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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相思紧-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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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芙却用力摇头,依恋的拉住他的手:“我不会给自己上药,你帮我吧。”
大约是因为彼此都没什么真实感,这一次沈寂没有拒绝。顿了顿,他将她背到床上,替她上了药再用白布包好,两人又一起上了床。一切都发生得顺其自然,没有丝毫别扭的地方。
沈寂的被子干净而温暖,有着谢青芙喜欢的他的味道。两人僵硬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心跳剧烈得仿佛打鼓,身体却都一动不动,只能贪婪的听着黑暗中对方深深的呼吸声,仿佛两根木头。过了很久,沈寂的手从身侧伸过来,小指轻轻地勾住了谢青芙的小指,触感温暖粗糙。谢青芙转过头看沈寂,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却能想象出他那双幽深冷漠的眼睛,忍不住便对他笑了笑。
“沈寂,你说我们明天醒来,会不会发现这是一场梦。一张开眼睛你就不见了?”
他握紧她的手指低道:“我握着你的手,不会。”
窗子已经关上了,但屋内仍旧有股散不去的冷意,更让人觉得被子里温暖异常。仿佛只要一床棉被,便能保护他们直到天荒地老。
竹帘外站着一个人,不知已在那处站了多久。竹杖无声的在地上点了点,那人又站了许久,无声的离去了。
☆、第35章 丹色·(二)
第三十五章
第二日天气好了一些,谢青芙这才看到昨日自己在山中走了有多远。诗里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昨日她身处深山,一心想找到沈寂,竟是不知道自己竟穿过了大半个山头,若非沈寂花了半天找到她,她大约会迷路饿死在那山中。
只是见到他时,她情绪过于激动。特意买给花大娘的那些补品,终于还是忘了捡起来。
谢青芙坐在院中,一手托腮看着爬过院墙开进院中的迎春花,一手伸脚踢着地上的一块小突起。发了许久的呆,她终于站了起来,想着沈寂在厨房里做早饭,便寻到了后院厨房里。却见沈寂正弯下腰来,要用牙齿去挽起自己的衣袖。
见他艰难模样,她终于还是走过去,先是替他将衣袖挽了起来,然后再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我来帮你。”
沈寂怔了怔,望她笑盈盈的脸一眼,终于轻道:“我来就好,你出去等着。”
谢青芙轻哼道:“你不要看我这个样子,只要你愿意教我,我学东西很快的。”
沈寂道:“并非怕你不会做,只是你的衣裳干净,会弄脏。”
她却自顾自往哪灶台后一坐,拣了根柴火扔进灶膛里去:“那就让我与你一起被弄脏吧。我的衣裳我自己能洗。”
说话间,她的语气十分坚定,以至于他顿了顿,竟是找不到丝毫可以反驳她的理由。但他也迟迟不愿意动手做早饭,只是看着她有些生涩的动作,仿佛在思考什么。等到她又添了两根柴,终于诧异问道:“怎么了,不是做早饭么?”
沈寂沉默片刻,一面从篮子中拿出两个鸡蛋来,一面道:“柴火丢进去以后,立刻将手拿出来,不要被火烫到了。”
谢青芙这才明白他方才是一直在注意她的动作,怕她不会烧火,被火苗烫到。心中觉得又满足又不服气,然而说不出的甜意却终于是将要说出口的话压了下去,只是轻轻的弯起嘴角,听他的话,再扔柴火时动作快了许多。
他只有一只手,做许多事情都狼狈不堪。例如普通的人摊鸡蛋饼只需要一手将蛋液倒进锅中,另一手用锅铲很快的将蛋饼翻面,他却需要很快的将蛋液倒进锅中,再放下碗,拿起锅铲,而后才能去翻面。别人可以同时做的事情他总要分出先后来才能做,无端便显得忙乱了许多。
谢青芙望着他沉默着低眸专心做事,刻意不与他对视的模样,嘴角笑意慢慢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心酸与想紧紧抱紧他的冲动,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直到他抬眸与她对视,她对他强装镇定的笑了一笑,这才重新低下头去拣了根柴火扔进灶膛。
一碗清粥,一个鸡蛋饼。谢青芙吃得十分满足。她吃过后,又捧了沈寂的粥碗,圆起嘴唇想替他吹凉。沈寂替花大娘送早饭出来,见她全神贯注小心翼翼捧着粥碗的模样,脚步一顿。
“……不必管我,你先吃。”
谢青芙将粥碗放下,却不去接他这句话,而是望向那花大娘房间门口那放下的竹帘,低声道:“大娘从前便不与你一起用饭吗?”
