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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相思紧-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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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相信好……”谢青芙抿了抿唇,然后就对他弯起唇角,温暖的手指也抚过他的脸庞,温声道,“我希望……你永远别相信。”
谢青芙说完这句话后,便望见自己覆在沈寂面上的手上覆上了另一只手。这只手有些凉,手指上有许多的伤痕,握住她手指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
她眨了一下眼睛,沈寂的唇角便在她的眼前浮起了微微的笑,浅得像一个梦,温和得像是春天的时候,屋顶上细嫩的青草随风舞蹈。
她于是也笑了起来,将另一只手也捧住了他的脸,肆无忌惮的感受他肌肤上的温度。这是真的,再也不是梦中。心中的酸意还未来得及褪去,便又重新的被甘甜占领。
入夜了,沈寂的房中燃起了烛火,许是因为灯芯太短,火焰跳跃了好几次,才终于将四周的墙照亮。一侧的谢青芙房中却仍旧是一片漆黑,本应待在自己房中的谢青芙正坐在沈寂的床边,靠在他的肩上,看着他叠着自己的衣裳。
她并未去帮忙,因她知道他可以将事情做得很好,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半绿曾来收谢青芙带来的汤碗,只是才刚走到门口,便听得门内谢青芙的声音,生机勃勃教她不忍心去打扰。
“房间的窗户似乎有些漏风,明日我对完账,找些纸替你糊一糊罢。”
半绿听到这里,暗暗记下了明日要来糊窗户上的缝隙,却听沈寂答道:“你觉得冷吗?冷的话,将我的被子先披上。”
谢青芙笑了一声,当真就钻进了他的被子中,只露出一颗脑袋来。将脚边的两角都掖得严严实实,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风透进来了,才道:“现在不冷了。有我替你将被褥暖一会儿,你再睡觉,应当也会温暖一些。”
半绿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只觉得面红耳赤,心跳说不出的快,热血突突全都上涌到头顶。她顾不得敲门收汤碗,轻手轻脚的退了几步,捂着脸便回身融进了夜色中。
房中,谢青芙裹在沈寂的被子里,觉得周身都暖融融的,比她从前锦衣玉食还要舒适。一抬眼便能见到沈寂专心叠衣裳的模样,她本来好好的躺在枕头上离他有一些距离,只是见他正经的模样便觉得心中似有根野草搔来搔去,痒了起来。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撑起来,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腿上,才舒出一口气来。
沈寂拿着一件衣裳,微微皱眉有些愕然:“做什么?”
“我还是冷。”她转了转头,将脸埋在他的腹前,深吸了口气答道,“这样就不冷了,你做你的事,不必管我。”她的声音又低又软,沈寂本想让她不要胡闹,只是话出口便不知不觉拐了个弯,还蒙上了一层柔软:“这样盖不好被子,会更冷的。”
“不冷,我就喜欢这样。温暖极了。”她说罢得寸进尺,又蹭了蹭他的腰。他心中升起一阵无奈,知晓自己永远拿她没有办法,终是叹了口气,加快叠衣裳的动作。
谢青芙将脸埋在沈寂腹前,沈寂看不到她的脸,自然也就不知道,她虽对他撒着娇,脸上却半分的笑意也无。她闭了眼,才感觉到沈寂到底有多清瘦,他瘦得教她心中都发酸。
“我听说……红药下午曾找过你。”
沈寂平静了片刻,才回答道:“是。”
谢青芙便伸出一只手来,死死地搂住了他的腰,却不再说任何的话。沈寂低眸望着她散在他膝上的黑发,将最后一件衣裳叠好,幽深黑眸里渐渐地便浮现处些微的柔软。
“你不问我们谈了些什么?”
谢青芙摇了摇头,仍旧抱着他:“我想问。只是红药从小便比我聪慧。她若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而且……同你有关的事,我总希望是你自己告诉我。”
沈寂抚了抚她柔顺的发,嗓子哑了哑:“若我对你说的假话,你会怎么想?”
