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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尼卡)-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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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湘擦干了手,打开信封,三张票,目的地都是波士顿。时间是下周二。
崇碧站到她身侧,看清楚客票上打印的时间,吸了口气,一时竟然无话。
屹湘把票收了,看看她,问:“怎么了?”
崇碧坐下来,说:“心里不得劲儿。”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落,她转头,透过槅扇看那个沉睡的小孩子。相处并不久,就有了这么舍不得的感觉。不管是对屹湘,还是对Allen。她看着看着,抿了下鬓边的散发。“回去吧。我想你们了,也马上就过去的。你工作怎么办?”
屹湘将那一大碗樱桃都抱在怀里,坐到崇碧旁边,拿了两颗在手里。
工作,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似的。
她呆了一会儿,说:“暂时不工作。等姑姑好了,我想自己开个工作室。”
“这就对了嘛!我来投资。早和你说过的。”崇碧眼睛一亮,从碗里抓了一小把樱桃在手里。被屹湘看到,一巴掌打过去,“喂!”
“少吃。上火。”屹湘说。
“我没吃几个。”崇碧压低声音说,怕吵了Allen。
“那一堆核儿难道都是奶奶吃的?”屹湘说着,樱桃放进嘴里。柔软的果肉在齿舌间碎掉,转瞬汁水四溢,甜的让人依恋……她的嘴巴被黏住了。
这熟悉的甜腻柔软,猛然间勾起了她不知埋在何处的感觉。
“好吃啊?至于吗?”崇碧笑着,“应该是早上刚采摘的,送来的时候盒子里还有露水。潇潇来电话的时候我跟他说正在吃樱桃,他问是不是崂山的,我说是。他说那就对了,别处的樱桃,没有这么好……”
屹湘转开脸,一小颗樱桃核儿吐出来,在手心里,她找果皮盒子。转了两圈,一回头,崇碧正拿了那个深深的琉璃烟灰缸递到她面前来,她接了。小颗的樱桃核儿丢进去,胃口是没了的。
“叶崇磬带着多多玩儿的还好?”崇碧靠在椅子上,慵懒的问。
。
第二十四章 朱邸屏藩的风雷 (四)
屹湘擦着手,点头。
“他对付孩子很有一套。大壮啊、妥妥和贴贴啊都特别喜欢他。干闺女认了,干儿子也有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他来个亲的。”崇碧微笑着茆。
屹湘沉默。看崇碧一眼,总觉得她话中有话。
崇碧却不再说下去,拍了拍她的手臂,说:“我出去再陪老太太坐会儿,明儿她就回南了。晚上说是我们家一大家子都聚聚的,老太太一句不愿意就给堵回去了。跟我跑咱家躲清静呢。”
屹湘点点头。
“我看她再不乐意,总归不会不待见叶崇磬。我就管陪到今儿晚上,剩下的交给他对付——你不知道吧,我那哥哥,正跟爷爷怄着呢。”崇碧笑着说,“大姑说,这么些年,除了奶奶,就没见谁怄的过爷爷,磐哥受宠受惯了,还不是给管的死死的?就叶崇磬敢顶牛儿,这回算是开眼了。”
屹湘仍旧点头。叶家也复杂。三言两语间,外人也很难闹清楚这里面的机关。
“等下我换了衣服出来陪奶奶坐坐。”她说蚊。
崇碧看出她累,便说:“听我的,你且歇着,甭那么讲究。陪她,好闷的。”她说着已经走到了门边,关门前又说:“对了,还有几个纸盒子,是你的。我收的时候看了下,里面东西好像都挺贵重的,不敢乱给你动,都给你放房间了。”
“谁送来的?”屹湘问。
“李晋。一起送来的,还有这两箱樱桃。我走了啊。”崇碧说完,关了房门。
屹湘待她出门,等那脚步声渐渐消失,才一转身,靠在桌案边,面前这一大碗樱桃,红莹莹的,看在眼里,直钻进心底里来似的。她抓起一条布巾来覆在碗上,暂时封住了这能灼痛人眼的红光。她定了定神,忽听到手机在震动,转了几下身才找到,所幸声音很细微,里面Allen没有被吵醒,屹湘拿着手机悄悄来到外面接通。
