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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猫腻)-第4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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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名神官执事,沉默地站在神殿里,排着整齐的队列,没有人说话,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像一片沉默的海洋。。

禇由贤和陈七在人群里行走,仿佛分海前行,总觉得静寂的人群里隐藏着令人心悸的风暴。

走了很长时间,他们终于走到神殿最深处高台之前,台上悬着如瀑布般的光幕,幕上映着一尊极为高大、有如天神般的身影,那身影发出的声音仿佛雷霆,拥有令人恐惧的神威。

那道高大的身影曾经与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并称为修行界最神秘的人,然而随着那场大战里,他被余帘重伤,他再也无法保持当年的形象,光明祭时被宁缺一箭射的无比狼狈,更是让他在世间昊天信徒心中的地位,下降的极为严重。

但他毕竟是西陵神殿的掌教大人,是修行境界逾过五境、成功抵达天启境的绝世强者,是观主认可的道门之主。

禇由贤和陈七对那道高大身影保持着足够的尊敬,无论行礼还是参拜都一丝不苟,挑不出任何毛病。不过说实话,就连最迟钝的神官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光幕后的掌教大人身上,而是在高台下方那座不起眼的椅子上。

那把椅子不是整块南海墨玉刻成的奇宝,但因为那名女子静静坐在椅中,于是这把普通椅子便变成了墨玉神座。

她闭着眼睛坐在那里,身周的世界便被坐成了一片血色的海洋,因为她穿着血色的神袍,她拥有世间最美丽最冷酷的容颜,她是不可侵犯的裁决神座,她是道门真正的强者叶红鱼。

裁决神座叶红鱼,就是宁缺想要说话给她听的那个人,也就是禇由贤和陈七一直想见的那个人,今天终于相见。

禇由贤和陈七有些奇怪的沉默,正如昨夜所说,相见争如不见——当着数千名神官执事,当着西陵神殿掌教等强者,即便见到叶红鱼,又怎样才能避开那些目光,让她听到宁缺的话呢?

神殿里的仪式已经进入到礼赞的程序,留给禇由贤和陈七的时间已经不多,无论唐国和神殿的谈判能否继续进行下去,他们稍后便要离开桃山,而那句话还一直藏在他们的胸腹间。

禇由贤望向陈七,想着昨夜说的那法子,觉得唇舌有些发干,喃喃说道:“真的要这么做?”

陈七盯着叶红鱼,说道:“不然还能有什么方法?”

禇由贤沉默了一段时间,终于鼓起勇气,艰难地向前踏出两步,吸引殿内人海的目光,然后轻咳两声,打断了某名红衣神官的祝祭。

“我们有话要说。”

因为紧张,他看着神殿里的人们,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带着和平的意愿,扑面而来,是不是应该让我们说说话?”

殿内数千名神官执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们身上红的紫的黑的神袍,就像不同颜色的海水,无声无息却扑面而至,变成了某种仿佛实质的压力,压的禇由贤呼吸艰难。

便在此时,陈七也向前踏了一步。

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压抑。

陈七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看着远处那把普通的椅子,看着那片血色的海洋,神情平静而坚定说道:“您愿意听吗?”

这场谈判本来就是笑话,如果真的有谈判,那么先前在崖坪石屋前已经完成,椅上的她闭着眼睛,似有些倦意。

哪怕听到这句话,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陈七盯着她,声音微哑说道:“所有人都知道……宁缺想和这个世界谈谈,其实,他只是想和你谈谈。”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宁缺如果想和谁谈谈,当今裁决神座必然便是谈话对象里的一位——掌教知道,赵南海知道,西陵神殿里的神官执事,哪怕扫地的那些仆役都知道。

所以在清河郡,熊初墨想这两名唐人去死。

所以在桃山上,他们怎么都遇不到叶红鱼。

直到此时此刻,在数千神官执事之前,在无数强者云集之地,他们终于见到了叶红鱼,于是他们想要谈谈,哪怕下一刻便会死去,因为哪怕去死,他们也要让她听到他的话。

第六卷忽然之间第三十六章他和她的谈话(下)

