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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霜-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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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池风雨里忙了半宿,许霜降自是不会揪着丁点大的细节找他撒娇找他闹,她讲正事,虎起脸要求道:“以后不能做这些危险的事。 ”

    陈池眉眼中都是笑意,他轻轻碰碰许霜降的脸颊,调侃道:“胖姑娘,你的鹅蛋脸鼓出来,看来可以把姜汤一口吞下。”

    许霜降竖起眉头盯着他。

    陈池含笑瞅着她,坐到她身边戏谑道:“憨大,你不知道你的枕头风很管用吗,我记下了,绝不敢忘。”

    许霜降忍不住,也噗地一笑,老老实实地接过碗,先问道:“你喝了吗?”

    “喝了,这碗是你的,全部喝光。明天你要是敢感冒……”

    许霜降抬眸瞅瞅他,陈池笑嘻嘻接道,“刚好还有感冒药。”许霜降抿抿嘴角,开始喝姜汤。

    陈池瞧着她,其实心里真担忧,她露天淋了一场大雨,寒气怕是早就入了腠理。许霜降一喝完,他接过碗放好,回转身就抬手摸她的额头。

    “你现在摸到的温度是我喝了姜汤的温度,雨水的效果没那么快。”许霜降提点道。 ?·

    陈池又气又笑,抖开被子把她团团裹住:“快睡,不准踢被子。明天我陪舅舅去果园里看看,你早上要是看不到我,自己到厨房吃早饭,就和睿伢子在家里玩,哪里也别去。”

    他拾掇完,上了床,见许霜降将睡未睡,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手心的触感温凉,没有灼烫感,才稍稍安心。

    “霜霜,我也提个要求,”他揽着她,温软地摆道理,“以后遇到今天这种情况,我让你别动,你就乖乖地,这场雨你淋得太不应当,我得多担心。”

    “你舅舅爬上去了,我要帮忙扶着梯子。”许霜降咕咕地解释道。

    陈池思及风雨中的惊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是今夜家里就只有他舅舅和汪睿,他舅舅可怎么办。

    汪家的柑橘林在这一夜中受了灾。

    很多青皮果被打了下来,骨溜溜地滚在树下。柿子树长得高,一根大枝被吹折了,看着真心疼,那上面的叶子果子都是青绿的。枣树下全是一粒粒青皮小枣,密密地洒落在**的草叶中。

    此时正近中午。早晨还有点蒙蒙细雨,陈池跟着舅舅到果园时,一人穿了一件雨衣,现在雨停了,隐隐有开晴的样子。雨衣穿在身上,又闷又潮。

    陈池穿着过膝的胶筒鞋,在几棵柑橘树间的一处积水小洼地里蹚了两步,抄起一些树枝残叶,拨到一旁,而后铲起一坨淤泥,甩到别处,挖出一条浅浅的排水沟。

    积水慢慢淌下去。陈池仰头看看天,抹了一把汗,将铁铲狠狠插入土中,抬起脚往下踩踩实,方松了铲柄,伸手扯脱了雨衣,大呼了一口气。灰色的短袖t恤上,前胸后背都汗湿了好大一块。

    他转头瞧了瞧,不敢将雨衣挂在柑橘树上,生怕被树刺刮破,也怕再伤了那些剩在枝头的果实。他特地走了几步,把雨衣扔到了地上那根折断的柿树枝上晾着。

    汪忠德在另一处捡着断枝落果,先集中了一堆,再弯腰抱了一蓬,扔到大竹筐里,这些必须及早处理掉,不然被雨水浸过,很快又要被阳光照射加温,极易滋生霉菌,影响健康的果树。

    陈池远远地望过去,他舅舅的雨帽已经脱了,露出古铜色的脸,忙得专注,似乎不知疲倦。只见汪忠德一次次弯腰,一次次走动,半烂的树叶混着泥浆沾在那件深绿色雨衣上,十分醒目。虽然他舅舅身板硬朗,动作娴熟,看起来比他这个不大会干农活的年轻人还要利落,但毕竟是六十多的人了。