是许久没有消息的Vincent。
她坐到门前的台阶上,地面的热气乎乎的朝她扑过来,听到Vincent那略有口音的英文叫着她Vanessa,她忽然觉得这也许是她即将回归多年来形成的那道轨迹的前奏。Vincent的声音听起来不像以往那么火爆强势,也许仍未从阴影中走出来的缘故。她不禁有些难过。不过她认识的Vincent,也总能化险为夷。这一点,她坚信不疑。
Vincent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她说很快了,顺利的话下周中便到了。只是我不能回到LW了,Vincent。
想象中Vincent该给她一顿咆哮。在她递交辞职信的时候,脑海里曾经闪回过几个画面,其中就有Vincent那火冒三丈的脸。总觉得抱歉,对这个等着她发光的导师,落难中将她拉了一把的人。
Vincent沉默了一会儿,说Vanessa,尽快回来工作吧,这毕竟是你的热爱的一份工作。
她被院子中的热气炙烤的脸上蒙了一层水珠,顾左右而言他的说Vincent,你是不是还想听我给你唱《Vincent》?你怎么听起来像是马上要入土为安了。
Vincent的笑声跨过了天涯海角似的充盈着她的耳朵,他说那你给我写好悼词没?你应该还记得,你是要在我的丧礼上念悼词的。
她原本阴云密布的心情忽然间像被撕开了一个缺口,阳光钻了进来似的,让她不由得笑骂:Vincent你这个混蛋,这点儿破事儿你都还记得。
Vincent哈哈大笑。说怎么会忘呢,第一次见你,就是在Morrison医生的辅导课上,她让我们给对方写悼词。说你们这两个数次企图自杀的人,回顾下自己已经走过的路,觉得在自己的丧礼上,会有什么样的悼词?你看着我说,Morrison医生,这个人的悼词我不能写,我现在没法儿想象他死的时候是我在念悼词……我听完了就问,要是给你一个机会在我手下工作呢?
两人没心没肺的笑了一阵子。时光似乎被拉了回去,是沉重的灰暗的,也是温暖的。也好像就是那么轻松又随意的,玩笑一般,Vincent给了她一个现实生活中全新的开端,从此有了一份能够打发时间的工作。
过了好一阵,屹湘才问,你好多了嘛?
她担心。她知道自己被揭开了伤疤,是怎么样的痛苦,又怎么样的用力,才不让心底封锁的黑暗重新吞噬意志。
Vincent说我好多了。你也该好起来了。
她说事实上,我已经好起来了。
抬手遮住光线,眼睛舒服了些。
Vincent说,那就好。然后他停了一会儿,说Vanessa,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废话,这些年早被你锻炼成了金刚不坏身。屹湘说。
Vincent笑。
她透过这笑,几乎是看到了他那对深蓝的眼睛。她问Vincent你那边是深夜了,还不休息嘛?
我要睡好久的,不着急。不过既然你提醒了,我这就去休息。Vincent笑着说,那我挂了。
屹湘听到屋子里,Allen在叫她,她匆忙的站起来,说了Bye-bye之后,Vincent却没先收线。就在这片刻的沉默中,她不知为何忽然说:“Vincent,谢谢你。”
Vincent呵呵笑着,说:“谢谢你,Vanessa。”
她愣了下。
“我看到过一只垂死的青虫,如何还有破茧成蝶的一日。你总是很有勇气。再见,Vanessa。”
电话Vincent说出最后一个音节之后,便挂断了。
“再见。”屹湘下意识的看了下手机屏上的通话时间。9分39秒……北京时间,下午三点二十三分。
第二十四章 朱邸屏藩的风雷 (五)
屹湘把手机装进口袋里,进去看Allen。Allen趴在沙发上,睡的正香。刚刚叫她,也许是在说梦话,也许是她听错了。她走过去,抽了个靠垫扔在地上,坐下来,回身靠在沙发边,随手拿过笔记本来,搜索着新闻。LW的中文网站没有什么新意,在国内爬墙上外网又是很困难的事,她大体浏览了下,便放弃了。只是多看了几眼LW主页上的近期大型活动精粹:付英晨和陈皓月分别有几张照片入选——看起来,还算不错。只是陈月皓的这些照片,恐怕是她退出娱乐圈之前在正式场合最后的留影了。
