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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芽的七十年代-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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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能不能从雪里爬出去吧?”顾老太提议说。
  于是大家派了顾建国过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顾建国出去后,屋里的气氛很是凝重,毕竟忙活了一个多月,如果出不去,没法参加高考,那真是白费了。
  谁知道过了一会儿,顾建国回来了,气喘吁吁地说:“村口老刘家的房子,老六家的房子,塌了,人都埋进去了,还有陈家的,也都被雪盖了!好几家,都被埋雪里了!”
  他这一说,大家伙脸色都变了:“人呢?人呢?”
  顾建国摇头,艰难地说:“不知道,现在还都不知道呢,没见到人,人不见了!”
  人不见了?
  人不见了,意思是人也都埋起来了??
  顾建国大口喘着气;“陈胜利现在正招呼人,看看能不能挖开。”
  大家伙顿时都陷入了沉默。
  是想办法翻过生产大队旁边的积雪跑去县城参加高考,还是赶紧救人?
  最先说话的是童韵,她的声音有些变调了:“娘,我是生产大队的会计,是干部,生产大队出了这种事,我不能走,我,我也想办法帮着救人去!”
  哪怕帮不上大忙,也必须尽自己一份力!这个时候,她必须不能走。
  她这一说,大家伙也都纷纷说:“对,去考什么高考,就算考了也不一定中!都是老乡,一个生产大队的,咱得赶紧帮着救人!”
  顾老太看着自己这群儿子媳妇,点头,激动地说:“好,走吧,拿上铁锨家伙,去找陈胜利!”
  顾家这一帮子人,当下赶紧出发,家里的铁锨不够就拿着簸箕盆的,所有的功夫都带上了,就连蜜芽儿这种小孩子也拿着自己的小木头铲子跑过去了。
  顾家人到了那里,只见陈胜利急得大冷天额头上都冒汗了。
  “同志们,社员们,这边,你们这边过来,咱们先挖这边!”
  这个时候也有其他人家拿着铲子过来帮忙,现场一片乱糟糟。
  蜜芽儿见了这情境,皱了皱眉。
  一般情况下,她只需要安静地当一个小朋友就行了,很多事,不需要她自己费脑筋,周围的人都是宠着她,帮她把事情办好了。
  可是现在看起来,整个生产大队的人都没有面对雪崩的经验。
  她也没有,可是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有的。
  于是蜜芽儿只好走上前,拽了拽陈胜利的衣角:“胜利叔叔,你小声点,声音能够传播能量,有可能引起共振,从而产生第二次雪崩。”
  陈胜利纳闷:“啥意思?”
  蜜芽儿只好说:“我平时经常听戏匣子,有一次戏匣子里讲过雪崩的事,说了许多注意事项,其中有一项就是不能高声说话,因为声音能传播能量,如果大声喧哗会引起雪的共振,共振时产生的能量是巨大的,会导致雪崩。”
  陈胜利虽然不太懂,不过听着蜜芽儿说得头头是道,便连忙压低了声音问:“戏匣子里还说了啥?”
  蜜芽儿想了想,便指出几个避免再次雪崩的注意事项,以及急救的重点。
  陈胜利赞赏地望着蜜芽儿;“好,叔知道了。”
  于是当下,陈胜利先让大家伙传出去,不许高声喧哗,说话务必放轻了声音,接着就开始组织人手,挖开那些被掩埋的房屋,准备救人。
  童韵作为生产大队干部,也开始配合陈胜利一起组织大家挖雪。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救出被困的社员!”
  大家伙纷纷表示:“是,怎么也得救出来!”
