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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尼卡)-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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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en跳起来。
叶崇磬一转头,口里含着水,忽然对着Allen喷过来。
ALlen被喷了一脸水,嘻嘻的笑着,往后一倒,跌进屹湘怀里去。
“这口水是带上来给你的,居然敢偷袭我。”叶崇磬坐在岸边,长裤紧贴在腿上,上身裸着,顺手就先抓了衬衫穿上,笑看Allen,赞道:“水性不错嘛。”
Allen原本安静的靠着屹湘,叶崇磬一开口,他猛的一下子扑到叶崇磬背后去,猴在他背上。
叶崇磬笑着,说:“哎哎哎,你让我起来……等我穿上鞋……”
小家伙不肯放开他。
他索性对屹湘抱歉的笑笑,说:“担心了吧?”Allen见了他很开心,但是这么跑着一个猛子往水里扎,他也吓了一跳。还好有惊无险。他瞅着Allen,Allen挠挠腮。他就伸手摸摸Allen的头,头发湿漉漉,他说:“快回去洗洗澡擦干。”
屹湘点头,想从地上起来,腿一软,仍坐在那里。
叶崇磬背着Allen起来。小家伙身子很轻。他歪着头看看他,Allen鼓着腮,眼睛亮亮的。他知道Allen是为刚才的事觉得抱歉,可这个倔强的小家伙,对不起是说不出口的……“以后不准这样哦,你这样突然跳进水里,要是没大人在身边,晚上水又冷,万一肌肉痉、挛怎么办?真作。”他托了一下Allen的小屁股,转身低头问屹湘:“怎么样,起的来吗?”也看得出来,她真是被吓到。
屹湘点头。
他伸手拉了屹湘一下。
屹湘起来,站稳了。
看着他,也看着Allen。
突然的,她扬手就打过去,一巴掌贴在Allen的小屁股上。
Allen和叶崇磬同时愣住。
“屹湘!”
这一巴掌打出去的时候已经收了力气,还是听着一声脆响。
屹湘从叶崇磬的背上把Allen给拉过来。Allen却不要给她抱,拽着叶崇磬。
两个人拉锯战一样,Allen亮晶晶的眼睛瞅着屹湘。
屹湘被这眼睛和那表情给刺激的,双眼发痛。
无数的言语都涌上来,只是一句都说不出。
叶崇磬轻轻的将Allen拉回来,照旧背好了,说:“你瞧我们俩这一身湿。”
屹湘松了手,转身走在前面。
她走的很快,也没有回屋里,而是往平台走去……
叶崇磬知道她需要平复下心情,暂时不去打扰她。他光脚走在桥上,走着走着,拍拍Allen,回头悄声说道:“以后绝对不可以这样。”
Allen自己揉了揉屁股,也悄声说:“又不痛。”
“嘶!”叶崇磬看着这个小皮猴子,真让人头疼,“等下记得跟Vanessa说对不起,告诉她以后不会了。”
“好……可我们只是在玩啊……”Allen皱着眉。
叶崇磬将Allen的小身子往上托了托,背的更牢靠些,说:“她怕你出危险。”
他不能跟Allen说,不能连你也有事……
Allen不吭声了。
等叶崇磬把他放下来,他甩着一身湿淋淋的衣裤便冲进屋子里去,那样子把里面的邱亚拉和叶崇碧都吓了一跳,待看到同样湿淋淋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叶崇磬,才明白过来。邱亚拉立刻就要逮Allen,Allen笑着在屋子里跟邱亚拉绕圈子,跑着跑着,他开了半扇门,跑到平台上去……屋子里的大人们看着他冲过去攀着屹湘的颈子,在她脸上使劲儿亲了一下,又钻回来,一路跑上楼去,邱亚拉忙着追上去……崇碧看看外面的屹湘,又看看哥哥——站在那里,地毯上马上积了一小滩水,她无奈的拿了毛巾给他。
叶崇磬擦着头发,见妹妹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也就笑笑,进去自己房间换了干松衣服出来一看,客厅里空空的。
屹湘仍坐在外面平台上,没有要进屋来的迹象。
他心里就一沉。
