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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迷民国-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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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亦靠在一旁的木箱子上,看着她的眉眼突然就出了神。
  花听斜眼瞧着,似有什么东西被忽然扯断,在胸腔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空响,令她硬生生地疼了起来。
  施因爱轻启朱唇,起了个调,一股清清脆脆的唱腔便在这本就热闹的院子里头突兀地响了起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施因爱一双盈盈的双眸直睇着的眼前这张潇洒俊逸的脸庞,完全当他身旁的女孩是空气。
  瞧这两人眉目传情的模样,花听心中涨得满满的一股子酸意就快要喷涌而出。
  但她克制住了。
  施因爱唱得动情,视线紧紧地锁住她身旁的简亦。
  最后一个清冽的尾音未歇,她便一个转身,兜了衣袂一顿足一作揖,一挑眉,嘴角便也染了三分笑意,活脱脱一个玉面星眸的倜傥小生形容,凤眼微斜,向简亦征询似地挑了一挑。
  施因爱的声音不比其他戏子的华丽富美,字声行腔也颇为随意,但却别有一番低沉扰人的天然韵味,如石间滴水般轻缓缓打在众人的耳畔。
  简亦鼓起掌来,款款向她走去,“唱得不错!”
  施因爱一双眼眸带了笑,目光从花听身上打了个圈又绕回到简亦的脸上,“知道我深藏不露了吧?”
  简亦笑笑,语调随意:“跟你搭档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你会唱戏,刚才一听果然是施老爷教出来的,你的唱法像他。”
  “要说我这唱法,还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让老子站这看你们聊天不成?花听抖了抖嗓子,一个转身便道:“老子回去了。”
  料到简亦会跟上。
  *****
  回去的途中,花听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简亦虽感到奇怪,但也从她嘴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偌大的简家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有碗筷和刀叉的声音,菜是分盘放在长条桌的中间,简亦夹了一块牛仔骨,慢条斯理地替她切着,再送到她的碗内。
  今晚这一桌子菜可谓是肉类大集合,排骨、牛排、土鸡煲样样俱全,可花听却没了吃下去的动力。
  其实简家大宅的装潢设计也是存在着相当严重的矛盾,家里所有的规矩都是中西结合,就好比这用餐,两人吃的食物明明都是中餐,用的却是西式的长条桌,排位是古老的中式规矩,长房在左,二房在右,男性在前,女性在后。
  可想而知简亦若是娶了三妻四妾,便可将这西式长条桌塞得满满当当。
  如此想来这简夫人也真够可笑的,要说简亦娶妾,最有可能娶的只会是施因爱,哪轮得到陈景之?
  “花妹妹,干嘛不说话?”
  花听面无表情地咽下一口这小子秘制的蒜香排骨,味道虽是不错了点,却在脑海中闪过方才施因爱的那张脸,嘴角便弯起了一丝清冷的弧度。
  “花妹妹,你这样子怪吓人的,不会是这排骨有什么问题吧?”简亦吃了两块,也不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反而相当美味。
  花听张了张口,一股寒意便从心底泛起,“你准备啥时候娶妾室呀?”
  “娶妾室?”简亦稍稍惊讶了一下,“花妹妹开什么玩笑。”
  花听却与平时大不一样,紧锁的眉头中带着几乎抑制不住的暴躁,“或者是说,你不打算娶妾室,而是要我让位。”
  “哈!?”简亦放下筷子,伸手就揉上了花听垂在肩侧的一头柔软细发,“你是把我妈的话给听进去了吧?
  花听的脸一下便沉了下去,语气也更加的傲慢而鄙夷,“这个年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再说了我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喜欢你。”
  “花妹妹,”简亦凑了脸蛋贴近她,“你觉得我会这么做么?”
  花听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转过头,两个人面对面,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
  简亦还是一如既往地朝她碗中放了块排骨,道,“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不可能另娶她人。”
  也许是他温柔的语声,也许是他宠溺的表情,更也许是他指尖柔软的触摸,花听原本焦躁的一颗心竟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
  “娶不娶与我无关。”
  反正我指不定哪天就走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白起鸿生辰这日,才刚入夜,聚鑫堂茶楼外的灯笼便红了半边天;大堂中央的戏台子早早地就搭了起来,戏台子下方端放着十张桃木圈椅,流水介进进出出的下人将瓜果甜点用高脚珐琅盘子装了,安放在椅子一旁的小几上。
  白起鸿携夫人入了座,因他是寿星,今日便坐在首席的位置上,坐北朝南,中国传统。花听的右手边是一身墨色西装的简亦,再则是同样衣着考究的简茂生与红粉搭配艳俗至极的简夫人;今日的白起鸿不搞排场,只邀了简家三人,但令她奇怪的是,怎么这陈景之又来了?