  当下稍微分了工,生产大队长陈胜利,副队长萧金锁,会计童韵等几个干部各自带着六七个社员,分成几块分别开始挖雪。
  因为雪不同于其他的,一个挖不好可能就引起更大的雪体滑落,所以大家伙都得十万分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马虎。
  正挖着,那边知青们也在刘瑞华和莫暖暖等人的带领下拿着铁锨锄头等工具过来了。
  他们其中有些女同志还没有擦干流在脸颊的泪水:“我们也帮着一起救大家伙。”
  陈胜利这个时候正埋头苦干,此时见他们过来,感动地点头:“都是好样的,记住小声点,你们几个人分分工,这几个加入童韵那一组,还有几个,去我这边……”
  一番分配,知青们也加入了社员的队伍,大家伙齐心协力挖着那堆积下来的冰雪。
  童韵见大家伙都来得差不多了,便过去和陈胜利商量吃饭的事。毕竟大家都在这么干,到了饭点没饭吃,又冷又饿的。
  陈胜利想想也是,找了生产大队几个老人家,包括顾老太和自己娘,让大家看看,年纪大的就去给大家伙做饭。
  顾老太和陈老太一合计,现在生产大队也没多余的粮食,就各家先凑凑吧。
  这么一提,大家伙都纷纷表示自家可以出粮食。
  这个时候,雪崩了,生产大队都被整个圈在里面了,还有人生死未卜,也没人在意谁家粮食给谁吃了,大家伙同舟共济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吧。
  顾老太带领大家垒起了一个大灶台,用石头架起了大锅,一锅锅的玉米粥熬出来,大家分工合作,把这些玉米粥装在木盆里提过去给那边的男人吃。
  童韵在最前沿带领着大家救人,可到底是女人家,干了半天后,便已经是筋疲力尽,顾建国见此,便不许她干了,让她站一旁歇会。童韵没办法,只好在旁边指挥着大家伙一起干。
  她虽然看似柔弱,可是遇事颇有主见,性子坚韧,又比寻常人懂得多,她这一队有顾家几个儿郎,顾家儿郎卖命救人,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于是没多久,大家伙便把村口的刘燕儿一家人救了出来。
  刘燕儿一家人被闷在屋子里,她娘抱着她弟还好,有个孔儿透气,所以能自己爬出来。童韵扶着刘燕儿娘出来,看她脸色不好,赶紧把刘燕儿弟弟刘强超接过来。
  刘燕儿她娘得救,扶着童韵嚎啕大哭:“可遭罪了,我的儿啊,千万别出啥事儿啊!”
  这个时候其他人也把刘燕儿她爹给救出来了,她爹被闷在个屋子里,可能是不透气,已经不省人事了。
  大家伙冲过去泼冷水救人。
  蜜芽儿看了看,觉得不对劲:“婶,刘燕儿呢?刘燕儿怎么不见人影!”
  刘燕儿她娘这才想起来,含着眼泪儿说;“燕儿进山里去拾柴火,没回来……”
  她这一说,大家脸色都变了。
  蜜芽儿听了这话,抬头望着不远处山上积雪在阳光下反射出的白亮光芒,心头寒意阵阵。
  刘燕儿,她的小伙伴,可能已经葬身在那里了?
  就在这时,陈胜利那边过来了;“人都救出来了吧?”
  他一边问着一边擦汗。
  童韵望向他,语气萧瑟:“刘燕儿那孩子,去山里拾柴火,她……”
  接下来的话,她都无法说出口。
  刘燕儿在山里,山里雪崩了,刘燕儿会怎么样?怎么可能逃过一劫?
  陈胜利一听,急了,瞪着刘燕儿娘,压低声音怒道:“天还没亮,你让孩子上山拾柴火,你咋不自己拾柴火去呢!”
  因为不敢高声,他的声音几乎是在喉咙里滚。
  他那个气啊!
  当了这么多年生产大队长,他只求大队的人全都平平安安,有粮食吃,不饿肚子,谁知道这一天到晚的,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
  你说雪崩了,你好好的竟然这个时候让孩子去拾柴火?!
  刘燕儿娘哭:“谁想到,好好地就雪崩了啊!”
  她声音不免有些尖细。
  吓得陈胜利马上抬手:“别别别,你别给我在这里叫唤,你先伺候你男人去,记住,不许哭!不许高声说话!”
  陈胜利太凶巴巴了,刘燕儿娘吓得瑟缩不已,小碎步跑着,赶紧去照料她家男人了。
  童韵劝陈胜利:“胜利哥,现在和她生气也没用,你那边人都救得怎么样?”
  陈胜利:“都救出来了,除了萧树礼他爹断了条腿,其他人都好,能救活。”
  能救活,就不错了,断了条腿,还可以接上,顶多落个瘸子。
  童韵松了口气:“那现在呢,刘燕儿这边……”
  她望了望那高山:“等着雪山稳定下来,我们看看怎么救吧。”
  陈胜利疲惫地点头:“嗯。”
  到了晚间时分,温度骤然冷了下来,雪山之上不再艳阳高照,根据蜜芽儿的说法,积雪在温度变低后和山体产生滑坡的风险大大降低,陈胜利开始组织大家伙进山营救刘燕儿。
  “孩子就在山里,不知道啥情况,不能不管,我们必须得去看看。不过这一次自愿,谁愿意去谁去,自愿报名,不过当然了,我们当干部的,必须去!”