谢青芙好像真的认真的在想他的问题,许久都没有回答。等到她终于想通了,言语中便带上了些许惆怅。
“若你说的是假话,说不定我也会相信。只要是你说的话,我总是不会轻易去怀疑。”
不然从前又怎么会傻傻的被他当做复仇工具,玩弄在掌心。
想到这里谢青芙笑了一声,声音越发依恋。
“所以……你以后永远不要骗我,沈寂。”
☆、第55章 荼白·(八)
沈寂张开眼时,仍觉胸口压着什么一般,沉重一片。枕在他怀中的那个人明明昨晚便已回了房间,他却总感觉仿佛只要一抬眸,便能望见她站在桌旁,对他微笑。
“所以你以后永远不要骗我,沈寂。”
昨夜她的声音还萦在他耳边,他沉默了许久,而她像是什么都明白一般的抱紧他。到最后,只记得自己轻声答应了她。
“嗯。”
沈寂侧首去望那堵隔开二人的墙,心中有千种情思,最后却只化为了眉宇间抹不去的忧悒。
窗户被吱呀一声推开,今日的窗外连凉风都没有,晴空万里白云绵延,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教人有些晕眩。沈寂打水梳洗完毕,正要将那阳光挡在窗外,却见隔壁谢青芙的房门也推开了,她怀中抱着几本账册,向着他的房间便走过来。
目光对上,她停下脚步微微的一怔,继而欣然道:“你起得正好,我刚好能替你束发。”
沈寂目光落在她怀中账本上,极快的又移开了。又颔了颔首,她便向他的房门走去了。沈寂听得房门被推开,本想关上窗户的手便收了回来,任阳光投射进来,盈满整个房间。
“你这是要去账房?”谢青芙的动作温柔细致,沈寂知她定然想自己多同她说话,便这样问道。
谁知谢青芙一面将簪子的位置调整好,一面却摇了摇头:“天气冷了,我与红药都是将账本搬回房中处理。我本想找你帮忙,只是忽然又想起来你记忆全无,账册……大约也看不明白了。”
沈寂的睫毛倏地便颤了一下。谢青芙替他束好发,坐到了桌旁倒那壶中凉透了的水来喝。沈寂猜不透她是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试探他,亦或是当真不解,只是她将杯子举到唇边时,他才自她手里拿过杯子,道:“凉水,别喝。”
谢青芙愕然道:“这是半绿烧开过的水,我昨日不也喝过。”
沈寂将杯子放回桌上,不去接她的话,只能稍稍停顿了一下才低声转移话题道:“头发束好了,你回房看账罢。你的房间内,半绿应当会换上热水。”
谢青芙不再说话了,沈寂也没有去看她的眼睛,心中浮起莫测的惆怅与不安。半天才听她轻声道:“那我便回房了,今日的阳光很好,下午我们可以一起去园中散步。”只是刚才说完,她便又笑了一声,“我说的这是什么傻话,忙都忙不完,哪里来的时间再去消遣。”
说罢重新抱起放在桌上的账本,又靠近他,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脖颈,这才转身离去了。
沈寂静在原地怔了许久,才伸手去触碰被她吻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微微残留着湿润和属于她的温暖。他安静的在桌旁坐了下来,阳光落在他的发间,就连发间都开始发热。
有了昨晚的教训,半绿今日来得更轻手轻脚了,听得房内无声,她胆战心惊的伸手扣了扣门。沈寂在房内打开门,半绿见谢青芙并未在这房中,才轻舒出一口气来。
“沈管家,你要出门?”
