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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之前没有想念-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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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觉站起身来看他,他拉过她的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缓缓旋进她的无名指,说:“我从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当你摔门而出,我想温室里的花朵终究要长大,我等着你去看去经历然后再回到我身边。没有人能比我给你更多,也没有人能够得到你再多的美好。色彩工作是我安排的,我怎会让你走出家门不闻不问。我告诉你的上司对你狠一点,可惜他还是不敢。我只是想早一点,让你自己回到我身边,照顾一下我的自尊心。”
    他握紧她的手,“他走了,他的电话卡就在我的口袋里。伊冉,所有顽劣和任性都该到此为止,你该回家了,冒险结束了。”
    他俯下身来亲吻她,伊冉的心却在这熟悉又久违的亲吻里变得空荡荡。
    这一个冬天仿佛是醒来就没有了的一场梦,她不过是个恶劣的孩子,遇到了拯救她的精灵,经历一场冒险,挥霍掉青春最后的余热,精灵消失得毫无道理,而她要回到他的手心里去。她以为属于自己的生活,想向他证明的一切,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收回囊中。
    在他的深吻里,她想起谭远在海风里被吹得忧愁的眼睛。
    十
    那一天在许汶然的车上,他直截了当:“你是靠着她才能有今天的学上,所以,你该为她着想。”
    谭远扶着车门的手颤抖了一下,这个胸有成竹的男人说中了他最深的心事。
    在他的故乡,当他要上高中,弟弟升入初中,他们面临必须有一个人退学的选择,就像他来到这座城市里随处可以看到的困顿一样,贫穷与富有,从无例外。
    因爱心计划,援金寄到他的手上,名义上是资助年幼弟弟,实则是兄弟两人的福音。
    他记住了那个女孩的名字,伊冉。那时的他,想得再简单不过,他要回报她,有朝一日。于是他努力考取了她在的城市,她的大学,多方询问,却被告知她早早就离开了学校。
    直到她拖着行李出现在那个混乱的午夜。他以为他终于得到了偿还的机会。可是看着她在窘迫之中依旧每个月给弟弟汇款,写上鼓励的温暖话语,他的心就一次痛过一次。
    那是爱,还是感恩,他已经分不清楚。也不敢区分清楚。因为许汶然说的对,他依旧还是什么都不能给她。又或者,是自私的自尊让他除了选择临阵脱逃,再无退路。
    此刻,谭远独自走在海南夜晚的街道上,天涯海角,留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而这些,伊冉将永远都不会知道。
    纵然有天她披上嫁衣,敷上新妆,继续她微薄的慈善,就算想起曾经,面对许汶然,爱还是不爱,她都不会知道这个永远的,属于冬天的秘密。
    
    ☆知道不知道
    
    When you forgive yourself
    
    似乎是晴天。瑾瑶在拉上窗帘的时候看了一眼平坦而深蓝的夜空。
    聂梓沁在皖南山区,录了音频发过来,雷声轰鸣,彻夜雨水。
    林陌时在南国岛屿,海上卷起热带风暴,呼啸着洗礼幸福的约期。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潮湿的夏季浸泡滋长,茁壮蔓延,除了这里。十一层的窗外,晴朗洗练。瑾瑶从传真机里取出翻译原件,迅速地扫了一眼,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电影艺术专业词典坐下来,戴上红框眼镜,拿起笔咬掉笔帽。
    
    When you forgive;you love。And when you love;God's light shines on you。
    
    “当你原谅了,你才能去爱。当你能够爱的时候,上帝的光芒便照耀到你。”瑾瑶握着笔默念着翻出来,圆珠笔的字迹越来越淡,以一个堆积的墨点停在纸面。
    “原谅你,而后释放自己。”她对自己说。日复日,月复月,年复年,可是漫长的时光罅隙,如何轻而易举就爬上来,拍拍屁股,当作未曾发生。
    
