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医心方[上]-第4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这一下满含怨气,解忧自己也觉手上火辣辣的痛,反将满怀的气愈烧愈烈,用力挣脱景玄,踉跄地走了几步,见一旁书案上放着“绕梁”,被斩断的丝弦已重新绷了回去,忍不住来气,也不管有没有趁手的东西,一双小手直接就往上面砸。
    “忧忧!”景玄急忙追过来,护住她一双小手。
    绷紧的丝弦极为锋利,“铮”地一声,将两人的手一道划破,血混在一道,凝在弦上,缓缓滴落在琴面上。
    已经转过屏风的梅姬和鄢妘忍不住停下脚步,鄢妘竖起两道眉,一撸袖子,气愤地转过身,今日就该好好教训教训这丫头,连夫主都敢打,她这胆子也真是包了天了。
    梅姬将她一把拽住,“妘,冢子尚且不罪赵姬,我等为奴,岂可置喙于夫人?”
    鄢妘一怔,的确,方才解忧这一巴掌下去,可没听得景玄呵斥。
    说到底,她们是奴,伯姬是妾,俱是低人一等的,若真是不知好歹去指责夫人,的确太过得寸进尺。
    想起景玄方才那冷飕飕的一眼,鄢妘一身冷汗,感激地看看梅姬,同她快步离开。
    这主子之间事情,爱也好,恨也好,她们还是不要瞎掺和了,否则便是被迁怒的那一个,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一百六十章 前夕

薄暮时分,医喜被唤进了哀郢院中。
    夜色渐起,檐下的红纱灯笼一一点亮悬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本该是歇息之时,但今日哀郢院尤为忙碌,越女领着一众婢子匆匆进出,手中锦盘内俱是朱红色和玄色的丝缎,在夜色中显得厚重而庄严。
    医喜缓步迈入院内,小徒医芜背着药囊,亦步亦趋紧随在后。
    “闻冢子将迎妇,不知是何家女儿?”医芜看着满目庄重的色彩,喃喃自语。
    隐匿在九嶷的贵族是景氏、蓝氏、庄氏等脉,当初寿春破时,蓝氏族中子弟尽数殉难,唯有数名剑卫护着嫡长女蓝清徵,和蓝清徵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弟逃离,而庄氏虽有几个主事之人在,却都无甚才干,远不足以独当一面。
    相较而言,景氏本是公族,平王的后裔,又带着不少护卫和奴仆,声势压过旁人,此地几族自然奉其为尊。
    景玄身为长子,平日不苟言笑,一心筹划反秦复楚之举,与此无关的风花雪月的事情,他尽数搁下不管,久而久之,众人都快忘了他也不过是个年逾二十的青年罢了,若没有灭国之事,他也该和常人一样,早早地娶亲生子。
    是以这婚讯从哀郢院悄悄地传出去时,众人都吃了一惊,缓过神来细细一想,才觉得景玄的确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但于这位将要进门的景氏冢妇,是何家贵女,是何种性情样貌,大家却又只能面面相觑,无人知晓了。
    医喜对此事倒是不感兴趣,只拧着眉头,抬头望望渐渐黑下来的天色,一言不发地走路。
    医芜急忙跟上,一看自家师父那张板起来的面孔,就知道他心里定是又转着“如今的少年人如此不知尊老”之类的念头。
    “医令至矣。”越女安排着婢子布置厅堂。一转身见医喜步上台阶,将手中物事一搁,匆匆蹭上前,躬身为礼。向着帘内幽深处眨了眨眼,“冢子与新妇俱在内室。”
    “多谢越女指引。”医芜还了一礼,这才跟随医喜一道入内。
    他们前脚进屋,黄遥后脚到了院外,才踏进半步。檗忽然现身,严严实实地挡了院门,板着一张脸,“冢子有命,黄公不得入内。若事有急,请黄公暂候于斜堂,冢子自当寻隙往谒。”
    “不见冢子,长圯将长立于此。”黄遥深深一揖,“愿吾子为长圯闻于冢子,医忧非笼中雀鸟。可以士人之道相待,而不可以妇人之道相待。”
    他听闻婚讯便暗道不好,却被相夫陵缠了半日,直到此刻方得了空赶来。
    且不说这般掳了解忧,会让楚墨如何看待,便只是他之前与解忧偶然闲谈,便觉得这女孩存志高远,堪当谋士之任。
    若她心甘情愿,那景玄是多了一个共同出谋划策的谋士,可如今这般情形。只怕景玄是给自己树了一个强敌——那女孩子绝非懦弱之辈,景玄如此待她,必将遭到她的反击。
    “黄公,冢子心意已决。”檗没有动。只向他摇头,“公亦知晓,冢子性坚忍,心意既决,至死亦不更改。”
    “然此事重大,无论如何。愿吾子入闻。”黄遥重重叹息,他怎么不知道景玄这性子,可此事……此事实在不妥。
    檗拧了浓眉,解忧是他带回来的,一路上她只是冷着一张脸,也不同他说一句话,与过去那个顽皮、甚而不时差遣他跑腿的少女,简直换了个人。
