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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骨_耳元-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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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昂一直走到最深处,才停住。
凌晨风大夜凉,苏婷穿着包臀裙,被风一吹,她浑身爬满鸡皮疙瘩。不自在地抚了抚胳膊,苏婷说:“昂哥,要在这儿做?”皱眉觑了觑四周,她小声告诉陆昂:“昂哥,这儿死过人。”
“呵。”
陆昂冷笑。
他背靠在城墙上,漫不经心地望着她,说:“你以为我是罗运华,这么饥不择食?”
陆昂说话一贯字正腔圆,偏偏这几个字从陆昂口中说出来,冷漠,戏谑,又赤。裸裸的打脸。苏婷耳根蓦地一烫。先前那些情。欲瞬间僵凉下去,她在他面前,忽然变得尴尬。什么被他折腾的想法都没了,她知道,事情不对了。
陆昂半眯起眼抽了一口烟,下颌微抬,示意她:“打个电话。”
“打电话?打给谁?”苏婷被吹得太冷了,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陆昂轻轻一笑,是这样回答的:“就你那个朋友。”
——他们开车回来的路上,陆昂问过苏婷,那个电话打给了谁。那会儿苏婷指天发誓说是一个朋友,如今被陆昂直接拿来用了堵她的嘴!
想到刀疤男,再看看陆昂,苏婷僵了一僵。要是陆昂去找张奇伟——也就是刀疤男算账,那张奇伟吃了憋,还能怎么办?肯定是来找她啊,那帮追债的就没有一个好惹!苏婷心下正在盘算对策,以便糊弄陆昂,对面,陆昂停了一停,已经不疾不徐地补充:“就眉骨有刀疤的那个。”
听到这句话,苏婷彻彻底底吓了一大跳!
他怎么会知道???!!!
苏婷瞪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
这意味着陆昂已经通通知道了,那个刀疤男,那个电话,还有她底下全部的小动作。苏婷心底发凉,站在凌晨的寒意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不知道陆昂是如何猜到的,她只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敏锐到可怕!
又打了个冷战,苏婷开口试图求陆昂:“昂哥,我……”
陆昂并不理会,仍示意她:“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他一开口,便是最直白的命令,不容抗拒。
苏婷攥着手机,僵了小半晌,终还是拨了个号码。很快,电话就通了,那边似乎在打牌,嘈杂极了,全部是碰杠胡的声音。
声音颤了颤,苏婷喊道:“奇哥……”
*
挂掉电话,苏婷战战兢兢看向陆昂。
陆昂一直倚着城墙,听完这通电话,他才直起身,离开。
男人高大的身影经过,冷漠,毫不犹豫,根本没有多看她一眼。苏婷明白过来了,他根本就是来替那个小妖精报仇出气的!想到自己先前的那些心思,还有刀疤男可能会有的报复,苏婷就扯陆昂的胳膊,“昂哥!”结果她还没碰到,陆昂已经冷冷回身,恰好躲开,不多一秒,不晚一秒。
苏婷的手在空气里僵了一瞬,她忽然愤怒:“昂哥,你干嘛偏袒那个小狐狸精?”——她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小狐狸精了?
陆昂垂眸。
拂了拂这女人刷得漆黑的眼影,还有红艳艳的一张唇……他无动于衷的张口,说:“因为你丑。”
苏婷:“……!!!”
她的脸轰得一下涨得通红!这是她比照安安妆容化的,精心打扮,却只得到一个丑字???谁受得了???
苏婷一时又气又急,却根本无处回击这个男人。
陆昂已经漠然警告她:“以后离她远一点。”
这个“她”还能是谁?
值得陆昂这么袒护?
苏婷攥了攥包,提醒陆昂:“昂哥,你可是有把柄在我这儿。”
她恶毒的想,看他以后还怎么袒护?看他怕不怕!
见陆昂不说话,苏婷只当他记不起来了,于是继续说:“昂哥,你在五叔面前说谎了——那个小妖精的名字。你明明知道她的名字,偏偏告诉五叔错的。昂哥,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又在怕什么?”