  看着简夫人一脸的刻薄相貌,白夫人显得要温柔顺眼得多了。
  今日白夫人身着喜庆的中式桃红斜襟大褂,细细地梳了妆,胭脂浅浅晕在两颊,髻旁插了一只平日里不大带的老料玉钗,印着红灯笼的颜色越发华美动人。
  看吧,这样端庄大气的老婆带出去才倍儿有面子!
  花听含了一口糖蒸酥酪,微眯了眼,看台上的施因爱准备就绪。
  一打板一拉弦,台上的戏便悠悠开唱,一位花妆貌美的刀马旦凤目一瞪,便起了绣口华声开唱,甫一开口,声音便有些微的低亮,众人方才知这位红装旦角竟是反串。
  白起鸿专门请了古家祠堂的戏班子来聚鑫堂茶楼唱三出戏,不为别的,只因他就是喜欢古家祠堂的戏班子唱的《穆桂英挂帅》,这点小小的固执倒是同她的太爷爷相似。
  施因爱缓步行到舞台边,几不可闻地朝正前方的简亦轻一眨眼,简亦瞧着这眼熟的面貌,甚是惊喜地轻笑了出来。
  施因爱用绢子掩了唇,轻轻柔柔地唱了开来。
  花听却只想翻白眼。
  白起鸿原本正阖着眼顺着戏文晃头细品,听得他这一声笑,便也细瞧了台上那位旦角,瞧了半晌才开口问道:“这是那位电影明星?”
  “嗯,叫施因爱。”简亦回道。
  “你认识?”
  “算是有点交情。”
  白起鸿点了点头,右手转动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道:“生得也倒是好。”略顿了一顿,便转了头同身边随侍的管家道了声:“赏。”
  管家笑着应了,便朝着台子拉长了调子喊了声:“赏——”
  话音未落,早有台下端了碎钱盘子候着的几个小厮,抓了几把碎钱便往台子上扔,红烛高照的庭院里,震天价的喝彩叫好声和着钱币滚落在木台上骨碌碌的闷响,此般的热闹中,花听饮着桃源酿,侧头瞧着简亦笑靥里的光,也有些微醺了。
  “怎么近日没看到白兄身边的那位小徒弟了?”简茂生面泛红光,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放他一个长假,”白起鸿说话间已是三杯白酒下肚,“同妻子游山玩水去了。”
  游山玩水?花听直想翻白眼。
  明明前阵子收到消息说是钱局长暗中派人甚至动用了私家侦探开始秘密调查国府主席杨啸权被杀一案,白起鸿才让丁司成这厮出去避避风头,怎么到了白起鸿嘴边就成了放他一个长假出去度度小蜜月了?
  对于戏曲简亦同样看不大懂,一杯白酒下肚的同时不忘贴心地为花听碗中添了两块她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这个动作倒是被白夫人给瞧见了,也难得打起趣来:“自从花听嫁了简亦后就忘了要回家看看我这位娘亲了。”语意嗔怪,笑容却很温柔。
  “可不是么?”简茂生笑呵呵地附和道,“我这儿子从结婚那一天起,就没回家看过我。”
  简亦亲昵地揽过花听的肩膀,一脸的恩爱模样教台上的施因爱刚唱到动情处,柔柔润润的一把音声竟在转音处卡了一卡,不过好在没人注意,但花听有心了。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简夫人的笑意尴尬地凝在嘴边,她不说话,只是三指去捏茶盏时,搭在茶托旁,略微地停顿了一下。
  花听想她不至于笨到在这样一个场合提起简亦纳妾之事,想不到还真被她给猜中了。
  “前些日子,我们正打算让简亦再娶位妾室……”
  简夫人话还没说完,便被简茂生给截了去,“说什么胡话?”
  白起鸿正拈了一块桌上的翠玉豆糕,听得此话不免脸色暗沉了下去,“纳妾?”
