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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骄_尼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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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头栽倒回去,他想再睡一会儿,然而厢房里的电话响了铃,随即仆人过来隔着门说道:“队长,帅府那边来了电话,说是有公事找您、让您快些过去呢!”
  张嘉田一翻身坐起来——这觉睡得真难受,他宁愿去办公。
  张嘉田下午到达雷府,夜里却是已经出了城。
  不但出了城,而且一辆汽车领着一辆卡车,出城之后还开了老远,直到了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才停。张嘉田下了汽车,就发现这荒野要比城内凉快,空气也清新——似乎是过于清新了,竟隐约带了一点水腥,仿佛旁边有河。
  一手摁在腰间的手枪皮套上,他昂首挺胸,面无表情,好像接下来要做的这一件事情,他先前已经演练过了无数遍一样。
  他让士兵把卡车后斗上的人赶了下来。
  那些人有的穿军装,有的穿便装,穿军装的都是士官,穿便装的也都是体面人物。他们统一的被五花大绑堵了嘴,在士兵的呵斥和枪托下,只能踉跄着呻吟。
  那呻吟像针一样,轻轻刺着张嘉田的神经。他极力把这刺痛忽略不计,同时心中给自己鼓劲,要做心狠手辣的大丈夫。眼看士兵已在旁边的小树林里挖好了大坑,他一言不发,只一挥手。
  旁边的士兵看了他这个手势,心领神会,当即把那帮人推到坑旁,对着他们的后脑勺开了枪。
  人身随着枪声向前一仆,正好栽进那土坑里。等枪声密集的响过了之后,张嘉田围着土坑走了一圈,在确定坑中没有活人之后,他下了令:“填上!”
  士兵抄起铁锹无声忙碌,十分钟后,树林之中多了一片暗黑的新土地,尸首和血迹都没了,只是空气中的水腥,变成了血腥。
  这是张嘉田为雷督理执行的第一场秘密处决。
  他没这么宰猪宰狗似的杀过人,杀的还都是他不认识的人,跟着他的士兵上过战场,反倒比他更冷静。可他想自己若是真的上了战场,兴许还不会这样心惊。战场上是双方对打,谁把谁毙了都不算欺负人,此刻他面对的却是一群待宰羔羊——其中有一只羔羊,穿着长袍马褂,瞧着得有五十来岁了,有斯文相。他若是在平常时候见到了这样一个人,是要唤一声“老先生”的。
  雷督理告诉他,说这些人都是洪霄九安插进来的奸细。洪霄九在的时候,他不敢公然的铲除,也铲除不尽,现在洪霄九已经死得无影无踪了,他也该处理处理这些余孽了。
  张嘉田很惊讶:“洪霄九的势力这么大?您不是他的长官吗?他再大还能大过您去?”
  雷督理的回答倒是简单:“他有兵。”
  “您不是也有吗?”
  “没他的多。”
  “那姓洪的这回死了,他的兵是不是就归您了?”
  雷督理像没听见似的,低头沉默,一言不发。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同样的秘密处决,又重演了三次。
  张嘉田渐渐的麻木冷酷了,并且也开始觉得敌人不算人。
  叶春好见了他,问他:“你最近在干什么?”
  张嘉田怕她害怕,笑着答道:“我还能干什么?有活儿干活儿,没活儿闲着呗!”
  叶春好垂眼看着地面,说道:“你不要瞒我,我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你近日的工作,我大概也知道。大帅这一回大开杀戒,说老实话,我也是吓了一跳。”
  张嘉田收敛了笑容,抬手摸了摸后脑勺:“那些人都是奸细……不杀不行。”
  叶春好抬眼望向了他:“二哥,我并不是那种受不得惊吓的弱女子。我为大帅做秘书工作,也见识了许多先前想都想象不到的事情,总不至于听见你杀了人,就大惊小怪。”
  张嘉田觉得“杀人”二字十分刺耳,勉强笑道:“我是奉命杀敌,不是滥杀无辜。况且咱既然扛了雷大帅的枪,那就得雷大帅指哪儿我打哪儿,要不然,我也不算是好样儿的了。”
  叶春好也抬手把鬓发往耳后掖了掖:“平时大帅对人是很温和的,看不出他厉害起来,竟会这样厉害。”
  “他要是不厉害,怎么能当上督理呢?怎么能让全直隶省都归他一个人管呢?”
