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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骄_尼罗-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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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枫看着张嘉田这个野蛮的做派,也觉着挺碍眼,不过秘书长是不便、也没有资格挑剔帮办的,所以他垂下眼帘,不冷不热的答道:“那倒不必,也没有什么急事。”
  张嘉田从鼻孔里往外喷出
  了两道烟:“你是他的大舅子,和外人不一样,想去就去嘛,怕什么。”
  林子枫一听这话,忽然觉得十分窘迫,勉强答道:“大帅始终是我的上峰,我并不敢高攀。”
  张嘉田嘿嘿嘿的笑了一气,烟卷只剩了小半截,然而还是没有掉。林子枫感觉他这笑不是好笑,但具体是怎么个不好,又说不出来。于是站起身来,他告辞走了。
  张嘉田没留他,事实是如果方才这位客人不是林子枫,如果他不是对林子枫还稍微的高看一眼,那么方才他根本就不会见客。
  三天挨九顿骂,这气真他妈不是人受的,若说他真犯了什么错误,那他认罚,要打要骂他都可以捱,可问题是他这三天没有说错一句话,没有走错一步路,他是像恭敬祖宗那样恭敬着雷督理,然而还是三天挨了九顿骂。
  其中有四顿还是当众骂的。那么多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围观着他这个帮办挨骂,他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及至没了人,那骂得更凶了,一边骂,一边手边有什么就抓起什么,劈头盖脸的往他头上身上扔,他气得攥着拳头屏着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来控制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反抗,也不要怒吼。
  他这回可明白叶春好在他手里受的是什么罪了!
  到了最后,他索性实话实说:“你要是后悔让我当帮办了,那你发一句话,我立刻主动辞职,我还回文县当我的师长去。你别
  有话不说,总这么跟我硬闹。这么着我受不了,时间长了,你也受不了。”
  他把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可雷督理就是不发那句话。
  渐渐的,他在雷督理那里看出了一点意思——雷督理现在成天对着他发邪火,似乎并不是因为后悔让他当了帮办,雷督理所要的,也并不是他这个帮办的官职。
  这家伙看上的,是他手里的兵。
  那他哪能干?
  随便找了个机会,他话赶话的引着雷督理把自己撵回了北京。接下来怎么办,他还没有想好,不过让他放弃兵权,那是门都没有。
  从今往后,雷督理的话,他得小心着听了,该不听的话,他也是坚决不听了。至于驻扎在通县的那一个师,也绝无前往廊坊分散受训的可能,那一个师,尽管是马马虎虎的一个师,但生是他张嘉田的人,死是他张嘉田的鬼,谁也别想把那万八千人夺去!
  他就这么死活不听话,不信雷督理能把他的耳朵割去——他是雷督理的救命恩人,而且是以命换命的大恩。
  张嘉田打定了主意,在家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去了通县。驻扎在通县的这个师,从上到下都是他自己的人,且有一位满脸青春疙瘩的干儿子留守此地,充当他的眼线。他召集了众位军官,秘密的开了两场会议,然后不声不响的又溜回了北京城。结果他刚进家门,就得到消息,说是雷督理也在昨夜回来了。
  他不想去
  见雷督理——至少在半年之内不见的话,他是不会思念此人的。但他们就是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硬是单方面的躲着,也非长久之计。所以在这天晚上,他打听到雷督理是去了俱乐部,便动身前来。进门之后问准了地方,他直奔了跳舞厅。
  这时已经到了半夜时分,跳舞厅内的乐队刚刚奏完了最后一支舞曲。摩登男女们络绎的散了,他走过足迹凌乱的弹簧地板,看到前方低垂着的紫红色帷幔之后,有隐约的灯光。
  帷幔前方站着戎装笔挺的白雪峰,见他来了,白雪峰立刻露了微笑,挺身作势要敬礼,他连忙一摆手,又遥遥的往那帷幔里一指,同时对着白雪峰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在?”