平台上那一对躺椅,他不知道在那里消磨了多少时间,以至于那对躺椅,虽然是一对并列,可无论何时看到,都会觉得寂寞而又孤单……
“哥?”崇碧在餐厅里叫他。
叶崇磬过去。
崇碧递给他一杯不加冰的威士忌。
他晃了下杯子,一饮而尽,说:“再来一杯。”
崇碧本来是靠着台子专注的看他,见他这么说,就又给他添了一杯。
其实天气这么热,就算是在晚上下水,也不至于着凉,她也不知怎么了,就觉得哥哥需要一杯酒。
叶崇磬看着杯子里浅金棕色的酒液,说:“我等下就走的。”
“湘湘今天问你是不是在本市,我没说在也没说不在。”崇碧解释。屹湘的直觉,有时候真让人措手不及。她看看哥哥,也不想多说什么了,“我还有工作,去书房了。”
叶崇磬歪了下头。
崇碧走之前,说:“陪她坐会儿就好了,她要想知道什么,自然会问你。”
叶崇磬等崇碧走开,才把杯里的酒都喝了。
身上由内到外的暖起来。
他推开拉门走出去,屹湘听到声音,抬头看他。
第三十章 蒲苇磐石的誓言 (十)
他坐到她对面的躺椅上;先开口说:“刚才怪我。”
屹湘按住额头;“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
实在是太紧张了。
压抑的情绪;没有办法释放。
“情理之中;别自责。”叶崇磬却说。看到Allen跳下水去;他都紧张的马上跟着跳下去;何况是她。更何况今时今日;与往 时往日又不同。“小孩子难免顽皮;以后看紧些。”他说。
屹湘点头;手仍没放下来;遮住半边面。
叶崇磬移开目光。
他想她大概是落泪了。
真该早些离开这里。。。。。。
“我等会儿就走;本来不想进来;总觉得不太放心。”他望着湖面上粼粼波光;说。他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做。
马上要飞华盛顿;揭下来要去香港给那个收购合并的案子收尾、签署合同;然后回北京;会有一系列的重大活动;都在等着他。。。。。。可是他却义无反顾的绕道来了这里。
屹湘半晌没有说话。
轻缓的呼吸似遇到些阻滞;听的出来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叶崇磬正想要站起来;她问:“让邬家本撤诉的条件是什么?”
黑影中屹湘的目光仍然有她该有的犀利和敏锐。
“出来做生意的;难免有求到人的地方。邬家本也不例外。”他说完;等着屹湘继续问他。
她一定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见邬家本的经历不是那么愉快;不过能达成此行的目的;其他的也就可以不计较了。
邬家本在跟他会面的时候说叶先生我没想到是你亲自来。你在美国生活多年;该知道这样做很冒险。
他对邬家本说;那你也应该知道既然我能来;就是有诚意把问题解决好;你只要回答接受还是不接受条件。
跟董家有很多合作的邬家本;面对着优厚的交换条件仍然咬的很死。仿佛有很多的仇恨;也有很多难以解释的怨毒。
他虽然没有跟邬家本接触几回;看到他露出这绵里藏针的一面还是有些心惊。
他做好了应付邬家本开出更高条件的准备;不料邬家本突然说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他下意识的以为邬家本是在以退为进。
邬家本接下去说;合作多年;一向佩服董夫人气度和董先生为人;何况董家仍在难中;若我捞这样一票;不是落井下石; 也是趁火打劫……请转告董亚宁先生;我记得他当年助我之恩;也记得这回董家和永昌有难没有拉我下水的情谊;但这回不是 我报答他的机会。因为他不开这样优厚的条件;我也预备撤诉了。
邬家本离开的时候看着他;微笑;说叶先生;山高水长;总有再见的一天;谢谢。
他总觉得邬家本最后句谢谢有些蹊跷……也许另有缘由。
他看着屹湘;想;一定是另有缘由。
还有怎样的恩怨纠葛;他想象不出;也跟他没有关系。
他只希望屹湘不为之所困……
“这回其实没帮上忙。早知道;我也不用拐这个弯过来一趟。”叶崇磬说。
屹湘握在一起的手;紧了几分。
“是亚宁托我的。他说的;托别人他也不放心。再说我行动比较方便;还有崇碧的关系。”叶崇磬看着屹湘。
董亚宁的托付固然是一反面;但是没有亚宁的托付呢?
