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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记_布衣祺-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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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多少人面上不说,心里却责怪她不顾大局,做的事太不厚道啊!
涉及自己亲闺女,性命攸关一生幸福,讲什么格局啊,拼的就是地位!
那咸阳郡王家,处处给自己添乱!一家三代母女,除了给人添堵就是添乱!
那碧心郡主,平时就处处抢懿德的风头,好不容易远远地嫁了,又假装出了那件事,惹得那老太太对她非打即骂,这么多年让她被人笑,被人编排了多少恶名声!偏偏又出来个讨人厌的苏皎皎,不但不就范,还弄死了她亲亲的三侄子!
这都是什么恶缘啊!
关键是那碧心假死,别人不知道,她自己自然是知道的,好歹也写来一份家书啊,闹得天下皆知,她,她这是欺君之罪!
她娘竟还有脸以下犯上,如今躲进了明月庵,倒像是受了无限的委屈似的,其实真正委屈的是哀家好不好!
高太后这心里一阵阵高低起伏的嘀咕,越想越觉得憋气苦闷。那些子人一个个地骗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不管不在乎,反倒是她,不过是护着一点娘家,就被当皇帝的儿子软禁慈安宫!
越想越气,高太后没好气地一脚踹向海棠树,还伸手拂落了一树花!
“娘娘。”一个小内侍,在幽暗的不远处轻声唤她。
高太后打了一个激灵,留神四周发现人变得很少了。那个小内侍低头垂眸在不远处的花影里,半明半暗。
“娘娘,”小内侍道:“扶桑花开。国舅爷让我给您捎句话,他希望要您的一道懿旨,用来咸鱼翻身如鱼得水。”
高太后听到“扶桑花开”四字,内心一动,问道:“什么懿旨?”
“异地诛杀锦衣王的懿旨。”
81。第十六章 尘归尘,土归土(一)
苏皎皎一行,晃晃悠悠缓车慢行,走了一个月,渐至夷秦边境。
时已盛夏,但边境风光,除了阔朗,偶露荒凉。
北地的山脊,绵延厚重,但不险秀。北地的大川,虽水流湍急但不磅礴。山水如此,民居亦然,简陋厚朴,没有精致深秀。
人看着也粗犷,但多数淳朴。只一点最好,虽是盛夏,气候却凉爽,一到晚间便凉风习习。
他们受到冀北总兵安定侯的盛情接待。
安定侯卢广,曾是锦衣王麾下一个无名小卒,因为作战勇敢谋略俱全屡被提拔,荡平夷秦后得以封侯驻守边关。此时一见锦衣王,当即便跪下行礼,七尺高的汉子眼眶都红了,唏嘘道:“王爷!”
苏岸连忙扶起:“侯爷不必多礼!”
驻守边关的多是苏岸旧部,听说他来了,齐齐来见。一时之间苏岸便被困在大帐里,问候说笑,甚是喧哗。
时至黄昏,奇诺与苏皎皎走在边城之上,指着关外对苏皎皎道:“那便是大秦境地了,风光之奇美,远非大周边地可比。”
苏皎皎仪容平静,她凝望着远方一抹苍绿,突然开口道:“九哥当真愿意我嫁给锦衣王吗?”
奇诺怔了一下,看向苏皎皎,便笑了:“因何这么说?”
苏皎皎道:“他与我大秦,有几近灭族之仇屠戮之恨,九哥当真就能心无芥蒂,愿意我委身于他,调笑晏晏?”
奇诺深邃的目光在苏皎皎脸上逡巡片刻,笑言道:“我想锦衣王断不会如此下作的吧。”
苏皎皎在夕阳晚照之下有几分肃穆,她轻声喟叹道:“我蒙他抚育收养,族群家国又是他手下败将,怕是终我一生,也只能做一棵依附大树的缠枝花。”
奇诺的嘴角抽了抽。拜托,你们大周的女人,不就是男人的缠枝花吗,何况嫁得是锦衣王,你不做缠枝花你还想做什么!
