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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末的最后一班地铁-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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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贺朝他微微笑了笑:“怀远也是行家,牌上有没有鬼一眼便知,你替大家看看吧。”
  牌没有问题,他只朝荷官抬了抬下巴:“荷官手上戴着金戒指,这可不合规矩。”荷官诺诺称是,也摘掉了。气氛莫名紧张起来,连那位一直赢钱,神色自负的李总也如临大敌。
  李总确实感觉到了不同,除了郑贺和深哥,另外人显然对孟怀远的出现深为忌惮,毫无疑问这是个高手。可是高手几圈牌下来,却很少跟牌,脸上淡然无表情,叫人看了心里没底。
  李总今天牌运不错,又小赢了几把,桌面上的筹码增加不少。荷官再次发牌,他拿到的是同花色的一个2一个4。郑贺和孟怀远先后跟进。坐在大盲位置上,有拿到同花和顺子的可能,他觉得是要跟的。
  结果幸运之至,翻牌三张,两个2和一个不同花色的10。手握三张2,李总觉得形势大好,可是第一个叫注,努力抑制脸上的喜色,为了试探对手,叫让牌。
  一直玩得不大的郑贺,此时微微抬眼,瞟一眼孟怀远,说:“加十万。”
  孟怀远惦着手里的筹码,目视前方,稍加思考,也微微笑了笑说:“加五十万。”
  李总心里一颤,有点吓到。牌面上看,对手只有底牌拿到两个10,这样三张10会大过他的三张2,可是数学常识告诉他,这种概率太低,对方更可能是手握一对大牌,比如一对A或一对K。如果这样,他手上的三张2仍然是桌面上最大的牌。如今彩池里将近百万,委实是个大数目,他沉思良久,说了句“跟”。
  郑贺稍加思索,也跟。
  荷官开出一张转牌,是方块7,对牌局丝乎无任何影响。轮到李总先发话,有三张10的可能性在,他不敢贸然出击,仍然让牌。郑贺大约和他一样的心理,也说了句“让”。
  李总望向桌子对面的孟怀远,见他眼锋一扫,似乎略略估算了一下他和郑贺面前的筹码,沉思了半分钟,下意识地转动手指上的戒指,又犹豫片刻,才手一扬,甩出三枚最大面额的筹码:“三百万。”
  李总心里一声哀叹,很不像自己风格地暗自骂了一句娘。这人三张10无疑,只好弃牌。
  郑贺手里一对A,本来极有胜算的,可惜后来的翻牌不尽如人意。他自然比李总更熟悉孟怀远的牌路,虚虚实实变化多端,再大的赌注,他手里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此刻见他从对面毫不避讳地直视过来,眼神清明,目光犀利。
  孟怀远在牌局上诈唬他见过不止一次,都如这般,神情镇定自若,眼神也不会颤抖一下,只是他刚才的样子耐人寻味。以往出手如电的孟怀远,今天在加注前假模假式地犹豫了许久,而且,犹豫之前先数过郑贺面前的筹码。他的筹码统共四百多万,他出人意料地没有都下,而是加了三百万,是怕他不敢跟吧?郑贺在心里冷笑,如果他跟,才是天字第一号傻子。
  郑贺微微一笑,扬手抛掉手里的牌:“怀远今天手气不错。”
  孟怀远也笑,翻过手里的牌:“承让承让。李总手里三张2,郑少也至少一对A吧,是你们对我手下留情。”
  李总探头一看,孟怀远的底牌一张Q一张10,所以他方才手里只有一对10,小到不能再小,而自己一手好牌,竟然白白被他讹了近一百万去,后悔地“哎哟”了一声。幸好不是他一个人上当,郑贺的脸色比他还黑。
  他重新认真审视了这个孟怀远,很年轻,身材挺拔,麦色的皮肤,五官分明,特别是一对眼睛,即使低垂着眼也挡不住目光明亮,眼神锐利得叫人不敢逼视。刚才郑贺说他是做私募的,他隐隐听说过那个名字,记得眼下那个即将在纳斯达克上市的电商项目,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怪不得出手不凡,唱空城计也唱得气吞山河。他想起郑贺来之前告诉他的话,在座的都是豪富,如果运气不太差,凭他的技术,不愁不赢个满盆满钵。
  定神再战,又几圈赌注不大的牌过去,孟怀远终于又跟了一回。这回只剩了李总和孟怀远两个人。李总手里捏了两个红桃,一个J一个9,桌上的牌开出了草花10,红桃8,方块J。李总不禁暗忖,这一副牌成牌的几率是很大的,再来任何一个7或Q,他就能成顺子。如果再来两个红桃,他可以成同花。如果老天帮忙,甚至可以是同花顺,保底至少他手里已经有了一对J。
  这回是孟怀远先下注,他微不可查地笑了笑说:“加五十万。”
  刚才输了一大笔钱,这次是翻本的机会。李总计算对方手里可能有的牌的概率,决定跟。
  转牌开出来,是一个方块“10”。
  他看见孟怀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又习惯性地转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最后直视他说:“加一百万。”李总心里一阵失望,迅速转过各种可能,谁知道孟怀远是不是又在吓唬人,放弃绝对不能,也不能示弱让对方再加码,唯有做出气壮山河的样子,毫不犹豫地说:“跟!”