陆昂还是沉默。过了两秒,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提醒苏婷:“离罗运华远一点。”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再没有多看她一眼,亦没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走了便走了,更不会去求她。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苏婷彻底愣在那儿,目瞪口呆。
*
整条巷子再度安静下来。
苏婷气得将包丢在一旁,狠狠踢了几脚,这还不过瘾,她急匆匆翻开通讯录,找到罗运华电话,摁下通话键。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不高兴地接起来,“干什么,都这么晚了?”满是不满与责备。
“五叔,”苏婷娇滴滴的喊他,又说,“你不是在调查陆昂么?”
她勾着唇,淡淡的笑。
*
张奇伟今天手气不错,赢了大几千。将钱一张张数好,揣进兜里。扭了扭僵硬地脖子,他慢悠悠回住的地方去。
整条街上没什么人,他轻快地哼着十八摸,抓了抓眉骨的刀疤,再摸摸口袋里的钱,心情越发不错。可还没走两步,张奇伟就停住了。
只见路边站着一个人,他靠在那儿,肩膀松松往下。
见到他来,这人直起身。
路灯下,他的个子很高,肩膀很宽,两条腿扎在地上,结实而有力。
张奇伟往后看了看——
整条街就他一个人。
来者不善啊,停住脚步,他扯着嗓子问:“你他妈谁啊?”
“陆昂。”
那人回答得依旧简单。
一听这个名字,张奇伟眉心跳了跳,他想起来了,被陆昂狠狠撞过的脑袋也开始隐隐发痛。张奇伟心里发憷,又不能认怂,于是故意打哈哈:“什么事啊?”
“你去找过安安?”陆昂这样问他。
“安安?”
张奇伟冷笑。
“谁他妈还记得?”
这句话音落,陆昂便从建筑阴影里慢慢走出来。他个子高,肩宽腿长。走到张奇伟面前,一言不发的,陆昂抬起右手,直接摁住他的脑袋,就往旁边电线杆上撞过去!
梆的一声——
张奇伟痛得直接叫出了声!他抱住头,缩在那儿,脑袋里又是嗡嗡嗡响,叫过之后,他一时又说不出丁点话来。他心里后怕。他刚才明明想躲的,可根本躲不开,陆昂动作快极了,没有任何犹豫,力道又准又狠!
像个练家子。
一片痛楚之间,陆昂冷冰冰问他:“记起来了么?”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刀疤男忙不迭点头。
陆昂便说:“那天怎么回事。”
张奇伟就将十六号那天的事一股脑通通讲了。他是如何接到苏婷通风报信的电话,如何在汽车站蹲了一天见到安安,还跟着她去了医院,又叫上安国宏一起去她租的地方,怎么抢了她的包,又怎么翻到她床垫底下的钱。
“安国宏?”
“那是她爸。”
“她妈呢?”
“长了瘤子又折腾怀孕,晕倒住院了。”
陆昂的烟原本一直夹在指间,僵了一僵,他递到齿间,用力咬了咬。
过了几秒,他才又问:“她那天是下午到的?”
“不是下午。”张奇伟立刻否认,“是晚上,七点多。”
从温泉度假酒店开车回本地,只需要两个小时。
可十六号那天,安安一早就退房离开了,她走了这么久,晚上七点多才到……
陆昂又拿下烟。细细的烟梗在指间捻了捻,他望向旁处,胳膊垂在身侧,没有动。
张奇伟还抱头缩在电线杆底下,疼得直哼哼。
看他一眼,陆昂半蹲下来,一字一顿警告:“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也有我的。那是他爸欠的钱,你去找他爸。以后别再动她。”
“知道了么?”陆昂冷冷问他。
“知道知道。”刀疤男还是连忙点头。
陆昂面无表情地起身。
走到路口,走到没有人的地方,陆昂才停下来。夜色如浓墨,铺天盖地宣泄,将他深深笼罩住。望着眼前茫茫拨不开的黑暗,他又低头点了支烟。
指间一点猩红,陆昂在路口站了一会儿,他慢慢往一个方向去。
经过东洲烧烤摊,沿着后面的斜坡继续往上,走到一栋楼下。他抬头看了看,最边上那间没有亮灯。刀疤男说,这是安安租的房子。
抬手看了看时间,陆昂随便找了个地方抽烟。一支烟灭,一支烟起。
*
整片黑暗渐渐消退,变薄、变淡,最终,天色慢慢亮起来了。斜坡上人来人往,还有挑着扁担叫卖的,陆昂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楼道口。
没有安安出来的身影。
他走过去,直接上二楼,穿过走廊,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陆昂又耐心敲了一次,“安安。”他这样喊她。
“安安?”