沈寂坐下,道:“从前是一起用,但有时候她身体不适,便由我送进房去。”顿了顿,他微微侧过脸去看她,“怎么突然这样问?”
谢青芙摇摇头:“我觉得……我十分失礼。我本来买了补品给大娘补身子,但昨夜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你背我回来的时候,我忘了一并带上。”她皱起了眉头,“我知道大娘是个好人,但我总觉得我做得不好。我怕她……生我的气,不让我与你在一起了。”
沈寂听她说起补品,本是微微蹙眉,但听她毫无底气的说起“我怕她不让我与你在一起了”,蹙起的眉头却又慢慢的松开了。他伸出手去,将她不安的紧紧握起的手指握在了掌心。刚放下粥碗,彼此的手都温暖得不真实,一触便更不想放开了。
沈寂握着她的手道:“大娘不会生气。三年前我对她发尽脾气,甚至摔打东西,她也未曾对我大声斥责过。”
谢青芙歪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大娘是个好人。只是……许多的事情,与你一扯上关系我便变得畏手畏脚的。”
沈寂感受着肩上的重量,侧头看着她的脸。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双眸在晨光中仿佛带着些引人触碰的东西,让他呼吸一窒。她变得畏手畏脚,他又何尝不是?本就是被人唾弃,被人当异类看着的人,偏偏迷恋上被人当星星,当月亮捧着的人。他不知道她有多害怕,但他想她也不知道,他其实比她怕一百倍,一千倍。
只是他从来不会告诉她,因为在她的面前他必须坚强着。
清晨的半山腰带着些雾气,湿润冰凉。水珠凝在迎春花的叶子上,很快的滴落下来,摔落在地上发出滴答一声轻响。
沈寂低道:“不必害怕,大娘会喜欢你的。”
谢青芙握紧他的手指:“……你怎么就知道大娘会喜欢我?”
沈寂静默片刻,仿佛说出什么笃定的誓言:“因为大娘对我很好。我喜欢的人,她也一定会喜欢。”
轻薄的雾气飘飘渺渺,宿禽鸣啭,惬意得不像是人间。谢青芙微微闭了眼睛,放开了沈寂的手,转而轻轻地抓住了沈寂的袖子。他空出了手来,却也未曾去动那早饭,直到她靠在他的肩上又重新睡了过去,害怕惊醒她,他便更没有了动作。
睡梦中,她口中依旧念叨着些什么,他微微侧了头去细听,却听她的声音细细的,坚定着:“阿寂。我不会离开你……这一次我一定不会离开你。”
沈寂沉默无言,双唇紧抿。山中雾气犹带寒意,侵染了他新换的衣衫。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低叹一声,慢慢闭上了双眼。
他一心想找回来的记忆,却是她费尽苦心不愿意让他想起来的事情。
沈寂忘不掉三年前从迷梦中清醒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去做,但脑中空空荡荡,仿佛被人强硬的挖走了一块,徒留无边剧痛。他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却发现自己原来不是一个正常人,断臂用白布仔细的包好了,正在慢慢的好转。但他望着那只断臂,无端却升起了一种愤怒与绝望,只想将自己整个人都毁掉,回到黑暗中,回到醒来之前,然后选择再也不要醒来。
他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心中只留着说不清的悲哀。有时候望见一件东西,他会觉得这件东西自己是曾经见过的。只是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看见过。有时候站在山中岔路上,他会突然迷茫的停下脚步,刹那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哪里,天地之间那么大,他却不知道自己是谁,是从哪里来,自己的手臂又为什么会断掉。
那样孤苦无依的感觉早已变得淡薄了,只是他还是想找回自己的记忆。他说不清谢青芙为什么不愿意让他想起来。但他也明白,谢青芙从前与她的关系一定不像她说的那样,只是主仆。
三年前的事情,沈寂已经不想再去回想了。她不想让他想起,他便选择永远的忘记。
只是……
沈寂张开双眼望着身旁的谢青芙,她靠在他的肩上睡得香甜,梦中都在念着他的名字。
只是即便他选择忘记,这世上也有许多的人,许多的事,横在他们中间。他不知道,最后还能不能与她在一起。
他想和她好好的在一起。
鹤渚山上的日子过得格外的快。