  荷官放出最后一个河牌,是个草花“2”,估计对任何人都没有益处。他的顺子没成,但仍然持有一对牌J和一对10。他深嘘一口气,等对方发话。
  孟怀远轻描淡写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筹码,推了一堆出来:“加三百万。”
  李总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彩池里面几百万筹码,五颜六色的一大堆。他看了看孟怀远的神色,还是如最初一样淡定,而桌边其他人的样子却神态各异。那几个香港商人神色紧张,深哥搂着美女,仍然笑呵呵的样子,而郑贺转着手里的透明酒杯,似笑非笑的目光望着孟怀远,不知在筹谋什么。
  他回过头来专注地回想这局牌的过程。这个孟怀远,他有些看不懂,诈唬起来神色镇定,像是个老手。这局牌恰好又和上一局相似,孟怀远财大气粗,一上来就强手加注,而且一加再加,会不会和上局一样?
  再看自己手上,顺子虽然没有等到,但两个对子,绝对不能算赢面太小。如果不跟,万一对方又是烂牌一副,估计自己要气得吐血。如果赢了这一把的话,自己的老本翻倍,可以满载而归了。
  跟与不跟,在他脑中交战,五分钟过去,边上的香港商人神色不耐地站起来,而对面的孟怀远仍然镇定自若,看不出一点紧张。终于,他屏息凝神,说“跟”。
  他看见孟怀远微微勾了勾嘴角,像是一笑,根本没看他的牌,只把自己手里的牌翻开就说:“不好意思,这回我还真是三张10。可惜李总没等到你要的顺子,要不然输的是我。”
  李总又是沮丧又是震惊:“你怎么能那么肯定我手里拿的什么牌?”
  孟怀远说:“我看李总是个谨慎的人,即使是你觉得有胜算的牌,你也会仔细计算一下。转牌那张10你跟得可快了些,我猜那不是你要的牌。”
  李总心里一声长叹,自己一向自恃计算精确,在对方眼里却原来是透明的,根本不是对手。他正想就此认输,孟怀远像是能看透他的心思,忽而一笑:“其实打牌,计算成牌机率和彩池赔率都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看什么人打什么牌。这一点跟深哥和郑少比,我可是嫩得很。”
  郑贺脸色阴沉,而深哥则皮笑肉不笑地说:“怀远,你何时变得这么谦虚?”
  李总这才咂出点味道来,环顾四周,几个香港商人都有几分讪讪的神色。他心里一惊,这之前他对上郑贺从未失手,他一直觉得郑贺牌技一般。而那位深哥,今晚虽然没下什么大注,但凭表现他只觉得此人人傻钱多。要不是孟怀远,如果今天输钱,他一定觉得是手气一时不顺,绝对是会加了本钱以期翻本的。到时候输多少,真是难以想像。现在输了几百万打住,也许将将是躲过一劫。
  深哥在桌子那头喊:“好了啦,大家坐下,开牌啦。”
  李总一头冷汗地坐下来,打定主意熬过这一晚,找个机会就走,绝不再出手。
  场面彻底沉闷下来,所有人都无心恋战的样子,直到郑贺抓了一手好牌。
  郑贺的底牌一个红桃A,一个方块K,可以说开门红。他加到了五十万,牌桌上其他人纷纷弃牌,只有孟怀远思虑两秒钟,选择加注到一百万。
  桌上的翻牌一出,郑贺形势更是大好。黑桃10,方块J,方块Q,他手上俨然已经是一副顶了天的顺子。这时候轮到孟怀远先发话,对方加注到两百万。郑贺面前的筹码已经不足两百万,但他在濠海是有信用额度的,想了一想,对旁边的服务生说:“麻烦你帮我拿一千万筹码。”
  筹码不足一刻就准备好,续战开出的转牌是一张方块10,对郑贺来说却不尽理想。桌上的牌成了对,自然增加了对方做大牌的概率。可是反过来看,只要再开一个方块9或方块A,自己手上就成了同花顺,赢面是极大的,更何况自己坐的位置有利,在孟怀远的下手,由孟怀远先发话,正好先听对方的虚实。
  他顺着屋里明亮的灯光望过去,见到孟怀远眯着眼似乎略想了一想,抬眼直视他,微笑说:“既然郑少加了筹码来和我玩,那我们就玩点大的。加两百万怎么样?”