  简夫人本就是个话多的,乐呵的语气还未停歇:“是啊,想着简亦同景之这孩子从小就在一块儿玩,又是青梅竹马,加上两个人……”
  “妈,说什么胡话呢?什么纳妾?你糊涂了?”简亦桌下的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花听垂放在腿侧的一只冰凉而纤细的右手。
  简夫人还未说话,就听得那头的青瓷茶壶在桌子上轻轻一搁,白起鸿挑了挑眉,语气风轻云淡道:“怎么?简家有这样的规定?”
  简茂生百般无奈地赔着笑脸解释道:“别听她瞎说,许是夫人喝多了的缘故……”桌底下的一只手不停地在简夫人的大腿上使力,好让她乖乖闭嘴。
  “而且我这么喜欢花妹妹,怎么可能会另娶她人?”简亦眉眼微微弯起,笑容真实而明亮,他偏头对住花听,满眼的浓情蜜意,“你说是吧花妹妹?”
  听得简亦毫不留情地说出这番话,陈景之的手腕一沉,那雕了梨花的金镯子重重地坠了下来,生生卡在她的腕骨上,竟然有些疼,一下令她没了说话的心思,便低了头。
  从什么时候起,简亦一句小小的情话竟轻易地就钻入了花听的心口,扯得她的心轻轻地跳动起来,右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仿佛一不留神它就落了地。
  白起鸿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简夫人却依旧不识抬举:“我们简亦娶妾室很正常啊,有什么不对?”
  听得白起鸿的面色又是一沉。
  花听无语,这简夫人的情商可真够低的,瞧瞧人家白夫人的端庄娴雅模样,不扭捏,不作态,却举手投足优雅温润,不说话时安安静静地笑,说话时一双泉水般的眼总是温温柔柔地看你,嗓音更像从古井里溢出来,妥帖地淌进你的心里。
  简茂生隐忍着怒火站起来,声音极度克制着不让自己咆哮出来:“你还是先回家吧!”免得一场生日宴无端端地被这位傻瓜夫人给搞砸了。
  简夫人拎了小皮包就站起来,还不忘拉上一旁的陈景之,“简茂生!你不要后悔!”
  “走吧走吧!”简茂生像是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你别后悔!”
  “走走走,赶紧走!”简茂生极度不耐地从她背后推了她两把。
  “好!你别后悔!”简夫人头一昂,挺起胸,“我这就走!”临走前不忘扭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又演的哪出闹剧啊?花听直想笑,却发现一旁的简亦颇为无奈地摇了摇脑袋。
  白起鸿面无表情地伸手将简茂生递的烟给接了过去,一垂手给扔在了一边,“简夫人刚才那番话究竟是几个意思?”
  简茂生赔着笑脸,眼角眉梢都在轻轻抽动着,“无知妇人罢了,不用把她的话放心上。”
  见简茂生打了圆场,白起鸿也不再追究。
  简亦垂放在桌底的一只手仍不放心地将她紧紧地攥于心尖儿上,生怕她会逃了似的。
  花听侧了侧脸,简亦认真的眼神下是挺翘的鼻端,他抿了抿嘴唇,温声说道:“此生我只娶一人为妻。”
  话说得漂亮,笑容也真切,挑不出毛病来,也找不到一丁点违心的东西,花听的心狠狠地一抽。
  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他的手心温热,指尖却冰凉,悠悠地勾在自己微陷的掌心,起头轻落尾重,重的那一下撞在了花听的心底,轻的那一下挠在了她的心尖儿。
  她究竟想要什么?她自个儿也说不上来。
  “说什么玉女不嫁白衣郎,定要我蟾宫折桂再成家。更可恼上门不见小姐面,好一似
  水中明月镜中花……”
  台上的施因爱两弯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配上削肩蜂腰,倒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姿态。
  “白兄与稻垣志平的生意谈得怎么样?”
  饭桌上的气氛因简茂生的这句话而意外地凝重了起来。
  花听从戏台子上拉回了全部的注意力,竖耳用力地听着。
  白起鸿点燃一支烟,摇头叹:“谈不拢。”
  “这稻垣志平的胃口倒不小,我们已经在原价的基础上给他减了三成,他有什么理由不满意?”
  “当然不满意,”白起鸿的目光显得有些躁,“狗东西,想要用最低价从我这拿货然后再以高价卖出,呵!”他笑容危险,充满了杀机,“这狗东西最近有意将生意往江浙沪一带发展,想得倒是美!”