宁缺想和这个世界谈谈,是想改变这个世界的走势,那么他谈话的对象里,便必然包叶红鱼。

这是很多人不曾宣诸于口,却默然确定的一件事情,因为如今的裁决神座,在还是道痴的时候,便和宁缺相识,这二人曾经誓不两立,但终究没能生死不两立,这二人曾经战斗过,也曾经并肩战斗过,她曾在长安城里雁鸣湖畔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便是同生,也曾在魔宗山门里浴血,那便是共死。

在神殿众人看来,裁决神座就算嫁给宁缺,也算不得什么出奇的事,至于这会如何惊世骇俗,想必不在这两个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他们本就是惊世骇俗的人,做的是惊世骇俗的事。

更令道门感到不安的是,如今神殿誓要消灭的新教由叶苏一手建立,而她是叶苏的妹妹。

那么无论是从亲密关系,还是从别的方面考虑,叶红鱼都是书院最天然的盟友,最好的策反对象。

殿内数千名神官执事,看着站在最前方的陈七,猜忖着这名唐人会说些什么,或者说宁缺会说些什么,神情很是复杂,有很多不安,有很多震惊与不解,还有很多担忧。

难道书院真的想策反裁决大神官?难道宁缺要说的话,真与这件事情有关?然而……此时数千双眼睛看着,殿内道门强者云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说得?裁决神座又如何相应?

想到此节,人们的表情稍微轻松了些。

做为当事人的叶红鱼,她脸上的神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美丽的眉眼冷淡如雪,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那家伙……想说些什么呢?”

她闭着眼睛问道,神态很随意。

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隐隐透着极恐怖的意味,在她的朱唇微启间,却变成了一件小事,一句寒喧。

殿内的人们再次望向陈七,想知道他准备说些什么。

被数千道冷漠的目光看着,陈七很紧张,却不仅仅是因为这数千道目光,而是因为接下来他所说的话,将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墓志铭。

“宁缺他说……”

说到此处,陈七微微停顿,禇由贤恨不得自己昏将过去。

陈七深深吸了口气,望着叶红鱼方向,沉声说出后面半句话。

“他在长安城等你。”

……

……

在长安城等你,等你做什么?虽然可以嫁,但自然不是等你来嫁,那便是等你来降,或者等你来归。

庄严神圣的道殿本就极安静,此时更是变得死寂一片,只有那句话还在金色的光线里飘荡,飘进每个人的耳中。

这是……在劝裁决神座背叛道门?宁缺真的敢这样想,这些唐人居然真的敢在神殿里这样说?他们都疯了吗?

无数双目光落在陈七的身上,目光里充满了震惊不解。

说完这句话,陈七只觉咽喉干的有些生痛,似乎瞬间失去了所有水分,然而事前所有的畏怯都随着那些水消失不见。

“他说破罐子就要破摔!犹豫不符合你的性格!”

“他问你为何还不叛?你究竟打算何时叛?”

“他说不管你什么时候叛,他一直在长安城等你!”

到了此时,先前或者还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的神官执事,终于完全确认了宁缺那些话的用意。

在桃山峰顶最神圣的道殿里,当着数千名最虔诚的昊天信徒,宁缺居然劝裁决大神官叛教!

这是策反?世间有如此荒谬近乎儿戏的策反?或者,这是书院的挑拔反间?可是谁会相信呢?

不对!书院怎么会做如此可笑的事情?面露荒唐之色的神官执事们,忽然想到一个很可怕的推论。

——宁缺就是要当成千万人的面说这几句话,因为只要让这个世界听到,那么他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这不是阴谋,也不是阳谋,因为这根本不是谋划,而是直指神殿最根本矛盾的一道锋利的铁刀!

神殿无法解决新教的问题,便无法说服自己继续信任叶红鱼以及她领导的裁决神殿,宁缺做的事情,只是揭开了那层皮,但……他揭的如此狠厉,以至于殿内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生痛!

痛会带来愤怒,神殿里的人海拂起微波,神官执事们愤怒地逼向陈七和禇由贤,如黑潮红浪,滔天而至!