    她那一双大眼不再澄澈,而是幽幽地深掩着,其中似乎蕴有什么东西,仿佛蓄势待发的猛兽,令人不寒而栗。
    虽她这一路并未起意逃跑,但她越是安分,越令人觉得不安。
    其实就算黄遥不说,檗也觉得景玄执意娶解忧不妥。
    但他身为一名优秀的护卫,只知恪尽职守,而不该议论主人之事。
    春夜料峭,黄遥年事不低,若是真的这么站一夜,只怕受不住,檗摇了摇头,转身唤来一名婢子,“入禀冢子,黄公来谒。”
    …………
    内室燃着极淡的白檀香,灰白色的烟气袅袅腾起,明灭的火光在香盒里忽隐忽现。
    医喜坐在一旁矮榻上,扣了解忧纤细的手腕,闭目诊脉。
    医芜则忙前忙后,为景玄和解忧处理手上被琴弦勒破的伤痕。
    解忧倚着床柱,身上裹一条厚厚的毡毯,只脑袋和两只小手露在外头,她本就旧病未愈,方才与景玄怄气争吵,不过片刻又起了烧,虽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昏迷不醒,但还是将一双眼烧得水汽朦胧,身子也冷得直哆嗦。
    医喜与她素来不和,往日相见,医喜总对她摆出一张苦瓜脸来,难得今日见他如此用心细致的模样,倒有几分医者风度,忍不住扬了扬眉,“不知医令有何见地?”
    “冢子。”医喜却转头看向了景玄,“夫人脉象细弱而数,虚火浮越,若长此以往,非有子之象。”
    解忧勾起一丝冷笑,她本就不想要孩子。
    “不知夫人……”医喜转过头看向解忧,恰好见她唇角噙着冷笑,眸中尽是不屑的神情,心头一跳,将后面“年岁几何,可曾来过天癸”的话,尽数噎在了喉中。
    这少女的神情,真是像极了那个处处与他作对的医忧!难不成那少年还有着一个双生的妹妹么?
    景玄拧眉倚在一旁,低眸担忧地打量着解忧,早知她如此柔弱,方才万万不该与她怄气,更不该做出那般侮辱于她的事情来。
    一回神见医喜惊愣地瞪着眼,心一紧,还以为解忧身体又有什么不妥,“医令何以默然?”
    “无他。”医喜回过神,狐疑地盯着解忧看了又看,想从她身上再看出几分那令他头大的少年的模样,但解忧已半掩了眸子,再这么看下去倒显得他无礼,只得作罢,“老朽不才,有补益气血之方,使妇人有子,冢子勿忧。”
    解忧闻言咬了咬唇瓣,补益气血的多半就是益母草了,也就是之前她喝过几回的茺蔚,这草药尤为酸涩,一想起来,只觉得心口酸溜溜的直冒泡泡。
    才想张口拒绝,却听幔子外面一个少女怯怯糯糯的声音:“冢子,黄公于院外相候。”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合昏尚知时

景玄蹙了眉,他自幼敬重黄遥,自然不好让他真在寒风中立一宿,嘱咐医喜好生看顾解忧,一拂袖子,转身离开。
    医喜虽然对解忧满心怀疑,但她明日就要过门,成为景氏的冢妇,景玄名虽冢子,实际早已撑起一族事务,则解忧亦是一族的夫人。
    即便面前这少女真是医忧,他区区一个医令,也不敢对她如何,只又问了些平日饮食起居,留下几句好生歇息的话,便带着医芜走了。
    解忧倚在床柱旁略坐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针包,挽起衣袖,在手上的合谷和肘间的曲池刺下,闭目等着热度缓缓退去。
    夜色渐沉,景玄这一去,迟迟未归。
    白檀屑业已燃尽,青铜的连枝灯尚未熄灭,但火焰燃得久了,灯芯被烧得过短,光焰细细一点,仿佛绿豆,几点微光被纱幔遮挡折散,显得愈加昏暗。
    解忧日间被灌过药睡了一会儿,现在热度刚退,心头清明得毫无睡意。
    索性摸索着起身,暗中看不清周围的物件,仅能辨出个粗浅的轮廓。
    一转身,衣衫拂过搁在案上的琴,蹭起一阵细细的声响。
    解忧低眸,小手轻轻按上松弛的弦,因为方才的事故,景玄已将绷紧的丝弦重又放松,免得她再被划伤了手。
    于昏暗中摸索着坐了下来,小手滑入琴底,将七根丝弦重又校紧,顺着紧绷的弦拂过,手指停留在一处硬涩的地方,凑近了轻嗅,果然漫起淡淡的血腥气。
    不过这些许血迹并没有碍了“绕梁”极佳的音色,纤细的手指轻挥,将清亮的琴音洒落在暗夜之中。
    解忧心里想着事情,不过凭着手下的感觉随意抚了一首曲子。
    方才发生的事情她固然很气恼,但静下心来细细回想,从梅姬和鄢妘的态度看来。所谓的验身也并没有她认为的那样……不能让人接受。
    至少不论她自己是怎么想的,景玄此举,或许并没有多少欺侮她的意思在里面。
    解忧自嘲地笑了笑,手指一顿。将琴音凝住,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她做什么还要为旁人着想?!
