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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烈幽云-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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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看,一贯的慢悠悠令人气恼。
  齐维桢长身玉立一身洁白,早在武场等着她。她绕过身去,只听他淡淡扬首望着天上骄阳:“一山不容二虎,何况他轻薄与你,这便是一个死。”
  灵均看了看背后隐现的气势便只淡笑:“武者之间最为纯粹,成王败寇冷酷理性,我们都不要手下留情。”
  灵均看了看十九公主,心中不知是何感想。这个女人不是最佳对手,她的情感大于理智,更何况她的挑战来源于一时的女孩儿义气,显得天真、娇嫩而轻浮,与其是她,自己甚至宁愿选择背后的叶灵锋。看,叶灵锋咬牙切齿的样子也是如此鲜明,至少她求胜欲强烈而臻于极致,有冷静理性的布局。
  不过灵均有一个优点,就是她再被轻视的对手无数次伤害后吃了教训,而认真的对待挑战者。
  她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一点自己遗传的是姜楚一,父亲尊重皇权,而她敬畏皇权,可是他们都不会屈服于皇权。
  檀郎牵着马走过来拍拍那烈焰玫瑰的肚子:“口说无凭,你不要只对着我逞能,把那小公主赢了才是真的。”
  灵均吐出口中的草梗,淡着眉眼按住手中的剑:“希望皇家的小公主别让我失望的才好。”
  白虹贯日,剑气斩尘。
  她瞄瞄围栏中,极佳的视力已经找出五颗香珠锁在:“猫眼儿遇光则如光镜反射,乾三坤五震七巽九坎零。”她的指尖拨开他手掌,轻轻划出五个方位:“不过我大概是多想,狼的夜视力最佳,想必你也不差。”
  檀郎豪气干云的咧开嘴:“不会比雕枭差。”
  话音未落,二人已经冲出阵去搏杀,因为灵均知道,齐维桢不会比他们更慢。
  刀剑声飒飒作响,四人皆是面带杀意,仿若幽魂阴兵也随千军万马。
  十九公主手中的鞭子凌厉飞过,蛇形鞭飒飒作响,那鞭子与九节鞭不同身带鳞片,软硬相交,却被她用的如龙蛇缠绕,劈圆扫膛扎又抽脊划方,一扫俏皮少女之形容,更是阴毒至极。檀郎回头嗤笑一声:“你错估了她,好毒的鞭!”
  剑气如虹直冲天际,灵均手中的溪公青如上古青铜,虽轻薄却势力千钧,那出鞘的瞬间竟活活将十九公主的马震退两步。她大吃一惊:“这是什么鬼剑法!”灵均冷声喝道:“这叫勾陈羽,姜家的勾陈羽!公主莫要分心,可要看好了。”
  彼急我缓,彼重我轻,轻撩重劈,唯退与进。十九公主的蛇形鞭固然绵滑难缠一反其人,灵均手中的剑却如魏晋狂草一般将缘法藏于纷乱之中,若流松之墨不可捉摸,若波涛之水渗入骨髓,对方阵脚一乱,鞭上的毒鳞也被剥落的一干二净。
  附耳交错瞬间她轻笑一声:“公主害人的毒也没了,可是还要打?”
  十九公主却不肯认输,身上却又抽出短匕首刺来,溪公青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速旋转着,将她身上的兵器重重打落。
  灵均扯着马嘻嘻笑道:“罢、罢、罢,您还没让我太过失望。”她刚欲挑头,手中的剑却又飞身而出挡住第三人的插入:“藏刀?好久未见过了。”
  叶灵锋双目生寒的提起马来:“大人未免太欺负人了,公主多次相让,望你不要失于君子。”
  灵均看着一旁打的正欢的檀郎与齐维桢,却是轻声道:“姐姐好会做人,想要为皇家挣回面子?还是因为他心有不甘?以一敌二可不是武人之道哟。”
  叶灵锋早已大喝一声飞鞭驾马:“自然是以一敌一!”胡刀疾驰而出,却是擒贼擒王,直接报废了灵均□□之马,那马哀鸣一声便断了气,灵均回首笑道:“不愧是女将军,果真笑得拔茅连茹擒贼擒王!”