如日中天的时候,说退出就退出,这个女人,自有她的过人之处。
屹湘注视了陈月皓的照片几秒钟,合上笔记本,指尖抵着嘴唇。有点疼……忽然的,颈后中了一记,她回神。原来是Allen的小脚丫踢到了她。
光光的小脚丫子搭在她肩膀上,白皙的几乎透明的脚趾上,趾甲是粉粉的。
她动都不动的,等着Allen收了下腿,哼哼了几声,再看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戳了一下他的腮帮子,她说:“起来洗洗脸,上床睡觉去。”
Allen揉了下惺忪的睡眼,坐起来,一眼竟看到了茶几上的玻璃碗,咦了一声。
屹湘拿开笔记本,把玻璃碗端过来,放在沙发边上,说:“樱桃。”说着将布巾掀掉茆。
Allen的小手放在樱桃上,红的红,白的白,衬的十分好看……刚要抓到樱桃,他的小手缩了回去,说:“我还没去洗手。”
屹湘笑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把碗收了,Allen已经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太用力了,越过她的肩头,便往地上竖下去——眼看就要摔个倒栽葱,屹湘眼疾手快的,伸出手臂托住Allen,生怕茶几的拐角戳到Allen哪儿,她急忙用身子挡在了那个位置。
重重的,Allen跌在她怀里,撞的她肋骨生疼还不说,后背触在茶几那不规则形状的表面上,顿时处处都疼。她忍着,把Allen扶好了,紧张的看着他涨红的小脸儿,摸着,问:“要紧么?”
“要紧。”Allen低了头,抬起小脚丫来,给屹湘看——整碗的樱桃滚落在地毯上,踩上去,汁液沾了脚底,染了地毯……“糟糕。”小脚丫一动,又踩到旁边的,立刻便又碎了几粒。
屹湘望着他调皮的小脚丫,忍不住拍了一下,Allen咯咯的笑,不动了,蹲下来,伸手去捡这一颗颗散落的樱桃。屹湘拿起扣在地上的玻璃碗,跟着他的动作,一一的收着。Allen很开心,忽然的,捡起一颗来没往玻璃碗里放,而是丢进嘴里。屹湘没来得及阻止他,叫道:“哎呀,脏兮兮的!”
她瞪着眼睛蚊。
多么爱干净的小家伙,连想到动陶土都会说“脏兮兮的”,竟然捡起樱桃来就吃。
她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看他淘气的样子,又不忍心说他。
“甜!”Allen尖叫。小舌尖一吐,樱桃核儿露出来。
“会拉肚子的,不准这么吃!”屹湘拍着他的手,见他继续捡,慌不迭的跟他抢起来。两人头对着头,免不了撞到一起,额角碰到额角,发出嘭嘭的响声。屹湘揉着头,“好疼!”
Allen甩着黑蜷蜷的柔发,得意的笑起来,“我的头很硬!Mummy都撞不过我!”又一颗樱桃丢进嘴里,还对着屹湘吐了吐舌尖。
额头当然是疼的,眼睛也是。屹湘看着皮猴儿一样的Allen,双手拿着玻璃碗,使劲儿的攥着,眼里那液体是兜不住了,滚滚的落下来……一只小手伸过来,揉着她的额头,她按住。这小手真热。
她眨着眼,看着Allen有些慌张的表情,急忙的想露出笑脸来,可匆促间表情怎么也调整不对,于是她只好把他抱在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正在流泪的眼。
Allen被屹湘箍的紧,还是空出手来,拍拍她,说:“不疼不疼……”他小手正拍在她的肋骨处,痒痒的,像咯吱似的,她忍不住破涕为笑,松开Allen。
“不疼。”她说。吸着气,胸腔似乎都被泪水涨满了,闷痛,她拍了拍Allen的小屁股,说:“快去洗手,前面有的是樱桃,等会儿去给你拿——回头被Mummy看到,要说你不讲卫生了。”
“什么回头,这就看到了——邱多多小朋友?你怎么可以从地上捡东西吃?咱们家小狗这样捡东西吃的时候,我们都怎么办来着?”
“不知道!”Allen尖叫着,转身便跑,一溜烟儿的就躲进卫生间去了,关了门才大叫:“家里很干净,根本就不脏!”
屹湘急忙擦了下脸上未干的眼泪,站起来。
邱亚拉和郗广舒这才进来。
邱亚拉先将鞋子一甩,歪在沙发上,说:“可累死我了。”
屹湘看她们拎了好几只购物袋,全都是一个牌子的鞋,是姑姑惯用的,便问:“出门买鞋?”
