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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耽兮不可说-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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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泽又瞥了眼郑以恒:“你不知道,当时这小子坐在台下眼睛都直了。”
这个时候郑以恒把相机往姜宏怀里一塞,面无表情地走到程泽身前,不容分说就勾起他的脖子,带着他往篮球架走:“走走走,打篮球去。”
实则程泽比郑以恒还要高上半个脑袋,眼下咿呀咧嘴地被郑以恒勾在胳膊下,艰难地朝姜宏道:“女神救我!”
郑以恒沉着脸赏了他一颗暴栗,程泽这才住嘴。
姜宏嘴角微扬,蹦跶到长椅前坐下,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将镜头对准了篮球架下青春昂扬的几个身影。
这还是第一次,她见到这个样子的郑以恒呐。
很久以后,姜宏才渐渐从程泽的那番话里琢磨出了些意味。
程泽说,初二那年的元旦汇演,她的一袭水蓝长裙成了她的战袍,让她在年段里留了名,也让郑以恒记住了她。
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快忘了,幼时的自己,其实很喜欢古典舞,很喜欢那样的舞台。只是升入初三之后,迫于学业,她才渐渐远离了这些。
初二的元旦汇演,是她记忆里最后一次登上舞台。
人生里缺失了心向往之的东西,着实是件很可怕的事情。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姜宏觉得自己宛若修行的苦行僧,而学习,就是她必修的课业,渡不过的业障。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约莫是在高中的时候,因缘际会地让她通过历史社的同学接触到了汉服。幼时练舞的激情全然转化成了对汉服的好奇与渴求。那时候,围在她周围的三五同袍不过都是些天真烂漫的高中生,在阳光的笼罩下积极地成长着,没有那么多戾气,也没有所谓的优越感。及至大学,她又渐渐地跟着导师将目光落在服饰背后的文化上,遇见顾亭,遇见唐令仪,以及,再次遇见郑以恒。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不再是舞台上的姜宏了。
在社团里,她有过很多次机会身着汉服、盛装登台,但她渐渐发觉,自己所爱的并非舞台本身,而是那些表演所要表达出来的那些不可言说的含义。古典舞如是,唐制昏礼亦如是。
然而命运就像一个轮回的圈,姜宏全然没有想到,初二的元旦汇演后,隔了十三年的光阴,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再一次走到了舞台的镁光灯下。
那么仓促,那么措手不及。
☆、骄阳流火(4)
秋天的雨来得一阵一阵的; 带了些江南的缱绻缠绵; 即便停了落雨,阴恻恻的天也不会利落地立马放出阳光。
顾亭的母亲突然病重,重阳过后的仲秋,对于老人家而言; 总是分外难熬些。便是在这样一个阴郁的清晨,她跟着丈夫登上最早的飞机,踏着日出飞赴母亲的病榻前。
周六; 没有了工作与学业的压迫; 一切显得如此惬意闲适。
飞机起飞的一小时后,唐令仪按照顾亭的嘱托在书院的档案室里整理出一沓厚厚的浅草成长史。
飞机起飞的三小时后,姜宏抱着成套的汉服匆匆赶到书院; 在小崽子们踏入院子之前打开了教室内的多媒体课件。
飞机降落的两小时后; 所有参与开幕式展演的志愿者们如期来到书院; 趁着午休十分进行最后的走位练习。
飞机降落的三小时后,姜宏坐在三进院的檐廊下,念念有词地背诵着稿子; 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院中预备出发前往剧院的老师与志愿者。
飞机降落的四小时之后,姜宏结束了这一天在书院中的授课; 抱着上午带来书院的汉服跑到恕园出口; 不等她伸手拦下出租车; 一辆黑色的私家车。
车窗落下,露出郑以恒俊朗的侧颜。许是因为工作,他又换上了一身英挺好看的正装; 一手搭着方向盘,朝姜宏笑道:“上车。”
姜宏赶着时间,因而压下心中的疑惑,绕到车的另一侧将自己塞进了后座。
郑以恒锁上车门,抬眸,透过后视镜望着她:“你这是把我当司机了?”
把手上的汉服袋子稳妥地放至身侧的空位,姜宏深深剜了他一眼:“副驾驶位只怕塞不下一个抱着汉服的我。”
郑以恒只道姜宏急着给顾亭送衣裳,笑而不语,踩下油门就朝着剧院扬长而去。
姜宏无心再去背诵那些稿子,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行道树,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郑以恒:“唐令仪打电话给我,说你还在书院。”
……
半晌,姜宏终于憋出一句话:“她什么时候竟和你这么熟悉了?”