他要做的也是一样的。
屹湘没有抬眼看他。
她握在一处的双手;忽然张开。
细细的手腕子;仿佛不堪承受这突然的张力。。。。。。
叶崇磬说:“亚宁事情原本很快的。他的意思;不接受缓刑。不过具体的;还要看将来法院怎么判。”
“不接受判缓?”屹湘问。
“说还是进去蹲几天来的痛快。”叶崇磬复述董亚宁的原话。
屹湘险些要笑了。
像是董亚宁能说出来的话。
他那样的人;让他被这样那样的拘着;会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可是董亚宁;这个时候;你竟然还这么会开玩笑;好像所有一切仍然在你掌握之中……她同叶崇磬对视着;在默默的相视 中;两人同时叹息。
屹湘站起来;慢慢的走到湖边;扶着围栏。
过了好久;叶崇磬站到她身边。
“他受不了的。”她轻声说。
并不是说他受不了那环境。
没有他承受不来的苦楚。
只是他;哪儿还有那样的身体?
也许;只是也许。。。。。。他等不到判决执行的时候。
她抓着扶栏。
崇碧说不让她看新闻不让她上网;并不是怕她看到跟自己案件相关的报道。她知道她能经受的住任何对自己的质疑和打击。崇碧是不想她看到那些会令她难过的消息。
“住院了吗?”她问。
叶崇磬点点头;说:“准备手术了。”
她提着的气;等到这个消息。
看看叶崇磬;点头表示知道了。
“早前确诊之后;医生就已经把最坏的状况告诉他了。他不愿意手术;是因为手术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见得能解决所有问题;他想尝试非常规的治疗方法来治疗胰岛细胞瘤;但是很可惜;时间不够给他尝试。。。。。。现在的医疗能提供给他的方案;就 只有手术。手术很复杂;结果也很难预料。但是他最后还是决定做了。”
他说过;董亚宁从未放弃。
他只是不想在未知的状况下;也许仅有的几个月;给屹湘和Allen也给身边的人留下更痛苦的回忆。
“他说多多对他来说;像梦一样。如果不能陪着他长大;那就不如让他记得;他最好的样子。他也可以当做只是做了一场美梦;醒过来;什么都留在梦里了。暂时他就只是多多的董亚宁。”叶崇磬说。
这些;屹湘应该全都领会。
他们两个;就是那样的;互相了解。会按照对方给自己划定的路线;走下去。
“参与手术的都是最好的医生。要尽快的手术;可是他的身体很多问题;得等各项指标恢复到相应水平。医生考虑下个月19号手术;给这些前期准备工作留下时间。他却说;不想在生日那天进手术室。”
屹湘只是听着;叶崇磬说了这么多;她不插一言。
叶崇磬沉默下来。
“我到时间该走了。”他说。
湖面上凉风习习而至;屹湘似被吹醒;转身对着他;说:“我送你出去。”
叶崇磬微笑着看她;这样振作的她;他乐于见到。
“这是我家;你用不用反而像主人?”他笑着说。
屹湘不语。
他不动;她也不动;只是注视着他。
他有点狼狈;仿佛是因为说错了话。
但其实不是的。
并不是不想让她走在身边。但是这样一段路;就算是再长;也终有走到尽头的一刻……于是只好依着她;让她送出来。
“忘了祝贺你。”屹湘说。
叶崇磬不在意的笑笑;说:“不值一提。”
屹湘看他;轻声说:“嗯;还会有更大的案子在等着呢;是么?”