  郑贺霎那间心里有了底。
  真正的高手,绝不会为诈唬而诈唬,多半情况下是开局不错,下了大注,但没等来要的牌,最后不得已而为之。这一把牌,孟怀远一直是加注的那一个,通常情况下只要还有戏可唱,必然要继续唱下去。
  他断定孟怀远也不喜欢那个“10”,要不然他不会那么高调。他对孟怀远算是知之甚深,那时候孟怀远刚刚在濠海出现,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他就和他多多少少交过手。对方十之□□是等个顺子,至多和他一样大,更可能是比他的小。现在孟怀远加注两百万,为的是把他吓走。
  这时候他最好的对策是旁观,让对方继续加注,越多越好。他屏息凝神,故意做出思考的样子,最后才推一把面前的筹码:“我跟。”
  虽然低着眼,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孟怀远的脸色。别人也许觉得孟怀远镇定自若,那些小表情却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绝不会看错,孟怀远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异色。他心里冷笑,那眼神是意外?失望?怕是两样都有。
  最后一个河牌,草花5。郑贺没拿到同花顺,但对结果没多大影响,他是胜或者平的局面。他微笑地等孟怀远发话。对方又恢复了冷静,只略略一顿,说了句:“过。”
  一边观战的李总惊诧地吸一口冷气,而深哥则遗憾地“唉”了一声。郑贺简直在心里要笑出声来,那么看来这小子要等的是“A”,显然没等来,他的顺子比自己的小。算他识相,知道即使继续诈唬也没用,所以只好断尾求生。但既然对手要撤退,他必须牢牢咬住才对。他不错眼地盯着对方,淡定地说:“我加五百万。”
  对方也不错眼地盯着他,忽然说:“All in。”
  所有人齐刷刷从桌边站起来,郑贺脑子里“轰”的一声,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事实上孟怀远手里应该是一对吧,也许是一对Q,这样□□Q1010完败他A起头的顺子。转牌翻出10时那个隐秘的眼神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其实他心里一定乐开了花。开出最后一张河牌他已经稳操胜券,故意示弱是为了骗他孤注一掷。彩池里一千多万,可惜他棋差一招,如果他的底牌不是红桃A而是方块A,他手里的这副牌便是同花顺。
  只差一个方块A。一连串念头在心里闪电般划过。
  今天孟怀远出现在这里,意图再明显不过。而他的任务是让孟怀远输,本钱有人替他出,赢的钱归他所有。那人已经把即将上市的电商股份转让给自己,许了诸多好处,所以今天即使自己不能赢,也必须让孟怀远输。能正大光明固然好,不得已时也只能不择手段,后果自然有人替他摆平。
  他低头掀开自己底牌的一角,嘴角略略一哂,红桃A已经变成了方块A,一扬手推出面前所有的筹码,微微笑了笑说:“跟。”
  荷官开牌,同花顺对Full House,桌边的人一片此起彼伏的唏嘘。
  只有孟怀远不觉得惊讶,一切尽如意料之中。他一扬眉,微侧着脸,仿佛看着郑贺,又仿佛对着头顶的监控摄像机,顿了顿说:“我要求看荷官手里的剩牌。”
  郑贺冷下脸来:“你这什么意思?”
  孟怀远说:“只怕荷官手里还有一张方块A。”
  荷官左看右看不知该如何是好。深哥走过来拍孟怀远的肩:“怀远,你这就不对了。愿赌服输啦,何必闹得大家不愉快。”
  香港商人纷纷附和,只有李总插话:“既然孟总有怀疑,那看看牌确认一下也好。”
  深哥似笑非笑地答:“看一看是没什么,不过这可不合规矩。开牌时可以出千,验牌时也可以混张牌进去,谁说得清?”