  白雪峰不动了,只笑着一点头。
  他加快了脚步,走到那曳地的金丝绒帷幔前,他停下来,轻轻的向内探头一瞧,却是看见了叶春好。
  帷幔内藏着一个幽暗的小小空间,摆着茶几和三面沙发,叶春好手里攥着一条热毛巾,正站在首席的沙发旁,弯了腰给雷督理擦拭额头。忽然间一抬头,她见了张嘉田,便像吓了一跳似的,将两道弯弯的眉毛向上一扬,然后才直起腰笑道:“二哥来了。”
  雷督理窝在沙发里,两只脚架在了前方的茶几上,两只手也搭在了沙发的扶手上。脑袋向后枕着靠背,虽然这里灯光幽暗,可张嘉田也看得出他带着面红耳赤
  的醉相。
  一闪身进了来,他对着叶春好说道:“听说大帅回来了,我过来瞧瞧。”然后他迈开大步,稳重的、谨慎的、走到了雷督理身边,俯身低头去看他的眼睛:“大帅,我来了。”
  雷督理漠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黑眼珠转了开。
  叶春好这时说道:“今晚他是喝多了一点,现在酒劲还没过呢。”
  张嘉田笑嘻嘻的向后退了退,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大帅倒是难得喝醉。”
  叶春好,因为先前无论如何洁身自好都是无用,所以现在索性满不在乎,当着雷督理的面,也肯和张嘉田说几句闲话:“他在保定终究不如在北京舒服,如今可算回了来,就要好好的玩一玩乐一乐,酒也要放量的喝上几场。”
  张嘉田瞄了雷督理一眼,看他还在淡然的望天,便故意说道:“那不应该啊,我都早早的滚蛋了,大帅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叶春好知道他是话里有话,可是因为有点摸不清这里头的门道,所以不敢贸然回答。正好雷督理这时猛的一皱眉头,紧闭眼睛呻吟了一声,她便连忙起身走向外面,问白雪峰道:“大帅醉得头痛,醒酒汤还没做好吗?”
  白雪峰当即答道:“我这就催催去!”
  说完这话,他一路小跑的离了开。叶春好转身回来,就见张嘉田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雷督理的身后,用手指正摸索了穴位,要给他按摩脑袋。然而雷
  督理睁开眼睛看清了他,当即抬手一打他的手臂,嘴里咕哝道:“不要碰我!”
  张嘉田收回了手,苦笑着坐了回去:“大帅,我有那么招人烦吗?”
  叶春好坐回了原位,又向对面的张嘉田使了个眼色,不让他再对着雷督理贫嘴。可张嘉田乖乖的沉默了,雷督理却又开了口——摇摇晃晃的抬起头,他向左看看叶春好,又向右看看张嘉田,末了,他手指着叶春好,眼望着张嘉田,含糊着说了话:“她对我是有真心的。你,没有。”
  这话说完,他的手沉沉的落了下去。
  张嘉田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的短头发,牙疼似的深吸了一口凉气:“大帅,我对您也有真心,真的。”
  雷督理摇了摇头,然后向后仰靠过去,闭了眼睛喃喃道:“原来有,现在没了,变心了。”
  叶春好只管雷督理的财务,不管他的事业,所以此刻听了这话,依然是摸不清头脑,只知道雷督理先前是只对着自己开火的,如今不知为何调转枪口,改向张嘉田射击。甚至,两人的罪名听起来都很相似。
  这也真是蹊跷,自己和张嘉田,一个也逃不过,仿佛上辈子和他积攒了无数的恩怨情仇,全等着要在这辈子消解完毕。
  抬眼再看张嘉田,她又使了个眼色,不让张嘉田说话。雷督理清醒的时候,都不讲理,如今满口醉话,更是不值得一回答。忽见白雪峰端着一碗醒酒汤进了来
  ,她立刻起身伸了手:“给我吧,我喂他喝。”
  这醒酒汤又酸又甜,叶春好喂着雷督理喝了大半碗。张嘉田在旁边看着,帮忙不是,不帮忙也不是。叶春好看他像是有点坐不住,便小声说道:“二哥,你回去吧。有事明天再来找他。”
  张嘉田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叶春好向他道了一声再会,然后便叫白雪峰进来帮忙,要给雷督理穿外衣。张嘉田趁着忙乱,溜了出去,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乱糟糟的不舒服。
  去年叶春好被雷督理欺负得呜呜哭,他看在眼里,气得要死,心里不舒服。现在叶春好不知什么时候和雷督理又和好了,他看在眼里,很奇异的,依旧是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是嫉妒,嫉妒得眼都红了,心都黑了。雷一鸣这么个横不讲理的家伙,成天又磨人又吓人的,偏有叶春好真心实意的爱他;自己未见得哪里不如他,还比他年轻了十多岁,偏偏就没入叶春好的眼,反倒是被林燕侬那个臭娘们儿给赖上了。
  这他妈的!