  叶灵锋飒爽回首亦放了那马在武场狂奔,手间的胡刀短、利而双刃,竟是个双杀的上好利器:“这里只有一匹马,谁抢到谁便是赢家!”
  二人拳脚互搏,灵均手间使出一招鹤冲天,五指拢成利剑仿若白鹤细长脖颈吗,而几乎直掏叶灵锋心窝,对方也不遑多让,虽急急避开却还是打了个寒颤素口紧咬:“好毒!”
  灵均登时冷笑一声:“这话应该说给谁听你自己晓得。”叶灵锋颇有些胡番功夫,修长矫健的四肢如尽显类似鹰闪之闪身,浑身青筋绷起如飞鹰逐兔,飞于半天顿时冲入地下,灵均嘻嘻看她笑也不动,却在离地面三尺之时候如游龙沉渊轻身躲过,一个转身便擒住她的衣领摔倒一旁,回首却是露齿的灿然之笑:“忘了告诉姐姐,我曾长于南方与渔女学习擒水,别想抓到我!”她一个闪身,香珠已经被溪公青一剑双雕。
  叶灵锋吐出口中的土,双眼灼灼的再度冲了上去。
  双刀激鸣之声饶有规则,檀郎与齐维桢不急不慢的互相对战,二人似乎懒淡的连力气都不愿意使出。
  齐维桢气势骤起淡笑一声:“我们果真不需要担心她,既然如此便出招吧。”
  双刀忽然摩擦出猛烈的金星火花,二人的马在一个轮回之间互相牵绕,齐维桢手中的残弧刀映照出那双杀意毕露的眼睛,趁着洁白的衣袖却如浪里白条一击致死。檀郎闪过身去,手中的金色弯刀刃却在指尖一勾,倒手反勾对方心门,齐维桢双腿夹马倒身挂于马上而下,便是从下而上直插檀郎下颔。
  檀郎足间一抵,二人纠缠的身躯便双双抽身而出。
  齐维桢轻声一笑:“自古一报还一报。你杀我心我便杀你之心。”
  檀郎的弯刀脱出手去,如风神飞廉般翱翔天际而气吞虹蜺,齐维桢却在那弧度近时勾回:“蛇想吞象,真是可笑。”他厉喝一声竟一指颠碎残弧刀刃,竟生生划出利剑的弧度飞刺而出。二人双双应马而下龙虎相搏,一黑一白却同样强硬。齐维桢在刀剑相接之时厉声大喝:“先给你个教训,叫你敢轻薄于她!”他掌风激厉,檀郎便倒退几步笑道:“没用的家伙,想便直接抢走,还偏偏弄出好多缘由,什么中原的鬼武功!你最大的弱点,便是永远都让她主动选择!”他却不甘示弱,如高原之狼四肢迅猛,亦同样还齐维桢一拳。二人针锋相对又杀意毕露,直将那两匹马逼得神志颠错。
  马踏声杀意毕露,十九公主却忽然在停了半响后大喝一声,檀郎心灵感应将至,猝不及防挨了齐维桢一下,却飞身跑向灵均抱着她躲过那淬毒的暗器。二人双双滚落将栅栏冲的支离破碎,檀郎牢牢抱住她,却让那些木尖刺破了自己的皮肉。
  他一声闷哼皆无,她却摸到了许多血:“你怎么!我能避开,你怎么又傻到来替我挡着。还好没中那毒公主的毒镖。”
  檀郎却抱着她轻哼一声:“齐维桢是个好对手,可惜他太过绵弱,在大事上优柔寡断近若女人,这样的他怎么能征服你?”