    “池伢子,歇歇。”汪忠德喊过来,自地上徒手捞起七八个青涩的柑橘,扔到筐里。他自己却不歇,转身回去再捡。

    “好。”陈池答应着,拿起铁铲走过去,向汪忠德汇报道,“舅舅,有积水的地方我都开了沟,我来帮你。”

    柑橘林大致在一片缓坡上,积水的问题倒不是特别严重,所以汪忠德才让陈池检查这项。他瞧着陈池用铁铲抄起几个地上的柑橘,走了两三步就滚落了一个,不由笑道:“池伢子,你使这个铲干这活不顺手,别做了。一早就跟我出来忙到现在,先回去吧,我再有一会儿也回去了。”

    陈池一笑,弃了铁铲,弯腰用手捡。

    “哎呀,你怎么用手呢,这些不干净。”汪忠德嚷道,看见陈池拿起两个青柑橘,就说道,“那上头滚了泥浆了。”陈池顺手拾起一截树枝,他就提醒,“小心沾到衣服上,池伢子,放下放下。”

    “舅舅,没事,回去洗个澡,什么都干净了。”陈池满不在乎道,咧开嘴笑,手里仍不停,“我们把这片弄完,一起回去,下午我试试看,帮你把工具棚搭好。”

     
………………………………

第207章 你的鞋

    汪忠德抬手搭额,望了望天色,把竹筐拉到陈池近处,方便他扔,口中说道:“池伢子,你下午别出来了,在家歇着。 那棚子掀了顶,舅舅自己也能钉好,我看下午太阳要出来,生铁皮一经晒,烫得踩不住脚,我明天捡个阴凉的时候自己弄。”

    “那就明天再修工具棚,”陈池直起腰瞧了瞧四周,估摸着工作量,说道,“舅舅,我跟霜霜说一下,要不我们晚点回去,索性把那边也一起收拾了,下午你在家好好歇一歇。”

    “歇不得,把地上整干净,还要锄两把翻个土。”汪忠德笑着指指天上,“日头一出来,泡过水的地就要板结,这些树啊,你别看它们不说话,跟大姑娘似的,娇气,得上心伺候。”

    老舅难得冒出这样的趣话,陈池特给面子,笑得欢,他也记挂着他家的那位大姑娘呢。清早他悄悄起床,她还在睡,临走前特地警告了汪睿,只准在房间里玩魔方或者看新买的图画本,不准发出声音吵到婶婶,也不知那皮孩子能不能定得住?

    永远不要忘记小孩子在每一种玩法上只有三分钟热度,这是他们活泼可爱的天性,所以,当汪睿安安静静地把魔方和画本都瞅过一遍后,他瞅上了睡得香喷喷的许霜降,满心苦恼,怎么婶婶还不醒呢?他还要带她去依依家。

    许霜降睁开眼时,身边的陈池不见了,床沿趴着一个小脑袋,骨溜溜地紧盯着她,她吓出一身冷汗,竟然下意识抓起被子挡住半张脸:“睿伢子?你怎么在这里?”

    “表叔让我来等婶婶起床,但不准我说话。”睿伢子颇为委屈,不过马上又欢腾起来,“婶婶,你起床吧。”他松了小拳头,一根狗尾巴草就无声无息地掉到地板上。

    许霜降可不知道汪睿限于他对陈池诚心诚意作下的保证,忍得千辛万苦没有开口叫唤,但已经楼上楼下跑了一圈,到外头场地边拔了一根狗尾巴草。  幸亏小孩儿还在犹豫,不然她就要和这株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来个亲密接触。

    汪睿一心要带许霜降去逛小伙伴家。

    “不行,咱们现在出去,回来就晚了,你爷爷和表叔回来,找不到我们,会急的。咱们下午吃过饭去,你把你们家米缸给婶婶找出来,婶婶来做饭。”许霜降怀着雄心壮志,今天陈池跟着汪舅舅出门,干的可是体力活,不能让他们回来清水冷灶。

