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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师(离人)-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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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徐真出身卑微,然则品性良善,举止有度,且谦恭好学又广博多才,说他文武双全也不为过。

早在班师之后,圣人就检阅了诸军将士,对搬运回来的神火炮“真武大将军”有着极度浓烈的兴趣,已然使人搬运到了明德门城头,以供百姓瞻仰,展示唐军之神威,又命工部好生钻研,势必要将此等战争利器发扬起来。

前些日子阎立德又献上一方稀罕之物,固称得了徐真的传授,却是一方高六尺,宽一尺的银镜!

与寻常铜镜不同,此镜银亮非常,周遭饰以金银,包裹点缀异常华丽,更难得投影纤毫毕现,背面木底子上却是刻着徐真亲笔的一段词。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此乃圣人金句,镌刻于明镜背后,越是妥帖,徐真字如其人,笔锋消瘦却不失苍劲,行云流水却又暗含跌宕,深喜书法的李世民,都不禁对徐真的字多看了两三眼。

观其字而得其志,推其志而知其人,这段时日的观察之下,李世民对徐真的家底也越发的清晰明朗起来,终究是放心下来,如此,对李明达这颗掌上明珠也就松懈了一些。

这日徐真在军衙之中处理完公务,到了内湖小亭赏雪,小泥炉温温地煮着新酒水,正欲附庸风雅,却是被宦官喊到了掖庭宫西侧的淑仪殿中。

此殿乃圣上特意为李明达开辟出来,未得允许,任何人不得干扰,而守卫此殿的也并非左右卫和三卫,乃是圣人亲自栽培起来的女武卫,个个窈窕,虽称不上绝色,却健美颀长,颇有风姿。

女武卫见得徐真带刀而来,不由特意瞩目,却见徐真深绯官服,银鱼袋,那长刀封了鞘,造型却颇为惹眼,当即认了出来,这风流汉子,不正是眼下最炙手可热的翊卫中郎将么!

李世民如约将长刀归还徐真之时,还切切期望了一番,道是让徐真继承殷公的风德与英雄,徐真自不敢忘,又允徐真带刀入宫,便宜行事,如此权益,却是他人所不及也。

到得淑仪殿中,连那宦官也撤了下去,换了宫女儿来引徐真进殿,转过正殿又穿插内廷,到得李明达平日读书的养气殿相见。

见得徐真带到,李明达心头雀跃不已,忙迎了出来,却着实让徐真好生惊艳了一番。

宝殿之中如春温暖,故而李明达也未披盖厚重冬衣,此时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

上身淡黄色云烟衫,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又有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低垂青丝,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虽未及豆蔻,却出落得亭亭有致,身子越发拔得修长,胸脯也开始发育起来,媚眼渐渐清晰,却是十足的美人胚子了!

“丫头,一段时日不见,倒是长大了不少咧!”徐真也没个正色,伸手就摸了晋阳的头,三千青丝乱了一团麻似的,小丫头白眼连连,叉腰佯怒,心头却是享受着这久违的亲昵。

“哼!当死的骗子,见了本公主不行礼数也就罢了,怎地还动手动脚,信不信本公主差使了女官来,剁了你的狗爪子!”

徐真见得宫女都已退下,四下无人,就趁势捏了捏晋阳的滑嫩脸蛋,嘿嘿一笑道:“装个甚么公主,你就是我徐真的亲妹子,莫在此装腔作势,近年了还一嘴一个死,不甚吉利,惹恼了你哥哥,少不得一顿屁股!”