  灵均气笑一口扒开他衣衫咬上肩头:“他如何关我什么事。”
  在相同的选择面前,檀郎总是快了一步,他生于自然长于草原,而天性厌恶一切弱势与娇柔的优柔,也许正是这样直来直往的思维,便让她无法拒绝他。
  檀郎将那背后的骚乱扔在一旁,在日光浴下懒散的躺在土地上咂舌:“这样子才是真正的谈情说爱,我早说过,你真正的模样应该是伴随着大漠在胡琴声中逃亡。”
  灵均抱着他的腰悠悠然的躺在一旁:“可是风霜雨露都会变,我始终属于上雍。”
  檀郎翻下身来挡住那懒散的日光,锐利的鹰目中闪着知世者的目光:“选择一条背道而驰的路才是蠢货,你天生不在在此,我们打个赌。”那眼神灼灼,她避之唯恐不及,便将脸偏到一边。
  檀郎嘿嘿看着敢来的人影拍拍她的肩头:“迷茫的小兔子,机会不会超过三次,你要好好想想谁是你男人。”
  灵均啐他一口:“恶狼!”檀郎金刀随意仍在肩上:“我就是了,就来抢做母狼,再生一堆小狼崽子!”
  灵均叉腰大骂,心中却不知为何很乱很乱:“跟你娘生去吧!”
  她施施然走掉,只听到他留在清风中的低言:“我的心从未变过。”
  武场之中,齐维桢望见姜灵均面无表情的脸,一刀将剩下三只香珠刺碎。他冷冷看着那碧空如洗,一旁是父亲深沉的眼,心却觉得似逼仄的墨汁渐渐冲黑,一如谢姐姐死前空洞的眼神:“终究是输了。”
  十九公主已经被奴婢伺候着,脸虽倔强却也有些讷讷,她望见的齐维桢是阴郁无比的,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开口。
  

☆、苗头

  灵均自出了武场便一直带着阵阵杀气,惊得聂桢一个吓唬,看看后面一群老头子,终是迎了上来将灵均从思索中拉出来。他渐次被那残留的杀意所吓倒,连忙护住胸口:“你这倒霉孩子可真是吓死了!喂喂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在你出来了!”
  灵均整整衣袖,见自己浑身滚落土堆更是狼狈不堪,却也不管许多,只是到皇帝面前单膝跪下:“是臣输了。”
  那边一片慌乱,也不知道十九公主受惊乃是发生何事了,只是千奴万婢的迎了上去,却还是向这边瞪了许多眼,仁帝嘴角带着些阴沉的平直,却不知是何打算。
  灵均心底却更加确定,看来十九公主的毒镖虽然个头小,但是仁帝还是知晓她放冷箭一事。堂堂皇家公主在大庭广众下先被打败再放暗箭,简直是丢尽了皇家的脸。
  灵均淡淡按下心中的阴郁:“臣技不如人甘愿受罚,但嵬名王子却是为了救我不小心滚落山下才败手,还请陛下宽恕。”
  仁帝却对后面追身而来的檀郎道:“生死状已下,自然是成王败寇,你可认?”
  檀郎手中尖刀落地:“可。”
  灵均心中怨他傻里傻气应承了,终是向着十九公主望去:“您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也不为王子求情么——”
  一旁二公主匆匆赶来,艳丽眉目冷笑不止:“你敢威胁皇家公主?姜灵均,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对皇室不敬,真以为朝廷缺你不可了!陛下,天子之威不可挑战,金枝玉叶不可轻渎,姜氏如此无礼,请您不要再袒护她!”仁帝阴冷的瞪了她一眼,却似千言万语,二公主很是不依不饶,他只是淡淡撇手:“你住嘴。”
  十九公主却被那锐利的桃花目盯得头脑发麻,她知道,今日若是不应了对方,那么刚才的事情一定会被这个女人扬言出去,到时候她堂堂一国公主的威严何在!
  她终是咬咬牙,苍白的脸倔强的撇在一旁:“儿臣看到是王子为救人滚落,算不得输!”