    汪舅舅家有电饭煲,煮饭难不倒她,要是用那大灶,许霜降就只有厚脸皮做一个闲散人,因为头一道点火她就不会,更遑论用火钳添柴火来控制火候,还要灶上灶下轮番看顾。

    她对那口土灶好奇瞅两眼,调皮地吐吐舌头,陈池告诉她,用灶膛灰煨出的红薯特别特别好吃,可惜汪舅舅家的红薯要等到初秋才能挖。

    许霜降抱憾一阵,在汪睿的指点下,找到了大米,她现在对煮饭的水位掌控已经比较有感觉。电饭煲插电蒸起后,一大一小在厨房和院子里找蔬菜瓜果。

    许霜降瞧上了顾一惟昨天抱过来的那个大冬瓜,但一个冬瓜汤是不够一家四口人吃的,她寻思着还要弄个菜。房梁上用大铁钩吊着的一块烟熏肉看得她挺馋,可惜她找不到法子把它取下来。

    汪睿领着她去竹林前的菜地里挑。蔬菜品种多,许霜降的选择综合症又犯了。丝瓜不好,因为她使不来汪家的刨皮刀。茄子不好,她还不会做油焖茄子。西红柿倒不错,可惜汪睿给她指的地方只是从鸡窝里掏到鸡蛋后的临时放蛋处,里头是空的,汪睿对正经的贮藏处没有概念。

    放弃了她拿手的西红柿炒鸡蛋后,许霜降盯上了豇豆,伙同了汪睿,走下去不辞辛劳地一根根掐下来。汪睿人矮,只好给她提小篮,她就小心翼翼地穿过叶片和茎蔓去摘,每伸手一次,势必要观察几秒,很怕叶片上会爬着一条毛毛虫。

    采摘过程因此变得十分拖沓而有趣。汪睿闲着,在旁一个劲地说:“婶婶,这条,这条长。”许霜降不通农事,但会煞有介事地批评汪睿:“不行,不能光看长短,最主要看老嫩。”

    等两人终于快快乐乐地走出菜地,发现了一件不愉快的事,许霜降和汪睿的鞋子底部和鞋帮处都沾满了泥土。

    许霜降忍不了这么脏。她绕着水池周边找了一圈,顺利发现了毛刷。然后和汪睿双双换了拖鞋,她拿了毛刷,勤勤恳恳将两人脏鞋面上的湿泥连刷带冲。汪睿的凉鞋小,还比较好刷,她的运动鞋面积大,底部的烂泥块特别多,她蹙着眉头弓着腰,在水池边卖力洗了很久,才弄得干干净净后晾在墙脚跟儿。

    许霜降长长吐了一口气,捶捶腰,准备开工炒菜。

    她走进后院,对着冬瓜一刀下去,刀锋稍微有些偏,明显把冬瓜砍歪了,犹豫了片刻后,许霜降决定将错就错,就这么切一片下来。

    不过,冬瓜实在很壮实,她正双手使力按在刀柄上,试图靠肩背的力量把刀切进去,这就听到了汪睿的叫声。

    “放下,放下。”门外场地传来汪睿的大呼小叫。

    许霜降连忙奔出来,只够看到汪睿往竹林另一侧的大爷爷家方向跑,在他前头,大黄撒丫跑得更欢。

    “睿伢子,你干什么去?”

    “大黄把我的鞋叼走了。”汪睿头也不回。

    “你穿着拖鞋别乱走啊。”许霜降高声喊道,跟着扭头一瞥,立时又叫道,“睿伢子,我的鞋也不见了。”这下,她顾不得自己也穿着拖鞋,拔脚追上去。

    “这是不是你的鞋?”