苏皎皎幽幽地道:“不若我便在咱们部落,寻一青年才俊嫁了吧!否则他十年养育之恩,一朝屠戮之仇,我当真无法去面对他。”
奇诺的眉心跳了跳!
这丫头想反悔!
他带着七分惊讶三分小心,凑近前压低了声警告苏皎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来夷秦迎娶你,现在你想让他到时候从迎娶变成了送嫁,硬生生扣一顶绿帽子上去,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待的人是锦衣王啊!”
苏皎皎几分茫然:“九哥不敢得罪他?”
奇诺苦笑:“你问问天下人,哪个敢得罪他。”
苏皎皎嘟了嘟嘴。奇诺于是伸手抚着她的头柔声哄她:“行了,从这就知道他把你娇宠得有多无法无天了,再没有人敢异想天开,说出这话!”
苏皎皎却是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望着他:“九哥让我从夷秦出嫁,不就是让我勿忘祖宗故国的吗,我心怀故国,二十余万大秦英灵在我心中,随我出嫁,于我而言,还有何幸福而言?”
这个,奇诺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他一时无语。
良久,他负手喟叹:“这或许是所谓因果轮回吧,当年夷秦强悍,索要大周公主,如今大周强悍,索要夷秦公主,际遇如此,又能奈何?”
苏皎皎大踏步向前,夕阳为她拖下一个长长的影子,她行至大垂柳树下站住,回头对奇诺道:“是我想多了,一个几乎被族灭的公主,算不上什么公主的!”
然后她突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语道:“九哥不必难过。”
奇诺忍不住抽动嘴角,拜托,我不过作势喟叹了一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难过了!
这丫头知道自己待她没有真心,竟然出言讥讽!
直到苏皎皎走得远了,奇诺的目光看向了军中大帐的方向,他知道,那里看似谈笑喧哗,但实则,是在布防。只不知道锦衣王天纵之才,此番要走怎样一招棋!
大周绝不是吃素的,锦衣王看着孤身上路,只带着十几名侍卫,但是他知道,那是威名赫赫以一敌十的黑衣卫!
马上就要跨入秦境,奇诺握紧了拳复又松开,他的内心像是一头等待已久即将扑向猎物的豹子,饮血的兴奋让他的爪牙发痒,迫不及待想要尝试利齿撕裂肌肤的质感和纹理!
而夏蝉不住鸣,夜深千帐灯。安定侯的大帐里酒宴已息,众人走的走醉的醉,最后终归沉静。
安定侯喝了点酒,但神志极为清醒,甚至比平时更多了些许警觉。
“王爷?”安定侯卢广凑在灯下,“奇诺此举似乎不是送亲嫁妹这般简单,陛下密旨,让我听从您的吩咐。”
苏岸的手指握着杯口,对安定侯道:“听闻夷秦新开了一种花。”
安定侯卢广一时没反应过来。苏岸道,“叫扶桑花。”
卢广吁了口气:“属下也有所耳闻,只是不曾眼见为实。”
“据说,这种箭弩,可以连发,射程非常远,伤口甚至很整齐,血色会均匀溢出,艳如扶桑!”
“属下曾在谍报中见过,据描述,死者甚至没有过多挣扎痛感,那箭弩能破胸而出!”
“皎皎淘气,在京城劫掠公主闺秀,于护卫森严的深宅内院,竟然做得悄无声息,事后也难寻蛛丝马迹。”
卢广骇然:“王爷是说?”
“他们故意暴露给我,是想让我怀疑他们的人手已齐聚京城,事实上,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本事确实罕见,甚至可以,威胁宫闱。”
卢广惊站起。
苏岸道:“陛下绝容不下,但也不用风声鹤唳。毕竟他们最想杀的人,貌似是我。”
卢广道:“夷秦居心叵测,王爷此番打算如何用兵?”
苏岸洒然一笑:“侯爷说哪里话,我来迎亲,用什么兵?最多给我凑一个王爷的仪仗吧!”