第一百零四章 可怜
  林子枫终于把雷督理堵在了府里。
  雷督理竟敢公然的回家来住,这边足以证明自家妹妹的失败。妹妹战友既然是这样的无用,林子枫也就只得退让一步,不便、也不敢、太咄咄逼人。面对着雷督理,他挺和气的说道:“胜男说她很想念您,想请您回去住几天呢。”
  他和气,雷督理也和气,听了这话就站起身:“好,我现在就过去瞧瞧她。”
  林子枫万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心中不由得一喜。然而等雷督理当真到了帽儿胡同、见了林胜男了,却是只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就又要走。林胜男极力的梳洗打扮了,臃肿的棉袍也换成了轻俏些的夹袍,虽然腰身粗壮了,但手脚还是纤细的,无论如何不能算是丑陋,所以惶惶然的望着雷督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是不喜欢自己。
  她望着雷督理,林子枫望着她,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从来没见过小妹妹这样可怜巴巴的卑微模样,她简直就是在绝望的察言观色着,走投无路的想要挽留那个狼心狗肺的雷一鸣。
  对待林胜男,林子枫经常会有些恍惚,说不清她究竟是自己的妹妹,还是自己的女儿。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兄长式的,还是父亲式的。有时,他甚至会感觉她是自己游离在外的一部分——他一手把她抚养成人,她是他血脉相通的手足。
  林胜男抓住了雷督理的一只手,默
  默的送他往外走,雷督理对她是非常的和蔼可亲,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微笑着对她说道:“回去吧,我又不是外人,出来进去的还用你迎送吗?你有这个力量,攒下来给儿子吧!”
  林胜男看了他的笑脸,忽然生出了一点希冀,鼓足勇气说道:“你……你不走了好不好?”
  雷督理答道:“我有事情,不走不行。”
  “那……那你晚上回家来,好不好?”
  “我要是半夜才回来,那不是要打扰你吗?”雷督理抽出手来,轻轻一扯她的辫梢:“小东西,别多心,不是说夏天就能生了?等你生完了儿子,我专门带你出去玩一阵子。”然后他向着房门偏偏头:“回去吧,外头风凉。”
  三言两语的,他脱了身。林子枫在一旁站着,就看妹妹呆站在院子里,脸上隐隐有了一点安然的神色,显然是信了那厮许的大愿。无声无形的暗暗喟叹了,林子枫知道单凭妹妹一个人,是拿不住雷一鸣的,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了——也有那种人,半辈子都是混账糊涂蛋,直到有了儿女,才洗心革面正经做人的。
  雷督理在小太太这里点了个卯儿,转身就又回了雷府。叶春好也是刚回来,身上穿着一件嫩柳色的长旗袍,还没有换。见他进了门,她也不多说,直接就招手道:“早上就抓不到你的人影了,回来得正好,你跟我来。”
  她这话
  是站在楼梯上说的,雷督理仰头望过去,就见她那细条条的高挑身材,穿着这样一件旗袍,面貌又美丽,真有点像是春柳成精的样子,便忍不住一笑:“有什么好事找我?”
  叶春好转身往上走:“来就是了,横竖不能把你吃了。”
  雷督理跟着她上楼进了卧室,叶春好走到床边,弯了腰去翻枕头:“你把上衣脱了。”
  雷督理坐到床边,伸头去看她的脸:“难得啊,也有你求我的时候。”
  叶春好扭过脸,大睁着眼睛看他:“我求你什么啦?”
  雷督理笑了,笑得不怀好意:“大概是我有你没有的东西吧。”
  叶春好怔了怔,随即红了脸,用食指在他额头上用力一戳:“谁要你那个坏东西!”然后她从枕头下面翻出了一件叠好的毛线背心:“我是让你脱了外衣,试试这个。本来想给你织一件毛线衫的,可是速度实在是太慢,等到织好了,天气也热了,所以就改成了背心。”
  说完这话,她为雷督理脱了外衣露出衬衫,又把毛线背心给他套了上。雷督理站起来,自己低头扯了扯下摆,然后抬头笑问叶春好:“怎么样?”