  灵均转过脸来盯着仁帝,一旁的吕涉却悠悠笑道:“照老奴看,五颗猫眼儿小姜大人斩落两个,齐大人斩落三个,双方也差不了多少。只是王子是为了救人,自然不必以失败论处,且小姜大人是以一敌二,又有叶小姐中途插入,此番可算是平手。”他眼睛在面前一圈年轻人中悠悠打眼,更是笑道:“虽如此,仍旧是公主与齐将军挤压一筹,到底还是我国实力碾压,陛下该感到高兴才是!”
  周围的人见他给号台阶,也是随声附和。灵均心中冷笑一声,就算有一百只眼睛看到十九公主冷箭伤人,他们只当是自己瞎了,皇室的丢脸怎么算丢脸呢!
  仁帝摆摆手笑道:“吕涉的话正是正道理!围猎是高兴的事情,不要总是罚啊杀的,未免太过失之风雅,开猎园射猎吧!”
  声威浩荡万众不敌,英姿武将各持弓箭入猎园追鹰逐兔,可谓是飒飒风光。
  灵均向后一看,十九公主受惊后已经被禁了猎,叶灵锋则是咬咬牙同叶家队伍行走发泄去了。齐维桢看她一眼,终是叹息一声:“就差那么一步,若我不是那么执著于胜负之分,那么救你之人就是我。”
  灵均淡着唇低首:“太瞧不起啦,现在何人能轻易伤我?”
  齐维桢摇了摇头,眼中的春水越发枯燥下去,便只是重重起身消失。
  灵均二话不说便拿了手中的药跑到一旁,就差扒开檀郎的衣服将他的身子检查一遍,嘴却倔强的碎碎多言:“多大人了不知道避险,我还用你来救不成。被叶灵锋瞧不起了吧,她都不愿意再理你了。”其实她倒是想问刚才叶灵锋和他吵什么了,倒是一副很凶的样子。
  檀郎挑挑眉龇着牙:“你这是蓄意报复,你看看人家叶姑娘都比你温柔。”
  灵均冷笑一声,手下的劲头却足了八分:“那你去找她吧,你的叶姑娘还冲过来对我一顿乱打呢,你平时看好她,我让她三分是看在叶家面子上,不要让我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檀郎直接攥住她手腕笑道:“你既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何必憋到现在才告诉我。我猜你是想,这个笨蛋还挺可怜的,既然我不去爱他,总要有个好姑娘去爱他。即便那个人不是好姑娘,只要对他好就算了。”
  灵均背过身去自嘲,她是如此想的,这还挺自作多情,原来人家早就知道了,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檀郎嗤笑一声:“你是我娘?想的到挺复杂。”他淡淡抬首却意有所指:“真要有那个心就好好想想自己当初的誓言。”灵均回过头来狠狠盯住他:“我又说什么了?”檀郎挑挑眉,嘴角露出些邪恶的弧度:“当时在羚羊飞渡的溅谷中有人可是和我说的好听,什么娶个老婆生孩子,转眼一剑刺穿我就逃跑了,回来了还一副你是哪位的表情,这样的女人简直可恶。”
  灵均揉揉自己发红的脸,心中却又羞又躁:“我又不是说自己。”
  檀郎轻轻舒展开四肢,那双银黑色眸子却若有似无的划过她的眼睛:“你告诉过我一眼万年,这大概就是认定。至于你,请你大胆的抛弃掉那些胆小鬼的龟壳,好好的想想,你为什么不敢承认爱我。别让我看不起你,再见!”
