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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人_萧雪鱼-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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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pg2399。”
☆、第五十七章 —疯狂本性
电话铃在黑暗中响了又响,一遍遍重复着山涧流水的清音,刚开始听着还不错,挺助眠,但在半梦半醒间仍然响个不停,硬是拉回了他清醒的意识。
何景明暴躁地接通了电话,粗声粗气地道:“喂?”
“pg2399,”那头传来一个清晰坚定的女声,每个字的发音都咬得很重,听起来抑扬顿挫,不像正常说话倒像念书,“你今天的狩猎活动没有向总部作出汇报。”
“因为没什么值得说,”他坐起身,床单滑下胸口,露出赤luo的宽阔肩膀和健美手臂,他的体格隐藏在书生气的白衬衫底下,远比看上去强壮。“吴敏领先一着,她炸毁了a711基地,而我连她的影子都没摸着,这就是目前全部的事实,over。”
“会长对这个事实并不满意。”
“相信我,”何景明揉搓着睡眠不足的干涩双眼,不耐烦地道,“我也非常、非常的不满意。”
“会长想知道你下一步的计划。”
“没有计划,”他断然道,“像吴敏这样的聪明人,她是个天才不是吗?给她十分钟就能在大脑里罗列出上百个计划并且一一打破它,所有符合逻辑的、有迹可循的追捕方案在她那里都行不通,随机应变更适合我们的游戏,我总能找到方法给她一个惊喜。”
女声停顿了不短的时间,随后不带丝毫感情地追问:“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何景明坦然说出实话,“现在主动权不在我手里。”
“会长问你有什么办法夺回主动权?”
他沉吟了半晌,凌晨三点的宾馆套房,窗帘低垂,他没有戴眼镜,眼前既黑且模糊,他分不清是由于光线不足或是视力局限。
“那几个孩子,”最终他道,“他们其中一个和吴敏关系匪浅。”
“明白。”女声迅速回应,“会长将促使更多会员参与围猎。”
电话终于挂断,何景明听着断线的忙音,那短促尖锐的噪音只响了半声便戛然而止,仅余下长久的、忧心忡忡的宁静。
他不再急着入睡,抚慰一整天猫鼠游戏过后疲惫不堪的身心,而是背靠床头板,双手抱胸,怔忡地思索了良久。
有什么地方不对?何景明想,如果那个孩子真的对吴敏那么重要,她有的是办法把他安全妥善地隐藏起来,不可能让他如此轻易地发觉这一点——她几乎是自己主动把证据摆到了他面前。
除非……这一切都不是偶然,早就在那颗天才大脑的计算当中。
…………
……
这是一间四星级酒店,何景明居住的单人套间隔壁是一个豪华标准间,前台的住宿登记薄和电脑录入都被他仔细检查过,那上面显示它现在归一对出差的总经理及其女下属共有。
这对男女此刻正赤身裸身紧密相拥,某些敏感部位抵在一块儿,挤变了形,四只手四只脚巴住对方湿热的肌肤,乍看起来像某种攀附共生的新物种。
他们都在发抖,相贴的身体使得一个人的颤栗传染给另一个人,抖得越来越厉害,近似癫痫发作。
不,不是因为极乐,而是因为恐惧,或者还有寒冷。
“嘘——”吴敏从墙边转过头来,把一根食指竖在唇边,不高兴地瞟向两人,“安静点行吗,我听不到他思考的声音。”
手脚被牢牢绑住,嘴巴里也塞了枕巾,那对男女呜咽着泪流满面,把脑袋埋进彼此肩窝里,强行堵住声音。
“谢谢。”吴敏感激地微笑,调整了一下她的窃听器,那看起来就像一个长触角的卡片式相机,她耐心地用触须在墙面上逡巡,同时旋转镜头盖的位置。
酒店的隔音并不好,但何景明身上似乎自带着屏蔽震波的仪器,她不得不忍着白噪音,断断续续地收听完那个电话。