  叶春好笑了笑:“可不是,我总忘了这一点。”
  说到这里,她抬手摸了摸身边一株花木的绿叶子,又道:“既然知道大帅厉害,那二哥平时就得总加着小心才好。”
  张嘉田明白了叶春好的好意,就感觉肺腑里一阵温暖,又觉着叶春好很亲,好像他们前几辈子都是亲人,以至于这辈子他一见了她就欢喜,这一辈子,就非得跟她一起过才安然。
  “放心吧!”他安慰她:“大帅对我好着呢。我和白雪峰他们都不一样,大帅知道我是实心实意忠于他的,我就是犯了错,大帅也不生气。”
  叶春好点了点头,作势要走,可临走前又犹豫着说了一句:“那也毕竟是上下有别,二哥还是谨慎点儿好。”
  张嘉田连连点头,全盘答应。目送叶春好走远了,他忽然又有点犯疑——叶春好方才这一番话来得突兀,她说她“消息灵通”,难道是提前知道了什么,特地来向自己通风报信的?

第二十八章 女朋友
  叶春好别过了张嘉田,继续走去见雷督理。半路上,她遇到了白雪峰和林子枫,这二位结伴而行,不知是要往哪里去。迎面见了叶春好,白雪峰含笑站住,招呼了一声“叶小姐”,林子枫则像是脖子僵了一般,只对着她微微一颔首。
  不管他二人分别是个什么态度,她这边的反应总是如一的。把手里的一本硬壳簿子夹到腋下,她对着二人微笑唤道:“白副官长,林秘书长,下午好。”
  白雪峰笑呵呵的一摆手:“你太客气,叫我老白就得了。”
  叶春好对着白雪峰抿嘴一笑,没说出什么来。白雪峰和林子枫站在一起,明显是林子枫更出众,林子枫有一股子冷森森的文气和傲气,瞧着是个有真本事的模样。和他一比,白雪峰就有点像个老好人。可叶春好怎么看,都觉着白雪峰是在韬光养晦,相形之下,那位刚高升为秘书长的林子枫,就显得浅薄了。
  论级别,她是在林子枫之下的,不过因为她只负责处理雷督理的私事,所以这位秘书长也管辖不到她。白雪峰侧身给她让了道路,她也就只对白雪峰一人道谢,然后姗姗而行,继续向前走去了。
  如今,雷督理的“书房”,人来人往,是很有人气了。
  原来她总看雷督理不像个督理,更像个赋闲在家的阔人,直到洪霄九死了,雷督理大开杀戒,她才颇有如梦初醒之感。
  楼门口的卫兵见她来了,立刻一磕脚跟一昂头,紧绷着脸立正敬礼。她习惯了,视而不见的向内走。一楼的客厅垂着亮晶晶的珠帘,帘子后头是雷督理在和人高谈阔论。她等了片刻,待里面的客人告辞出来了,她才掀帘子走了进去:“大帅。”
  雷督理本是歪在沙发上的,此刻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刚来?”
  他这么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反倒让叶春好紧张起来:“不,来了一会儿了,听大帅在和人说话,就等在外面没有进来。”
  雷督理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转身走了回去:“糟糕,我方才大吹其牛,都被你听去了。”
  他方才说的那话确实是云苫雾罩的不着边际,叶春好听得真切,却是不以为意:“大帅那些大话都是专门要说给人听的,有目的在里面,所以只算是一种谈话的艺术,绝不能说是吹牛。”
  雷督理坐回了沙发上:“你倒是会给我找面子。”然后他对着叶春好招了招手:“过来!”
  叶春好发现他最近对自己有了点动手动脚的趋势,所以只向前走了几步。和他隔着一张茶几,她站住了,从腋下抽出那本簿子:“大帅,关于账房上个月的账目,我——”
  雷督理向后一靠:“有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我只是向您做一次汇报——”
  雷督理说道:“没问题就不用说了。”
  叶春好捧着簿子,犹豫了一下:“大帅这样信任我,我反倒有些惶恐了。”
  她这话发自真心,因为俱乐部后头那处账房专管雷督理暗地经营的走私生意,涉及的金额数目极大。先前这账房是由林子枫管理的,如今雷督理把管理权给了叶春好。林子枫失去了账房,得了个秘书长的官衔,一出一进,真是赔大发了。
  雷督理听了她的话,不以为然的一笑:“我的心思,你明白,难道你的心思,我就不明白吗?你这些客套话,对付别人还可以,拿来对付我,可是显着你有点儿没良心。”
  叶春好把簿子合好,拿在手里:“我这话并不是假话。我的年纪和资历摆在这里,您让我负那样大的重任,我可不是要惶恐吗?”