半绿收了汤碗与未喝完的汤,又替沈寂壶中换上开水。做好所有事情一抬首便见沈寂今日竟是换了件往日从未见过的衣裳,一头黑发用白玉簪束好披在脑后。他生得好看,即便消瘦下去也仍旧气质出尘,似雨中寂静无声的青竹,孤芳自赏。只是神色依旧是她看惯了的淡漠无波,一管空袖子似败了的枝叶,望上去徒增心酸。
愈是完满的事物,总是愈容易破碎。半绿忽然便想,若沈管家是个生在大富大贵之家的翩翩公子,肢体也不曾残缺,定然不会是现在这幅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了。
半绿犹自发怔,沈寂似是犹豫了片刻,低道:“我很快便会回来。如果……”
半绿急忙道:“我知道的,如果小姐问起,我会告诉小姐沈管家没走的。你放心外出办事情罢。”
沈寂放心,终于出门去了。半绿本想提醒他别走前门,只是还来不及说,便见沈寂走的正是通向后门的廊子。原来他对谢家如今的状况也是再清楚不过的。半绿望着沈寂的背影,摇了摇头忽然有些鼻酸。
想落泪,只是她也说不清,有什么可哭的。
沈寂这一出门便晌午都未回来,饭桌上只有谢青芙与谢红药两个人,仿佛谢榛刚走,而沈寂还未回谢府的那些日子。姐妹二人平静的将自己核算出的问题一件一件说出来,再综合列出来,留待日后想办法解决。
同谢青芙一起回房时,半绿观她神色,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沈管家……”
“我都听到了。”谢青芙侧首去打量她犹犹豫豫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唇畔的笑安静恬淡,“你不必替我担心。他……不会不辞而别的。”
半绿愕然,尚不明白谢青芙的意思。谢青芙已是回到了房中,又执起了账本,认真的模样教半绿本想说出来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口,继而释然。
她伸出手去,想替谢青芙将大开的窗户关上:“午后又起风了,您自己怎么总也不知道关窗。”
谢青芙却道:“别关窗。”
半绿手上的动作顿住,刚想问为什么,目光却瞥到窗外廊子寂静无声。廊子对面,天雪捧着几枝花走过,就连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是从后门进出必走的路,半绿便明白了。早上开始便觉得酸着的鼻子不知怎的更酸了。叹了口气回首看谢青芙,却见她已是拿起了毛笔,在纸上开始写起了什么,眉目间一派专心致志。
半绿安静的退出房间将门掩上。她吸了吸鼻子想,要是沈管家早些回来就好了。
秋天的天空总是暗得极快,接近傍晚的时候,廊外有秋虫低鸣,声音不似夏蝉教人烦闷,只是听在耳中仍旧让人徒增感伤。沈寂走过谢青芙的房间,望见她趴在书案前已沉沉睡去,瀑布般的青丝散落在洁白无瑕的纸张上,而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双眼闭合,呼吸平稳,画面静谧和美得教他心颤。她的背上还盖了件外衫,大约是她累极了睡去之后,半绿不忍叫醒她,寻出来替她披上。
沈寂静默的推开房门,走到她的身旁去。却见她的手中犹是握着只蘸满了墨汁的毛笔,笔尖落在一排排整齐的字迹下方。那字迹写的记录却是一些人名。侧首在翻开的账本上对照了片刻,沈寂便明白过来,这些都是仍未清好的账,一桩桩一件件,若只是她一个人,不知要做到什么时候去。
窗外吹来夜间凉风,吹得案上烛火都摇曳起来。沈寂担心风吹得她受了凉,便走到窗前将窗子轻轻关上。又回到桌前从她手中轻柔的抽走了毛笔,移走了账本与纸张。
握住许久未握过的毛笔,沈寂觉得头疼欲裂,手指有些亦是不听使唤。只是他没有给自己多想的机会,账本是他最熟悉的东西,他甚至只要扫一眼便能从冗长繁复的账目中找出漏洞。而让谢青芙做,会让她精疲力竭。
他更愿意自己做。
平静了一会儿,沈寂终于将笔尖落在了纸上,写下了第一个字。
谢青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脑海中影影绰绰都是看过的账目与人名。她明知自己应当立刻醒过来,只是眼皮却重得怎么也睁不开。等到她终于清醒了一些张开双眼,却觉得手中空空落落。
“沈寂……”
透过灯火望着沈寂的侧脸,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的样子。谢青芙撑起身来,搭在背后的外衫便滑落在了地上。她怔怔望了沈寂一会儿,待到看清他面前摊开的账册,才双唇一动,弯下腰慢慢的捡起了外衫来。
“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一下午。”她说罢声音低了下去,呼出一口气来。
沈寂离谢青芙极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微微的酒味,带着景阳城早开腊梅的冷香。沈寂侧首去看谢青芙,见她双眼中还残留着睡意,便放下毛笔伸出手去抚了抚她的脸颊:“你若困了便早些睡下……”他停了一停,低道,“你明知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知道的。”她唇角略微弯起,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掌,又叹了口气,“只是想着你该回来了,就想多撑一会儿。多撑一会儿,说不准你就经过我窗外了。又说不准,你还会替我带回一串好吃的糖葫芦。”
沈寂拿她没有办法,轻轻地抚弄她温热的脸颊,似抚摸着一只撒娇的猫:“不问我外出一日,做了些什么吗?”