  叶春好也笑吟吟的打量着他:“我看尺寸正合适。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很好。”说到这里,他抬手行了个姿势很花俏的军礼:“多谢太太。”
  叶春好被他逗笑了,笑过之后,又问:“你吃了午饭没有?”
  雷督理犹豫
  了一下:“在外面吃过了。”
  叶春好并没有追问,只道:“那好,我让厨房开一个人的饭。我下午要去演讲,中午吃得饱一点,才有力气。”
  “演讲?”
  “到女子中学去演讲,讲的都是女学生的事情,你不懂的。”
  “那我过去旁听一次,不就懂了?”
  叶春好又戳了他一指头:“好意思说!女学生的事情,你要懂来做什么?我要去吃午饭了,别挡我的路。”
  雷督理笑眯眯的跟着她出了卧室往楼下走——太太不但年轻貌美,而且会当家,会管账,会演讲,还会织毛衣,隔三差五的还要上报纸。被这样才貌双全的太太戳一指头骂一句,也是一件美事。
  不知不觉的,他又拿她当个宝贝了。
  雷督理自认是个专情的人,心中一时只能装一个宝贝。他既对叶春好爱火复燃,就没有心思再去温暖小公馆里的林胜男了。
  他不知道,林胜男很想他。
  天气越来越暖了,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坠得她腰肢沉痛,行走坐卧,没有一刻是舒服的,想要勉强自己多吃一点,可是腹中胎儿挤压了她的五脏六腑,肠胃的消化全出了问题,她吃都吃得痛苦。
  她终日的头晕头痛,身体的养分与血液像是全被那胎儿吸收走了,可要说具体的病症,她又没有。因为这个,她不敢再总给雷督理打电话,怕雷督理以为她是在撒谎装病,可她不打电话,雷督理便真的不
  来。
  她实在是太想他了。
  林子枫依然是天天过来瞧她一次。这一天,他进门时,她刚要从梦中惊醒,满脸都是眼泪。林子枫一见她哭成了这个样子,以为她是做了噩梦,连忙要来安慰她,然而她哽咽着摇头:“我没做噩梦,我是梦见宇霆了。”
  “梦见他了?”林子枫俯身问道:“梦里,他欺负你了?”
  “不是的。”她没有力气伸手去拿手帕,索性扭头在枕巾上蹭了蹭眼泪:“我梦见他回来了,不走了,又对我像原来那样好了,陪我捉迷藏,给我梳头发,带我去跳舞……”
  “男子多有这个喜新厌旧的劣性。”他拿过手帕给妹妹擦了眼泪:“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不要伤心,好好的保养身体,等到小孩子生下来了,他自然还会回到你身边。他纵是不想你,难道还能不爱他的亲儿子吗?”
  林胜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泪眼婆娑的去看林子枫:“哥,我这一阵子没不听话,我也没惹他生气,是他自己不肯来。”
  林子枫伸手轻轻拍她的后背:“是,哥哥知道,不怪你。”
  “哥,你再去找他一次吧,我给他打电话,都没用。”
  林子枫忽然站了起来:“好,我去找他。”
  说完这话,他扭头就走——只不过是半年多的工夫,妹妹竟从个天真烂漫的女学生变成了个孤独可怜的小妇人,再不走的话,他也要哭了。
  林子枫在俱乐部的公事
  房里找到了雷督理,用婉转恳切的言辞,转达了妹妹的意思。他想雷督理听了这一番话,即便是不动心,至少也会过去露上一面。哪知雷督理听到最后,却是不以为然:“她身子弱,养着就是了,我一不是医生,二不能替她怀孩子,去了又有什么用?”
  林子枫答道:“您过去看看她,对她来讲,便是一种莫大的安慰,这比吃什么补药都强啊。”
  雷督理听了这话,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们兄妹的心思,你可以放心,我对你妹妹,当然是会负责到底。不过你若是因为得了我这句话,就要对我管东管西,那可是妄想。”说到这里,他起身把白雪峰叫了进来,一边让白雪峰伺候自己穿外衣,一边又道:“我看胜男没什么病,要说现在身体不舒服,那也是正常的情况,怀孩子嘛,哪有舒服的?你让她好好养着,不要胡思乱想。我有时间了,就去看她。”
  林子枫急了:“大帅,您今天过去,哪怕坐半个小时也行。胜男她——”
  他这话没能说完,因为雷督理忽然对他一瞪眼睛:“子枫!”