  说着间,他看向童韵:“童韵,你别去——”
  谁知道童韵直接说:“胜利哥,我也去吧,我会一点点急救,万一真有个啥,也能帮上忙。”
  陈胜利一噎,想想,也是,苦笑声:“辛苦你了。”
  既然童韵去,那顾家的几个儿郎自然也都要跟着,童韵看大家都累得不轻,刚刚铲雪实在是卖了力气的,便和顾老太说了下,最后只让顾建国和顾建军过去了。
  其他人留在生产大队,帮着清理堵塞要道的积雪。
  蜜芽儿看自己爹娘都跟着去了山里,不免担忧,只恨自己年纪小,不能随着一起去,留在家中,左右是担心。
  又想起刘燕儿,那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侥幸逃得性命?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那边雪堆里爬出来一个人,高高瘦瘦的,穿着一身大棉袄,头上戴着个雷锋帽,因为从雪里爬出来的缘故,他眉毛嘴巴甚至雷锋帽上都是残雪。
  他挣扎着从雪堆里爬出后,拍了拍身上的雪,便看到了蜜芽儿和其他几个小朋友,正在那里烧火呢。
  跃动的火苗在他冷沉的眼底跳跃,他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归位了。
  “蜜芽儿,你没事吧?”他定定地盯着蜜芽儿,嘶哑的沉声这么问道。
  蜜芽儿认出这是萧竞越,当下也是吃惊不已。
  “你咋回来了?外面都被雪堵住了,你怎么过来的?”


第71章 雪中救人
  “你咋回来了?外面都被雪堵住了; 你怎么过来的?”
  其实心里多少有些猜测,不过实在是不敢信; 毕竟这可是刚刚雪崩过; 大北庄通往外面的路几乎全都被堵住了。
  萧竞越紧盯着蜜芽儿; 浑身紧绷; 默了片刻; 才道:“我听说咱公社里雪崩了; 就赶回来; 从雪上爬过来的。你没事?大队里的都还好吧?”
  “咱们大队里被雪埋了几家的屋子; 不过现在大家伙都差不多救出来了; 就只有刘燕儿; 她娘让她去山里拾柴; 没回来,现在胜利叔还有我爹我娘都去山里想好办法找她了。”
  萧竞越听了; 没说话,径自过来,接过来蜜芽儿手里的烧火棍。
  这面几口大锅烧着热水; 打算回头开路的时候; 遇到凿不开的,就用热水泼上去。几个小豆丁; 人手拿着烧火棍那里烧呢。
  萧竞越蹲在那里,替蜜芽儿烧火; 顺便暖手。
  蜜芽儿看他脸上冰冷冰冷; 眉毛都带着冰渣子; 手也通红,知道他从雪里爬过来怕是冻坏了,便从兜里掏出一块玉米烙饼递过去:“这个热乎的,你先吃了。”
  萧竞越看了蜜芽儿一眼,略显僵硬地抿唇,似乎想笑,不过没笑出来。
  他无声地接过来那玉米烙饼,竟然还是热乎的,便一口一口地咽下。
  他吃得很慢。
  “胜利叔呢?”
  “也一起进山找刘燕儿了。”
  “大队的庄稼咋样了?”
  “不好……”蜜芽儿轻轻叹了一小口气:“怕是被压了一大片,明年不知道咋样呢,该不会又要挨饿吧。”
  萧竞越一边烧火烤手,一边望向蜜芽儿,看她蹙着小眉头很烦恼的样子,安慰说:“别担心,受灾的只有咱们公社部分庄稼,县里肯定给支援的,我过来的时候,公社书记已经组织人手开始挖雪通道,只要挖出一条道来,他们就能进来了。”
  他是越过一个冰山口子进来的,豁出命爬进来,其他人都不敢爬。
  一时之间,他想起什么:“你爹娘,是不是也报名参加高考了?”
  蜜芽儿点头:“是,现在肯定没戏了,都被这一场大学祸害了。”
  萧竞越:“没事,还能等明年。”
  蜜芽儿想想也是:“希望吧。”
  现在高考很难,那才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没有了提前复习的优势,不知道爹娘有没有可能考上。
  萧竞越抿唇,又道:“我休息下,也去山里看看。刚才从外面爬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一条没毁的道,可以进山里。”
  蜜芽儿拧眉:“你别去了,我看你身上都是雪了,跟我回家换身衣裳吧,我哥他们的衣裳,你能穿。”
  谁知道正说着这个,就听到那边有人匆忙跑过来,却是顾成军:“不好了,不好了,童会计掉山底下去了!”