“都在一个工作群里,彼此都有联系方式,你不也在里面么?”说着,郑以恒唇角微启,得寸进尺道,“姜姜,你是不是醋了?”
自打交了策划后,她就像个甩手掌柜,不怎么搭理展演的排练工作。姜宏抬脚朝驾驶座轻轻踹了一脚:“谁是你的姜姜!”
~~~~~~
剧院位于城北的新落成的文化广场内,占地广阔,姜宏头一次来这儿,从地下车库走上地面,跟在郑以恒身后才勉强没有将自己走失了。
唐令仪与其余没课的后勤老师们一早便到了剧院,十多号人,并着成箱的汉服与配饰,一齐挤在后台的化妆室内。
入了剧院,郑以恒便去了媒体区与同事汇合,姜宏则左闪右闪地避开了左右人群,终于摸索着寻到了安排给他们的化妆室,将手上的汉服放至妆台前。
唐令仪正屏息弯腰替文茵点着笑靥。
点笑靥是个细致活,唐令仪让文茵勾起唇角,在棉签上抹了些胭脂色的口红,轻轻点在她两颊的酒窝上。
文茵的脸都笑僵了。
“还有多久开幕?”见唐令仪终于呼出一口气,姜宏问道。
“晚上七点正式开始,不到两个小时了。”唐令仪放下手中的化妆刷,将早放在妆台另一侧的A4纸递给姜宏,“刚刚结束了彩排,工作人员把流程单子送过来了。所有参与的单位企业里我们排第二,司射阁的射礼展之后你就得上去了。我另外准备了一份发言稿的备份,喏。”
姜宏只接过唐令仪手中的流程单子,匆匆扫视一眼,摆摆手道:“稿子我已经背出来了,但一会儿的采访……嗳呀脑袋都要炸了!”
“学姐昨天夜里发了信息给我,这是我今天一早整理出来的,将就着看。”唐令仪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一沓资料,“我还得替文茵做发型,暂且管不了你了。”
姜宏知晓为了这一次展演,这群人一直排练到昨日深夜,遂安慰地抱抱唐令仪:“大家都辛苦了。”
所幸平日里书院内部分工明确,顾亭又在登机前及时安排好了后续调动,是以她虽然是书院的主心骨,在这般紧要关头突然离开返家,但书院上下里外的所有事务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负责教务的老师们大多留在书院,继续傍晚与夜里的课程;顾亭没有挪用行政老师们的周末假期,因此跟着来到剧院的,除去姜宏与唐令仪,也不过三五人。
坐在镜前的文茵将两人的对话悉数听去,不明所以道:“姜老师这是要替顾老师上场吗?”
姜宏颔首,言简意赅解释道:“昨天夜里学姐家中出了急事,和丈夫一起搭最早的飞机回去了。我帮她修过稿子,对稿子熟,所以我替她上。”
文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心中担忧道:“顾老师……不要紧吧?”
唐令仪将文茵的长发高高束起,贴着头皮盘好,又用发网套住:“我相信学姐一定能处理好的。现在,你更应关心两小时后的展演。”
文茵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
说完这些,唐令仪才从装着发包的箱子中取出新娘的发髻。
姜宏捧着资料,缩在角落处的沙发上一目十行地翻阅手中的厚册子。隔着薄薄的墙板,不时传来调试舞台音响的断续音乐声与气急败坏的人语。
从大二跟着导师头一回到书院里当志愿者,到现在已足足有七八年了。浅草书院本也不过十岁的年纪,因此比之其他后来才加入的老师,姜宏与顾亭更像是眼看着书院慢慢长大。资料里的那些文字浮在眼前,皆化作了过往七八年的记忆,流转在姜宏脑际。
“姜姜你带的汉服是什么样的?”唐令仪打理完文茵,终于得了空隙关照姜宏。
姜宏放下资料册,走到唐令仪身边,帮她一起将汉服拿了出来:“齐胸,黑色的上儒和绛红的下裙。这儿还有一条颜色更深的披帛。”
“我有眼睛,看见了。”唐令仪将手上的一团雪纺衣裙悉数塞进姜宏怀里,“你顶的是学姐的位置,需要提早到嘉宾席入座,不能在这儿久待,看完了资料就快去换上。”
姜宏无言地捧着盈盈满怀的衣裙,认命道:“嗳,那我的外套手包都先放在你这儿咯?”