卢广皱眉:“那点子人够什么用!”
苏岸道:“我们去迎亲,又不是抢亲,一副仪仗足够了。”
秦周边境,现在互市繁华,往来商贾络绎不绝,百姓看起来倒也是安居乐业。
在边地,锦衣王惹人赞叹,是个神一般的存在。
百姓们淳朴地认为,是锦衣王斩获夷秦二十万,换了如今安生的日子安乐的生活。
这是战神,能威慑邪佞,保边境和平。
甚至有的人家还将锦衣王相供上神龛。听说锦衣王前来夷秦迎娶,竟然家家户户都披了红。
偶尔听见路人议论,也都是自豪崇拜的好话。
苏岸一行人是普通商贾打扮。
听着各种议论好话,苏岸骑着马,脸上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微笑。偶尔路过边野,开着黄绒绒红艳艳的野花,苏岸会下马采上一束,纵马到车边,敲着车窗,把花递给苏皎皎。
苏皎皎扬起的笑容很明媚。
奇诺看着会报以微笑。然后他在马上禁不住想,如锦衣王这般,能杀人会打仗又这般儒雅温柔有情调,当真是所见不多。
很快进入夷秦境内,大周渐行渐远,视野风物渐渐不同。
不过两日,便开始看见草原,天青云白,峰峦叠嶂,路上除了客商,少有行人。
苏皎皎不再坐车,偶尔会纵马跑上一程。
那日入住客栈,逢落日,黄昏。
苏岸指着不远处的山,对苏皎皎道:“前面是断臂崖,明日我前去祭奠,皎皎在客栈等我。”
苏皎皎一听断臂崖三个字,额角直跳。
彼时苏岸一身暗纹锦衣,嫣红的霞光映照他的仪容,在他轮廓上勾勒一层金边。
他的风神淡静,乃至目光中不见丝毫幽怆黯然,反是优雅从容。
“哥!我跟你去!”
苏岸便笑了。
“别人说你是公主,别真就当自己是公主了。若真有事,你指挥不动一兵一卒,只会给我添乱。再说,”苏岸道,“你是夷秦王室遗孤,去拜祭大周阵亡将士,总是不妥。”
晚分吹拂,苏皎皎突然觉得冷。
苏岸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乖,等我回来就好。”
苏皎皎突然觉得无力,哥哥教她很多,偏偏没有教她武功,如今高手过招,她若横冲直撞,真的只是添乱。
那个地方,哥哥每逢秋风落叶独对苍穹无眠,因失误阵亡六万精兵,貌似是个不祥的地方。
苏岸没有等第二日,是夜子夜,苏岸带着子虚,轻装踏马直奔断臂崖。
夜里起了淡淡的雾,有夜枭在远远地笑叫。
而在苏岸走了不久,奇诺轻敲苏皎皎的窗棂,苏皎皎本来无眠,“咕噜”一下起来,压着声音道:“谁?”
“是我,九哥。”
苏皎皎听出奇诺的声音,打开窗子看见奇诺一身夜行衣站在窗前,他凑近前,笑着,压低声音道:“想知道你哥干什么去了吗?”
苏皎皎的眼睛瞬息瞪大了!
奇诺道:“跟我走!”
临近断臂崖,苏岸勒马停住。
他身后的子虚随即勒住马并肩停在他的身侧。
夜雾渐深渐浓。
苏岸的眸子陡然缩了缩,目光如鹰隼般冷然锐利。
“王爷!”子虚轻唤了一声,“是否凶险!”
苏岸道:“此崖谷夜鸟无声,死寂一片,至少伏兵三百。”
82。第十六章 尘归尘,土归土(二)
“请君入瓮?”
苏岸道:“不是,纵横合围,根本没有任何生吉之气。”
子虚道:“那王爷可曾识得此阵法?”
“识得,”苏岸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这是一个安宁平和春暖花开的地狱阵!”