  孟怀远微笑:“深哥说的是。其实我看不看并没什么所谓,等一下报了警,警方自然会调监控录像来看,这叠牌就留在桌上,谁也不要动,等警方来验好了。”
  深哥的脸白了白,郑贺一声冷哼。正在相持不下,包房的门“卡嚓”一声打开,数名黑衣人鱼贯而入。领头的那个神色肃穆,对郑贺说:“郑生,劳驾,请跟我来一趟协助调查。”
  另有一个黑衣人仔细将桌上的牌收进塑料袋里。李总悄悄走到孟怀远身边,低声惊叹:“警察来得这么快?”孟怀远微微摇头:“这些是这里的保安人员,叶欣怡的人。”
  李总这才恍然大悟。郑贺被带出了门,房间里其他人继续交头接耳,深哥走过来意味深长地和孟怀远告别:“怀远,后会有期啦,祝你好运。”
  他确实需要好运。所有一切按预想的进行,接下去只剩谈条件,而他需要好运。
  在谈条件前,必须确认小雪的安全。他迅速走出包房,赶在其他人前上了下楼的电梯,匆匆走出了濠海酒店。午夜的天空深沉悠远,面朝大海,一片墨黑铺陈开去无穷无尽,只有远处的海面上有点点渔光。他给小雪的手机拨了个电话,没有人接,又拨到酒店房间里,只有空洞漫长的通话音,还是没人接。
  夜已深,也许她睡着了。这时候他已经走到对面酒店大堂,等不及和许多人一起等电梯,直接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梯,穿过一段安静的走廊,打开自己的房门。
  房间里没有人,洗手间里也没有人,床上的床单平整光滑,似乎根本没有人来过。
  霎那间,胸口一窒,似乎有人在他头顶猛地一击,脑中一片空白。他站在门口,所有的可能性在脑中一闪而过,所有的可能其实只有一个可能。
  关上房门,他狂奔下楼,一边跑一边拨电话。手里的电话接通,不出意料只听到留言机里冰冷镇定的声音:“我是叶欣怡,听到嘟声请留言。”
  电话打到叶欣怡的助理那里,对方慢条斯理地说:“对不起,孟先生,我也不清楚叶小姐现在在哪里,您要不要给她留言?”
  他冷冷答:“行。告诉她有封信正在寄往她大哥那里,如果她想知道内容,请她给我回电。”
  此时他已经冲回濠海。叶欣怡的办公室在顶楼A座,他断定她一定还在濠海。虽然是午夜,电梯里仍然挤满了人,从电梯的落地玻璃里望出去,人声鼎沸的娱乐场就在脚下。那是个他无比熟悉的地方,包括一张接一张的牌桌,明亮恍惚的灯光,荷官微不可查的小动作,天天不同又没什么不同的赌客,还有那些鱼龙混杂令人作呕的气味,置身其中,他也是令人作呕的一部分……
  有人打电话回来,是叶欣怡的助理,这回他说:“叶小姐正在38楼的保安室,她请您过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38楼。保安室里,叶欣怡正站在巨幅电子监控器屏幕前。来不及看她的表情,大屏幕上的图像让他一阵窒息。不知是哪一间房间,和濠海无数间豪华客房的陈设一样,图像也不很清楚,但足以分辨出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床前站着一个男人。
  他觉得无法呼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他的气管,越攥越紧,四周鸦雀无声,只看见静默的世界里,屏幕上的男人缓缓朝床上的女人靠近,耳边传来叶欣怡淡定冷漠的声音:“怀远,看来你的小情人等不到你替他报仇,还是决定自己动手了。”
  他很清楚她想让他相信什么,可是五脏六肺仿佛有钝刀拉扯,一寸一寸地钝痛。他转眼盯着叶欣怡,咬牙说:“你没有守信。”
  叶欣怡也直视他,仿佛轻轻一叹:“怀远,我以为我们有默契,可这许多年以来,你又何曾守信。”
  他想骂去他妈的默契,从未有过的事,可是来不及。屏幕上的男人一手扯掉了自己的上衣,俯下身去。眼睛如被火灼伤,理智早已在九霄云外,大脑不知道怎么思考。他疾步冲到门外的走廊上,一拳砸在墙上的火警报警器上。
  警铃大作。他又补上几拳,走廊里有人慌张地喊起来“失火了!所有人撤离!”他疾步冲回保安室里,里面也乱了套,电脑前的保安人员手忙脚乱不知怎么才能迅速关掉报警器,头顶的莲蓬水龙头已经“嘶”地开始一齐喷水。
  雾一般的水幕里,只有叶欣怡站在对面镇定自若地与他对视。
  手心有锐利的刺痛传来。一定是刚才弄破了手,温热的血顺着手掌一滴一滴溅在地板上。他也直视对面那张无表情的脸,冷冷问:“你想要什么?”