沈寂替谢青芙将他隔壁的房间整理了出来,谢青芙便睡在那里。她白日里每天都跟在他身边,他去山中替花大娘找草药,她便替他背着背篓,他在厨房中烧火做饭,她便帮他添些柴火,他在后院水井打水,她便帮他递上水桶。
她每日替他束发,挽袖子,甚至于他洗衣的时候,她也陪在他身旁。
她端张独凳坐在他身边,帮他按着衣裳,这样他即便不脱鞋将脚浸入冷水中,也能使出力气来搓洗衣裳。她这样做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冷寂模样,从未阻止她靠近,早已想好了帮他的理由的谢青芙觉得有些挫败。
这日她又替他按着衣裳,偏着头问他:“你怎么不将我赶走了?那时候你要洗衣裳,明明让半绿将我带走,不让我看的。”
他动作未停,只静默片刻,冷静道:“以前是因为不想你看见我狼狈的样子,然而我还有更狼狈的时候。你同我在一起,总需要明白,我的手臂能做些什么,又是怎样的累赘。”
谢青芙道:“你什么都能做,而且做得都比我好。”
沈寂道:“若我有两只手臂,我可以做得更好。”
谢青芙无话可说。他对于自己的手臂总是带着悲观与自卑的情绪,她也无计可施。谢青芙低下了头,手指浸在冰冷水中,玩弄着衣裳上的流苏。那是她的衣裳,她自己洗不干净上面沾着的植物汁液,他的手劲大得多,所以拿来一并搓洗了。
沈寂瞥了一眼她闷闷不乐的模样,以为她生性喜欢热闹,同他一直待在山上大约感到无趣了,遂顿了顿,心中微涩道:“明日我要下山一趟,采买些东西。”
谢青芙果然一下子抬起了头来,嘴角弯弯的看着他:“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第36章 丹色·(三四五)
第三十六章
谢青芙并非一个感觉敏锐的人,只是若一个人常常毫无理由的盯着另一个人看,即便那个人是个瞎子也能感觉出来其中的不对味。更何况她能看的清清楚楚。
每一天的清晨,谢青芙起床时,总能在屋檐下准确无误的遇上花大娘。她拄着她那根竹拐杖,搬了凳子坐在屋檐下,发上都凝了小小的水珠,仿佛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待到她有礼貌的唤她大娘,关心她身体,她便慢悠悠的站起来,对她点点头,再唤来沈寂,扶她回到房中去。
每一天的傍晚,她也总是坐在屋檐下,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谢青芙想与沈寂多待上一会儿,然而在花大娘的面前她却又不能那么做,只能强装微笑回到房间中去。等到谢青芙进了房间,花大娘便也搬了凳子,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除去刚来的那一天,她对谢青芙说了那几句话之外,此后一个月的相处期间,若非沈寂在场,她是断然不会对她说话的。沈寂在场的时候,她才会唤她谢小姐,对她说些诸如“晚饭多用一些”之类的客套话。
谢青芙有一种感觉。花大娘仿佛在防备着她与沈寂过度接近,如从布满灰尘的地上捡起一枚绣花针般小心翼翼。
谢青芙弄不清楚其中原委,只是感觉花大娘的这种行为让她十分不自在。有时候她甚至十分的想直截了当的问花大娘,为何沈寂面前与沈寂背后对待她是两种态度。然而她却又深深地明白,她并不是一个会讨长辈喜欢的人,花大娘不喜欢她再正常不过。且花大娘对待她并没有不周到的地方,她想她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还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除了沈寂之外的事情,其他事情都并不重要。于是这件事便被她强制自己抛到了脑后。
只是还是想靠近沈寂的。因为有花大娘在,她与沈寂就连每一次的拥抱都十分短暂。她总想找机会去拉他的手,拽他的袖子,但却总也找不到机会。一个月来,她与沈寂最亲密的事情不过是牵手,剩下的便是眼神对望。
事实上他的目光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就是那样苍凉带着微涩的冷寂目光,却教她总也移不开双眼。他握住她的手掌心干燥,总是带着细小的伤痕,她双手将他的手捧在手心里,想着只要他的目光只要能投向她的方向,她再怎么样的委屈都能够忍受,更何况现在只是同他的恩人好好相处。
所以她听说他要下山的时候,才会心中一动,想到能够与他单独相处,嘴角不由自主的便弯了起来,握住他浸在水中的手指,轻轻地勾了勾。