足够了,她得到的信息,一切都像她预想的那样发展,异人俱乐部同时追捕着她和曹安期四人,互相牵制,至少在她被捕前她们没有生命危险。
吴敏没有费心收好她的简陋窃听器,她干脆把它拆成零部件,随手抛洒到旁边那张空床上,豪华标准间本来就有两张床不是吗,这对男女浪费了一张,真是太可惜。
要怎么处置他们呢?她抛弄着手里的勃朗宁,兴致勃勃地打着腹稿,女人透过男人肩头看到,吓得吱哇乱叫,舌头拼命想把嘴里的枕巾推出来。
这些……飞溅的液体、原始的姿态、零交流的纯活塞运动……
“我知道你们也不想的,在这样糟糕的境况下还会觉得兴奋,”吴敏同情地对两人道,“大脑有时候就这么调皮,像个不听话的小男孩,它时不时地需要得到一些奖励。”
“性是奖励。”她将双手揣进外套口袋里,那是一件新买的黑色风衣,长度超过膝盖,稍稍有点收腰,系紧带子从背后看就像一条曼妙的长裙。“大脑的尾状核控制着多巴胺分泌,脑垂体控制催产素,前者可以让你们性兴奋,后者产生不应期,避免你们不知节制地把自己弄死。”
吴敏踩着新买的高跟鞋在室内来回踱步,地毯逆来顺受地吸收了所有脚步声,她陡然止步,戏剧性地转身,向着床上的男女扬起枪。
两人惊恐交加地挣扎,被绑在一起的手脚互相打架,两具身体滚来滚去,突然翻过床边,“砰”一声摔落下来。
男人的脑袋着地,这一下就把他摔晕过去,女人伏在他上方,被固定地脖子拼命想往后转,却只能通过眼角看到吴敏的影子。
她又走了过来,一步、两步、三步。
吴敏停在了赤身交缠的两人身后,暧昧橘红色光线里,她瘦长的影子锋利地切断了地毯的花纹,投映到暗金色枝缠花繁的墙纸上。
女人口中的枕巾已经被口水和泪水浸透了,她绝望地往后翻着眼睛,向她所知的每一个神灵祈求宽恕,祈求她的丈夫原谅她的背叛,她难以想象他会多么愤怒和受伤,当他得知她和另一个男人以这样丑陋的形态死在宾馆的床边。
“柯立芝效应,”吴敏说着,“几乎在所有哺乳动物中都有表现,即把新的可以受孕的对象引入旧的配对之间,无论男女,他们都会因此产生新的激情,为了制造尽可能多的后代,多巴胺分泌盖过催产素的作用,不应期缩短,更容易达到高chao。”
她晃动了一下手里的勃朗宁,并没有开枪的意思,而是有点无聊地道:“所以我们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这是我们的天性决定的,没什么值得羞愧。”
女人喘息了一声,来不及消化她这番话,吴敏话风一转,又道:“但那只是大脑的一小部分,你不该让多巴胺接管整个大脑,我们都不应该被天性主宰我们的人生。”
“誓言,忠诚,爱……那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比我们的天性重要,比这个狗都配不上的世界重要,比生命更重要。”
她叹了口气,用枪口抵住女人的后脑勺。
“亲爱的,望你谨记。”
…………
……
何景明第二天早晨走得很早,七点办理了退房手续,他在停车场开走了租来的车,半小时后驶到城市另一头的高速公路入口,停下来买了袋馒头当早餐。
小吃店门口没什么人,老板娘神情呆滞地坐在热气腾腾的蒸笼后面,背后是空荡荡的店面,壁挂电视正在播放本地早间新闻。
何景明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十块钱,老板娘慷慨地塞给他十个馒头,每个有拳头大小,光看着就让人喉咙梗塞。
他又要了一杯豆浆,在老板娘转身盛杯的间隙,随意地瞥了眼电视屏幕,目光顿住,再也移不开。
本地新闻配的画面是熟悉的街景,当然熟悉,他半小时前刚从那里离开,那家四星级宾馆前耸立着俗气的金色塑像,何景明曾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看它第二眼。
记者采访一位服务员,她眉飞色舞地用方言说着:“没得事,昨晚上我啥子都没听斗!”,不等记者再问,她转过身,热心地朝另一名服务员大声吆喝:“你娃儿听斗啥子没有?”
“没有!”那位男服务员也大声叫嚷着,“哪有啥子枪声哦,我们宾馆隔音好得很,爆火炮从来听不到的!”