    与生活一样的平淡无奇
    
    十四岁的夏日午后,瑾瑶被母亲赶去数学补习班。走在铺天盖地的梧桐树下,用脚踢开被暴雨打落的鸣蝉。
    一只京巴蹲坐在四楼拐角处,吐着舌头,睁着专注的眼睛。瑾瑶停在三楼,不自觉抓紧落满了浮灰的栏杆。
    房门被推开,在男子之前探出门外的是拉赫玛尼诺夫的主题狂想曲。男子看出瑾瑶的窘迫,用脚把京巴引回了门内,而后如同所有养狗人一样,笑着说:“它不咬人。”
    门内的音乐波澜壮阔,门外的男子笑得岁月静好。瑾瑶经过他身边,忽而问他,你是音乐老师?男子摇头,我是流浪音乐家,刚搬来。而后伸出手,“你好。”
    瑾瑶被这突如其来的正式问候怔住,茫然地伸手给他。
    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哈哈笑了起来。
    后来,在这座居民楼前的巷弄里,这个叫做齐延的男子目睹了瑾瑶随手抓起门市边的笤帚与同学打架,把钢笔水泼在戏弄她的男生的校服上。
    在她蹲在垃圾站旁掏出烟盒与打火机的时候,他停好摩托跑过去,“你是越来越过分了。”
    瑾瑶看了他一眼,按下打火机,烧掉整盒烟。
    是平淡无奇的傍晚,她从作业簿中转过头,看到母亲收拾父亲留下的抽屉,还剩一半的烟。母亲缓缓抽出一根,“啪”地点燃,猛地推开窗户,悉数重复着父亲曾经的动作。她转回头来,背对母亲房间传出的激烈咳嗽。
    于是母亲拿琴弓的手变成了娴熟夹烟的手指,她放下筷子问母亲:“你想和他一样得肺癌快点死是么?”口吻淡极,仿佛问“你想吃了饭出去散步么”一般的问题。
    母亲不看她,继续给她夹菜。
    是什么策反了一对母女形成旷日持久的割据。当瑾瑶在乐队的吉他手断断续续拨起《梁祝》时呷起第一根烟,突然有了悲伤的心境。于是她开始烧母亲所有的烟。
    彼时,她真的以为齐延是艺术家,直到他出现在她演出的酒吧。
    她是键盘手,十级钢琴的底子,驾轻就熟,或者,还有天分。他穿过舞池中层层叠叠的人群,在吵闹的电子音乐里贴着她的耳朵大声喊:“我不是艺术家。我要走了。”他说着指了指远处的卡座。
    瑾瑶微微抬头,看到他的一群朋友,“我以为你是。”
    “这个平庸的城市怎么会有音乐家。”
    “有,我父母就是。那么,你的工作?”
    “你猜。”
    
    向日葵的姿态
    
    未及她去猜,他来答,再经过四楼的转角,门口已经贴上了出售启事。她在笔记本的扉页记下他的手机号,从未拨出,一直带在身边。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路边兜售提琴状的烟灰缸,买回去给了母亲,仿佛是明白了一种心境。
    已经是冬天,初雪。走在熙攘还转的路上,她总是不自觉地左顾右盼,以为他就在某个灯火阑珊处,等着她看见。
    这等待,夹杂无法成立的怨怪,像雪覆盖了柏油马路一般覆盖了存留的关于一个成年男子的记忆,那么仓促。
    仓促的还有踉跄前行的时光,转眼她就推开了大学寝室的门,离开那座平庸的城市,独自启程,走出家门,听到小提琴缓流的旋律。
    聂梓沁睡瑾瑶下铺,于是每天晚上,瑾瑶就躺在床上,听下铺传来婉转笛声,想起关于音乐的种种。
    迎新晚会,梓沁本是报了名,演员太多,瑾瑶在后台给她化妆。待声音清朗的主持肖晓念到她的名字时,梓沁略微有些发抖,不知所措起来,迟迟不肯上场。
    瑾瑶看看台上重复了两遍“聂梓沁”的肖晓,又看看舞台角落的钢琴,说:“我陪你一起。”
    于是那一晚,瑾瑶就穿着休闲衬衫和洗旧的牛仔裤,素面朝天地坐到了那台大三角前,给梓沁和了一曲《胡笳十八拍》。
    而瑾瑶,因肖晓发在BBS上的大幅照片与款款描述飞短流长起来。他说我早就认出你,只是当时你只顾买画,并未在意到我。
    瑾瑶于这高调曝光中想起挂在床头的《向日葵》,在学校附近的小画廊,一叠未及上框的临摹习作,右下角还有作者的签名覆在层层颜料下。那便是肖晓开的画廊。
    