子虚默然,却觉得奇怪,地狱阵就地狱阵,还说什么安宁平和春暖花开的地狱阵!
苏岸对他道:“自古兵之道,不仅诡谲,还煞气极重,难免阴森恐怖之气。若地狱阵布得腥风血雨杀气外露,那其实是吓唬警示,不是真要人命的,偏偏这种,看似安宁无邪,实则暗藏诡谲,是个有来无回的。”
苏岸说完,已催马上前。
子虚紧紧跟随。
断臂崖虽名为崖,实则是一个幽僻深谷,有一角高高地挺起覆于深谷之上,宛如断臂张开的形状,才有了这个名字。
两人在崖口下马,沿着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缓步深行。因地势低洼,丛林密布,中天的明月为薄云笼罩,夜雾显得更为幽浓。
羊肠小道,时有碎石林立,枯枝横路。头上乔木蓊郁,有遮天蔽日之感。
子虚拿着火把走在前,苏岸提个灯笼走在后。
一条蛇吊在枝干上,用一个引颈俯冲的姿势猛然向苏岸袭击去,苏岸脚步未停,伸手便捏住长蛇的七寸,任凭长蛇恐惧挣扎将身体纠缠在自己的手腕上。
苏岸拿灯笼晃了晃,然后一甩手,将长蛇扔进远远的灌木丛中。
“夷秦本地,是没有一丈青这种蛇的。”
子虚放慢脚步:“王爷小心。”
苏岸道:“我们离别夷秦十年,六万兄弟长眠于此,多些蛇虫乃寻常事。”
苏岸突然顿住,子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一株合欢树,上面开了红艳艳的花,其中有一只几乎是以蜿蜒炫耀的姿态,凌空绽放,随风摇曳在他们前方的头顶上。
有露水倾下,点点滴滴。
子虚道:“属下记得,原来这里不曾有合欢树。”
苏岸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绕过去,说道:“子虚小心,这是棵滴水合欢,当心有毒。”
子虚绕过合欢,几乎有些失笑:“怎么净是些无可无不可的小动作。”
苏岸道:“这不是给我们的,是给误入者的。”
两人一直下到谷底。
谷底的青草长得齐人腰高,一条大河静水无声。薄雾笼罩,天地悄寂,端的是安详平和。
子虚将手中火把插在地上,然后用腰间剑,将野草打压在地上,开辟出一个小小的祭台形状。
苏岸手中的灯笼,火焰忽闪摇曳。
他将灯笼也放在地上,打开外壳,将随身带的黄纸凑过去,很快火舌吞噬黄纸,熊熊燃烧起来。
苏岸甚是耐心地,一张一张烧。火光映照他肃然悲沉的脸,他穿着一身如雪的白衣,昭示祭奠火光中曾经悲壮惨烈的亡魂。
子虚打点齐整,和苏岸一起,成对坐之势,一张一张地烧纸。
他们拿的黄纸并不是很多。
将手中纸一起堆上去燃烧起来,借着熊熊之势,苏岸将壶中酒洒在火焰旁,然后撩袍,跪下。
苏岸行的是兄弟礼,凝视着跳动的火焰,声质清刚:“诸位兄弟,十年不见,不知可好?当年秋风落叶,尔等因我之故英魂断送,子苏一日不敢忘!而今重遇,斗转星移,屡经风霜,鬓间藏白发,无以祭英灵,唯一壶薄酒,来自故乡,尚飨!”
说完将一壶酒,倾洒在火焰旁。
一时间天光暗淡、暗影翻涌,颇有种偷天换日风声鹤唳之感。
苏岸已然起身,子虚与他背靠背。
脚下的草地依旧,没有震荡波动。变幻移动杀气腾腾的,是四面山璧高树,但是只瞬息之间,复又恢复成天地安宁寂然无声。
苏岸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等待着。
可是过了许久,还是毫无声息。
但是整个山谷,已然杀气四起。
淡月朦胧,有薄雾。
没有夜鸟夏虫的鸣响。
即便未见兵戈,但苏岸知道,这阵势,是强弓在手箭在弦上的气息。
苏岸等着等着,便笑了。
“阁下好性子。”
对方并无回音,回报给他的是绝对的沉默。
苏岸道:“等我这许久,而今我大事已毕,阁下实在是可以动手格杀了。”
还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苏岸道:“阁下布局谋划,沉潜隐忍,该与我有血海深仇,是不忍我做不白之鬼,想要与我赐见一面吗?”