“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沈寂唇边浮出淡淡的笑意,仿佛深山老林中,下了潇潇暮雪,化作水滴落在叶尖。寂寥又带着微微涩意。
他笑得极浅,却足以让谢青芙失神。却听他低冷道:“与我走在一起,会有很多人看你。”
“为什……”视线落在他空荡荡的袖子上,谢青芙想要问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她喉中干涩,望着他仿佛全然不在意的淡薄模样,忽然就捏紧了他的手指道,“那样正好,我带了一件漂亮的衣裳。别人都盯着我看最好了。”
沈寂手指颤抖了一下,回握住她的手,低哑道:“他们看你并非看你穿着什么样的衣裳,而是看……会与我走在一起的女人会是什么模样。”
谢青芙道:“这可不行。看我当然随便,但我不想让人看你,你是我一个人的,只能给我一个人……”
话音到这里又是戛然而止。沈寂忽然便侧过了脸来吻在她的唇角,泛凉的双唇雪花般轻柔相触,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唇间。谢青芙微微阖了双眼,只觉得他的呼吸均匀而缓慢。若上一次的亲吻是手足无措,这一次的他却是冷静而从容。像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结局是什么。
仿佛一朵长在悬崖上的花缓缓盛开,明知道最后只能跌落悬崖,却依然孤独倔强的迎风绽放,花色恣意烂熳。
彼此都有些小心翼翼。谢青芙心中泛酸,缓缓地开启了双唇便要接受沈寂的吻,余光却忽然便瞥到一个人的身影。她一下子惊慌失措的推开了沈寂,两人一同望向屋檐下,却见花大娘就站在那里,眼中深藏着什么让人看不懂的东西,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又听到了些什么,看到了些什么。
沈寂嗓音里还残留着些低哑,轻道:“大娘,外面风大。”
花大娘道:“无妨,屋里闷得慌。你们洗你们的衣裳,我就在这里透透气。”
谢青芙心中剧跳。一方面是害怕花大娘将她当做有手段的狐媚女子,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花大娘看她的眼神带着些怜悯和悲哀。
谢青芙心中尴尬又羞怯,脸也烫了起来。花大娘却像是没有看到她微红的脸,淡然的端了凳子来坐在屋檐下。谢青芙与沈寂便也继续洗衣裳,直到两人一起将衣裳都晾了起来,才听花大娘道:“我屋里有支山参,是之前在山中偶然挖到。你二人明日下山去,顺道便将人参替我卖掉吧。”
只一句话,谢青芙便知道,他们放才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她觉得自己方才冷却下来的脸又重新烫了起来,一面羞愤,一面却又责怪自己,方才怎的就对沈寂说出了那样情难自抑的话。她与沈寂听来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听在旁人耳中必定是轻浮异常,教人怎么能接受得了?
花大娘说完以后,又悄无声息的拄着竹杖进了屋子。谢青芙微微的皱着眉头看向沈寂,却见他也看向她。她手足无措道:“被看到了……”
沈寂道:“无妨,大娘并未生气。”
谢青芙很想告诉沈寂,她并不怕花大娘生气,她怕的只是花大娘那种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神。在花大娘的面前,她的想法,她的心思,她将来要做的事情仿佛都无所遁形。这种被看穿的感觉令她浑身都不自在,只觉得想要后退,逃走。
谢青芙甚至已经微微张开了嘴,但一看见沈寂语气虽冷,实则却暗藏安慰的模样,她不想让他担心,遂将快要说出口的话压了回去,只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兀自沉重着。
第二日天还未亮沈寂便叫醒了谢青芙。
谢青芙用冷水洗了脸,再替沈寂束发。束好发后沈寂从独凳上站起来,却见谢青芙平素总是斜簪在双鬓的两支米分玉花形流苏簪不见了,青丝松松的绾起,再加上她身穿着的淡绿色裙子,整个人看起来比起平常时候,忽然间便多了些素雅与安静。
见沈寂注意,谢青芙道:“簪子丢了一支……我就干脆将另一支也拿下来了。”说罢对他微微的笑了笑,“……好看吗?”