    许霜降刹住冲势,一转头,见顾一惟扛着钉耙,他今天没戴草帽,也没戴眼镜,衬衫牛仔裤挺清爽的,就是胶鞋上同样沾了泥。

    顾一唯手里高高拎起的,正是她的一只鞋。

    “是。”许霜降尴尬地笑笑,迎上去接。

    “我在屋后看见的。”顾一惟朝身后的来路偏偏头,见许霜降拿着鞋下意识左右扫视,善解人意道,“我只看到一只。”

    “谢谢,谢谢。”许霜降礼貌地说道。

    “汪大爷在家吗?”顾一惟将钉耙放到地上。

    “不在,他和陈池去果园了。”

    顾一惟点点头:“那麻烦你和汪大爷说一声,我用完钉耙了,先还回来,镰刀和绳子还在用,过两天再还。”他顿一下,问道,“汪大爷家镰刀够用吗?要用的话,我先还回来。”

    许霜降愣半拍,眨着眼睛实诚道:“我不知道。”

    顾一惟瞅瞅她,“哦”了一声:“那我把钉耙放在这里?”

    “好。”

    “再见。”顾一惟告辞离去,走了四五步,视线一顿,指着下场斜坡的紫苏丛里回头问道,“那是不是你的鞋?”

    许霜降正朝大爷爷家方向望,见汪睿和大黄在场地上嬉闹,没有跑远,放下了心,她闻声扭头看向顾一惟,再顺着他的手势过去一瞧,喜道:“是啊。”

    说着,许霜降低头看看自己的拖鞋,再看看湿泞的下坡,咬咬牙,准备走下去捡。

    顾一惟瞥一眼她,拖鞋很花俏,一看就是镇上小店里成堆卖的那种几元一双的塑料凉拖,大红色,鞋面上顶了一大朵黄色的向日葵,露出了几只白净的脚趾。

    这种鞋一点防滑的抓地力都没有。 
………………………………

第208章 又见鸡屎

    “我去吧。 ”顾一惟道。

    他比许霜降灵活多了,几步走下去,弯腰拾起了鞋,不过,他的目光滞了滞,不动声色地递过去:“给。”

    “谢谢,谢谢。”许霜降相当感激,只是当她瞧到了鞋口靠脚踝处那黄黄绿绿稀浆也似的一摊鸡屎,简直想把鞋直接扔出去。

    恶心成这样,没法处理了。

    顾一惟捏的是鞋口,在鸡屎对侧。许霜降没法不接,笑容很牵强,握住了鞋底。

    顾一惟瞧着她把鞋迅速往地上一放,都没有和另一只鞋配对摆一块儿,显然被膈应到了。他没作声,只说道:“那我走了。”

    许霜降倒没有被鸡屎刺激得失去礼数,面上仍客气道:“哎,再见。”说完,她顺手拎起了门口顿在墙边的大钉耙,准备进屋。

    不料,大钉耙整个都是铁打的,很沉,许霜降第一下没能拎起来,变成了拖拽,刮在水泥地面上,发出了很粗粝的摩擦声。

    顾一惟回头一瞧,走上去说道:“我帮你拿进去吧。”

    “啊……”许霜降第一下想说好的,毕竟顾一惟这两天和陈池交往,昨晚还坐一起吃饭了,让他进屋没什么不妥。更何况,现在她还了解到,村里人家,很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种古风,有人上门来借些工具,若是相熟,主人又抽不开空,吱一声都可以自个穿堂进来取。今儿她要是不在,顾一惟就合该自己进来,还到后面的杂物间去,更不用说她在家,他进去无妨的。

    但她垂眸一瞥到他的脏鞋,不由自主就展开了一个笑容:“不用不用,我来就可以。”