这么大的事;竟也不值一提……那么她的一句谢谢;更加难以出口。
叶崇磬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当他站定;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的将手掌盖在她的额头上。
似乎回到了那么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又是他的眼睛里只有她;薄薄弱弱的女子;轻轻暖暖的柔风……而那日间在他臂弯间飞扬起额发的镶了金边的身影;起初也不曾认真想过;将会在他未来的日子里;留下怎样的印记……
“照顾好自己。”他说。
屹湘拉下他的手。
然后;她轻轻拥抱了他。
对他;她此时用任何的语言都显得无力和苍白。于是她决定;什么也不说。
她不是欠他“谢谢”;而是“对不起”。
她知道。
。。。。。
叶崇磬上了车;过了好久都一动不动的。
直到Sophie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说不用。
身子这才换了个姿势;顿时觉得手臂发麻;他甩了两下;手碰到搁板;有点疼。
他揉着手;从地上捡起那个掉在脚边的信封来。
信封上什么都没写;空白的。
他反复的看了看;放下。
他拨了个电话;等了好久;以为自己要听到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了;却一下子传来那个懒洋洋的声音。
第三十章 蒲苇磐石的誓言 (十一)
好像心情正好的不得了,问他有什么事。
他听到电话里有回音;也有细微的声响;想要问他是不是在做检查,但是没有问,只是沉默片刻,说:“信我没有交给她。”
董亚宁也沉默片刻,笑起来,说好,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没给她也好。
“本来么……”他说。
“还有什么想说的,亲口跟她说。”叶崇磬温和沉稳的说;“对了,说好了的,你把那什么,上次截和的那幅字还给我。回头我让人跟你拿去……你少来,说好了的事儿,别娘娘们们儿的,我发现你最近德行越来越差了……”
他们开始说笑。
车子在纽约繁华的街道里穿行。
叶崇磬看着宛若水晶世界的城市,心里忽然变的空落落的。
他打起精神来。
“亚宁。”他说。
“咹?”董亚宁好像在跟身边的人说什么,精神有些不集中。
“You're fine。”(你会没事的)他说完,按掉电话。
。。。。。。
“喂?喂?!”董亚宁对着手机叫,没有回应了。拿开一看,已经断了。“欺负我英文不灵光嘛。。。。。。You're fine。。。。。。You're fine。。。。。。”
他学着叶崇磬的强调。
嗓音沙哑而低沉,语调优美。
他吸了口凉气。
旁边的护士看他,他刚刚挂完了第一袋药水,护士来给他换药水袋。
“I'm fine。”他微笑。对着戴了口罩只露出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的护士,笑的坦然而自在。
其实谁都看见他额头上滚下来的冷汗。
董亚宁歪下头,护士给他擦了下额头。
“谢谢。”他笑着;“今天给我用的药是不是过期了的?”
护士被董亚宁问的一愣,摇头。
董亚宁这样的病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
董亚宁对着护士眨眼。
看到护士那露出一点点的面颊都红了,他笑的很开心。
“董亚宁同志,别逗我们护士妹妹!再逗下回给你药水里加点儿东西。”病房门敲都没敲一下就被推开;护士长进来;对着董亚宁就说。
董亚宁大笑。
“快给我再加点儿,镇痛剂不够剂量了。”他说。
护士长撇了下嘴。
看看他疼的冷汗直冒,还倒驴不倒架的耍嘴皮子,说:“再加你就直接过去了。”
“今天没人来看我?”董亚宁往后一倒,懒洋洋的问。
护士长过来看看他床头的记录表,说:“还没有。你人缘变差了。”护士长板着脸;像在说冷笑话。见董亚宁笑的面部线条都有点扭曲了,不动声色的说:“再拽几句英文听听吧,我们就爱听你这调调。”
“给我一根烟抽。我可以背整幕莎士比亚剧。”董亚宁开玩笑的讨价还价。
“那归你主治医生管,他们允许我可以给你一条。”护士长说。
有人敲门,他转头看。
进来的是芳菲。