陆昂提高了些嗓音。
隔壁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听到动静,倒是出来了。她穿着吊带裙,抄手,倚在门上,一双眼往陆昂身上瞄:“你找那小丫头?”
陆昂盯着她。
那人便笑着说:“她好几天都没回来了。”
陆昂一顿,问:“她去哪儿住了?”
“谁晓得啊?”女人摇摇头,又问陆昂,“做么,算你便宜点。”
陆昂没理她,转身下楼。
站在太阳底下,他太阳穴隐隐跳得痛,陆昂用力压了一压。
*
回到胖子的那间老院子,陆昂洗了个澡出来。那只手表搁在床头柜上,陆昂拧开螺丝,取出sim卡,换上。
他打了一行字。
停顿半秒,陆昂又默默删掉。
*
时间还这么早,安安自然不会在意兴阑珊夜总会里,陆昂换上干净衣服,出门,直接去罗家。
*
今天是周末,罗红倩没有课,她正坐在窗边看书,忽然瞄到外面陆昂一步一步从远及近的身影,罗红倩“啊”了一声,一下子弹起来!
冲到衣柜门口,她抱出一大堆衣服。
这件不好,那件也不行,罗红倩在胸口比来比去,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安安,想到了她被吃掉的那抹艳丽口红,想到她站在陆昂身边无所顾忌的模样,她穿露脐上衣和窄窄的皮裙,整个人纤瘦又高挑……手停了一停,罗红倩还是拿起床边的一件清新连衣裙。
急匆匆换上,拿梳子梳了几下头发,她跑出去。刚到门边,她又折回来拿了个包。
罗红倩跑得气喘吁吁,快到楼梯口时,却又故意慢下来。深吸一口气,她喊了一声“昂哥”,这才慢慢走下楼梯。
楼下,陆昂恰好到门口。他抬起头,对她笑了笑。这种笑意是她原来就奢望的……罗红倩脚步又是一顿。脸红了红,她迎过去。
见她背着包,陆昂便问:“要出去?”
罗红倩“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面对陆昂,她总是羞涩而赧然的,不敢多话,亦不敢随便吱声。
陆昂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客厅,问她:“你哥呢?”
“他在楼上,”罗红倩指了指楼上,不免打开话匣子抱怨,“底下那帮人一大早就来找他。”
陆昂目光便又上移。价值连城的红木楼梯盘旋往上,是空无一人的二楼走廊,听不到半点动静。显然隔音效果很好。收回视线,陆昂不经意的问:“这么早?”
罗红倩耸耸肩,说:“不知道什么事。”
陆昂就不再多问,只在客厅等罗坤。
偷偷打量他一眼,又觑一眼,罗红倩才重新鼓着勇气喊他一声:“昂哥……”
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显有话要说。
陆昂问她:“有事?”
两手攥在一起,互相揪了揪,罗红倩低头说:“过几天我生日,想请昂哥来家里吃饭。”
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陆昂默了默,没有答应,只说:“我到时候看吧……”
“还看什么呀?”
二楼,有人哈哈笑,直接插话道:“昂哥,倩倩都跟我提了好几次,要请你过来吃饭!”
说话的是罗坤。他正好从书房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人陆昂昨晚已经见过了,是罗坤的一个嫡系下属。他昨晚就对陆昂颇有微词,此时出现在罗坤身边,陆昂并不意外。
陆昂默然。
罗坤又接着刚才的话说:“昂哥,这次你就答应了吧,省的倩倩成天跟我唠叨。”
被他这么一说,罗红倩脸更红了,局促地喊了一声“哥”,试图止住罗坤。
罗坤一边下楼,一边打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又对陆昂说:“昂哥,现在倩倩手艺不错,你有空就多来家里坐坐。”话里话外,总是意味深长。
如此再拒绝就不好,陆昂点点头。
见罗红倩背着包要出门,罗坤便问她:“这是去哪儿?”
这个包是罗红倩用来找借口下楼的,如今被罗坤一问……她只能说:“去找丝丝。”
陆昂闻言,垂眸。
听了这个名字,罗坤不免生气:“你早点让她别做了,说出去丢我的人!”