晋阳毕竟情窦初开,听得徐真牵扯到肌肤之亲,脸色顿时羞得通红,但知晓徐真并无邪念,自己也不好显露,轻啐了一口,扮了个鬼脸,见徐真作势要打自己屁股,连忙躲将开,顺势将徐真迎入房中。

若是一年以前,谨守礼仪的晋阳公主殿下,何尝做得出如此粗俗的寻常女儿姿态,又如何说得出这调笑的言语,然而这一年间,她与徐真所经历的过往,足以将她的心性改变。

想到改变,她不禁想起自家亲生大哥的改变,这一年来,李承乾的改变,也着实让人忧心,小丫头眉头就皱了起来。

徐真对她知根知底,见得不太乐意,遂问起话来,李明达也不忌讳徐真,毕竟在她心中,徐真并非那不能交心的外人,便将心中忧虑都说与徐真知晓。

原来这李承乾并非史料上那般不堪,少时也是个贤淑好孩儿,聪慧可喜,仁孝纯深,八岁即被立为太子,贞观九年五月庚子,唐高祖李渊病逝,李世民居丧期间,更是下诏令太子监国权知军国大事,太子识大体、能听断,颇得李世民欢心,之后圣上每每外出巡幸,皆由太子留京监国。

到得贞观十二年,李承乾集诸官臣及三教学士于弘文殿,举行佛道儒三教论道,颇得文人之心,于是乎,圣人下诏令东宫置弘文馆,多募学士,以掌东宫经籍图书,教授诸生,但凡课试举送,皆入弘文馆。

然此时李承乾罹患足疾,行动不便,年少之心倍受打击,年岁又越发成长,便有了主见,开始叛逆起来,圣上担忧,遂搜访贤德,以辅东宫,挑选房玄龄、魏征、孔颖达等老臣、名臣出任东宫辅臣,以正李承乾心性。

可这些个老臣都是善谏之人,教授之余多严厉,稍有差池即痛心疾首,指谪李承乾不是,且争相上疏,措辞凶狠,言语锋利,以致于适得其反,引了李承乾越发叛逆。

贞观十四年,承乾不过搭建了房屋,老臣于志宁便上疏圣人,批判太子过于奢华,承乾与宦官玩乐,又被上疏,于志宁甚至将其比作秦二世,而孔颖达批判更甚,谏诤愈加迫切,承乾越不能纳言。

李承乾对女子无爱,却偏好南风,宠幸一名太常乐人,并赐名“称心”,未想到却又被上疏,圣人知晓后自然大怒,遂杀了这称心,承乾痛彻心扉,于宫中立室,日夜祭奠,又树冢立碑,赠予官职,常为称心而悲泣。

如此一来,圣人越发不喜承乾,然而就是这紧要的时刻,李承乾居然还不知收敛,暗中集合了一帮突厥杀手,想要刺杀这些个老臣,替那称心报仇!

李明达向来心思玲珑,兄长们对她也疼溺,故而知晓了李承乾的意思,却不知该如何劝解,一时间主意全无,束手无策,只有暗自伤神,此番见得徐真,触动了心中伤情,自然倾吐了出来。

徐真也是心头大骇,若史料无差,这李承乾引了突厥群竖入宫,并非为了刺杀老师,而是意图逼宫谋反!

然而此时却无法与李明达乃至于任何人知晓,按着史料,谋反一事乃始于齐王李佑,这才牵扯出太子之心,可此时却跳过这一环节,如此变动却不知是史实如此,亦或是徐真令得李明达不死,才引发的蝴蝶效应!

在李明达心中,徐真素来多智多谋,眼下见得徐真眉头紧蹙,也知晓事情利害,心里越发担忧起来。

徐真思虑了片刻,决意从中阻挠,再不济也要劝阻了李承乾,以期历史能拨动回了正轨上来,减免蝴蝶效应的影响。

“丫头,你也莫要多操心,寻个适当的时日,让我见一见太子殿下,某自当从中盘旋,消了太子此等念头,否则必酿大祸矣”

晋阳听了徐真之言,心头顿时安稳,只觉又有了主心骨,毕竟此等违逆之事,若让圣人知晓,无论真伪,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必定难保,作为妹子,李明达实不愿看到此等场面,故而对徐真百依百顺,自是与李承乾沟通一番,安排他与徐真会面之事宜。