  萧竞越和蜜芽儿听到这个,蹭的一下子站起来。
  蜜芽儿几乎扑过去:“我娘咋啦,掉哪里了!”
  顾成军红着眼睛喊:“童会计救了刘燕儿,为了救刘燕儿自己掉下去了,快,拿绳子,弄绳子来,要好多绳子!”
  顾成军这一声喊,大家都吓得不轻,顾老太都急眼了,赶紧让底下孙子回家拿绳子,各家媳妇也都往家里跑,很快一大盘一大盘的绳子来了。
  萧竞越见了,大步过去,帮顾成军一起背起绳子:“走,我跟你一起去山里!”
  蜜芽儿望着萧竞越和顾成军离开的背影,牙齿不断地打寒战。
  她脑中重复着“掉下去了,掉下去了”这几个字眼。
  掉哪里了,咋样了?
  她抬脚,就要跟上去。
  不看看,怎么可能安心。
  顾老太见了,一把将她搂住了。
  “傻孩子,你别去,那里不是你能去的!”说着间,心疼地搂进这冰冷的小身体:“没事,你娘会没事的!”
  蜜芽儿当然知道自己奶说的是对的,知道自己去了山里也白搭,可是她揪心哪,她想到自己娘可能出事了,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她靠在自己奶怀里,颤声说:“我娘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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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蜜芽儿在默默地祈祷着童韵能安然无恙的时候,萧竞越正心急如焚地在雪地里攀爬。他们这些人进了山后,一部分人试图将绳子从那山崖上往下顺,另一部分人则是分头行动,从侧面的山峰上往下爬,试图去山崖底下找童韵。
  而他则是主动要求去山下找的。
  他开始的时候和顾建国顾建党是一条路,后来走到了个三岔口,三个人又分头行动,约好了互相做记号,之后便分开了。
  萧竞越艰难地爬到了谷底,在那皑皑白雪中不知道找了多久,最后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看到前方白雪中好像有一个什么在蠕动。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就看到了正在雪地里爬着的童韵。
  “婶,你腿怎么了?”他大口呼吸。
  童韵抬起头,便望见了眼前这个挺拔瘦长的男孩子。
  “我脚崴了,没大事。”
  萧竞越上前,赶紧扶起来童韵,可是童韵一站立,钻心疼痛袭来,她根本站不住。
  萧竞越见这情况,连忙说:“婶,我背着你吧。”
  童韵摇头:“天现在黑了,你如果和我一起留在这里,怕是有危险,你先回去,回去的时候路上留个记号,带人来救我吧。”
  萧竞越看看天,拧眉:“我从外面跑到这里来,用了大概得一个小时,我来回一趟要两个小时,万一这两个小时里有什么意外,那就不好了。”
  童韵坚持:“你还小,背不动我,回去叫人。”
  然而萧竞越比她还坚持:“婶,我背得动你,我在学校食堂经常帮着抗米袋子。”
  童韵无奈,不忍心:“你——”
  萧竞越已经弯下腰去:“婶,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蜜芽儿在外面哭呢。”
  想起蜜芽儿,童韵心口那里仿佛有个冰碴子在咯着,她咬咬牙:“好,辛苦你了。”
  萧竞越背着童韵,一步步艰难地往前走,他脚踩在雪地里,拔出来,再落下一脚。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毕竟这是在山谷里头,又都是雪,你根本不知道下一脚踩下去是什么。
  童韵被这十四岁的少年背负着往前行,自是心中歉疚难当,又十万分的不忍心,看看这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甚至听到雪地里的寒鸟叫声,心中不免生出凄凉。
  她若死了,也就罢了,可是这少年才多大。
  他出身不好,为了能挣出一条路,不知道付出多少,怎好因为自己,就此埋葬在这雪山之中!