先前那位女服务员附和道:“就是就是,那个女的肯定是骗子,我跟你说,我一看她就不是好人,跟男的偷情遭看到了,害怕老公晓得,就编些话来说……”
画面适时切换成一个女人,柯景明一眼就认出她正是昨夜的临时邻居,她脸上残留着亮闪闪的泪痕,歇斯底里地喊着:“那个女人用枪指着我的头,她把我们绑在床上,她用枪指着我!她就是个疯子!”
柯景明拎着他的馒头反身跳上车,“砰”一声拉拢车门,车头急吼吼地甩头,向着来路急驶而去!
☆、第五十八章 —等待
曹安期很久没有睡得如此无忧无虑,连个梦都没有,就像是躺在云上,四肢舒展,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每一个细胞都惬意无比。
她自然而然地睁开眼,不带一点强迫,完全是身体在心满意足的休憩过后自愿启动,重新开始工作。
她先看到了一圈晶莹璀璨的光,眼睛眨了眨,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她认出那是烛台形状的水晶灯,就在胡桃木的天花板吊顶中央,已经被点亮,光线以它为□□,经历无数次折射,拖着长长短短的锋芒,溢满整间客厅。
那并不特别刺眼,所以曹安期眯着眼睛多看了一会儿,直到色彩斑块侵袭视野才扭过头转开。
这一动她才发现自己不是想象中那样平躺在沙发上,而是枕着凸出的什么东西,根据那个热度和软硬适中的弹性,那很可能是属于某个活人的一部分。
然后更多记忆回到她脑中,身体的全部知觉也回来了,曹安期终于不情不愿地告别那种仿佛远离尘世喧嚣的惬意状态,回归现实生活。
现实就是她在王天生审问俘虏的中途倦极入睡,不知是谁把她搬运到更宽敞的长沙发上,很大的可能性是唐明旭,因为他正睡在她旁边,她的头枕着他的大腿,为了防止她这个别别扭扭的睡姿伤害颈椎,他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
白色翅膀在水晶灯的莹光下美得像一片新雪,他背靠沙发,仰高头露出喉咙,一边翅膀严实地盖住他脖子以下的身体,仿佛怕他着凉;另外一边翅膀则暖乎乎地拥着她,伴随他呼吸的频率轻轻拍抚,既像是温柔的母亲对待婴儿,又像是少年呵护他怎么珍惜都不够的瑰宝。
曹安期伸手感激地拍了拍翅膀,它在她掌下微微颤抖,熟睡的唐明旭偏了偏脑袋,唇角带出微笑。
他是有感觉的吧?她想,他们的翅膀对外界总是非常迟钝,被车夹、被人踩、被花刺拉过……再强烈的刺激传达到本体似乎也不剩什么,最多也就是一丝突兀的肌肉抽疼。但她的碰触完全相反,就像她的指尖有什么魔力,每次她碰到他们的翅膀,他们表现得都像是感觉被成百上千倍的放大,或是她用手指戳破了平静的水面,眼看着涟漪一圈圈扩大。
应该把这个也记进“给吴博士的提问清单”,曹安期想,幻觉不该得到回应,所以,吴博士到底要如何证明翅膀是幻觉?
她坐在沙发上思索了一会儿,直到一阵规律的敲击声吸引她的注意力,曹安期站起身,踩着厚软的旧地毯悄没无息地离开客厅,白色翅膀在她身后努力把自己抻长,试图追赶她的脚步,最终被她完全抛下,蔫搭搭地缩了回去。
曹安期从客厅右侧的门出去,发现那里紧邻着饭厅,打眼是一张圆桌和包围着桌子的官帽椅,这种椅子拿来吃饭倒很少见,走近些还能发现整套桌椅都是酸枝木,也不知道历经多少年头,包浆深沉,在灯下倍显油润光亮。
王天生端坐在主位,面前摆放着她银白色的笔记本,少年与现代科技的结晶搭配上古文明精华,倒是别有意趣。
“你睡了八个小时,”他头也不抬,却立即知晓了曹安期的到来,并且提前回答她的疑问,“嗜睡是过度疲劳后的正常现象,说明你很健康,你的身体会通过睡眠来自发调节,修复损伤。”
他把一个托盘推向她,“房子里没有新鲜食物,只找到这个。”
盘子里是一只空碗,旁边放着一袋方便面,连个鸡蛋都没有。
曹安期不怎么挑食(不吃葱蒜韭菜不算挑食),大学生也很少拒绝泡面,所以她并不介意地接过托盘,撕开方便面包装。
饭厅里还有台饮水机,曹安期看着有点嘀咕,吴兆不像是那种会大量饮水定期更新水桶的主人,不过算了,就当他是吧。
她在自己的碗里冲进热水,随手把托盘倒扣上去等面熟,问道:“你吃了吗?”