远远的,一个居高临下的声音,平静而清浅地说道:“是该,见一面的。”
苏岸看向声音来处,那人站在高高的断臂崖的山腰上,黑衣,在苏岸那个仰望的视角观来,身影瘦而小。
但在他的角度看苏岸,则是俯瞰众生,苏岸如同一只被淡弱火光映衬的白蚂蚁。
虽是赐见一面,但是距离太远,相差太高,见了等同不见。
“阁下贵姓。”
那人似乎沉吟了半刻:“我姓苏。”
苏岸盯着他。
那人开口道:“王爷可是想起了什么了?”
苏岸依旧盯着他,不语。那人便有些自嘲玩笑般笑了:“还是王爷杀人太多,全都不记得了。”
苏岸看着那个半山之上,迎风而立瘦小得几乎可以随时随风而去的黑衣,轻声道:“苏靖,苏不悔。”
他的声音太轻,子虚是听到了,可是远在山崖之巅的苏靖听不到。
然后苏靖便扬声笑了,声音中毫无悲愤,依旧是静的可怕,他笑着说:“我真是痴念了,王爷贵人多忙,杀人无数,杀过谁,怎么杀的,也无需去记得。”
苏岸垂眸,脚边的黄纸已烧成灰烬,有细细的烟带着燃烧的焦糊味儿袅袅飘散,他顾自低声,喃喃自语:“苏靖,苏不悔。”
子虚见他似乎失神了,当下大声道:“苏靖!你少装神弄鬼,有什么招数趁早使出来!”
苏靖倒一下子没声了!
天地一时静寂如死。谷底的雾越加浓了。
应该说子虚那一声喊,苏靖的情绪是有起伏的,他再发声的时候,很显然不如最初那般平静清浅。
“王爷既然记得,便知冤有头债有主,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苏岸抬头看向他。
或许苏靖看不到苏岸的表情,但是他陡然便知晓了谷底发生了某种变化。
依旧是那两个人,隔着夜色雾气,静立在那里轮廓清晰。可似乎周围的气场变了,他感觉到类似果敢、尖锐、硬冷的气息。
苏岸的眸子缩了缩,他的声音严厉,还有悲怆。
“是你!”
苏靖莫名应了一句:“是我。”
只这简单的两个字,听起来似极简洁,却有着别人难以理解的内容和底细。
“当年是你谋篇布局,用大手笔诛杀我大周精锐六万于此地!”
“是呀!”苏靖的声音笑得有一点飘,“不过让你跑了,其实也真的没有你后来那般大手笔!”
“我错杀你全家,你自当恨我!乃至你也可以恨陛下!可你不该叛国投敌,诛杀自己同胞!”
“我不曾恨过谁。”苏靖的语声很像就事论事的耐心解释,“恨是一种多无用的情绪。我只相信力量,大刀阔斧快意恩仇或者苦心谋划徐徐图之,总之不择手段达成目的的力量!什么大周,夷秦,异族同胞,那似乎是你才会考虑的事,我不管这些。”
苏靖顿了一下,继续道:“当年我家蒙难时,那是我一家一族的苦难,与别人没关系,也没有同胞。后来我着意复仇时,也是我的事,我要杀你,不管同时杀谁,只要这么简单而已,没有同胞不同胞的牵累。”
苏岸闭上了眼睛。
苏靖道:“其实我现在也蹊跷狐疑,当年的你,怎么就能逃掉呢!初战惨败,败得一败涂地,精锐折损十之六,自己伤得半死不活,你哪里来的智谋勇气,一战再战,败中求胜,最终势如破竹斩获夷秦王室杀降二十万?想来王爷才是真正的大手笔啊,靖每次夜深想起,与这样的人为敌手,当真虽败犹荣!”