唐令仪回身替文茵簪好凤冠,头也不回道:“门边上有个紫色的收纳箱,和其他志愿者的常服一起放那就可以了。”
不等姜宏回应,她又补道:“洗手间出门左拐。”
虽说唐制娇俏,但姜宏手里的这一套齐胸襦裙却是个中反骨,浓墨重彩的颜色,褪去温雅与俏皮,竟露出了一丝齐胸襦裙少有的典雅大气。
见到换好衣裳的姜宏,唐令仪呆了呆:“……你,这,挺端庄的。”
记忆里的姜宏总之娇娇柔柔的,难有这般气势迫人的模样。偏生配上姜宏那张文雅好看的眉眼,这股子气魄又被敛去了许多戾气,只让人心生惊艳。
姜宏理了理挽在双臂间的披帛,顺势坐到唐令仪身前的化妆凳上,自嘲道:“年纪大了,不好意思再穿着那些粉嫩嫩的小裙子了。”
一直在化妆室另一侧清点道具的四十多的张老师:……
唐令仪拿起妆前乳糊到姜宏脸上,不禁吐槽:“你这一身太令人出乎意料,我都不知道该给你做什么样的妆发了!”
姜宏:“按照你原先给学姐设计的做就行。”
唐令仪摇头:“你和学姐的样貌气质完全不同,年龄阅历也不一样。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如果我给你梳个高髻,铁定不好看。”
姜宏:“……”
知悉姜宏口才好,唯恐她反驳,唐令仪补充道:“到时候丢了书院的面子算谁的?”
“……那你可别再变戏法般的拿出一顶流光溢彩的发冠来,”姜宏转动椅子,朝着唐令仪戏谑道,“我等会儿可还得去嘉宾席呢。”
唐令仪自然知晓姜宏话语中的意有所指。
这一回,姜宏不是舞台幕后的策划者,也不是镜头下的汉服模特,不能太过普通,泯灭在一群列席的文化从事者间;却更不能太过出挑,叫周身的衣饰喧宾夺主。
外头调试音效与灯光的杂音渐渐止息,姜宏最后瞟了眼妆台上的稿子,从妆台前站起身长长抒了口气。
“姜姜你一定可以的!你待在书院的时间可比我久多了呢。”唐令仪看出她的紧张,伸手抱住姜宏,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应付那些记者的时候,靠的可不是死记硬背,而是心。”
姜宏被她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恩。”
“姜老师一定可以的。”文茵抱着手暖,蹭到姜宏身边笑道,“我肖想姜老师穿汉服的模样很久了,果然很美。”
三两分布在化妆室四周的志愿者听懂动静,一个跟着一个走到姜宏与唐令仪身前,彼此笑着吵嚷着。
唐令仪环望四周,除了梁欢,见人大多都齐了,便笑着鼓劲道:“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今晚一定会是我们最完美的一次唐制昏礼。”
姜宏亦笑着叮嘱:“按照流程,在我做完演讲后直接开始播放VCR,记得趁VCR结束时舞台灯光全暗的时候摆好道具,自己的定点都记得吧?”
真到了临演前的一刹那,往日里排练的心酸与汗水悉数化作了心底的跃跃欲试,从那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上,姜宏瞧见的分明是七八年前,站在唐制昏礼幕后的自己。
自信而骄傲。
剧场播放着迎宾的乐曲,透过悠长的后台走廊传进狭□□仄的化妆室。
气氛正好,心情舒畅,姜宏对镜打理着有些微凌乱的裙摆,走出了化妆室。
然而刚刚步出化妆室门前走廊的拐角,却叫她遇见了一个预想不到的人。
林书哲。
☆、骄阳流火(5)
林书哲穿着一身墨蓝飞鱼服; 脚踏皁靴; 头束网巾,腰上的箭囊别在革带上,散发着一股刚毅的气息。七八年了,林书哲也不再是那个学着国画、清雅平和的男孩子。
姜宏端详着面前的男人; 揣摩着他出现在此处的用意。
林书哲一手随意搭着箭囊上的剑羽,身上就这么多了一份轩昂之势,那股气场; 竟让姜宏莫名想起了郑以恒。只是; 比起那个行走的衣架子,林书哲到底略差了些火候呐。
走廊逼仄曲折,他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在走道中央; 堵得姜宏无处可去。
“姜学姐?”