沈寂静默片刻,眸中冷华流转,才道:“与平常不一样的好看。”
谢青芙见他冷着脸说出赞美她的话来,竟是连脸也不红,显得真诚又冷淡,唇角不由的便弯得更高,愉悦的拉了他的手便要出门。
沈寂带着谢青芙取了花大娘要卖掉的山参,这才带着她下山去。
谢青芙来时走的也是这条山路,但那时她一心想着要见到他了,心中兴奋得无以复加,自然没有注意到沿路的风景。此刻同他在一起,他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她心中愉悦又安心,自然而然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路边的事物上。
一小簇一小簇抱在枝头开放的小白花,扑棱棱从枝头飞走的鸟儿,结在路边草丛里暗红色的小果子,因为他在她身边所以显得格外有意思,教她目不暇接,几乎移不开眼睛。
在山路拐角不远处看到一朵开在山路旁的淡黄色小花时,谢青芙是有些想去摘下来的。但她望了一眼沈寂,实在不想放开他的手去摘花,遂在心中遗憾的放弃了。岂料沈寂却像是发现了她的意图,竟是带着她走到了那朵花面前。
“你想要这朵花?”他低声问。
谢青芙一怔,下意识便点了点头。
他又道:“但你不想放开我的手?”
谢青芙心中一跳,生怕他胡思乱想,立即便要否认,但他却丝毫没有自卑模样,而是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在同一个虚无飘渺的人说话,道:“自己去摘下来吧。我等着你。”
谢青芙望了望还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明白他大约还是在意自己只有一只手,不能替她摘花。一面在心中责怪自己多事,一面有些闷闷不乐的摘下那朵花,松松的拿在手里。
“开心一些,我没有多想。”他缓慢而低的说道。
谢青芙却只拉着他的手,低着头微微的摇了摇,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句话也没有再同他说。
这时山路上忽然便传出两声清脆的孩童轻笑声,并着一个男子粗哑不堪的声音。
“我让你跑慢些听到没有,你没看到那个会吃人的残废在前面吗?”
第三十七章
山路的拐角处跑出一个七八岁的垂髫小童来,粗布绿衣,仿佛一片新长出的充满生机的叶子。但就是那样一个天真的小孩子,却在自己的父亲说出“吃人的残废在前面”这种话后,吓得一下子停住脚步,茫然的盯着沈寂与谢青芙。待到看清楚沈寂空荡荡的那只袖子,他呜哇一声便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残废要吃人了……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谢青芙慢慢的咬紧了牙齿,看着孩童后面走出他的父亲来。那是个方脸的壮汉,手中挑着两担谢青芙叫不出名字来的菜,走得气喘吁吁。见孩童哭,他更加没好气了:“哭哭哭,就知道哭。谁让你一定要跟我出去的,一路上闯祸,累死老子了。现在又遇上残废,倒霉事都是你招出来的。”
“残废”二字,已是伤人。
更何况那人满怀着恶意,将这样的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眼前并没有沈寂这个人,肆意编造出“残废”会吃人的谎言用来恐吓孩子,将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后,此刻更是不遗余力的再次嘲笑沈寂。
谢青芙知道别人会在意沈寂的手臂,甚至会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嘲讽与讥笑发生在他身上也并不奇怪,但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说出沈寂是“会吃人的残废”这种话,她只觉得心脏往下重重一沉,一种悲愤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将她的心涨得十分难受,恨不得大声质问那壮汉为何出口伤人。
但不等她问,沈寂便微微的紧了紧交握着的手,让她本欲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哽在了喉间。
她转过头去看沈寂,却见他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只是沉静的站在路边,像是一池清冷的死水,激不起一丝涟漪。对上她望过去的目光,他便问道:“摘好了吗?”
谢青芙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野花,只觉得心中本来柔软着,此刻又徒增了些酸涩。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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