    顾一惟伸出去的手停一拍,缩了回来,点点头,瞧着她两手握上钉耙柄,憋着脸提离地面。钉耙底部撑开的铁齿大,她小碎步往里走,看得人非常别扭。 

    顾一惟的目光跟着她从堂屋至院中,所见景象更为吓人,一只大冬瓜滚在地上,貌似他昨天拿过来的那只,其上插了一把刀,可是没有嵌入很深,要是踢到,很有可能啪嗒掉下来。

    他不太放心,那大钉耙的铁齿随着她的走动虚晃,貌似极易勾到冬瓜。顾一惟皱眉盯着,心忖,陈池这老婆,大概从来没干过重活,没点麻溜的样子。

    许霜降的感觉很敏锐,一转头,见顾一惟仍在大门外,愣怔后弯起嘴角笑道:“慢走啊。”

    顾一惟收回了视线,抬脚离开。

    刚走了几步,陈池从屋角背后的小路转出来,讶然招呼道:“嗨,一惟。”

    “陈池,你回来了,”顾一惟解释道,“我过来还钉耙。”

    陈池立定在场地上,抬手抹了把汗,寒暄道:“不用这么着急的,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回去做。”

    陈池笑起来:“我也是,回来做饭。”

    话音刚落,就见许霜降从里面奔出来,声音欢天喜地:“你回来了?”她定睛一瞧,顿时惊呼道,“你怎么这样了?”

    陈池的灰t恤上大片的汗渍泥渍,头发上也是汗津津的,裤管卷到了高筒胶鞋上部,胳膊底下夹着两件叠起的雨衣。“有点脏哈。”陈池望向许霜降,眉眼明朗愉悦。

    许霜降微微蹙眉,扫视着陈池的全身上下,傻人都能看出她挺心疼的。“给我,”她接过雨衣,“我去拿毛巾。”说着她飞快转进屋内。

    “陈池,那你忙。”顾一惟告辞,临走关心道,“汪大爷的果园没事吧?”

    “打落了很多柑橘,把我舅舅心疼的。”陈池叹了一声,问道,“你呢?昨天半夜我们楼上漏水,我看到你那里也点了灯。”

    “我姑妈家的房子有一年没住人了,屋顶瓦片好些碎了,昨晚也漏。”

    “同病相怜啊。”陈池笑道,“那你修好了吗?”

    “先暂时对付着,过两天我弄些瓦铺上去。”

    “陈池,给。”许霜降又奔出来,顾一惟停了话头,只见她递给陈池一条毛巾,叮嘱道,“先在外面洗把脸,再去洗澡。”

    陈池笑着“哎”一声,许霜降一瞟旁边的顾一惟,微微有点不自在,她虽然在私下里对陈池日趋有了管家婆的架势,但在外人面前这么啰嗦,终究还不太好意思。

    顾一惟当即告辞。他转过屋角,走了一段,忽地记起忘了问陈池需不需要他还镰刀。他妻子显然是一问三不知的,大雨过后,汪家果园需要清理,若是汪大爷要用镰刀,他得先还上。

    走回几步,就听到许霜降的声音娇娇嗲嗲地说道:“我今天过得不好。”

    顾一惟不由得尴尬地停了脚步。

    “怎么不好了?谁让我家胖姑娘不高兴了?”陈池在笑。

    “早上雨停后,睿伢子开了鸡棚,把鸡放出去了。”

    这起头方式让陈池乐了。许霜降和他丈母娘的个性迥异,丈母娘对自己人是贴心贴肺地好,对外头人客客气气中暗敛着泼辣爽直。许霜降则是从里至外地文气,透出一股秀雅来。不过陈池渐渐发现,许霜降给他说事的时候,十分注重逻辑链,喜欢源源本本说透彻,这点和丈母娘对老丈人唠叨有异曲同工之效。他也像老丈人一般耐心配合:“嗯,然后呢?”

    “鸡没有把鸡蛋下在鸡窝里。”

    陈池的笑意更浓:“再然后呢?”