谢青芙摇首,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襟:“我喜欢你,也相信你。你做什么都不会是为了害我,所以渐渐地也就不想问了。”
“不问的话,便先回床上休息。”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些沙哑。
谢青芙还未在他的掌心蹭够,他便将手收了回去。她正要将他的手再抓回来,却见他已是从一旁拿出一件东西来,慢慢递到她眼前。
谢青芙怔住的表情望见那东西,渐渐地便化作了满足的微笑。
沈寂望着她灼灼笑靥,心间也轻松了一些。
“回来时正好看到了街上有人在卖冰糖葫芦,便替你买了。”
☆、第56章 浅粉·(一)
景阳城里的人喜欢种花,也喜欢买花和卖花。不论何时走在街上,总能遇到挎着篮子或是推着花车卖花的老妪。他们或是在自己的手腕上带上花环,或是将花缠成一束束的,用浸过水的纸包了握在手里,脸上挂着笑向来来往往的行人兜售。
因了这些花,景阳城的空气都和别处不同,带着清淡的香气。冬天快要到来的时候,最后一朵明黄色的菊花抱枝而死,老妪去郊外的花田里采摘初开的腊梅,淡黄色的花苞长在枝头,满满的抱了一怀,还来不及回到城中,便已被大户人家的夫人们采买光了。
谢青芙走在街上,除了喜欢坐在茶馆里聊些家长里短的妇人们,已经没有更多的人认识她了。
这里是天子脚下,最不缺的是繁华,最快被人忘记的则是悲惨。
半绿提着一只装满了菜的篮子,走得脚步轻快。谢青芙则是走在她的右侧,手中握着沈寂写好的名单,名单上两排名字,已有好几个名字前面画上了圈。她思量许久后,才抬起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易家酒楼,侧首对半绿道:“你就在门外等我,若是我一炷香时间还没出来,你也不要进来,回家去告诉沈寂。”
半绿想起初秋时收账遇到的事情,心中立即生起担忧,面上也郁郁不乐起来。知晓自己进去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以防万一留在外面,只好低声道:“您快些,这篮子真重……我提起来费劲极了。”
谢青芙不由扬唇轻笑,摸摸她的脑袋:“外面冷,我不会让你吹太久冷风的。”
易家酒楼从外地来的小二还未听说过谢青芙,只是见她神色淡然,直言要找李掌柜,心知景阳城卧虎藏龙,不敢随便得罪。便恭敬地问清了姓名去通报。
李掌柜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谢青芙正坐在酒楼最偏僻的角落里,面前什么也没有,只是手里握了张纸。见他走来,立即起身来见礼。
“李掌柜,您还记得我吗?谢青芙,谢榛的女儿。”
“记得的记得的。”李掌柜面上浮起笑容,忙与她一起坐下,“谢老爷生前最宠爱的便是他的女儿,景阳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顾谢青芙的推辞,侧身招呼小二上茶来,又仔细打量她如今模样,不由捋着胡须笑了起来,“许久未见过你了,今日是为了……”
谢青芙见李掌柜双目中毫无算计,是真的摸不清她来的原因,便将手中的纸张摊开在他的面前,指着纸张上赵金枝三个字,望着他的眼睛轻声笑道:“赵金枝,可是尊夫人的闺名?”
李掌柜一怔,之后手从胡须上拿开,“嘶”的吸了口气用手指将纸张转向自己,打量着那名字:“赵氏……她已于前年因病过世,如今我已令娶远房表妹做了续弦。谢小姐又是怎么知道赵氏的名字,还将她的名字记在纸上,这是……”
小二在这时上了壶热茶,又取了杯子斟茶。谢青芙便顺势避开茶杯将纸张收了回来,仍旧放在自己的面前,李掌柜见她珍惜的模样,眉间微微的皱了起来。左思右想不得其道,遂将茶杯推到谢青芙面前,疑惑道:“谢小姐若有隐情,尽可直言,赵氏生前与我亦是夫妻恩爱,她若有事相托,李某不会推诿。”
谢青芙谢了李掌柜的茶,心中渐渐地有了勇气,正色道:“李掌柜知道谢府败落,败落之前嘉朋满座,外债亦是借了不少出去。这其中便有您故去的夫人一笔。”回想着沈寂对她说过的话,她不疾不徐,一字一句说得轻声细语,“您五十岁大寿那日,夫人送过您一尊白玉观音。白玉观音通体晶莹,玉质细腻,再加上刻工精致,栩栩如生,夫人许下两千两白银,才从先父手中求购而得。只是天有不测,她……”谢青芙说到这里刻意的停了停,观察李掌柜的神色,听他一声长叹,面色悲戚,便微微抬眸,仍旧恢复正色,“我想,您应当是记得这白玉观音的,只是不知道夫人生前有没有同您提过这件事情。”
“提倒是未提过……”李掌柜戚戚摇首,手指轻轻地抚过纸上赵金枝三个字,又叹了口气,“但白玉观音确是我五十大寿那日收到,礼单上也没有记录。你说的应当不是假话。”
谢青芙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李掌柜又去看那纸张:“这上面的,全都是未清算的债?”