    不知剑姬还需几日到达洞庭?不知医沉是否已到了狐台?而她被劫回九嶷的消息,又要何时才能被他们知晓?
    就算他们知道了,狐台那里还有秦墨。只怕是自顾无暇,又哪里来的人手,来搭救她这样一个纤纤弱女?
    与其在这里束手等待,还不如自己寻个机会,传信给附近斥候,安排好时日,里应外合,离开这里。
    停了的纤手再次轻轻抚动,没有曲调,没有套路。只是随兴而为。
    …………
    越女立在阶下,低低扣着下巴,却又忍不住悄悄抬起头,嗫嚅出声,“冢子,春夜寒冷……”
    其实景玄三更时分就已回来了,但听闻里面琴声隐隐,他便立在了廊下,始终没进去。
    冷月转过中天,斜斜挂在西侧树梢上。将银亮的光辉洒落在他一身黑衣上。
    越女见他不进屋,也不敢自行离开,只这么低垂着头侍立在阶下,单薄的身子在风中轻轻颤着。
    “下露了。”景玄侧眸。肩上缀了几颗细小的露珠,在每一颗里头都晕着月光,静静流淌,就像那少女的一双眸子一般。
    里面的琴声早已停了,也不知解忧是否已经睡去?不过她再没睡也顾不得了,再站下去。天色也该亮了,让那些下人看到自己在外间立了一夜,太失仪态。
    转过屏风,景玄松了口气,就着微弱的光线,白衣的少女趴伏在琴案旁,想必已经睡熟。
    放轻了脚步绕到她身后,取了落在一旁的斗篷将她轻轻裹了,这才打横抱起来。
    解忧挣了一下,却没醒,反而往他怀里蹭了蹭,冰凉的面颊贴上他的衣襟,含糊呢喃,“兄……”
    景玄一怔,看着怀里安静的睡颜,目光落在她唇角那抹浅淡的笑意上,竟然没生出几分怒意,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揽了她和衣而卧,她身上淡淡的兰泽草香气缓缓透出,一丝一缕缠着他,搅得他不得入眠。
    耳边似又回响起她方才弹奏的曲子,灿如金铁,灼灼如火,实在猜不透,怀里这柔弱的少女究竟有着怎样一颗心?
    也难怪黄遥有此一劝,但事已至此,如今连下人们都知道明日冢妇便要过门,若是又说不娶了,不仅他叫人笑话,解忧的面子更是没处搁。
    …………
    解忧一觉睡到过午方幽幽转醒。
    身上好端端地盖着两层锦被,动了一下,才发觉身上还裹着厚厚的斗篷,难怪梦中也觉得热。
    床上只得自己一人,似乎又回到了和医沉共宿怀沙院的那些日子——每日清晨睁眼,医沉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会在案上留下给她留话的竹简。
    不知他现在又在做什么?若是知道她如今的处境,他会不会后悔那时候没带上她一道回去呢?
    细碎的脚步声从纱幔外响起,仿佛潺潺的流水一般,不多时漫到了她的身前。
    却是一袭红衣的越女立在跟前,神情谦恭,仿佛一头温驯的小羊,“夫人。”
    解忧霎了霎眼,缓缓起身,这一日多来,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
    称谓不过一个代号,她从不曾放在心上,遇上那么多人,总不能一个个去纠正他们。
    因此她只是向着越女温和地笑了笑,“何事?”