“嗯,明天我们中学同学聚会。不知道谁得到消息说我回来了,辗转的找到我,要我出席。我不好再三的推,就答应了。没合适的鞋子,出门买两双去。”邱亚拉说着,看了嫂子一眼。郗广舒微笑着点头。
屹湘问:“身体能行?”她看着姑姑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安。
“没问题。”邱亚拉微笑,“好多年没见了,我也确实想他们。”话说到这里,已经有点伤感。郗广舒母女沉默着,心知她这多少是想到了自己的病情。
郗广舒说:“明天早去早回。不舒服了马上叫医生。”
“我也去!”Allen从里面跑出来,火箭炮一样,扑到邱亚拉怀里去,仰着脸,“我也去!”
“好,你也去……”邱亚拉被他缠不过,见郗广舒跟屹湘不约而同的露出不太赞成的意思来,说:“你们明天不是去拜祭吗?不然就得留他自己在家,让保姆看着。”
“那今天好好休息。”郗广舒点头,看看屹湘,说:“你也是。”说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屹湘看着腻在姑姑怀里的Allen,不由得也靠在母亲身边。
脸上泪痕未干,凉凉的。
屹湘抱着鲜花跟在母亲身后,走在墓园寂静的路上。早起开始下小雨,路面上一层薄薄的雨水。雨滴打在伞上,比平时声响格外大些。屹湘心跳有些急。越走近外祖父的墓地,那种心慌的感觉,便越重。
郗广舒在墓地入口处伸手给屹湘。
屹湘握了母亲凉凉的手。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扶着母亲的手往里走的瞬间,回了下头。
第二十四章 朱邸屏藩的风雷 (六)
走在她们身后的高秘书恰在这时低声的提醒道:“资老。”
前面几个穿着黑衣的西装男子正走过她面前。脚步沉稳且训练有素。
屹湘有些木然的看着他们走过去。
郗广舒在门前站定回身,面上的表情十分的平和泰然,只说了句:“还真巧。”她握住屹湘的那只手,同时用了点儿力气,握的更紧些。
屹湘对着母亲点点头茆。
真巧,真的。
这是一群她无论在哪儿也不会认不出的人,也是一群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见到的人——脑中电光石火般,倒清楚的意识到,他的外祖母去世,是在初夏时节——她毫不犹豫的转身,却被母亲拽住。
她对上母亲的眼睛,母亲即便在隐忍沉默中自仍会给她支撑的勇气和力量似的,让她停下了脚步蚊。
面前细雨霏霏,一层蒙蒙的水雾中,她看到资景行那须发皆白的面上,依旧目光锐利的两道眼神。而坐在轮椅上前行的资景行,显然也早已看到了她们。远远的,他们的目光便有了交锋——屹湘禁不住身上便微微颤了一下。有些记忆中的片段,迅速的闪回,在她脑中呼啸而过。曾经让她非常痛苦的片段,也让她变的越来越坚强,能够在这样面对面的时候,不管心湖脑海中如何掀起了暴风骤雨,起码从表面上看,她非常镇定。
她站在母亲的身侧,等待着。
而她的母亲,则如常的风度翩然、安稳优雅。
屹湘的眼眶发热,心底涌上来的,是一阵一阵酸热的感觉,慢慢的在身体里涌动。
“妈……”她轻声的叫着。
“嘘……”郗广舒晃了一下手,很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在镜片之后,这让她平时总是显得严肃和固执的表情,多了分柔和,“有我呢。”
屹湘点头。
她看到,资景行的身后跟随的是董其昌夫妇,有芳菲,但是没有董亚宁。
他竟然没有出现……她心里咯噔一下。
资景行吩咐人停了下来。
屹湘眼看着一朵一朵黑色的花朵似的伞会聚在一起,黑压压的,衬的伞下的人,面色都有种大异于常的白。
郗广舒微笑着说:“资伯伯,下着雨呢,您也来了。”
“每年今日,风雨无阻,总是要来的。”资景行也微笑着。手中的拐棍撑在轮椅横杠上,不动声色的,望了望在母亲身畔、没有开口跟任何一个人打招呼的屹湘。“你们这是来拜祭湘湘外公外婆?”