数千名神官执事的意念,集结在一处,拥有难以想象的恐怖威力,陈七噗的一声吐血,脸色变得很是苍白。

这时,叶红鱼终于睁开了双眼。

就在陈七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她的冷冽目光,让他感觉到稍微轻松了些,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一道仿佛要毁天灭地的气息,从神殿深处生起,如海洋上的飓风一般,来到禇由贤和陈七身前,真正地扑面而至。

就在此时,叶红鱼起身,站在了这道气息之间。

神殿里的气氛随之一抑,变得异常紧张。

数百名身着黑衣的裁决司执事,从人海里显身,如黑色的泡沫,拦在了那些愤怒的同僚之前。

一道雷鸣般的声音响彻殿内:“叛教者死。”

这道来自掌教大人的声音,平静而充满无可阻挡的神威。

叶红鱼平静,说道:“既然已经开始说了,何妨说完?听故事听到一半总是最痛苦的事情,听听何妨?”

殿内数千名神官执事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办,难道今日道门真的会分裂,就因为宁缺在千里之外说了那几句话?

掌教大人缓声说道:“大逆之言,听到便是亵渎。”

“我只是想听听,宁缺还会说些什么有趣的话,至于亵渎,听完后再把这两人杀死,那么就没有亵渎了。”

叶红鱼平静说道,算是某作解释。

掌教沉默,算是某种接受。

叶红鱼看着陈七,平静说道:“继续。”

陈七想着宁缺说的那几句话,心情变得有些怪异,但此时哪里敢有半点隐瞒,很诚实地复述了出来。

“他说……青春作伴好还乡。”

“他说……漫卷诗书喜欲狂。”

“他说……我想见你,已经想的快发狂了。”

……

……

(祝周末愉快,我好喜欢这章,maoni1118)

第六卷忽然之间第三十七章最后一句话

(好友阿飞,终于来到我们这个江湖里踢腿了!这厮当年的《三国游侠传》也是三国类的经典,情节人物特别有自己的味道(能把戏志才写成女人的能错的了?),相信还有很多老同志都还记得,特此推荐兄弟姐妹们前去品尝,真诚的。他新书的书名是:斗战三国,书号:3032615。)

……

……

“他说破罐子就要破摔!犹豫不符合你的性格!”

“他问你为何还不叛?你究竟打算何时叛?”

“他说不管你什么时候叛,他会一直在长安城等你!”

……

……

“他说……青春作伴好还乡。”

“他说……漫卷诗书喜欲狂。”

“他说……我想见你,已经想的快发狂了。”

……

……

道殿里一片静寂,仿佛来到万物俱灭的深冬——是的,殿外的世界本就是深冬,但这冬意怎么入得殿来?——只有陈七的声音在飘来荡去,前面那三句话还在飘着,后面三句又至,如后浪推着前浪,撕破静宁的空间,撞到刻满宗教壁画的石墙上,摔个粉碎,却溅的殿内数千名神官执事浑身雪沫,寒冷侵体。