姜宏提着裙摆; 朝他颔首。
这条走道上只有一间化妆室; 早已被工作人员安排给了书院。姜宏走到林书哲身前:“司射阁的准备室不在这儿吧?”
林书哲侧着身子给姜宏让路:“恩。”
姜宏已走到林书哲身后,听见他嘴里的音节后,却兀地停下步子; 放下怀里的裙摆,转身朝他道:“有事么?我是顾亭学姐的助理; 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林书哲仍侧着身子; 沉默半晌; 对姜宏道:“……没有吧。”
“那就回去吧,我记得司射阁的箭阵展演应该在我们之前?”姜宏直视着林书哲的双眸,语气生硬。
林书哲放下搭在箭羽上的手; 右手握拳,遂又放开,缓缓开口:“学姐……又和郑学长在一起了吗?”
闻言,姜宏微微蹙眉。
这一回的文化论坛,郑以恒与文茵跟着董老师,负责书院和司射阁的采访。不知道这厮又在旁人面前说了什么,亦或是做了什么,竟让林书哲生出这样的猜测。
左右并未真正波及烦扰到她的生活,所以她并不恼郑以恒,只是却有些猜透了林书哲的心思。她问:“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想起不久前唐令仪在她家边嚼着肉边愤愤的情景,不及林书哲开口,姜宏又道:“如果我说是,我们又在一起了,你是不是就觉得自己也能效仿郑以恒,重新把令仪追回来?”
林书哲不妨被姜宏看了个透彻,一时无言。
姜宏:“不可能的。当年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明白。”
林书哲不甘心:“我已经和她断了联系。而且学姐凭什么否定我?比起我,当年郑学长可是都有孩——”
姜宏打断他,笑:“你也相信那些人云亦云的传闻么?
林书哲惊:“什么?”
姜宏:“林学弟,看清楚了,郑以恒和你不一样,令仪和我也不一样。躲在郑以恒背后才敢追自己喜欢的姑娘,算什么本事呢?”
林书哲的面色僵了几分。
姜宏仍盯着他,目光坚定清冷,灼灼逼迫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
“借过。”正当两人对峙的时候,梁欢突然从两人身后冒了出来。
梁欢将Jarvis先生送到会场,才换好身上的衣裳从洗手间出来,就听见姜宏将那位司射阁的工作人员怼到出不了声。
他双手捧着冠帽,行到两人中间,笑着朝姜宏道:“我刚才路过剧场大门,已经开始签到了。”
姜宏神色一凛,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只觉得自己望着梁欢的笑脸,竟瞧出了狐狸般的狡猾。
她叹了口气,重新提起裙摆:“我先走了,学弟也回去吧。”
林书哲仍怔于原地。
见姜宏走远了,梁欢朝他颔首,径直越过林书哲,往化妆室走去。
“林先生?”听见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梁欢止步,开口。
林书哲蓦地抬头:“您认识我?”
梁欢笑:“听唐老师提起过。”
“真是抱歉,您认识我,我却不认识您。”林书哲一怔,笑得勉强。
梁欢将手上的冠帽戴到头上,朝林书哲摆摆手:“如果我是你,我会听姜老师的话,回到司射阁的休息室。过去的都过去了,别再给唐老师的生活造成困扰了。”
林书哲满目惊诧:“你怎么知道我——”
“姜姜!等等”隔着门板,走廊上突然传来唐令仪的呼喊声,“你的手机落在收纳箱了!”
林书哲身形微顿,梁欢的目光自他身上扫过,快步走到化妆室前,想趁着唐令仪还未开门,将人堵回化妆室:“别费嗓子了,人已经走了。”
然而不及梁欢停下脚步,唐令仪右手拿着姜宏的手机,已打开门,匆匆跑出。尚来不及收势,她一头猛扎进他胸口。
梁欢捂着胸口踉跄着倒退了几步,脑袋上的的冠帽也歪向一边。
唐令仪见状,顺手将姜宏的手机塞回口袋,踮脚替梁欢整理衣冠,恨铁不成钢:“说了多少次,穿交领的时候需要注意背后的中缝,这样前襟才会平整。还有这顶帽子是怎么回事?”