  雷督理把笑容收敛了,瞪了她一眼:“无论这话是真是假,我不爱听,你也不许再说了!”
  他这种程度的生气,叶春好是不怕的。而雷督理的冷脸果然不持久,她这边刚顺着他点头答应了,他便重新又有了笑模样:“你下午打扮一下,晚上陪我去趟东交民巷。”
  “去那儿做什么?”
  “英国大使夫妇今晚请客。”
  叶春好听了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大使请客,您去就是了,干嘛还要带上我这个秘书呢?”
  “英国人请客,请的都是夫妻。可我现在光棍一条,哪有太太可以带?不带,又显着有点儿秃,不大好看。”
  “您带三姨太太嘛!”
  雷督理这回看了她一眼,又清了清喉咙,然后才答道:“我想带个懂英文、会交际的,也能给我长点儿面子。”
  叶春好不假思索的摇了头:“大帅恕我不能从命,这种场合,实在不是我应该出席的。三姨太太如今也会讲好些句英文了,人也漂亮活泼,走出去绝不会给您丢脸,您还是带着她去吧!”
  雷督理看了她片刻,忽然低声问道:“要我求你吗?”
  他这话一出,叶春好只感觉自己是被将了一军——拒绝的话是说不出口了,可若是接受了这个要求,她又要以着何等身份去抛头露面呢?
  “可是……”她轻声问道:“别人要是问起我来,大帅怎么介绍我呢?”
  雷督理想了想,末了反问道:“就说你是我的朋友,如何?”
  叶春好垂下了头:“大帅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我再推辞,倒显得我矫情了。只是我的英文也不好,也不曾交际过。大帅若不怕我出去了给您丢人,那我就去。”
  雷督理站起来走到了她面前,先是歪着脑袋看了看她的脸,然后俯身凑到她耳边低语道:“我真高兴,高兴得简直想要亲你一下。”
  叶春好又窘又急,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说道:“那我就不去了。”
  叶春好不知道雷督理是从何时生出这个主意的,反正等她走回房时,新衣服和配套的珠宝首饰已经被勤务兵送到了。
  新衣服居然还很合身。
  叶春好下午梳妆,晚上出门,半夜才和雷督理坐着汽车回了来。
  她打开了车窗,让夜风吹拂她滚烫的脸。今晚真算是见了世面了,她和好几国的大使夫人都搭上了话,宴会也很盛大,连国务总理都带着小姨太太来了。
  令她惊讶的是,国务总理对雷督理竟然是相当的恭维。当然,当今这个世道,政客是需要军阀来往上捧的,而雷督理就正是一个手握重兵的军人,总理多尊敬他一点,也算合情合理。但是总理毕竟是总理——在此之前,叶春好只是一户殷实商家中的女儿,从未想过自己此生会和这样高级的阶层有关系。
  这是老天对她的厚爱,她朦胧中觉得自己不能辜负这番厚爱,她能从一名落魄孤女变为督理的亲信秘书,自然也能摇身再变,如有为的男子一般,变成这社会中的一个人物。
  这时,一只柔软温凉的手掌,覆上了她瘦削的膝盖。
  她扭头望过去,看见雷督理的眼睛在黑暗中生辉。黑暗隐去了雷督理的岁数,他看起来是异常的年轻俊美。
  “多谢你。”他柔声说道:“辛苦你了。”
  叶春好一笑,心中却是猛然掠过了玛丽冯的影子,让她心中一阵不快。幸好那影子转瞬即逝,并不久留。
  拨开了膝盖上那只手,她忽然懒怠说话,只想这样坐着吹风。然而那只手在失去了膝盖之后,腕子一转,又握住了她的手。
  她当即一挣,发出低低的呵斥:“大帅!”
  那只手在被她挣开之后,又执着的回了来。手指划过她的手背,钻进了她飘飘的喇叭袖,直接抚摸到了她的胳膊肘。她正要说话,雷督理却赶在她前头开了口:“别动!”