陆昂这时才问:“怎么了?”
“就你那个导游嘛,她还真是缺钱!”罗坤说起来冷哼一声,不屑道,“晚上陪酒,白天在商场卖化妆品,够折腾的。”
陆昂便没再开口。
商场,卖化妆品,这两个信息足够了。
*
罗红倩离开之后,客厅只剩三个男人。看了看陆昂,罗坤那亲信似乎要说些什么,罗坤摆摆手,直接打断道:“我心里有数。”
“是不是对我有意见?”等这人走了,陆昂突然这样问。
陆昂刚来,罗坤就打算让他接手五叔那边的生意,还是当着底下一众兄弟宣布的,自然有人不服。陆昂很清楚这一点,罗坤也清楚。几个亲信轮流闹过来,他正发愁该怎么摆平呢,没想到陆昂自己提了。罗坤笑了笑,没骂底下那帮人,只道:“底下人叽叽歪歪,昂哥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陆昂说,“我也觉得这不合适,正想跟你提。”
罗坤便大方提议:“那昂哥你先拿夜总会练练手,等这帮人没屁放了,再去接老不死那边的生意。”他其实已经有了这个盘算,如今不过顺水推舟。
陆昂自然没意见。又坐了一会儿,他就告辞。
罗坤这时才想起来,问他:“昂哥,你今天来什么事?”
陆昂笑了笑,说:“就刚才那个事。”
他走出罗家别墅,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终于没那么疼了。
*
安安刚给一个客人试完颜色,那边,罗红倩就背着双肩包,朝她挥了挥手。
“你怎么来了?”安安好奇。
罗红倩笑眯眯地和她咬耳朵:“我过几天过生日,想买件新衣服。”扯了扯身上土里土气的双肩包,她又说:“还想换个包。”
安安已经习惯了她的有钱,点头附和道:“好啊。”
“那你陪我去!”罗红倩连忙拉住安安。她现在买衣服、鞋子、化妆品都爱拉着安安一起去,仿佛她的意见很重要。
等安安忙完这个顾客,罗红倩已经替另外一个柜员完成了今天的销售任务。拜托这人替安安看着柜台,罗红倩拉上安安就去楼上女装。
罗红倩挑的都是她这个年纪适合的衣服,她拿了好几件裙子,在镜子前比来比去,扭头问安安:“哪件好看?”
她的肤色有些黑,安安认真给了意见——落落大方的白色连衣裙,很合适她。
“会不会太素了?”罗红倩看向手中另外一件,犹豫道,“小静姐喜欢这种颜色呢。”
这是件浅黄色印花的连衣裙。
温柔又娴静。
安安看了一眼,漠然别开视线。
她想起了自己那件可怜的印花连体裙。她当初换上时,是羞赧而期盼的,脱下来的时候,只有羞辱。
深深的羞辱。
在陆昂心目中,没有人能比得上那个名字。
这是陆昂亲口说的,你能和她比吗,你配和她比吗。
安安不能,安安也不配。
注视着面前兴高采烈的罗红倩,安安知道,罗红倩也不能,当然,也不配。
因为在陆昂心目中,没有人能和这个名字相提并论。
罗红倩已经换上那套浅黄色连衣裙,她转了一圈,喜滋滋地问安安:“好看么?”
安安点头。
“好看。”
她这样敷衍回答。
*
送走罗红倩,安安回到自己的柜台。另一个人正好换班去吃饭,柜台里只剩安安一个人。商场里的音乐常年循环播放,无聊的要命。安安站在柜台后面,低头对着那些瓶瓶罐罐发呆,忽然,面前有人站定。
高大的身影落下来。
“你好,要买……”安安满脸堆笑抬起头,见到面前沉着脸的男人,她后面的半截话就吞了下去。
安安迅速敛起笑意,偏头望向旁边。
欢快的商场音乐节奏中,他们这个柜台气氛僵持又诡异。
默了默,陆昂随手捡起一样东西,问:“这怎么卖?”
安安说:“不卖。”
陆昂忍俊不禁:“为什么?”
安安没答。
陆昂便问她:“住哪儿了?”