“是。”郗广舒点头。
资景行望了望周边,说:“先头是老战友,后来是老同事,以后我们还是老邻居。等会儿我挨个儿跟他们打招呼,先说句好久不见了,再说句过不几天咱们就碰头了!”
“父亲!”董夫人这时候托了父亲的手肘一下,有些嗔怪。
“怎么,我还不能说了?这有什么好机会的,是不是,广舒?”资景行笑着问。这笑在墓园这样肃穆的气氛中,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可他这样的老人家,又让人觉得无论怎么着,都自有他的道理。
“资伯伯,您还是这么爱说笑。您老身体健旺的很。”郗广舒说。
“也差不多咯,比我们那位多浪费了这些年的米面,也是该过去报到的时候了——等会儿让秀媛替我过来给你父母鞠个躬。”资景行说,看了眼女儿。董夫人点头,对着郗广舒说了句“好久没见了”。
屹湘只觉得随着这句话,董夫人那含义复杂的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她不由自主的就站的更直些。
“资伯伯,今儿雨下着,天凉,我们不耽搁您,您还是先过去吧。”郗广舒说。
“那好。”资景行示意随行。
呼啦啦的,一群人转了向。
屹湘立即就要转身,被郗广舒的手拉的稳稳的,动不了。
郗广舒沉默的立着。
屹湘看着母亲灰白的发丝被微风拂动,精瘦而挺直的身姿,让她心头一震。
黑云一样转移着位置。黑云过后,仍有一人站在原地,是芳菲。
芳菲对着屹湘,张了张嘴,似有什么话,要说而说不出来。
郗广舒对着芳菲轻轻的挥了挥手,说:“去吧菲菲,我们得进去了。”
芳菲点头,微微躬身,迅速的转身离开了。
“我们走。让外公等久了,外公的急脾气,可是要骂人的。”郗广舒看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说。
屹湘一言不发的,随着母亲的步幅移动着。
墓地宁谧,青松翠柏,在雨中,颜色一层一层的深入,凉意沁在皮肤上,渐渐的往身体里钻。
郗广舒先站下,望了这修葺的简洁肃穆的墓地一会儿,才说:“湘湘,过来。”
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只是小小的一个立方体,躺在茵茵绿草间,碑上黑白照片中的老人,用一对宁静深邃的眸子,望着照片外的人……郗广舒给父亲鞠躬后,往后退了半步。
屹湘将雨伞放下,上前把花摆在了墓碑前。
雨滴纷纷的落下来,头顶肩上,全是凉凉的雨。
她摸着被雨水浸了的外公的照片——来之前,明明是有好多话想要跟老人家说的,很多很多。想跟他说对不起,没有在您临终的时候守在身边;对不起,这么多年只能遥遥想念;对不起,这么多年只能在梦中相见;而且对不起,外公,我闯了那么多的祸、还任性的活着、像您在世时一样有恃无恐的继续走下去……她哽咽。这些话她真想一字一字的说出来,可偏偏说不出来,于是只好长跪不起……
郗广舒站看着屹湘跪在墓前,久久不动。如果不是她强压着不肯放声大哭而肩膀颤动,几乎就是一尊黑色的雕塑。她心疼,但是也知道现在不要过去阻止湘湘。湘湘太需要一个这样的时刻。这段路走起来并不算长,可湘湘却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有勇气来到这里。
郗广舒过去,替屹湘遮了雨,手掌覆在她的头顶,湿漉漉的,她便弯身要拉屹湘起来,屹湘不肯。
“湘湘,起来吧。”郗广舒说。“让我……”屹湘轻声的,注视着照片,“让我再跟外公说会儿话。”
她擦了把脸上的雨水。
说会儿话,在心里。告诉外公,现在湘湘很好。湘湘好,多多也好……只是外公,湘湘还不能带多多来这里。他还小……所以请外公在天上,像保佑湘湘一样,保佑多多。保佑他能健康成长。
“外公,多多很漂亮,是不是?”她轻声的、轻声的问,“您看的到嘛?”
她身子低下去,轻轻的亲吻了下冰冷的墓碑。
就在这一瞬,她才再也憋不住的痛哭起来……仿佛是小时候在外公身边的日子,无论受了什么样的委屈,跑到他面前去,总会得到安慰。她知道他的身边是她会觉得最安全和温暖的地方。这样一个地方,终于是没有了,变成了冷冰冰的所在。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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