    “我想给你们做饭,可是我做不了西红柿炒鸡蛋。”

    “真乖。”陈池表扬道,舅舅晚一步回来,周围又没旁人,他扑了一脸的水珠,都没有擦干净,就凑过去在絮絮叨叨的许霜降脸上啄了一口,手快速在毛巾里转一下,抹去水滴,探到她额头试体温。

    许霜降因为陈池没有专心听讲,瞪了他一眼,陈池见她体温正常,人也精神,半天不见,逮着他回来就迫不及待诉说,他心里极为高兴,笑吟吟道:“别担心,做饭的大厨回来了。”他的手滑到许霜降的脸颊,轻拧一下,继续侃,“晚上我就去掏鸡窝,捡到鸡蛋就交给你,让霜霜也有机会做道招牌菜。”

    “不是做菜的问题。”许霜降驳道,接着嘟囔,“做不了西红柿炒鸡蛋,我就没在路边采西红柿,只好去菜地最里面采豇豆,鞋底都是泥,我就刷了鞋,一转头大黄把我的鞋衔走了,找到后发现上面有一堆鸡屎。”

    “真曲折,”陈池笑不可支,“又是鸡屎?霜霜你走了什么运?”

    许霜降不答,继续说到最后的一个环节:“昨晚又是风又是雨,温度降了,我怀疑鸡着凉了,它拉的屎……”许霜降略过了形容词,苦着脸道,“我想让大黄索性把鞋叼远一点,眼不见为净。”

    “鞋呢?”

    “你看嘛。”

    陈池顺着许霜降的手指一望,又是好笑又是同情,捏捏许霜降的脸颊,十分钦佩,“你还能推理出鸡着凉了?”

    “还笑,我没鞋穿了,你说,我走的时候把拖鞋穿走,你舅舅会不会觉得我太……太异类?”许霜降的声音可真挺苦恼。

    陈池大笑,侃道:“不怕不怕,我背你下山,我们不用把拖鞋穿走。”

    许霜降嗔怒地瞧着他,瞥到他那身脏衣服,手指拂上去,转了话题,柔声问道:“很累吧?”

    “有一点,来,犒劳……”陈池目光一闪,笑叹道,“小灯泡回来了。”

    “表叔,表叔。”睿伢子的声音一路欢快地传过来。

    顾一惟折身回去。 

     
………………………………

第209章 山中岁月长

    午后,太阳从云层中冒出来了,悬得老高,一下照得耀目起来,山村里家家的炊烟已消散,房前屋后被昨夜的暴风雨摧折下来的落叶草茎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树木屋瓦上残留的湿意也蒸发到了空气中,须臾不留一丝儿痕迹。 

    村里的人家在这样的日头下,暂且按下了对地里活计的挂念,老人小孩大多在歇晌,整个村庄宁静安详得一如往日,只有大公鸡高昂着头,喔喔喔地鸣叫几声,声音悠扬又响亮。

    陈池倏然睁开了眼睛,低眸瞧向胸前趴着的毛茸茸小脑袋,先让自己适应了片刻,再盯着那淌着一丝晶亮口水的小下巴扯了扯嘴角,悄悄地扭转脖子朝床的方向望去,但见许霜降歪着头,身上浅浅搭了一条薄巾毯,眼睫毛密密地阖着,睡得又憨又香甜。

    他抿住笑意,轻轻地放下搁在沙发扶手上的脚,抱住汪睿坐了起来。小孩子醒着时精力永远使不完,睡着后就和开关被按下一样,万事不管,即便陈池把他的姿势调整了一下,汪睿也照旧带着那丝口水,安安稳稳地把头搁在陈池肩膀上酣睡。

    陈池站起身,再瞄了一眼床上的许霜降,立时就把这一大一小集中在一屋睡的念头给掐了。

    汪睿可是个淘小子。午饭后不肯和爷爷一起休息,非要上楼和陈池许霜降一起,哄骗威胁都不肯走,害得陈池只好抱了他在沙发上打盹,免得他爬到床上去闹。就这,小皮孩还不满足,在陈池胸膛上哼哼唧唧,要求睡大床,挨在婶婶脚边睡,把许霜降唬得命令陈池捉牢汪睿,直等汪睿睡着了,她才敢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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