“这位大哥,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多?”安安不耐烦的顶回去。
☆、第二一章
“这位大哥;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多?”安安不耐烦地顶回去。
她身上是商场统一的黑色套裙,略略收住腰,里面搭了件白色衬衫;小开领。她脸上妆容也没有平日那么浓;但口吻又倔又犟,一如既往的横。
陆昂也不在意,只是坚持:“出来,我要跟你谈一谈。”和在意兴阑珊一样。
谈?
谈什么?
谈她怎么不要脸;谈她怎么勾搭罗坤的么?
安安扯了扯嘴角;冲陆昂冷笑。
“对不起;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她的语气更是冷酷。
安安说完;别开视线;再不理会对面的人。
余光中;男人高大的身影仍杵在那儿,像巍峨的山;不容忽视。而在一堆脂粉香水混杂的刺鼻气息里,他的气息一样侵略。纵然过去了这么多天,安安还是能准确分辨出那股叫做“陆昂”的味道。
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气息。
她早就闻到过的;那天在温泉里;他们靠得那样近,她便将这味道记得越发清楚了。她此时此刻甚至还能回忆起这个男人身体的坚实,回忆起他粗粝指腹带来的陌生战栗,回忆起自己可笑的心动,还有他给她的致命羞辱……安安眨了眨眼,漠然抿起唇。
头顶上,陆昂已经在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安安当然和他唱反调。
陆昂正了正色,难得认真教育她:“安安,你还年轻,生活有千百种的可能,并不一定非要选择这一条路。”
“听不懂。”安安漠然以对,又想起了什么,她呛陆昂,“谁是安安?——我不认识她。”
陆昂默了默,便说得再直白一点:“离开他,别再做这一行。”
“离开他?”
“谁?”
安安直视陆昂,故意反问。
面前的女孩是倔强的,可她的肩膀瘦削,她的眼神也清澈……陆昂沉默两秒,说:“罗坤。”
听到这个名字,安安冷冷一笑,“陆昂,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离开他?”她这样质问他,“他能给我钱,能让我不被人欺负,你又能做什么?”
她问他,你又能做什么?
陆昂紧抿着唇。
商场嘈杂的音乐恰好结束,切到下一首的中间难得有几秒安静,在这样的安静之中,安安还是冷笑,她一字一顿提醒面前的男人:“你让我滚,还让我滚远一点。所以,陆昂,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我会乖乖滚回来,再听你义正辞严的教训?”
“你以为罗哥叫你一声‘哥’,你就真是他哥了?你现在还不是依附他,靠他吃饭?如果不是他,你就是一个劳改犯!你凭什么说我?”
她一声声、她一句句,掷地有声。
小小的柜台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任凭商场音乐如何喧嚣、热闹,这里——她和他之间——就是一滩死水。
死水之外,周围的人听到“劳改犯”这三个字,齐刷刷注视陆昂,像看一个怪物。
站在众人戒备的视线里,陆昂低着头,沉默片刻,他转身离开。
走出两步,停了一停,他还是回身交代安安:“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安安并不搭腔,只是漠然望向旁边。
一片喧嚣里,这人的脚步声便远了,一步步,有些沉重。
安安还是没有动。
面前,陆昂随手拿起来的那支口红还在柜台上。黑色圆管,上面印有金色logo。
它立在那儿,孤零零的,笔直而坚硬。
安安看了看,用力将它丢回去。
*
陆昂走出光洁明亮的商场。
外面是难得的晴天,太阳很晒,他眯了眯眼,慢慢往回走。
一夜没睡,到此时,他终于察觉有点累。
老旧的平房院子空无一人,电水壶吊子里还是没有水。陆昂揭开盖子,将吊子拎在手里,站在院子水龙头边接水。
哗啦啦的水声中,隔壁那对小夫妻依旧你侬我侬,在商量吃什么。
“炒个腊肉好不好?”
“好。”
“再煮条黄花鱼,好不好?”
“你说的都好嘛。”
亲昵的声音穿过墙壁,飘过来,飘在陆昂耳边。陆昂面无表情的扯过插线板,插上插头,开始烧水。
他还是坐在院子的台阶上。
两腿支在地上,脊背微微弓着,面对院子里的一堆杂货,陆昂默默抽烟。
眼前烟雾飘着飘着,就又散了。
在嘶嘶响的水壶电流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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