  简茂生执起桌上的锡瓷茶壶,却没往杯子里倒,而是面露难色道:“如果与稻垣志平谈不妥,海运方面……恐怕会有些困难。”
  “我知道。”白起鸿徐徐吐出一口烟雾。
  “明后天再约他出来吃个饭吧。”
  想来这稻垣志平也是位难搞的人物,以他在新政府的地位,连简茂生都要让他三分。
  可机会就摆在她眼前,“不如……”花听同简亦对视一眼。
  白起鸿眯了眯眼,弹掉指尖烟灰,示意她继续。
  “不如……让我去试试!”
  花听收敛了一层温温润润的笑意,眉眼张扬,傲气得不可一世。(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与稻垣志平约谈的这天是一个惊雷天。
  天边暗暗地挽了几朵乌云,重重地堆积着,似一张巨大的可怖的网沉沉地压在青砖红瓦间。
  花听刚踏进聚鑫堂的大门,迎面来了一位做士兵打扮的年轻人,他在花听眼前站定,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个军礼后道:“白小姐好,稻垣先生正在二楼201号房内用膳,白小姐楼上请。”
  花听一扬眉,朝眼前的扶手木梯上迈去,只见透过二层包厢的雕花木窗,隐隐约约瞧见里头坐了一位戴了军帽的军官,隔得远了,眉眼不甚分明,只堪堪露了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
  包厢挺大,四角也立了四个卫戍,腰肩挺直,面上肃穆,腰间别了枪套,枪杆晃了些许暖黄的光。当中的红木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的茶点,一双修长却骨节分明的手握了薄胎青瓷的茶杯,往桌子上轻轻一搁,暗红的液体晃了两晃,几乎要荡出来。
  花听微抬了眼,沿着那双手往上,这才瞧清了稻垣志平的模样,身形高大,宽肩窄腰,身着一件暗青色的军装大衣,肤色比一般行军打仗的军官要白净些,入鬓的长眉,高挺的鼻梁使轮廓如刀裁一般分明坚毅,只是如此的五官竟搭了一双桃花眼,一笑便带了几分邪气,为这威严中添了几分俊逸。
  还以为会是肥头大耳且遭岁月一把无情杀猪刀残忍砍杀的中年男子,想不到模样还算英挺霸气,与白起鸿倒有些微的神似。
  “白小姐请坐。”稻垣志平掩了衣袍起身让座,执起壶亲自为花听添了杯茶。
  花听嘴角含笑,大大方方地落了座。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很是新派的西式骑马装,丝绒的黑色小马甲勾勒出姣好的身段,白衬衣精致的立领衬着她纤长的脖颈和下巴的棱角显出了三分傲气,脚下蹬着一双近膝的皮靴,一头乌黑亮丽的直发帅气地在头顶盘了一撮丸子状,这本就英气的相貌配上这身打扮更显得俊逸出尘。
  “谢谢。”花听接过稻垣志平递的茶水,笑着道了声谢,眉眼间却含了半点疏离客套,与平日里笑得有所不同。
  稻垣志平点点头,饮了一口茶,目光在花听脸上打了个圈,笑道,“白小姐长的俊秀清灵,与白先生一点都不像。”
  话是恭维,语气却带了轻佻。
  花听笑过未答,而是道:“稻垣先生的中国话讲得可真好。”
  “在中国待得久了。”他右手轻轻扣着桌沿,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对面这双清亮动人的眼眸。
  花听不动声色地呷了口茶,双腿交叉翘了个二郎,皮质的鞋尖微碰了碰桌角,笑眼眯起,“今天特地约了稻垣先生来聚鑫堂,想必先生也该猜到我的来意了。”
  稻垣志平瞧着她,话依旧随意,唇角轻轻扬起,看进她眸子的眼神却未见笑意,“怎么……白先生对于先前谈好的价格还是不满意么?”倒是开门见山。
  废话!鬼才满意!
  “稻垣先生不觉得自己开的这个价,真真是有那么点……”花听用两指拈了一块桂花糕到嘴边,笑意浓浓道,“像是在抢劫么?”说罢将那桂花糕咬了,圆润的指尖擦过薄唇,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竟多出了几分风流。
  稻垣志平眼波一抖,未嫌她冒昧轻佻,反倒低低笑开,右手一挽,将手边的一杯刚倒好金骏眉送到花听跟前,婉转笑道,“那么白小姐认为……怎样的价格才最合适?”