且说徐真离了晋阳,回头与张久年密议了一番,却是没甚对策,心头兀自烦躁,又与凯萨说了,这女儿家也没大见解,越发让徐真感到棘手。

正不知如何处置,晋阳那边却已经安排妥当,不日将再赴淑仪殿,与东宫太子李承乾来一番口舌之劝。

第八十二章密见太子徐真射覆

徐真得了晋阳的消息,忙从军衙中出去,见得一位眼熟的伪装女官,遂与之暗行至淑仪殿,一路无话,到了内殿读书房,就见得李明达出门相迎,那李承乾却仍未到来。

李明达知晓自家兄长心情不定,生怕徐真逆了李承乾的意,惹出些不欢而散的事儿来,故又将李承乾的脾性说道了一番。

徐真自是有心听取,毕竟此次若劝阻不得,不及齐王李佑反事,李承乾就要提前逼宫,果真如此,怕是要动荡了历史。

其实徐真之担忧也并不无道理,虽李承乾频遭师长上疏斥责,然圣人对其仍旧抱以厚爱,亟盼诸多名臣用心疏导指引,自己也多有抚慰,然而自从李明达回归之后,圣人似在弥补这一年来的分离,将子女之爱尽数灌注到这李明达的身上来,对李承乾少有问候。

如此一来,李承乾自觉大人已弃之不顾,又加上当今司徒长孙无忌多有微词,几次暗示圣人废储而新立,这才使得李承乾动了叛逆之心。

说到底,若没有徐真,李明达自不可能回得长安,李承乾也就不需要提前叛变逼宫,想通了此处关节,徐真越发觉得此事都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切切思想着言辞,李明达为人玲珑巧妙,又懂得讨那兄长欢心,自是知无不言。

二人正说着话,殿外女官却通报太子殿下亲临,徐真连忙紧随李明达其后,出门来迎。

只见这大唐太子身长肩宽,脸颊消瘦,形容不整,也不带正冠,只是将那长发胡乱扎了一把,行动迟缓,似有跛足,却不甚分明,见得李明达,其人也是笑逐颜开,兄妹俩也没个顾忌,笑闹着假意见了礼。

徐真见二人礼毕,就要给李承乾行礼,后者却抢先过来虚扶了徐真一把,挽手称谢,感激徐真对李明达的救助之恩情。

“贤弟漫要多礼,若非你一路守护,兕儿又岂能安生回来,我兄妹情深,贤弟即是我恩亲之人,兄早该到府拜会,因着公务纠缠,未能成行,多有遗憾,今日偶遇,自当畅怀倾诉!”

听闻李承乾以兄弟相称,徐真慌乱乱推辞,非故作姿态,实则这李承乾不久之后就要东宫事发,凡沾亲带故者无不受累,徐真虽对李承乾无甚恶感,却也不敢乱攀附这份情谊。

三人入了书房之中,却并非饮酒,而是喝茶。

唐时的喝茶可不同今日,陆羽这厮还差个百年才出生,未写就茶经,故而喝茶也不甚讲究,唐人口味又沉重,将些个乱七八糟的佐料尽数倾入茶水之中,兀自甘之如饴,徐真这等异世之人,却是喝不习惯。

由于要讲个私密话儿,故已将贴身女官和宫女都赶了出去,晋阳年纪虽幼,却是地主,理当操起这煮茶的行当来。

只见得她净了手,与徐真李承乾分宾主落了座,因自知兄长罹患足疾,又取来一个“凭几”,兄妹相熟,李承乾腿脚不便,也不讲生硬礼数,趺坐于榻上,斜靠着凭几,与徐真谈论吐谷浑战事,一边等着妹子煮茶。