  他侧过身来正视了她,看她有点羞又有点怒,一只手隔着衣袖摁住了他的手,不许他继续深入。她脖子修长,肩膀单薄,腰身和手臂都是那样的纤细,然而手掌却是柔软有力,异常坚决的阻他道路。微微偏过脸对着窗外,她显出了从鼻梁到嘴唇到下巴的流畅线条,人不是珠圆玉润的人,可是自有一派安详温柔的菩萨相,是个既精致又稳妥的小女子,将来老了,做了一家的老太太,也是慈善尊贵的老太太,荣华与风雨,都禁得住。
  雷督理看着她,她看着车窗外,直过了好一阵子,她才低声说道:“大帅方才还谢我辛苦,如今怎么就又对我任性起来了?”
  雷督理向她挪了挪,却是答非所问:“你今天真是漂亮极了,和平时大不一样。”
  叶春好依旧望着车窗外,不肯看他:“这只不过是脂粉造出来的假象,一把毛巾就擦去了。”
  “就算是假象,也得有个好底子才行。换成我,再打扮也是白搭。”
  叶春好冷不防听了这个比方,倒是忍不住抿嘴一笑:“大帅又说玩笑话,男人和女人怎么能一样。”
  “当然不一样。”他从她的喇叭袖中抽出了手:“我胡说八道,只是想逗你笑笑。”
  叶春好把双臂环抱到胸前:“我不敢当。”
  雷督理向后一靠:“你这话也是胡说八道!”
  叶春好听他忽然变了语气,像是带了怒气的样子,但是强忍着不去看他。相处的日子久了,她也发现这位大帅有点阴晴不定,说翻脸就能立刻翻脸,她家的人管这叫狗脾气,她看雷督理就是个有点狗脾气的。她不肯顺着他的狗脾气,怕他得寸进尺。
  汽车停在了雷府大门口,她先下了去,站在大门外等雷督理。雷督理下汽车时踉跄了一下,气得他回头先将开车门的副官踹了个跟头,又“咣”的踢了汽车一脚。副官一屁股坐在地上,和汽车一起不敢吭声。而他大步流星的往府里走,叶春好见他势头不对,刚要劝他一句,可话未出口,雷督理绊在那一尺多高的老门槛子上,已经结结实实的向前拍在了地上。
  他这一跤可是摔得够狠,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这么兜头盖脸的扑在了青砖地上。叶春好刚要去扶他,白雪峰等人从后方一拥而上,早慌里慌张的边喊大帅边围了上去,七手八脚的把他搀了起来。雷督理摔懵了,站起来后不说话,单是晃,叶春好站在人外踮了脚看他,就看他鼻子额头都没事,但左颧骨明显的红了一块。皮肉伤是不打紧的,她放了点心,却不想雷督理抬手一抹鼻子,竟然抹出了一手的鲜血。
  大门内外都悬着电灯,把这一带照得通亮,雷督理瞧见了自己手上的血,明显是吓了一跳,慌忙伸手又去抹,几下子就抹了个不可收拾。忽然抬眼看到了人群外的叶春好,他一把搡开了面前的副官,对着叶春好便是大吼:“你看什么?我摔成这样了,你就是干看着?我摔死了,你也干看着?”
  叶春好被他这一吼震得面红耳赤,脸上登时就挂不住了,下意识的想走,可雷督理见她呆站着不言不动,越发恼火,继续大吼:“你还看?你是傻子吗?你不知道给我擦一擦?”
  他这话一出,白雪峰立刻掏出手帕上前要给他擦手擦脸,然而随即就被雷督理推了开:“不用你!让她给我擦!”

第二十九章 雷霆之怒
  叶春好是个姑娘家,又是雷督理眼中的红人,所以平时除了林子枫之外,再没有人敢对她不和气。此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自知成了雷督理的靶子,但一方面,她无处可逃,另一方面,她眼看雷督理气得呼哧呼哧直喘,又是惊诧又是关切,真许她逃,她也不肯逃。
  取出手帕走上前去,她擦拭了雷督理的手脸,明知道雷督理正虎视眈眈的瞪着自己,却只做不知:“大帅还是回房好好的洗一洗吧,这么着擦不干净。”
  雷督理“哼”了一声:“你跟我走!”