  他抽身轻巧而出,已是失去了身影。
  只剩灵均自己坐在一旁,刚才针锋相对之人皆不在,她心中忽然生出好些惆怅,蓝天蓝的也苍色,黄土黄的也令人觉得呕意。不做胆小鬼…他的话直戳她的心窝,他果断大胆,一心倾注于自己的“认定”,可是她总是在此事上像个胆小鬼。也许天心说的对,冷酷的对待所有事物更容易做出选择,可是过分的爱上反而更是犹豫。因为太过爱,所以怕受伤,怕伤到对方,也怕将爱情的不安与丑陋在互相折磨后慢慢放大。追随一生的爱情与婚姻是美好的,可是他们的世界却天差地别,那之后也许二人将在逃亡与不安中度过此生。
  胆小鬼?灵均心中似有无数个小人在疯狂痴笑,与他相比,自己真的是胆小鬼。
  她回到帐中,却发现自己神思恍惚走错帐篷,这原是皇室之帐,多日不见的太子与大公主皆在此安坐。此二人似乎不爱马上功夫,也不同二公主般争强好胜,只是在帐中休息。
  灵均轻声告罪便要出帐子,太子温和典雅的眉目却轻轻笑动:“楚卿武场劳累,便在此休息罢,十三娘,去给楚卿上茶。”一旁满是笑意的黑肤爽利女子便端上茶来,灵均记得此女便是太子府的卫尉崔十三娘。她一掀隔帘,里面尚还坐着一群眼生的官吏,由老至少,由男到女,皆是面生的很。只是她轻轻一闪眼,似乎发现了罗士谌沉思的侧面,仍旧是一副安静不开口的样子。
  那垂帘掀下,崔十三娘重新走出来笑道:“小姜大人雪肌玉肤,要是被武场那些腌臜的烟气呛到不好,这是鲛绡制成的手巾,您请擦擦皮肤。”
  灵均轻声谢过,便洁了面喝了茶,又出去换了一套衣裳,崔十三娘倒是很惊奇:“这衣衫是二公主的,没想到穿在大人身上很是合适呢。”
  那衣服用的是精致的云纹汉绸,却并非普通王宫样式,极是古朴大方。二公主看她有些踌躇,只是平静说:“这是一个故人的遗物,你便安心受着吧。”
  灵均倒是坐在一旁看着这两位皇亲,二人虽然是一母所生的唯一亲人,可是性子却同样淡泊文雅而纤细,即便在一起坐着也几乎毫不言语。太子只是用细白手指极有规律的翻开手中的书托颊观书,大公主则一贯如观音坐莲台闭目在香案旁沉思。灵均坐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却看一旁崔十三娘敛去爽朗笑意,如木头人一样站在一旁眼睛也不眨。
  灵均摸不透两位天潢贵胄的心态,心中将皇室这群神经病骂了一遍,只是趴在桌子上打盹儿。经历过刚才的刀光剑影,她反倒睡得很是踏实,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小憩半响。下午的光渐渐漫了上来,太子看她睁眼便笑道:“你这样年轻睡觉却不踏实,眉眼紧闭的很,这可不好。听得你办支案被下剧毒,现在可是好了?”
  灵均轻声低首:“是。”太子看她半响,一双文雅秀目飘然不动,仿若在看又仿若不看,随后便低声道:“样子很是像,性子都很极端。”灵均顺势便脱出口来:“殿下所说何人?”太子便扬扬手:“自然是楚卿。”灵均心下疑惑,他那个表情明明就是在说谎。太子却呵呵笑出声来,似乎想起什么前尘旧事:“你却是乖巧多了,当年楚卿也是新进探花,同我们在一起吃食,他也耐不住寂寞,呆了不到一刻便气的面红急燥,还教训我们说,‘天下人都在受苦,只有你们这等王孙在此享乐,真是罪孽!’”