  花听抬了抬眼笑,只见顾盼流转间,如水的秋水眼晕染了几分妖冶的红,“按白先生原先开给稻垣先生的价,便是再适合不过。”倒卖弄起了江南以字行腔的吴侬软语,讲究的是一垂眸一顿首的身段做派。
  这头一样学的,便是眼儿媚。
  稻垣志平看着她,稍稍抬了手,将唇贴上那青瓷杯,暧昧地挑了挑眉道:“白小姐似乎没有什么诚意。”
  “要说没诚意,还是稻垣先生比较没有诚意吧?”她将杯子捧在掌心渥着手,随即歪了歪脑袋朝他笑,清丽的脸上带了几分灵动俏丽,眼里刻意揉碎的波光更是起伏不定,“做生意本讲求互利互助,可稻垣先生却只一味地考虑自己手头上的那丁点利益而滥用职权欺行霸市,不仅如此,先生还以断海路做威胁,封人财路,实在非君子所为啊,”她捧着热茶调弄道,“时间久了,谁还敢跟稻垣先生这样的人合作呢?”
  轻轻柔柔的一番话语教稻垣志平听得愣了愣神,也不生气,反倒笑了开来,“白小姐说的其实也有道理,不过……”稻垣志平笑声爽利,“这样一来,我就没捞得多少好处了吧?”
  “怎么就没好处了?”这日本人可真是得了便宜就卖乖,“稻垣先生不妨到民间问问,鸦片究竟值几个钱?”
  稻垣志平看来心情不错,眼中笑意也比先前真了几分,“做鸦片,本就图个暴利。”
  “可也要讲求公平合作。”花听淡淡地莞尔一笑,“中国人最注重一个“理”字,可是照稻垣先生提出的那番要求来看,似乎显得过于蛮横了些吧?”
  “白小姐的意思是我不讲理么?”稻垣志平稍稍提了声调,却从他脸上瞧不见丁点的怒意。
  “正是。”
  稻垣志平不说话,只是看着花听的一双眼眸微微地弯起,难得保持住笑意。
  “恨只恨,说谎的僧和俗,哪里有天下园林树木佛?哪里有枝枝叶叶光明佛?哪里有江湖两岸流沙佛?哪里有八千四万弥陀佛?”。
  楼下一曲《思凡》曲调悠远迂回,拔的是水磨腔,字里腔间好似糯米在石磨里磨出了黏黏的汁液,嗓子吊得缠缠绵绵,婉转柔曼。
  一曲唱完,稻垣志平终于开口道,“白小姐应该知道,没好处的生意,我是不会做的。”
  “可我看来,在这桩鸦片生意里头,稻垣先生得到的好处一点也不比白先生少。”花听执起茶壶为稻垣志平手边的空杯满上茶水,却不料被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给捉了住。
  茶壶轻轻晃动了两下,稻垣志平稍一施力,便将茶壶放回了原位,只是这手依旧是覆盖在花听的左手之上。
  花听没有看他,他却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我可以同意你们说的价格,不过……”稻垣志平弯曲了五指,将她手掌用力反握,“白小姐准备给我怎样的好处以显诚意呢?”
  花听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默然半晌,才勾起唇角低低地笑,“稻垣先生,我丈夫就在楼下。”声音清淡得没有半分荤腥,一双上挑的眉眼扫了桃红的胭脂,看得稻垣志平竟开始有了微醺的醉意。
  稻垣志平的尾指一动,花听便将手抽回。
  “同白小姐开个玩笑罢了。”他的语气没有半分波澜,似乎只是清早午后的闲谈。
  “那么,这桩生意……”
  “诚意。”稻垣志平轻轻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却教花听一个颤栗。
  稻垣志平果然出了名的难搞,花听料到他不肯轻易罢手,便老早做好了迎难而上的准备,“那么稻垣先生想要怎样的诚意呢?”
  稻垣志平盯了她半晌,扬手让人拿了一杆白铜烟枪来,虽不说话,眼底却散漫出一抹不经意的笑意来。
  花听的每一寸肌肤因颤栗而汗毛倒竖,她知道稻垣志平的用意,却依旧保持着毫无破绽的一张脸,带笑的眼眸缓缓地在这杆烟枪上来回地扫。
  “不知道这个东西,白小姐尝过没有?”稻垣志平小心地将这杆白铜烟枪往花听的手边挪了一挪。
  窗外雷声惊响,他眼中笑意淡淡。
  “稻垣先生的意思是……”花听明明是在笑,眼底却眸色苍凉,那样的矛盾在花听的双眼里透出了隐隐的凶光,“是要我……”
  “尝一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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