    “夫人,吉时迫近,当起身梳洗。”越女从袖内取出一枝墨绿色的羽状叶,交在解忧手中,抿着唇轻轻笑,“妾特于夜半撷取合昏叶。”
    合昏也就是合欢,其叶清晨舒展,入夜复合,日复于夜,从不脱节。
    说来说去,也算是一个美好的象征吧。
    解忧含笑接过手中,这也是越女一片心意。
    但……等一下,她方才说的吉时迫近,又是什么意思?
    忍不住又抬眸细细地打量越女,她平日只穿浅淡的藕荷色衣衫,换上这艳丽的红衣,才衬出她肌肤白皙细嫩,仿若凝脂。
    解忧的目光转了一转,最后落在越女红衣的绛紫色包边上。

  ☆、第一百六十二章 繁文缛节

朱是正色,紫是杂色。
    《论语》上有“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说的是君子厌恶异端取代了正统。
    越女身为侍婢,所着衣物以紫缎锁边,这是符合礼节的。
    但解忧不明白的是,越女为何穿得如此庄重。
    寓意美好的相覆合欢叶,一干仆役敬畏的尊称,还有一梦醒来所见的这些庄严肃穆的布置……一个念头后知后觉地浮现出来——难不成景玄真打算娶她?
    解忧抱膝霎了霎眼,又霎了霎眼,实在不敢相信这个猜想,但越是想,越觉得这猜想一点不错。
    越女见她出神不语,只当是女孩子出嫁之前羞涩,也没有放在心上,转身唤了外间侍婢进来。
    似乎人人都以为此事再寻常不过,只是谁都忘了郑重地告知解忧此事,结果她这个新妇,却是最晚知道自己婚事的人。
    一共进来了五名侍婢,在帘外团团立着行过礼,一一分散开,跪了一排,手中锦盘高高托过头顶,垫在盘中的朱红镶边的暗色回纹锦缎垂下四个角,将几个侍婢的容貌遮住。
    “妾为夫人更衣、梳洗。”越女取了礼衣,在手中一展,玄色的袍服黑浪一般抖开,朱红的锦缎绲边如鲜血,又如艳丽夺目的花瓣。
    解忧半眯着眼打量这一套礼衣,颜色极正,缎面上黼黻烂漫,细细看去是暗红丝线绣的云纹,端庄大气,比她先前及笄礼上所着的那套礼衣更为庄严肃雅。
    越女不见解忧说话,便认作她是默认,一声不响地上来为她换好衣物,细细抚平每一处褶皱。
    细软冰凉的丝缎滑过指尖,解忧才回了神,一转眸子,便见到磨光的银镜中映出自己略显苍白的面容。
    越女擎着小笔,细细为她淡红的唇瓣染上朱砂。镜中人的面容也因此添了几分光彩,现出少女的明艳模样来。
    点过唇,越女又用炭笔和黛米分为她勾出一双细眉,眉弯略略起伏。似笑又含愁,与解忧一双雾气朦胧的大眼极配。
    越女低声赞叹:“夫人之貌,有胜于西子。”
    美丽的西施是越人的骄傲,可越女看着面前有些心不在焉的少女,竟觉得她比西子还要动人。
    解忧报以淡然一笑。她从来只在意自己的易容画得是否得体,于这真正的相貌,反倒无心关注——她又不愿去以色侍人,就算生了一张好面孔,又有何用?
    越女知道解忧往日便是少言寡语的,如今见她虽然含笑应了,但依旧是神情淡淡,也不敢不停地与她攀谈,只利索地为她绾上发髻,打发一干婢子出去。
    帘子一晃。她又领了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进来,与梅姬、鄢妘打扮相似,多半亦是教导贵女礼节的妇人。
    解忧想起昨日的不快,蹙了蹙眉,正想背过身去,听越女轻轻道:“夫人,此为媒氏英,将行教引、赞礼之务。”
    媒氏也上前见了礼,“夫人。”
    解忧紧抿着唇,一派矜持地点了点头。
    古人重婚姻。早在周王朝便设立了媒官,掌男女嫁娶之事,他们能够取得一定的俸禄,是名副其实的公务人员。此举足见古人对婚姻之事的重视。
    那些被任命为媒官的人,世代接替,久而久之遂以官职为氏,称作“媒氏”。
    “冢子云,夫人虽出身卿族,然自幼孤苦漂泊。于礼多有疏淡,故遣妾身教之。”媒氏赞叹地看着面前盛装的少女,楚地民风旷放,出嫁的少女们多半性子活泼,少有害羞的,要说她这半辈子见过的新妇,就属面前这个有那端庄娴静之态,果然不愧是中原之地的贵女,这通身的气度,实在令人倾羡。
    解忧木然点了点头,唇角噙着僵硬的笑容,若非两只眼睛还不时眨上一眨,她觉得自己都快石化了。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的第十一个年头,她头一回觉得如此拘束,仿佛身边密密麻麻地牵拉着绳索,稍一举手投足,便会触到。
    如此繁冗的礼节,在自己亲身体验过之后,才会晓得有多令人头大,一步都不能走错,一句话都不能说错,于是她紧抿了唇,缄默不言。
    媒氏喋喋不休地说了什么,她半句也没有听进去,偶有听进去的,也不过在脑中转了一转,没半刻工夫又抛到了脑后。
    如坐针毡地度过一整个午后。
    黄昏时分,解忧才被媒氏准许离开屋子。
    她已在屋中闷了足足两日光景,这会儿见了久违的天光,忍不住深深吸气,转着眸子打量院落。
    廊下院角俱是张灯结彩,连院内的山玉兰和院外的翠竹都挂上了红纱的灯笼,雕花的栏杆更是结满了朱红的缎子,飞翘的檐头则垂下大红的绳结。
    但这热闹似乎与她毫无干系,解忧摇了摇头,分明知道自己将被人推去参加婚礼,为何她心中完全漠然呢?