  叶春好低低的答应了一声,没敢驳回,怕再激出他的雷霆之怒。
  雷督理回到了他起居坐卧的那座洋楼里。
  楼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这回叶春好看清楚了,就见他左颧骨的那一块红,已经破了皮渗了血,裤子的右膝盖也破了,露出同样血淋淋的一小片皮肉来。她没想到他摔得这样重,瞬时把他的狗脾气忘了,自己拧了白毛巾过来,给他轻轻的擦伤口,又让白雪峰找来药水棉花,给他的伤口消毒。
  雷督理疼得直吸气,他一吸气,叶春好的心就一抽,也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心惊。最后把纱布覆上伤口粘贴好了,她说道:“大帅上楼把这破裤子脱了吧,脱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蹭了膝盖上的伤。”
  雷督理坐在沙发上,气色依然不善:“都怪你!”
  叶春好见白雪峰等人都退出去了,自
  己又成了他的唯一靶子,只得无奈一笑:“好好好,都怪我。”
  雷督理一拍身边的靠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无理取闹不成?”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叶春好垂头站在他面前,不说话。可她越是示弱,雷督理越是咄咄逼人:“说啊!你是什么意思?我问你话,你不但不答,还给我看脸色!谁惯的你?”
  叶春好那张脸,先前本是恢复了白净的,此刻又猛的涨红了:“大帅今天是存心要找我的碴,我说什么都是无用,不如不说。”
  “我找你的碴?我他妈的为什么要找你的碴?”
  叶春好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直视了雷督理:“无非是我不许大帅动手动脚,大帅觉得自己被我扫了面子,心里不痛快罢了。”
  雷督理抓起靠枕向下一掼:“胡说八道!”
  叶春好知道自己是说中了他的心事——说不中,是她蠢笨;说中了,她心中又是一阵难受,一股酸楚的热气顶在喉头,她忽然间看不起了他,也不怕他不敬他了。他骂他的,她说她的:“大帅拿我出气,我没办法。可我是到大帅手下卖力气挣饭吃的,并不是来给大帅做姨太太的,这话我早就对大帅讲过,大帅自己也明明白白的知道!所以大帅今晚为了这种事情迁怒于我,不是我错,是大帅错!”
  雷督理弯腰捡起那个靠枕,恶狠狠的掷向了她,嗓音都变了:“你还冤枉我!”
  叶春好被那靠枕软绵绵的打了一下,然而不躲不走,因为听他声气不对,不是个单纯发火的样子。雷督理又抄起了一只靠枕扔向了她:“叶春好!我拿真心待你,你就这么对我说话?!”
  叶春好这回发现雷督理的眼睛都红了,这可真是动了大气了——也可能真是受了大委屈了。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雷督理红了眼睛,她也带了哭腔:“你拿真心待我,难道我有虚情假意吗?”
  “你就是虚情假意!我当你是个好的,你却拒我于千里之外,你还说你不虚假?你还说你有情意?你不但虚情假意,你还恶毒!你编造罪名往我头上扣!”
  “我哪里有拒你于千里之外?男女有别,谁愿意和你闹着玩,你找谁去。我不愿意。我都说我不嫁人了,还和男子藕断丝连玩玩闹闹的,那我成什么人了?”
  “好,好,你冰清玉洁,我是流氓。你都对,错全是我的。”
  叶春好听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分明是占着理的,可是怎么说也说不清楚,又急又气,眼泪便流了满脸:“我没说那话!你说我冤枉你,那你这不是也在冤枉我吗?”
  “我冤枉你?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说我冤枉你?”
  “你这个样子是你自己摔的!你自己走路不看路,也要怪到我身上吗?”
  “你还敢嘴硬?”
  雷督理说到这里,一挺身站起来走向了她,然而小腿磕上前方茶几,他摇晃着踉跄了一步,失去平衡,竟是“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疼得他当场大叫了一声。
  叶春好泪眼朦胧的见了,不假思索的上前扶他坐起来,就见他右膝盖上的纱布被鲜血洇透了,连忙撕下胶带揭开纱布,只见那膝盖经了方才的一跪,止住的鲜血又流了起来,伤势似乎比先前更严重了。而雷督理一拨她的手:“用不着你管!男女有别,我死了你都别管!”
  叶春好听他油盐不进、单是不讲理,自己想要继续跟他吵,可气息乱得身体都打了颤,莫说说话,连呼吸都费劲。抬手一抹那滔滔的眼泪,她忍无可忍的哭出了声音。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呜呜的大哭,怎么说都是丢人现眼的事情,她蹲在雷督理身边,先是用一只手狠命的捂了嘴,想把哭声捂回去,随后又用两只手扪了脸,想要遮住自己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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