董亚宁看着芳菲一身深灰色的套装,等护士们都出去了,才说:“你还不用这么早准备素色衣服的。”
芳菲进来便坐在了他床边,装作没看到他疼的发白的脸。
“妈呢?她不过来我还惦记着了。”董亚宁问。
“跟爸在一起。”芳菲说。
董亚宁点头。 他住院;父亲没来看过他。
父亲拒绝接受这个事实,这让他始料未及。倒打电话过去,想跟父亲解释一下,电话两端父子俩开头结尾一共说了四句话,还都是他说的——“爸”“您好吗”“我没事”“再见”……芳菲说到了这个时候才看出来其实父亲最疼的是他。他笑着说芳菲,我真不想考验咱爸对我的感情。
他不想考验任何人对他的感情。
不想知道谁最爱他……
还好除了父亲其他人的表现都很正常。起码在他面前表现的都正常极了,就好像他不过是一场重感冒,再严重一点也不过是割盲肠。
“姥爷感冒好一点了。”芳菲说。
“嗯。”
“爷爷说;你新给他买的T恤太难看了。”芳菲又说。
董亚宁嗤的一声笑出来。
芳菲揉了揉他的耳垂,仍然不看他的眼。
“她人怎么样了?”他问。芳菲看起来脸色不好。
滕美杏在同在这家医院的肿瘤科病房。他之前就知道。
“今天早上没的。”芳菲说。
滕洛尔陪在她母亲身边。滕美杏病情恶化的突然,入院时才告诉洛尔实情。那时候,洛尔也不过刚刚知道亚宁的状况。隔着电话洛尔大哭,说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要他们俩死……芳菲我无心的,我以前骂他都是胡说八道的……芳菲我不要他 死……
她拿着电话一滴眼泪都没掉。好像洛尔哭的是别人。
挂了电话好久才返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
但是当她站在哥哥病房门外,听他笑着逗小护士、听他被教训也还在笑,她觉得他都没放弃,她们这是在难受什么呢?管他还有一年、一个月还是一天,那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
亚宁示意芳菲去关窗。
窗子开着,进来的风不知道怎么那么大,让他觉得不舒服。
“那丫头呢?”他又问。
芳菲走过去。窗子关好了,她没即刻转回身来,望着窗外,说:“……让我别把这事儿告诉你,怕你烦。也不让我去。说不方便。跟我说有事情会打电话的,在电话里说就好……还说对不起,给咱添麻烦了。”
“安排好人手帮忙。”董亚宁阴沉着脸。
“我有数。”芳菲把窗纱也拉上。
“别让……”董亚宁扬了下手。
“你觉得现在妈还顾得上理会这些?”芳菲问。
窗子关上了;她立时觉得憋闷异常。
董亚宁拍了拍床沿。
芳菲过来坐下。
“那什么,你悄悄提醒妈,别费劲给我炖那些了,太难吃了。”董亚宁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伸舌尖出来给芳菲看;“一圈儿小泡,肯定是补大发了。”
芳菲点头。
“那什么,等我手术完了之后,爱怎么给我补,就怎么给我补。我一定长成一二百斤的大胖子。回头牵出去遛遛;人一会儿说咱家伙食好。”他搭着芳菲的肩膀。
芳菲又点头。
哥哥身上有很重的药水味。
她以前从来没有真的想到,有一天哥哥会是这个味道的……从前他也生病、从前他也住院,可是她从不觉得哥哥是这个味道。
他是男人,烟酒不离手,不喜欢香料,不爱碰脂粉……他简直是个满身枪硝的悍匪。太阳光照的久一会儿,都会像二踢脚一样爆开,响亮的、干脆的。
她看着病房里的东西。
洁净、整齐、简单。
没有多余的,床头柜上曾经有一个水晶花瓶是她第一次探视的时候带来的,第二天却不见了。
哥哥说不小心碰到。
护士悄悄告诉她,是哥哥摔的。粉碎。
护士和警察都以为他要做什么傻事,他还笑着跟他们开玩笑,说要做啥事儿还等现在啊,不会的。永远不会。
从前他人前发脾气,如今他不。他只在忍不了的时候,跟自己过不去……他不要人看到那样的他。
芳菲咬紧了牙关,说:“哥;我下个月去北美出差哎……顺道去看看多多。”
“嗯。”董亚宁答应。
“有什么东西要带吗?”芳菲问。
“没有。”董亚宁微笑。
他看看妹妹——衣裙很合身。她最近也瘦了不少,衣服还这么合身,显然是刚刚置办的。
董亚宁笑笑,称赞:“挺好看。还有心思买衣服;真不错。”
芳菲一把捏住他扎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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