    是百转千回还是月明如水
    
    当肖晓再次倚在画廊门口摘下棒球帽对她微笑时,流言四起,瑾瑶落了旁观的冷眼,唯梓沁默默给她留灯,占座。肖晓喊瑾瑶去看画展或吃饭,瑾瑶便拖上梓沁一起。
    梓沁问她心里到底有没有答案。瑾瑶只是看着肖晓的背影摇头。若她心里没有一个不了了之的影子,或许,她可以走在肖晓的身边。
    可是事后回想,这段三人行的日子却是最俗气又最美好的时光。
    可惜时光要成全她,她真的再看见他,是始料未及的伏线。或许是他欠她一个答案,于是命运开始翻云覆雨。
    大二暑假,瑾瑶回故乡的省会专业见习,外贸公司英文翻译。齐延微笑着看她推门而入,“我负责俄语翻译,也负责管你,合作愉快。”
    她再次怔住在那里,听凭锦绣华年在心里种下悲伤的种子。
    瑾瑶借住母亲以前的学生家里,总觉不好意思,宁愿在办公室等到保安清楼。人散后,可以喝咖啡,随意把腿搁在桌子上。
    某日,齐延遗忘了重要材料在办公室,于是在漆黑的九点推门而入,看到瑾瑶专心致志对着电脑在看惊悚片,蓝光映射在她单薄的脸上,写着不相称的冷静。他走过去轻轻拍她,她只是微微战栗了一下,转过平淡的神色望着他。
    他突然把她拥进怀里,用力地,深重地,好像是失而复得的另一半自己,又突然放开,说:“我送你回家。”
    瑾瑶没有开灯,贴着玻璃看他驾车离开。此刻,没有希望,爱意陈旧,若只能成全一场危险的游戏,那么她只能百口莫辩。
    或许百口莫辩的还有肖晓,他来到了她的城市,在那个有些年久失修,与这座城市的面目极不相称的火车站等上了一整夜,她却没有出现。
    每天,齐延接她上下班,跟着CD轻轻哼唱俄语歌。她不再独自窝在办公桌前看惊悚片,而是跟着他兜转远山近水。他说:“我教你俄语吧。”她说好。
    假期结束,齐延送她去机场,笑着挥手。她用相机拍摄舷窗外的云层,仿佛堆积的雪山,没有哀伤。她依旧还是不够了解他。心里堆积许多疑虑,却没有一个能够问出口来。
    
    年华似水,徒留轻描淡写
    
    再回学校,瑾瑶继续给齐延的公司做兼职翻译,仿佛心已有着落,并未注意到梓沁的疏离。
    是忽而有人来问瑾瑶,梓沁和肖晓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瑾瑶才恍然。
    肖晓失魂回校的当天,梓沁去车站接他。在狭小的画室喝了整夜的酒,关于泪水、爱情以及苍白的少年时光。倾诉的交换,往往就是一段新的爱情。这个没有瑾瑶的夏天,两个人在不知不觉的陪伴中牵起了彼此的手。
    只是爱有几多,憾有几分,手指之间又有多少不能触碰的禁忌?
    恍然之后,瑾瑶合上电脑,在心里轻轻做了决定。
    深夜,梓沁约会回来,走回床边差点叫喊出来——瑾瑶埋着头坐在那里。
    她说:“梓沁,下周我就搬出寝室。我们,再去弹一次《胡笳十八拍》吧。”
    梓沁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看着面前的瑾瑶,却想不出有关她的任何细节。她就像一个平面人,把生活挡在单薄身后。而这个夜晚,瑾瑶低声说起远方的家,那个叫做齐延的男人,以及她漫长的等而不待。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就这般轻描淡写。
    于是,凌晨一点半,肖晓在排练厅外的杨树下等着两个女孩手拉手跑过来,带着兴奋的神情,夺来他手中的钥匙,打开排练厅的玻璃门。
    同样的和声在清冷的夜里恣肆流淌,瑾瑶仿佛是未卜先知一般要抓住这早早收尾的青春。肖晓坐在第一排,于黑暗之中聆听三个人心里的寂静。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
    