宁缺的话里透着如铁一般的生硬味道,又显得很轻佻,混在一处便是理所当然,书院的理所当然——我在长安等你来,你便要来,这是唯一符合逻辑的结果,那么便必然发生。

道门供奉昊天,而新教正在严重动摇昊天的根基,无论叶红鱼做什么,都无法解决双方之间的这个根本矛盾,所以新教必然覆灭,叶苏必然死亡,既然叶苏会死,那么她就一定会叛。

她迟早会叛出道门。

迟叛不如早叛,因为早叛,或者还能给叶苏和新教带去生机。

其实这些很多人都清楚,叶红鱼自己最清楚,只不过道门所有人都不去想,仿佛不看,太阳上的那道裂痕便不存在。

便在这时,宁缺说了这样几句话,很粗鲁的几句话,而陈七和禇由贤完美地领会到他的意图,以死亡为代价,用更粗鲁的方式,让他的这几句话响彻整座西陵神殿。

这几句话是莽汉在撕弱女子的衣服,他撕掉蒙在信仰身上的神圣血袍,让**的真相袒露在炙热的昊天神辉之下。

这几句话是点题,他把这道题目直接点出重点,甚至顺便做出了解答,于是神殿里这数千人便是想装看不见,也已经无法做到。

接下来便是道门的选择——无论叶红鱼叛或不叛,无论她何时叛,道门都必须当作她已经叛教。

掌教站在万丈光幕之后,高大的身影没有一丝颤抖,光幕却忽然颤抖起来,荡起一圈圈光纹。

看着那道摇晃的光幕,禇由贤的心神也摇晃起来,他和陈七做出这个决定,便不再怕死,但知道自己死定了的感觉并不好。

所有人都看着叶红鱼,等待着她做出决定,等待着西陵神殿历史上第一次有裁决神座叛变,等待着道门的决裂。

人们的情绪很复杂,有些解脱,有极大不安与恐惧,有好奇。

——明明群情哗然,却没有喧哗的声音,明明万众瞩目,她却仿佛感受不到那些目光,依然静静站在原地。

叶红鱼此时在想什么?

青春作伴好还乡?她想起很多年前,在荒原深处的魔宗山门外,想着那道穿过云雾,把死地和现实联系在一起的铁索,想起铁索下的那个吊篮,想起当时篮内篮外的那几个年轻人。

她微微眯眼,望向殿外远处的天空。

那片天空下是宋国,唐小棠这时候应该就在那里,就在兄长的身旁,隆庆消失了这么多天,应该也已经到了那里。

她执掌裁决神殿,虽然没有办法控制隆庆、横木等人,却能查到对方的行踪,只是两地相隔太远,若要救援,怕是来不及了。

当年铁索下的吊篮里,穿过云雾的时候还有谁?除了宁缺还有莫山山,曾经的书痴,现在的大河国女王,这时候又在哪里呢?

叶红鱼微微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深意。

当年的青年男女们,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很了不起的人,她是西陵神殿历史上最年轻的裁决大神官,宁缺更是成为了书院和唐国的代言人,而他现在正在强势地攻击自己。

是的,她很清楚,此时仿佛还在殿内飘拂着的那六句话,就是宁缺手中黝黑的铁刀,前三道后三道,道道惊心动魄。

“我一直以为,宁缺那个家伙是书院的耻辱。”

叶红鱼终于开口,打破了令整座神殿都感到压抑痛苦的安静,而她说的内容,很明显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因为他的格局太小,他总喜欢针对每个具体的人和具体的事下手段,当然他的手段确实不错,如果换成别的人,被他推到这个位置,大概也只能顺水推舟地叛了。”

殿内安静无比。

她笑意渐敛,面带寒霜说道:“但我不是别的人,我是叶红鱼。”

“他指望用这几句话便能破我心防?我平生最憎厌那些痴呆文妇,听着这几句话便觉得恶心,又如何听得进去?”

“青山不来就我,我就青山?不,我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来就我,我为何要去就他?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她看着陈七面无表情说道。

是就,还是救?

陈七不明白,他更不明白为什么会失败。

叶红鱼的容颜是那样的美丽,神情是那样的平静,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宁缺的话,似根本不在意宋国那处叶苏的生死。

为什么?

陈七盯着她完美的脸庞,看的非常认真,他自己的脸色逐渐苍白,眼眸里仿佛有野火在燃烧,把灵魂尽数化作勇气。

他还没有认输,因为宁缺还有一句话。

在离开长安城的时候,宁缺非常严肃地嘱咐过,不到绝望的时刻,不到最后的关头,绝对不要把那句话告诉对方。

陈七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但从宁缺的态度中,他知道那句话必然是胜负手,一定有用,那么他凭什么不用?

“宁缺最后还说了一句话。”

陈七盯着叶红鱼的眼睛说道。

叶红鱼神情漠然。

“那个人……是熊初墨。”

陈七的声音有些嘶哑,不是因为缺水的缘故,而是因为紧张,因为用力过猛,因为他的咽喉里开始渗血。

这句话无头无尾,殿内数千名神官执事,没有人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那个人是熊初墨?什么人?熊初墨是谁?

陈七自己都不明白,那些外人自然也不明白。

神殿里,人海中,只有两个人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那两个人是当年的当事人。

万丈光幕不再摇晃,掌教的身影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叶红鱼站在光幕前,神情渐渐深沉起来。

第六卷忽然之间第三十八章然后,没有

那个人是熊初墨。

那个人是谁,熊初墨又是谁?