苏岸苦笑。
苏靖却似乎被勾起了话头子,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想来你的心志坚忍,真不知是什么做成的!当年你马踏夷秦,大胜将至,突然一道赐死的密旨从天而降,你明明是心如死灰的!那杯酒也分明是被人看着饮下的,怎么就可能没死呢?沈子苏,请你告诉我,你怎么就可能,真的没有死呢!”
苏岸道:“原来勾结高家的,是你啊!”
“是啊,便是我啊!”苏靖有了几分宣泄的激动,“高家甄家,那么一盘子棋,就是我啊!当年我家破人亡,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做了高家的一个幕僚政客。因我身体残缺,从没在人前出现过,可是高家的家主实在是太信任我,他信任的是我的身份,苏家余孽,与你沈王爷,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苏岸便笑了:“你不会不知道,我当年错杀,也是着了高家的道!”
“是啊,我知道!”苏靖也笑,“可高家报复起来,一点也不好玩啊!哪有你天纵奇才,让我赌上命也常常沾不了边啊!”
苏岸便想起来,太后的父亲,当时的高家家主,还是英明多智的,后来急病死了,下一任家主便是任由苏靖摆布了。
苏岸便叹了口气。
“你也是天纵奇才。”
苏靖笑吟吟地朝苏岸行了个拱手礼:“多谢王爷夸赞!”
苏岸道:“你掌控甄家高家,进而把控后宫,毒废了太子,以慢性毒放入陛下饮食,初是再不得子嗣,然后便该疲惫无力沉湎病榻,届时你扶三皇子上位,虽你自己不是坐在皇位上的人,但其实整个天下,还不是归你掌控!”
“是啊,”苏靖的声音越发高而飘,“我也很想了知把别人的生死掌控在手心的滋味,一念让你生,一念让你死,一念可以抄家灭族,一念可以赦免无罪!那种随心所欲大权在握的滋味多好多美妙啊,远胜过你步履维艰以死相博才能挣得一线生机!”
苏岸突然道:“可是有什么用呢!我的善公公!”
苏靖一脸的轻笑陡然凝滞,他似信非信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我说有什么用呢!”苏岸道,“即便你差一点便能窃取天下,可是其实有什么用呢!你永远不能回到十二年前,你苏家遇难的那一刻,你依旧已然,家破人亡身死族灭。你顶着一具残尸,面目全非更名换姓,即便窃取天下,也是为别人而活,不是为你苏家而活!”
“我可以报仇!”苏靖尖声道,“我可以用你的命,用他的天下来祭奠!而不是,只用几张黄纸一壶酒,祭奠你所谓的兄弟英灵!”
“还有夷秦的二十万大军,还有边境平和安乐的百姓,还有我只要想要就可以权倾朝野的滔天权势,为我的错,为我的兄弟英灵祭奠!”
苏靖听了这话,身体突然轻轻地抖了起来,他升起了一种将苏岸茹毛饮血的冲动!
“你以为我不走,你可以勾结甄家高家,把控后宫祭奠你的旧仇家恨吗?你苏家的案子,是我跪在天下人面前平反的,你能吗?你不过是把我弃如敝履的富贵,捡起来兴风作浪罢了!”
“是啊!”苏靖喟叹中有几分克制的黯然,“我是捡了你弃之不要的,而你一旦回来,就大开杀戒毁了我的棋局!甄家死了,高家败了,三皇子完蛋了,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厉害的敌人了!”
苏岸道:“敬谢!”
苏靖俯首,喃喃道:“所以你必须死啊!我怎么忍心看着,我毕生心血付之东流!即便已付之东流,我也要有人为之殉葬,同归于尽才好啊!”
“何况,”苏靖突然扬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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