    瑾瑶挑了大家都去上课的时候,收拾了行李离开。齐延的车就停在楼下。这是漫长的等待,没有任何契约,随时可以转身放弃。绝望之后通常就不会再失望。
    瑾瑶从未想过,这个叫做齐延的男人竟然真的背过身去丢下以为早成定局的生活,出现在她的面前,说:“瑾瑶,我来了。”
    他摁灭手中的烟蒂,说:“瑾瑶,我来了。”瑾瑶重重地关上车门,用力地抱住了他,颓然,并且真实。
    早在他离开那座他口中俗气的小城时,她就该知道,他是从无负累、不断离开的那一类人。比如这次公司拓展业务的外派,接近中年依旧独身的他欣然接受。瑾瑶来回倒着车里的CD,也会想,自己是否只是他的一个顺便。或者,这就是所谓命运的心血来潮。
    夜里,瑾瑶常常数度醒来,伸手去摸齐延的脸,才能相信,他是真的决定留在她的身边,在她正绽放的时刻,在他还未老去的时刻。
    梓沁再见到瑾瑶,是半年之后齐延与瑾瑶搬进新居。肖晓没有同来,彼此的心知肚明,只有避而不提。
    齐延每天忙忙碌碌上班,不喜应酬,偶尔晚归,定期会给父母电话。周末开车带着她漫无目的地疾驰。瑾瑶光着脚蹲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不希望路有尽头。
    大部分时间她依然泡在国图看书,琴行弹琴,在阳光充足的宽敞书房里做翻译,从建筑、医药到文学、艺术。后来齐延特意动手做了一个原木书架,摆着两个人买回来的英语和俄语的专业词典。
    梓沁喝着瑾瑶冲来的咖啡,说:“我是无法理解,这些看起来太像镜花水月。你知道,同学之间的传言总是很难听。你真的没有想过以后。”
    瑾瑶说:“天寒地冻路遥马亡,什么才是以后呢?”
    梓沁捧着杯子,在嘴唇上来回摩挲,她想她唯一了解这个女子的就是她早慧却不聪明。“他终究比你大了快二十岁,那,以后的孤独……”
    瑾瑶笑了起来,转身去冰箱里拿点心,“从我再见到他的那一天起,就常常会想到,许多年以后,他死了以后我在他墓前的样子。想想都绝望。可是那时,我也老了。”
    “呸呸呸,”梓沁放下杯子,“怎么说起这个了?”
    送走梓沁,瑾瑶顺路去第三极。书局里不似往常拥挤,夕阳静静地铺下来,过滤了落地窗外的喧嚣车鸣。瑾瑶挑了本迟子建的中篇集,付了款,准备去二楼的肯德基略坐一坐。
    电梯上只有她和前方的男子,带着韩式的帽子,窄脚牛仔裤,板鞋,背着黑色的画夹袋。她想,艺术男,不是长发,真好。
    一前一后地进了肯德基,一人守着一张小桌大快朵颐。
    结伴出入的地方,男子很快发现了同样独自一人的瑾瑶。他有很有神的眼睛,还有刚剃过须留下的青色痕迹。瑾瑶的目光常常与他撞到一起,便对他微笑,男子愣了一下,点点头。
    瑾瑶翻开《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看了半本,齐延打电话说:“在哪儿,我去接你。”
    瑾瑶站起来离开的时候,男子也戴上帽子起身,他的位子挨着楼梯口,让了一下瑾瑶。瑾瑶的目光掠过餐桌上他留下的铅笔速写,及肩黑发面无表情的女子,那是她。她被自己眉目间的苍凉气息吓到了。
    齐延摇下车窗按了按喇叭,瑾瑶小跑过去,蹿上了车。后视镜里,看到那个男子静静地站在肯德基的门口,看着车子离开,没入滚滚车流。
    
    瞬间空白
    
    若你确实相信了宿命的棋局,那么就不要责怪有些事情一语成谶。
    半个月了。梓沁拉开窗帘,说:“瑾瑶,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出去走走吧。”透过玻璃,她看到自己深重的黑眼圈,还有瑾瑶苍白脱水的面孔。
    瑾瑶从床上起来,去浴室洗漱,透过镜子,与自己对视。半个月了,我却依然没有想出结果。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活?她“嘭”地摔了手里的杯子,把脸浸在满池的水中。于瑾瑶你哪怕哭一下!只哭一下!
    梓沁冲进浴室,抱起瑾瑶在怀里。“瑾瑶你不能这样。你这段的人生结束了,你完全可以重新开始。”
    瑾瑶看看周围,还是这个家,气味都不曾改变。她怎么接到的电话,怎么拼了命想冲进手术室,却最终,只看到他冰冷的身体被看不清面目的医生护士推了出来,她一路追,追过逼仄走廊。
    一年,是否就是代价。瑾瑶在医院的太平间陪了那副躯壳整整一夜,梓沁与肖晓寸步不离守在门外。
    她去握他的手,去抚摸他的脸。她说:“齐延,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他的后事是父母前来料理,瑾瑶把自己关在家里,托了梓沁去做一切的交涉。她知道,他们同她一样,还没有接受这个现实,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也接受彼此不情不愿的关联。
    他的骨灰被带走的那一天,瑾瑶在站台的角落,看着火车缓缓启动,远远南下。
    房子留给了她。她说:“梓沁,我想看他都没有地方可去。”
    瑾瑶沿着平日里打发无所事事时光的路途慢慢地走。现在的自己,似穷途末路,无以为继。走着走着猛然贴着路边的栏杆蹲了下来。恍惚中又看到母亲第一次点起烟的动作。
    “我想给你画一幅画,但不是这样子。”
    瑾瑶抬起头,是路边画画的男子。本不想搭理这无聊的路人,忽而从眉梢眼角以及青色下颔看出的熟悉,“第三极见过?”
    男子点头,瑾瑶便凑过去看他的画,林陌时,画面还是空白,名字先署上了。
    “我总是画临摹习作,油彩一层一层把自己的名字彻底覆盖,心里就踏实了。”
    他说:“我收工了,你要不要来看看我的画室。”
    