  第38章 用我卑微的心来爱你 (5)

  小雪一睁眼,窗外是一片深灰。
  天似乎才濛濛亮。脑子像一团浆糊,混沌不清。她凝神想了片刻,才忽然想起昨晚的事,马上惊魂未定地检查自己,内衣内裤都还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才长舒一口气。
  最后记得的事是警铃大作,有人在门外“砰砰”地敲门,头顶的水龙头劈头盖脸地喷出水来。此刻她仍然手脚无力,手臂上被捏过的地方有淤青,略微碰一下倍觉酸痛。
  她打量四周,是个不认得的地方,房间不大但整洁有序。除了穿在身上的衣服,她的其他东西都找不到。她起身去门边,发现房门从外面上了锁。她扶着门把手问喊:“外面有人吗?”并没有人答应。她敲门,也没有人应,等她“砰砰”地使劲拍门,房门忽然开了一条缝,有个佣人模样的人探头进来,用英文说:“厉小姐,您醒了。您请跟我来。”
  房子的结构似乎颇复杂,门口是纵深的过道,地上铺深色的地板,有些地方脱了色但仍光可鉴人,像是经过了岁月的搓磨。她跟在佣人后面问:“这是哪里?”佣人回头,礼貌地微笑,不答。她怕佣人不懂中文,又用英文问了一遍,得到的仍是笑而不答。
  佣人带她进了客厅,房间高大敞亮,装潢简洁又不失典雅。她记得刚才醒来的房间窗外是背光的山坡,而此时客厅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海景。如果不是刚才在过道拐角处看见两个身穿黑衣黑镜的保镖,她会以为这里是哪个富人家的海滨别墅。
  佣人示意她在餐桌前靠窗的座位上落座,奉上咖啡和茶点,礼貌地说:“请用早餐。”才躬身退下。她哪有什么心情用早餐,呆呆向窗外出神,才忽然发现这是哪里。
  别墅建在山上。天阴,远处的海岸线消失在银灰色的天空尽头,脚下的维多利亚港笼罩在灰濛濛的晨雾中。近处的山背后,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曲折地匍匐在山脊上,小路拐弯的地方有任人凭望的栏杆。她恍然认出那个地方,她和阿远曾经驻足在那里看过夜景。那时候阿远说:“总有一天,我的窗外也会有最美的风景。”
  “这里的景色不错。”有人在她的对面落座。她抬眼,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张妆容精致,神色从容的脸。她问:“阿远在哪儿?”
  叶欣怡神色不变:“怀远还在澳门,现在应该很忙,他拜托我照顾你。”
  她冷冷说:“谢谢,不用了。请把我的护照和电话还给我。”
  叶小姐这才微微笑了笑,投了一块方糖在她的咖啡里:“你应该先问一问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这本是场不对等的对话,她没权利选择听或者不听。叶小姐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用小银匙搅动杯里的咖啡,仿佛说与她不相干的事:“前不久郑贺找到我,说钦慕你已久,想请我帮忙。我和他认识多年,也算是个熟人,再说深哥是我舅舅的孩子,他出面求我,我不好拒绝。更何况,”她静静抬起眼来,“我也希望怀远继续留在我身边。”
  “继续”两个字针扎般蛰得小雪一痛。对面的叶欣怡微微朝边上点了点头,有人把一台平板电脑送到她面前,电脑上播着一段监控录像,画面慢动作反覆显示,背对镜头坐着的人掀起桌上的两张牌,迅速用袖子里弹出的牌换掉了其中的一张。小雪确实无误地认得,那个人是郑贺。
  紧接着另一段录像却是阿远,镜头显示他神情漠然坐在赌桌前的样子,镇定自若地把筹码抛出去,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最后一个镜头里他目视前方,推出面前花花绿绿所有筹码,冷冷说:“All in。”
  对面叶欣怡的声音缓缓说:“第一段录像我可以交给警方,这样你大仇得报。第二段录像我可以交给怀远的董事会,只是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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