长龙,昭示出侨民们集体脱困的希望。
人群自发地鼓掌、欢呼,互相扶持着往车厢上攀爬,生怕动作慢了一点,就会被留在这可怕的集中营里。
张英洙满脸欣慰表情,嘱咐秘书去把卡车开过来,单独带着宋琳往前走,继续扮演英明领导人的角色。
他弯下腰,仔细观察车厢的连接处,又仿佛不放心似的,用手摇了摇铆钉,确定牢固安稳后,方才转过身来。
“报告首长,”火车站的劳工代表出列,说话时带有明显的开城口音,“列车随时可以出发!”
张英洙用随身的手帕擦了擦手,似乎还是不太放心:“燃料够吗?”
“这是一辆蒸汽机车,烧木头都能开。”
仰望四周的山林,确定火车能顺利抵达罗先市区,新晋侨民领袖终于点了点头,再次叮嘱:“我们要一直开到海边,千万别在半路上出了问题。”
劳工代表满脸通红,憋足了劲儿回应道:“请您放心!保证没问题!”
得到确认,张英洙不再流连,转而指导侨民们依次序上车,说服大家轻装简行,为更多的人留出空间。宋琳跟在他身后,离开前不忘回头看看那名劳工代表,默默地颔首致意。
在全面动员的鼓舞下,除了太过虚弱无法移动的病患,大部分的侨民都挤进了车厢。
列车是用来运输物资的,没有安装任何座位,只在车顶上留有通风孔。乘客一个贴一个地站着,像牙签般紧密伫立,半点都不能挪动。密闭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却没有任何人抱怨——他们都知道这是场亡命之旅,却因为对领袖的绝对信任,选择无声忍耐。
每一扇车门关上时,张英洙都会亲自到场,用鼓舞人心的话语,向侨民们描述美妙的图景:“……车会直接开往罗先市东海港,那里有船等着我们,出港后460海里就能抵达新泻。明天中午,大家一起在日本吃寿司!”
即便理智告诉自己有太多不可能,希望依然会给人带来无穷的力量。
侨民们全都瘦如枯骨,脸颊深深凹陷、眼球向外凸起,就像一群来自地狱的饿鬼。听到领导人的承诺,这些人原本空洞的目光顿时闪亮如星,焕发出崭新的神采飞扬。
而后,张英洙会用力点点头,表示鼓励,再才让人关上车门。
宋琳陪同走过整个站台,反复接受同样的信息,差点也想相信这毫无把握的计划——如果她事先不知道安东的船舶吨位,也不知道罗先市的戒备有多么森严。
火车即将出发之前,秘书终于把那辆卡车开了过来。
在车站劳工的帮助下,卡车被小心翼翼地固定在一节平板车厢上,成功地挂靠住列车尾部。
作为族群领袖,张英洙带着秘书,象征性地坐进火车驾驶室,并亲手拉响了出发的汽笛。随着车轮慢慢转动,一片狼藉的集中营被留在身后,满车侨民就这样驶入了别人向他们许诺的未来。
火车驾驶室里空间有限,为了给领袖让出位置,劳工代表只好和宋琳一起待在平板车厢上,任由刺骨的寒风侵袭。
对于身体状况上佳的宋琳来说,这段旅途并不难熬,自己更害怕陷入拥挤的人群,被迫与光线隔绝。但对于在集中营里待了大半年、衣物单薄的人来说,沿途的风霜则足以致命。
她主动脱下外套,搭在劳工代表肩头,趁着夜色中招呼道:“好久不见。”
“庆子姑娘……”金亨德裹紧外套,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一些。
作为旅居开城的日侨,金亨德曾携妻女一同叛逃,因为无法忍受教会的清规戒律,主动放弃了在日本的居留权,借助朝总联的帮助回归祖国——当时还是李正皓负责护送的。
“我没带烟,”宋琳抱歉地笑笑,“停车了再想办法给你弄点。”
金亨德连连摆手:“不,不必了,我早就不抽烟了。”
食不果腹的集中营里,就连吃饭都成问题,宋琳相信他没有说谎,继而转移话题:“你的老婆和女儿呢?”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表情,眼角也泛起泪光:“庆子姑娘,你在这集中营里看到任何一个孩子了吗?”
宋琳愣住了,反复搜寻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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