  灵均脸色一红:“听闻父亲年轻之时脾气不好,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却悠悠叹道:“多少年又过去了,他也变了,白云苍狗并非虚话,我们似乎都老了。”
  一旁默默看他的大公主却忽然开口:“皇兄自然不必如此,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人有死亡必定涅槃,任何人的死亡都会有报应因果的一天。”
  太子的手忽然顿住,眼中却出现一片阴影:“大妹总是如此超脱凡俗,希望你能真的静心修成无双居士,离开这污浊红尘。”他挥挥手轻言:“姜卿以为如何?”灵均淡淡启唇:“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太子抬头看了一眼,那眼中的惋惜却令灵均有些不解,他挥挥手便命崔十三娘送自己出去,只是大公主在她将出账时却看着她轻轻摇摇头。
  太子看着妹妹也悄然离去的身影,却对着屋中空气自言自语:“多么勇往直前纯粹的孩子,年轻漂亮不惧怕任何威胁。哎,就算是铁人看到这样的美人也要怜惜。”
  那帐中的男男女女此起彼伏的轻声低笑,崔十三娘掀开帘子一反刚才木讷笑道:“我们太子也懂得怜香惜玉啦,谁能不被小姜大人的英姿折服呢。哼,这群没有用的臭男人,怪不得小姜大人看不起他们,太窝囊了!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文武双全又洒脱大方,他们倒是一个个装聋作哑。太子若是爱她,不如将她纳作侧妃如何?”
  太子把弄着扇子苦笑:“十三娘,就因为如此你才一直嫁不出去。别说我想,我年纪比她父亲大了许多,怕是楚卿要提着十米长的大刀直接杀上来。”太子转转手中的扇子,指尖灵巧无比,倒是一反文弱姿态,眼角却瞄着帘中沉默不语的罗士谌:“跟何况,罗卿倒是曾经同她议过亲,你们两个还认识呢,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可不敢同罗卿抢人。这位小姜大人少称赞人,似乎对罗卿也是多有称赞。”
  十三娘心头一动,却是有些伤心,多少年的风土养育出一位优秀女子能不让男儿,只是屋中人都心知肚明:“可惜、可惜,这样一个人…”
  太子冷淡的将那画着美人画的扇子投进水中,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是啊,可惜——”
  

☆、除官

  长达数十日的围猎结束,皇帝自然是大赏百官,灵均中间偷懒了几日,最终还是被聂桢叫来在一旁装聋作哑,她也心中挂着许多,只是直接找那玄黑的身影。
  找到了。他的发一直散在肩头,仍旧是一副英武冷淡的模样,真将那孤傲的狼学了个十分相似。仁帝倒是轻声探问:“数量如何?”吕涉笑道:“今年仍旧是三公子为冠冕,只是二王子后来居上,不过二人虽然数量相同,可是所得之物却大不相同。”
  仁帝“哦”的一声:“小三,你爱何物?”齐维桢恭肃不语:“臣围猎心有倦怠,三日则退,只是在第四日忽然见到猎场外跑出的野狼,臣便张弓将这狼王斩于马下。他性情狂躁又狼子野心,必定留之不得。”
  檀郎轻轻眯眼,淡唇轻轻掀出弧度。
  仁帝便指着他道:“二王子也爱猎狼?”
  檀郎勾唇一笑:“我爱猎狈,狈虽凶狠,不过是狼的附庸,却要装出一副狼的样子而尤为可笑,不如杀之而后快。”
  二人剑语机锋却意有所指,只有寥寥几人听得八分懂。
  齐维桢与檀郎隔着人群遥遥对望一眼,便皆是冷着脸反向走开。灵均松了口气,这两个人总算没有再起风波,齐维桢自然是忍得住,檀郎却是天地不怕的个性。她目送檀郎的身影缓缓消失,却看到他与耶律雄奇打了个照面,隔着很远尚能感到气氛怪异。
  她心中突兀却忽然想起来,怎么忘了,檀郎的外祖母可是西辽贵族。那耶律雄奇与耶律肃慎似乎来势汹汹,一副盘算什么的样子。说实话,她检查支道承遗物的时候,那种预感很是明显,似乎支道承与西辽也不太干净,何况西辽一直想要赵国乱起来。
  耶律雄奇权霸西辽,他们亦是青年君主在位,想必几方也是蠢蠢欲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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