修长漂亮的双手游走在胸前,梁欢挺直了身子。
这又是一个亲密且尴尬的姿势。
唐令仪却浑然未觉,待替梁欢系好颔下的帽绳后,抓着他的胳膊就往化妆室里带。
两人谁都没有再注意走廊外侧的林书哲。
“嗒嗒嗒嗒……”这个时候,走廊那头传来一阵奔跑声,唐令仪与梁欢不禁扭头循声望去,却见是郑以恒匆匆而来。
待他堪堪停在林书哲面前,唐令仪开口问道:“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媒体区吗,来这做什么?”
“董老师忘带录音笔了,我来借文茵的录音笔,”郑以恒顺了口气,顺势往化妆室内瞟了眼,“姜姜不在?”
姜姜……
三双眼睛顿时炯炯有神地望向郑以恒,闪着或明或暗的八卦火焰。
梁欢朝郑以恒微微挑眉。
唐令仪敛下眸子,一时不知自己先前让郑以恒把姜宏从书院里接出来的那通电话是对是错。
“学姐才走,”一直被晾在一边的林书哲突然开口,“去剧场了。”
郑以恒满心满眼觉得姜宏是去找自己的,回头诧异地看向林书哲:“我才从剧场出来,怎么没见到她?”
“媒体区在二楼吧?姜宏去了一楼。顾老师今天不在,姜宏替她。”梁欢开口解释道。
“她替顾老师?”郑以恒微微提高语调,“这么突然,她……可以吗?”
他自己就是记者,对于采访提问的各种套路与陷阱不可不谓了如指掌。明明周三夜里顾亭仍在书院准备发言稿,怎么不打两天功夫,就换作了姜宏?
短短两天,既要背诵发言稿,又要准备答记者问,不被记者绕到沟里去。不论于谁而言,都有些过于紧迫了。且他知道姜宏的骨子里有多么不喜交际,光是这般作想,他就感到一阵心头无力。
担心那个瞧着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应付不了老记者们刁钻刻薄的问题。
可偏偏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大的事,她却完全不曾他同他提起。
……所以,她还是在顾忌他吗?
三人对话间,唐令仪已在化妆室内转了个来回,从文茵手里接过录音笔,胡乱塞到郑以恒手上:“姜姜没告诉你她今天要替学姐发言吗?”
郑以恒捏着录音笔,愣愣的。
“可千万别小瞧了姜姜,她的国学积淀和口才都是数一数二的,不过是平时懒得显摆罢了。”唐令仪顺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郑以恒,“正巧她的手机落这儿了,既然你找她,就顺便带去吧。”
说完,不等郑以恒回答,她一手抓住梁欢的衣袖,臂上发力,将人拉进了化妆室,“啪”得一声关了门。
郑以恒:“……”
林书哲:“……”
两个大男人站在狭窄的走廊上面面相觑,良久,郑以恒瞥着梁欢身上的飞鱼服,开口问道:“你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找唐老师。”对着郑以恒,却不知为何,林书哲总觉得自己低了一截气势。来时鼓足的起劲早已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幺蛾子折腾灭了。
剧场内的音乐终于从迎宾曲换成了舒缓的轻音乐,还有甜美的女生滚动播报着开幕式相关事宜。
郑以恒将手上的银白手机放回衣襟内的口袋,淡淡道:“我刚才遇见蒋先生了,他哪儿都找不到你。”
林书哲喉结微动,泄了口气,说:“我这就过去。”
~~~~~~
听着外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唐令仪无力地瘫坐在刚刚阖上的紫色收纳箱上。
手机突然进了条消息,唐令仪顺手从又口袋中取出手机,见是顾亭发来的微信。
【亭亭如盖:母亲的病情和缓了。明天就回去。】
【亭亭如盖:放宽心,语文教师的临场应变一定强过书院的老师。后边的采访一定没问题!】
唐令仪抒了口气,拇指划过手机解锁,准备给顾亭回信息。
触控ID显示错误。
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
她急忙又翻转手机。
望着银白水果机后黑白花纹的手机壳,她忽而从收纳箱上蹦了起来:“嗳呀糟糕!我把自己的手机给郑以恒了!”
门板薄,所谓的隔音效果根本聊胜于无。梁欢见着唐令仪眼下的这个模样,心不在焉地连手机都分不清楚,料想她一定一早就听见了林书哲与姜宏的动静。
掩耳盗铃吧。
林书哲那厮,在她心底大概还是又些莫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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