  谁知道正想着,萧竞越脚底下一个踉跄,原来是踩到了一处湿滑的石子,顿时身子一跌,萧竞越和童韵两个人便狼狈倒在山坡上,那山坡都是雪,又是斜坡,在那骤然跌倒的冲力下,两个人无法遏制地往山下滚过去。
  也不知道多久,他们终于重重地被跌落在谷底。
  童韵浑身犹如散架,又冷又饿,身子都仿佛不听使唤了,手脚也失去了感觉。
  如果说之前她还存着一丝信念,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萧竞越身上,希望萧竞越能带着她出去,让她重新见到她的蜜芽儿,那么现在,这重重的一跌,把她心底那丝渴盼可是摔了个七零八落。
  眼泪流下来,是热的,湿热的眼泪划过冰冷的面庞,她咬牙悲声说:“竞越,你自己回去吧,回去报信,你自己能爬上去。爬上去,告诉大家伙我在这了,找人来救我。”
  萧竞越也摔得眼前直冒金星,他踉跄着站起来,就听到了童韵这话。
  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她,他能看到她眼里的绝望和凄凉。
  他当然明白,现在他们又累又饿又冷,如果自己爬出去,或许有生的希望,可是如果把童韵单独留在这里,等到晚上山里温度骤然降低,童韵必死无疑。
  不要说什么他去叫人,他们两个心里都清楚,他爬出去再叫人回来,未必能找到这个地方。便是找到了,怕是童韵也活不成了。
  他站稳了,两只脚牢牢地踩在雪地里,高瘦的身影笔直挺拔。
  “婶,来,我背着你,我们一起走出去。”
  风雪中,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十四岁少年特有的沙哑感。
  童韵闭上眼睛,在那冰冷的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蜜芽儿在冲她招手。小时候的蜜芽儿,胖乎乎的,一双小手奶肥,咧开没牙的小嘴儿,流着晶莹的口水冲她笑。
  她疲惫地摇头:“不了,你一个人回去吧,回去后,如果将来——”
  咬咬牙,她艰难地说:“将来蜜芽儿遇到啥难处,帮我拉她一把。”
  萧竞越却一把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冰冷的两双手,都是没有什么温度的。
  萧竞越攥住:“婶,你不能这样,我一定会把你背出去的。”
  如果他一个人回去,如果童韵就此埋葬在这片雪山里,他不知道蜜芽儿会怎么样,她那么小,能接受吗?她一定会哭,一直哭一直哭。
  童韵默了几秒钟,突然大声道:“萧竞越,你走吧!你知道吗,我一直不喜欢你,我甚至让蜜芽儿远着你,因为我不喜欢你的出身,不喜欢你的父母,不喜欢你的家庭,我不喜欢让我的女儿和这样的人家有来往!”
  “可是你帮过我。”
  “我帮你是因为我伪善,我童韵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善良的好人不可能看着一个小男孩子受欺负挨饿而无动于衷,可是无论是谁,我都会帮!这就好像我看到刘燕儿要掉下去,就会去救她一样!这和你是谁无关,这和我不喜欢你也无关!无论怎么样,我就是不喜欢你!”
  “那我也不会把你扔在这里。”
  萧竞越的眼神倔强固执,他一把攥住童韵的胳膊,泛青的薄唇一字字地道:“婶,要死的话,我就陪你死在这里吧。无论如何,我不会一个人走出去!这和你是否讨厌我无关,我萧竞越绝对不会扔下一个对我有恩的长辈自己独自偷生!”
  十四岁的少年,铁骨铮铮,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
  然而童韵在定定地望他片刻后,却是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
  “滚!你给我滚,我不需要你背着我上去!”
  她嘶声低叫道:“如果你同情我可怜我,就活下去,走出去,帮我照顾下我的蜜芽儿吧。”
  然而萧竞越却根本不为所动,他执着地望着童韵,之后弯下腰,伸出手,缓慢地说:“婶,我背你。”
  冰冷的雪花打在他脸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是如水一般的平静,可是他的动作却散发着不为所动的坚定。
  他就是要将她背出去,绝对不会一个人走出去。
  童韵默了一秒,之后突然捂嘴哭了。
  “你还小,将来有大好前途,你——”
  “如果我可以为了独活,把一个对我有恩的人扔在这里,那我就算有了大好前途,又能怎么样?”
  他再次向她伸出手。
  这是萧竞越的坚持,只有十四岁的萧竞越的坚持。
  ~~~~~~~~~~~~~~~~
  蜜芽儿永远记得那一夜,格外的寒冷,她蜷缩在奶的怀里,依然感觉不到温暖。
  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心心念念的人就是母亲,曾经她最眷恋的就是她的怀抱。
  假如她有个三长两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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