  林子枫被他这一声不耐烦的呵斥吓了一跳,而雷督理随即一甩袖子,一边向外走,一边牢牢骚骚的嘀咕出两个字:“啰嗦!”
  林子枫听了这两个字,没再追他,只呆呆的站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他向后退了一步,背靠墙壁,仰头向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时光易逝,天气渐暖。林胜男脱了夹袍,换了单衣。
  在她穿夹袍的这段时间里,雷督理拢共只来看过她一次。如今她换了单衣,身体依然是细瘦的,中间赫然隆起一只圆滚滚的大肚皮,瞧着简直有些骇人。
  林老太太体衰多病,所以被一双儿女蒙在了鼓里,还以为女儿依然在小公馆里做那荣华富贵的小太太。林胜男有了心事,没法子对妈讲,也没有姐姐妹妹可以商量,只能憋在心里,一个人硬扛。
  她日夜思念着丈夫,可是没有力气去恨叶春好了,唯一的一点精气神,都被她存在体内,留给了孩子。有好些个事情道理,好些个前因后果,她都还不很明白,不过她知道只要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人生就又有希望了,就能成功胜利了。
  她爱雷督理——没爱过别人,刚稍微懂得“爱”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就懵懵懂懂的到了雷督理身边、被哥哥指挥着去爱了他。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她呆呆的往窗外望,心想等到了自己生小孩子的时候,他总不能不来吧?他不来看自己,也要来看小孩子呀!
  她又想:我变得这么丑,脸上长了这么多斑,一定会生个儿子出来。等我生了儿子,他就会对我好起来了。
  这样一想,她忽然又微微的有一点高兴,觉得自己这是在卧薪尝胆,将来终会过上好日子的。

第一百零五章 这厢那厢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雷督理从外面回了来,还没进门就脱了外头的军装上衣。叶春好见了,便是问道:“你是从哪里回来的?怎么热成了这样?”
  雷督理掏出手帕擦汗:“刚送了老卢上火车,今天这个温度,算是夏天了吧?”
  所谓“老卢”者,便是和他竞争过三省巡阅使的山东卢督理。卢督理竞争失败之后,跑回山东蛰伏了一阵子,然后接受了现实,同雷督理讲了和。而张嘉田早在年前,就把韩伯信司令的二儿子和三儿子释放了回去——韩二韩三这两位少爷平日吃喝嫖赌,熬得身体瘦弱,宛如两条营养不良的带鱼。而他们的父亲绑架雷督理不成、连累得他们成了人质囚徒,被张嘉田的部下关押进了一所小院子里,成天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终日只能坐在房内吃干饭读闲书,结果竟是养得元气饱满,由刀鱼变成了胖头鱼,甚至还多认识了不少字,谈吐都斯文了许多。
  韩伯信见了这两条胖头鱼儿子,惊讶至极,恨不得把余下三个儿子也送去张嘉田那里住上半年。而他既有着这样的心思,对外自然也就不再攻击雷一鸣和雷一鸣的走狗张嘉田。于是去年的一场大战,至此才算是正式结束了。
  此刻,雷督理一边说热,一边又打量着叶春好:“你不怕热?”
  叶春好一扯自己那薄薄的喇叭袖子:“你看看我穿的是什么,再看看你穿
  的是什么?”说着她走上前去,为他解那青缎子马甲的纽扣:“你这种里三层外三层的穿法,不热才怪。”
  雷督理由着她摆布自己,忽然又道:“天气这么热,我们出城玩玩,如何?”
  “又去西山?”叶春好问他:“春天去过两次了,还去?”
  “那就走得再远一点。”
  “再远一点,又能远到哪里去?去北戴河的话,有点太早,还不够热。去天津?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她抬眼冲着他一笑,眉目弯弯,睫毛忽闪忽闪的:“你说,我们能到哪里去?”
  雷督理看了她这个喜眉笑眼的模样,便也跟着她笑了:“我还真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
  雷督理和叶春好进行了一番谈话,而这谈话的结果,便是翌日中午,两人在副官卫兵的簇拥下登上了专列。而在两人离家不久,一辆汽车缓缓停到了雷府大门口,车门开处,先跳下来了一名大脚老妈子,老妈子落地之后转了身,又从汽车内搀出了林胜男。
  林胜男穿着一身水绿衫子,头脸收拾得干干净净,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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