此时殿内的数千名神官执事,脑海里都在回荡着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他们知道,既然这是宁缺的最后一句话,必然极为重要,于是望向叶红鱼的眼光越发凝重,就如她此时的脸色一般。

只有极少人听说过熊初墨这个名字,只有寥寥数人知晓,那是掌教的俗家姓名,这些人自然更加紧张。

高台前那道如瀑布的光幕,停止了流淌,肃穆的仿佛一面无声的墙,墙后那个高大的身影越发伟岸,一道强烈的气息弥散四向,没有杀意,只有神圣的威严,因为局势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那道高大身影必须碾碎一切的质疑、还有来自于她的压力。

叶红鱼站在光幕前。

和光幕以及幕后那道身影相比,她显得很渺小,却站的那样稳定,似乎无论身后将会掀起怎样的巨澜,都不会被吞噬。

时间缓慢却不容置疑地流逝,就像殿外崖间吹来的风,虽然轻柔但却严寒,不容置疑地降低着温度。

下一刻便是掌教与裁决神座之间的战争?

再次出乎所有人的猜想,叶红鱼脸上的神情渐渐宁静,不再深沉,没有凝重,只是浅淡如梅树下的清溪。

她没有任何表情,就这样缓缓坐回椅中。

那件血红色的裁决神袍,随着她的动作飘起,然后落下,如一朵红花般敛回枝头,再无声息。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似乎没有听到一个字,她静静坐在椅中,只有裁决神殿最亲近的下属和那些境界高深的红衣神官,才能看出她眉眼间的那抹燥意与那丝疲倦之意。

她举起右臂,遥遥指向陈七和禇由贤二人,如葱般的手指仿佛滴着露水,洒落的却是毫不遮掩的冷漠。

裁决神殿的黑执事们,毫不犹豫上前,用重手段将陈七和禇由贤击倒,以禁制牢牢锁死,然后拖向殿外。

陈七和禇由贤会被押往幽阁,等待他们的或者是永世不见天日,但至少不是即刻的死亡。

对于这个决定,殿内自然有很多人有不同看法,但此时此刻,没有人敢质疑她的决断,就连光幕后那道高大身影都保持着沉默。

然后她看了一眼。

她只看了一眼,殿内数千名神官执事,却都觉得裁决神座是在看自己,都被那道目光里的冷酷强大震慑的难以自持。

红色黑色褐色各色神袍组成的海洋,可以平静可以狂暴,但在她的目光之前,都变成了四散的水流,向着低洼处淌去。

寂静无声,连脚步声都没有,在极短的时间里,数千名神官执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把这个世界留给两人。

叶红鱼,以及光幕后的掌教大人。

“我很好奇,书院是怎么知道的。”

叶红鱼坐在椅上,面无表情说道,没有转身向那道光幕望上一眼。

光幕后,掌教微微眯眼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事。

叶红鱼没有等他的回答,声音冷淡说道:“书院知道这件事情,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余帘。”

余帘是书院三师姐,更是当代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

如果说宁缺和隆庆被修行界认为是对一生之敌,那么数十年前的修行界,余帘和熊初墨才是真正的一生之敌。

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熊初墨终于开口说话了:“从听到那句话开始,你似乎就没有怀疑过,这是为什么?”

叶红鱼坐在椅中,面无表情看着殿外的冬空,说道:“我一直都知道是你,只不过没有想到,别人也知道是你。”

熊初墨沉默了很长时间,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叶红鱼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说道:“光明祭时,你的大辇被宁缺射破,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知道是你。”

熊初墨笑了起来,笑意很怪异,说道:“我没有想到你这么能忍。”

叶红鱼说道:“当日惨败在余帘手下,其后你一直很痛苦,哪怕昊天治好了你的伤,也治不好你的道心,既然最后你总是要死在我手里,何妨让你多承受几年痛苦?我为什么要着急?”

熊初墨沉默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自己再难像过去那些年一样,看着她的身影回味很多年前她的身影。

——现在的她很强,强到能够威胁到自己。

“你为什么能确定是余帘?这件事情应该没有人知道。”

“不是因为她是你的敌人,在她看来,你或者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她的对手,只因为她是二十三年蝉,她是魔宗宗主……人间最擅长阴谋诡计的,从来都是魔宗,她知道再多事,我都不会意外。”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确定她知道?”

“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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