谢青芙正等着他问,向他解释道:“写在这纸上的名字,确是尚未算清的债。画上黑圈的,便是守信还钱之人,同您交好的夏掌柜与刘掌柜都已将欠款如数还清。青芙会将这张名单留着,花有再红日,谢府也终会有再好起来的那天。到那时,谢府只会记得诚实守信的人,贪财背信者,必将为众人所不齿。”
说话间李掌柜已将谢青芙来的目的摸清,对她缓缓颔首:“我已明白谢小姐此行来意,李某经商数十年,生意上一直光明正大,活得亦是坦坦荡荡。你大可回家等待,最迟明日,李某便亲自清点出两千两白银,派人送到谢府大门。”
谢青芙要的正是他的承诺,对李掌柜微微一笑,又说了几句抚慰的话,便告辞出来。
走出酒楼的时候,只见半绿低着头在原地踱来踱去,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谢青芙心中轻松,轻笑了一声便去挽半绿的手,半绿愕然抬头,见谢青芙神色平静,唇畔含笑,便明白过来这次与上次不同,应当是要到了钱,不由的也笑了起来。两人肩并着肩便向着谢府走回去。
“这已经是第九笔了罢,沈管家真厉害,他说这家不会赖账,掌柜的当真答应还钱了。我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谢青芙颔首,伸手去从半绿篮子里拿了两只白萝卜,替她减轻些重量。半绿嬉笑了两声,嘴边呼出温暖的白气来,在空气中渐渐的散开了。
谢青芙走得极快,她的面上只是轻松而已,实则心中已经欢欣得雀跃起来。一面想着如何告诉谢红药这个好消息,一面心思已然全都跑到了沈寂那边。
她记得第一笔债是沈寂要回来的。他早出晚归好几日,每一日皆是疲惫不堪,身上带着酒味回来,第五日后,胭脂店的周娘子便亲自将一张银票送到了谢府门口。
那时的天还未亮得彻底,谢青芙起得早,从账房抱了账本回来,正看见沈寂坐在书案前,眉宇间散不去的疲惫都仿佛轻了一些。他提起毛笔,郑重的将笔尖落在周娘子的名字前方,然后画上了一个圈。
此后是与周娘子交好的李夫人,与李夫人交好的刘小姐,谢青芙一个一个的登门拜访。被收债的人并非个个光明磊落,愿意还钱。世上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的将自己的银两送到别人的手里。这时谢青芙便会将沈寂整理好的欠款依据仔细说出,再将名单上已还债的人指给欠债人看。沈寂说,看见自己的好友已然守信还债,若不想被熟识的人看不起,他们会还债的。
事实也如他所说。
天越来越冷了,谢青芙却一丝肃杀都感觉不到。她回到房中在赵金枝前画上一个圆圈,而后将手掌合在一起,放在唇边轻呼出一口气。离午饭还有些时候,沈寂外出也还未回来,她正要走出门去找谢红药,却见窗外走过一个人影。
房门被推开,进来那人浑身都带着外面的寒气,手中还抱着一个汤婆子,不是沈寂又是谁。
谢青芙唇畔便露出微笑来:“你来得正好,我方才将李掌柜那夫人欠的债收回来了。正要告诉你。”
沈寂一言不发走到她面前,放下汤婆子握了握她的手,果然冷得像冰一般。她从小娇生惯养,手在冬天总是离不开汤婆子,如今只是疏忽了一点而已,指节已然冻得红肿起来。沈寂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将那汤婆子塞到她的手中,言语间都充满了责怪。
“我不是说了,这几日天气太冷,债务过几日再出去收。”
“关债务什么事。”谢青芙将沈寂的手也按在汤婆子上,把他的手和汤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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