    那种成亲的欣喜自然是不会有的,但她也不觉得自己应当逃——或许是因为她明白,此时她根本逃不掉吧。
    总之,她看着这热闹的院落,还有自己身上华丽端庄的礼衣,只觉得是在做着一个无关紧要的梦,看着旁人的悲欢离合,神志恍惚的很,所见入了眼,所听过了耳,却半点没往心里去。
    媒氏紧跟在解忧身侧,侧头看看神情恍惚,无悲无喜的少女,低低叹息一声。
    按礼,这成妻之礼的第一步乃是“亲迎”,但听闻这位新妇一族俱亡,母家死得只剩了她一个,因此礼仪只得依照人事变动而从简,直接略过这一步。
    又因九嶷乃是隐居避难之所,论亲友,无处宴请;论宗庙,无法祭拜;甚而主持这一套礼仪的人,眼下都找不齐。
    景玄只得请熟悉婚礼事宜的媒氏担任赞礼者,好说歹说请黄遥作为主婚,余下还有庄氏族中几个长者,一并充作见证。
    若单从礼节和制式上看,这粗简的婚礼搁在谁家姑娘身上,都是件委屈事儿,但媒氏将景玄这两日的忙碌看在眼中——为了尽量安排下一场像样的婚礼,他实在已经尽力。
    

  ☆、第一百六十三章 鸳鸯不独宿

到了吉时,自有人前来通报。
    举行婚仪的地点就设在斜堂,解忧随着媒氏缓缓而行,一路上飞瀑之声渐渐清晰,除此以外,便是山间的风声鸟啼,叶响猿声。
    《论语》上面说过,“嫁女之家,三日不息烛,思相离也;娶归之家,三日不举乐,思嗣亲也。”
    女儿出嫁,女方父母思念自己的女儿,因而三日都不熄灭烛火;而儿女到了婚嫁的年龄,也便意味着父母年老,做儿女的应当思虑继承父母之志,因此男方家中虽有热闹的宴席,却不举丝竹之乐。
    这时候的婚礼,就是这样庄重而肃穆,可没有往后那般喧天的热闹,却不知在闹些什么的窘态。
    虽说周礼废弛已久,但各国贵族自有一套依凭周礼而来的礼节,婚嫁与丧事俱是一等一的大事,就算已是从简置办,所需的步骤还是远远多于解忧的想象。
    在媒氏的指引下,解忧仿佛牵线的木偶人,一言不发地完成了沃盥、三饭、同牢、合卺等礼,
    “合卺”是个很有意思的步骤,这合卺原是指破瓠为二,分别盛酒,最初合卺用匏瓜,也即是葫芦,葫芦籽入药,性味是甘甜的,但葫芦壳可是苦的。
    以葫芦瓢盛酒,酒自然也会染上苦味,夫妻二人交换手中的瓢,饮下苦酒,就意味着往后同尊卑,共甘苦。
    不过战国时候酒器众多,这合卺一礼早已换作铜爵,不再使用原始的葫芦瓢了。
    解忧不能饮酒,头也不抬地接过景玄递来的酒爵,不过低眸呷了几滴,便搁下来不再饮。
    媒氏眉梢一跳,这一路过来,解忧都做得很好,怎么偏偏到了最末一步,却任性起来了?这合卺酒。同尊卑共甘苦,不愿喝完是意味着什么?这怎么能?!
    才想开口低声相劝,却是景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