“嗯,”王天生简略地回答,“也睡过了,七小时。”
这大概能解释他翅膀的现状,它们总算从先前的濒危状态抢救了回来,也没那么秃了,肉红色的皮肤表面长出薄薄一层绒毛,让人联想起小鸡仔的触感,还挺可爱。
曹安期看看他,又转过头到处张望。
“俘虏锁在一楼杂物间里,我假设你在找他。”
“我是找他。”她承认,伸手撑住下巴无聊地待了一会儿,又问:“你现在对异人俱乐部知道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戳中王天生的痒处,他立即抬头,双目炯炯地从电脑后面盯视她,那眼光简直要亮过灯光。
对了,饭厅的灯藏在哪里?
“哗啦”,王天生把笔记本旋转一百八十度,电脑的磨砂表面与圆桌的漆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曹安期心疼地抽了口冷气,也不知道究竟为哪方。
等她终于记得瞄向屏幕时,看到了一个清晰明了的树状图。
“会长(1人)——高级会员(≤10人)——中级会员(≥100人)——初级会员(≥1000人)。”
曹安期立刻忘了关于电脑或饭桌的多余担心,她把笔记本拉到近处,就像没听到另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拖动滑条上下看。
“这个组织结构和人员数目是他告诉你的?”
“他知道得并不多,”王天生点点头,“但是人类天生就有好奇和探密的天性,不管他是什么人。这些都是他们初级、中级会员之间流传的猜测,我认为有一定的可信度。”
“所以异人俱乐部并不是一个松散的无组织同好会。”曹安期揭开托盘,方便面的香气热腾腾地扑到她脸上,她连忙把电脑推远一点。
“不完全是,”王天生纠正她,“唐明旭认为这样的组织机构过于简单,在正常的架构里,高级会员应该承担核心管理职责,中级会员作为底层和核心之间的纽带承担信息传递义务,初级会员则经营着机构的日常业务。而现实是,初级会员长期处于无监管的不可控状态,没有中级会员来命令他们该做什么;中级会员也很少能收到高级会员下发的讯息,至于会长更是传说中的角色,甚至不能称为精神象征,大部分初级会员对他的存在漠不关心。”
这是社会学的领域,而唐校草证明他并不是徒有其表,王天生转述的这番话让曹安期听得一愣一愣,不过她脑子转得也快,接着问道:“所以?”
“所以,”王天生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异人俱乐部的会长或者别的谁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缺陷,如果他们只是一个同好会,继续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除非他们有别的野心,所以,他们必须采取行动来让上令下达,加强组织的凝聚力。”
“所以,他们展开了围猎。”
…………
……
王天生认为,所谓围猎是一种象征性强于实际效用的行为,通过追捕一个共同的目标,使得滞塞的组织机构加速运转。
他们四个人成为目标或许是偶发事件,但因为其中蕴涵的意义,异人俱乐部绝不可能放过他们,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将围猎进行到底。
所以,他们也别无选择地只能和异人俱乐部死磕,那个幕后黑手或许是会长,或许是高级会员pg2399,他们一个也不能放过。
曹安期一边吃面一边听他分析,被辣椒呛得咳嗽了两声,王天生适时停口,站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再淡定地夹着电脑走出饭厅。
那是她的笔记本……
算了,她早就该有电脑改姓王的觉悟了。
吃完面把碗筷洗净,放回厨房的架子上,曹安期站在房间中央扭扭脖子,伸了伸胳膊,一时不知道该干啥。
正常的大学生活好像上辈子的事,她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了鲜血、凶杀、异能,每一天恨不能过成二十四个月,真难得有如此清闲且不用担心异人俱乐部的疯子破门而入的时光。
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房门。
再歇一晚上吧,曹安期对自己说,身体休息,大脑也放空,不去想那些讨厌的人和事,不去担忧他们的未来,担忧她父母的担忧……