    物归原主
    
    陌时的屋子是很大的单间,墙上挂着墙角堆着全是画,斑斓得过分显得拥挤。
    挂起来的悉数是临摹的凡·高,从鸢尾花、葡萄园到麦田里的乌鸦,环绕一周。
    陌时从墙上摘下一幅《向日葵》,说:“曾经你买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幅画,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那一日,他在画室里间,紧张地看着这个清淡女孩举起那幅简陋的画纸。接连三个月,如果再卖不出去,他就没有下一次了。他看着她卷起卡纸离开在门外细碎的阳光里,开始相信,Everything will be fine in the end;if it is not fine;it is not the end。肖晓告诉他,这是这个外文系女孩的口头禅。
    瑾瑶接过画,说:“可是你知道么,If it is fine;it is the end。”
    瑾瑶把《向日葵》挂在客厅的电视墙上,而后拉上窗帘,打开DVD,拿出就在齐延出车祸的前一天买回来的碟子,转了进去。
    《物归原主》,瑾瑶抱着水杯,坐在沙发上,身边没有那个人,独自静静地看。战争,承诺,寻找,生死,偏偏要是这种片子。可是,当最后,戒指和信件被找到,岁月侵蚀的面孔获得重生的自由时,瑾瑶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与逝者相忘于生活。瑾瑶摁下关机键,仰面看着天花板,是你早有预感,还是命运前来驱使?是不是如果我活下去,你也将存在于我的记忆中和我一同,活下去。
    
    知道不知道
    
    现在,瑾瑶每天晚上7点工作到清晨3点,大单大单的翻译接踵而至,似是要狠狠把自己埋在文字中直至窒息。睡到中午出门,在小区的长椅上坐着,看树叶次第落下,铺在地面。
    或者去陌时的画摊。生意好的时候,自然少不了与她分红,去火锅店饕餮一番,加点酒,再抽点烟,听周围的人高谈阔论,偷着笑。
    可是喝着喝着,就停不下来了。陌时没去劝阻,看着她喝,喝到趴在桌上起不来,他拖着她进了出租车。
    瑾瑶的房子漆黑寂静得有些骇人,没有照片,没有第二个人的物品,只有一个二十四岁独身女子的生活痕迹。陌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活埋这个词。
    他把她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俯身看着半睡半醒的瑾瑶。他说:“瑾瑶,你知不知道?”
    他轻轻俯下身去亲吻她的双唇,她本能地避开,圈住他的颈,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她说:“陌时,他死了。我是真的被抛弃了。”
    
    心底的化石
    
    深秋,瑾瑶说她的故乡这个时候正是梧桐树落叶铺成大路的时候,于是陌时说我们去什刹海写生吧,那里有梧桐。
    瑾瑶买了两杯烧仙草回到陌时支着画架的树下,陌时正在接电话,“我去看你吧……好吧,你来吧……”
    “朋友找你?”瑾瑶递一杯给他,随口问了一句。
    陌时咬着管子,犹疑了一下,看着瑾瑶说:“女朋友。”
    “昕晨是北影毕业的,还在上学的时候就能接到很多小角色,没名气,脸熟,去昆明拍了三个月的片。”
    瑾瑶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说:“你们是艺术家组合啊。我先走了。”
    把梓沁骚扰出来吃川菜,梓沁架着黑框眼镜踩着小高跟一副女博士的派头落座时,瑾瑶喝了口麦茶,笑着说:“梓沁我怎么觉得我俩都不是一个辈分的人了呢?”
    梓沁翻着菜单说:“瑾瑶,你知道的,所有的一切从头到尾都不正常。什么理由,什么原因,都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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