凌晨三点,她无所事事在这幢上世纪的古旧建筑中漫步,手指抚过表面起绒的墙纸,光亮油润的楼梯扶手,地毯保存得再好,表面的花纹也早就磨光了,只剩下模糊的色块,大块、小块,在灯光下柔和蔓延,仿佛滴溅开的墨迹。
她踩着盛开的斑斓花朵走上二楼,站在楼梯旁边往里望,全封闭式的走廊,尽头处似乎有扇百叶窗,外面是黑夜,星光被筛得细细的,亮闪闪、银灿灿,像是有人打翻了盛满银币的盘子,那些精灵似的小光点四处滚落,专停在你指尖够不到的地方。
曹安期笑了笑,扭头望向另一边。
这次她没有看到光,而只看到翅膀——黑色的、仿佛乌木雕琢而成,吸纳所有光线的翅膀。
吴兆的翅膀从楼梯左边第一个房间里伸出来,门虚掩着,曹安期没怎么犹豫就走过去,轻悄地推开。
他和他的翅膀正躺在床上,一张和这幢旧楼相得益彰的四桩床,丝绸床单微弱地反光,而他躺在沉浮的光影里,闭着眼,等待。
等待一个亲吻,或一个百年不变的承诺。
曹安期手扶门把,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终于,终于。
你回来了,我等待的少年。
☆、第五十九章 —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吴兆,少年而不是儿童,他侧过身躺在四桩床中央,丝绸床单上方,黑色的翅膀从他肩后一路延伸出来,线条柔顺,层次分明,尺许长的正羽覆盖在外侧,随着翅尖斜斜地展开,每一片都是完美的艺术品。
他看起来很平静,稍长一些的黑发遮住了额角,眉毛不像平时那样不耐烦地蹙着,而是舒展平缓,从鼻梁到嘴唇到下颌的线条放松,白色的面孔、红色的嘴唇,漂浮在暗淡的光影里。
曹安期站在门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接受了吴兆回归的事实。
她放开紧握的门把,汗湿的掌心在衣服上擦了擦,慢慢地走进去,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踮起脚尖。
什么也没发生,吴兆当然没有从床上蹦起来吸她的血,虽说他看起来像极了吸血鬼,如果那玩意儿真的存在的话。
他无知无觉地躺着,安静地等待,等着她走近他,侧身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曹安期:“……”
好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出这个举动,大概她有点脑抽,或者刚睡醒还不太分得清梦境与现象,再或者她吃太饱了大脑供血不足……
曹安期给自己找了一堆借口,手却没有从吴兆鼻端收回来,她耐心地等着,直到感觉到他的呼吸,又把手挪到他颈侧,轻按颈后大动脉。
他的呼吸并不像睡容这样平静,凌乱破碎、忽快忽慢,脉搏的跳动也并不规律,曹安期的手指不经意从他前额掠过,抹到一手热汗。
她有点着急,弯下腰又去听他的心跳。
“怦!怦!怦!”
那颗年轻强健的心脏隔着衣衫、皮肤、肌肉、骨骼,却像是紧贴着她的耳朵,热度和力度同时撞向她,响应着她的那颗心,两颗心跃动的频率由迥然不同变得渐趋一致。
“怦!怦!怦!”
曹安期咽了口唾沫,她什么也听不出来,只好直起身,双手撑在吴兆身体两侧,低下头怔怔地凝视他。
这番折腾并没能打扰他的平静安眠,他依然深陷在夜的世界里,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和代表希望的那点微光包围,浮浮沉沉,若隐若现。
他看起来……曹安期不知道如何形容,涌现在她脑中将要迸出唇齿间的每一个词都让她感觉羞赧,舌头打结,脸红到脖子根。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自己。
她可以坦然承认唐明旭英俊得像会发光,他的翅膀是她见过最美的事物;她也可以赞叹王天生智慧的美,那些她在他的大脑中惊鸿一瞥的碎片,每一片都仿佛承载着人类知识和文明的结晶,大千世界尽在其中。
他们都很赞,是她短暂人生中见过的最了不起的人,她有些崇拜他们,有时候她根本没法把他们当成同龄人,相比之下更认同他们“鸟人”的属性,因为他们有翅膀,他们本来就该如此了不起。
但吴兆不是这样,吴兆也有翅膀,曹安期却经常忘了这点,她不讨厌吴兆的黑色翅膀,也说不上多么喜欢,这是第一次,她在面对一个鸟人时先关注他本人,然后才附带去关注他的翅膀。
吴兆不是她的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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