徐真却不敢造次,正经跪坐以对,却是被煮茶的晋阳给吸引了目光。

这妮子自小接受宫廷教育,风度仪态俱佳,又跟着圣人学习书法,熏陶出如幽兰一般的典雅贵气,此番煮茶,却如风华少女一般,颇为赏心悦目。

只见她巧手掰了茶饼,轻轻柔柔摄了鎏金流云纹银制茶碾子和碾轴,将茶块碾成碎屑,又撮起来捣烂,放入鎏金仙人飞升纹银茶罗之中筛出茶末来,置于龟形鎏金银茶盒之中备用,这茶末仿佛融入其处子体香,闻着就教人舒畅。

其时小炉之中山泉水将滚未滚,遂将葱、姜、苏桂、酥酪、大枣等各种佐料加入其中,煮得片刻,水沸腾起来,这才加入茶叶末,煮成“茗粥”,分了三杯出来,依照礼数献与兄长和徐真,这才算结束了这煮茶的整个流程。

徐真见得这丫头煮茶之时俨然成熟了几岁一般,持重沉稳,颇有美娘之绰绰,也不由对这丫头另眼相看,倒是李承乾久未见亲妹子,喝着妹子亲手煮出来的茶,回忆起少时一同顽耍的时光,不由湿了眼眶。

见得自家兄长动了亲情,李明达也是心头百转,遂作了个调皮相,与李承乾笑着说道:“今日欢聚,怎地如此沉闷,徐家哥哥乃祆教长老,多会异能,不如展现些许手段,让我大哥见识一番若何?”

虽是预先商量好的逢场作戏,然李明达巧笑倩兮,形态逼真,徐真这等大魔术师,演技又何尝弱了她,顿时作势摆手推谢,只说这神圣技艺,端庄应验,不便使来取乐。

李承乾早听说徐真乃胡天教的神师,且军中传说多有灵验神迹,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未曾亲眼目睹,多有不信,此番听自家妹子提起,自是一呼一应,徐真没了奈何,只有应允下来。

他扫视了这书房一遭,也没甚么好驱使的东西,好在有了张亮设计的前鉴,如今出门都随身带几样重要幻术道器,沉吟了片刻,即开声道。

“某修习祆教秘典,多占卜异术,今日欢聚,不如以此为戏,殿下可藏纳随身事物,由某来试作射覆,不知殿下意当如何?”

李承乾通古博今,知晓这射覆乃不传秘术,且听闻大汉方士东方朔最是擅长,当即抚掌称善,转念一想,又对徐真说道:“贤弟有此秘术,愚兄理当大开眼界,不过既是射覆,当有对错,兄出门仓促,也未备得珍宝,这枚指环,就权当个彩头!”

言毕,李承乾将左手指间的金指环给解了下来,那指环形似貔貅或麒麟也看得不甚清楚,只见得一颗方形宝石熠熠夺目,显是价值连城之宝物!

徐真正待推辞,李明达却将话抢了过去,调笑着揶揄道:“徐哥哥莫要推辞,将自己当了那百试不爽的先知,到头来猜错了,我大哥不笑,却是把妹子我给笑倒也!”

徐真顿时脸色尴尬,不分尊卑地瞪了李明达一眼,后者却是朝她吐了吐雀舌,极尽少女姿态,惹得李承乾哈哈大笑。

且说徐真应允了下来,就踱出书房,李承乾生怕徐真博闻强记,有着过目不忘之能,也不敢将随身显而易见的配饰拿将出来,思来想去,囊中尚有一颗精雕细琢的狼牙,乃是突厥人赠予的信物,遂将这狼牙置于龟形鎏金茶盒之中,这才引了徐真进来。

入座之后,徐真不作道人掐指计算之状,而是将幞头解开,披散了头发,又取过一碗净水,抹破了手指,滴血入水中,用那血水描画诡异符文,将这鎏金茶盒给圈了起来。

如此诡异神秘的仪式,非但震惊了李承乾,连预先算计好的李明达都为之心惊,只觉得书房之中变得极为阴冷,似有轻风进进出出,那煮茶小炉的火苗都不安地跳跃起来!

此间氛围瞬间被徐真所掌控,那李承乾也不敢再小视,身子下意识后仰,似乎不愿靠近那茶盒,生怕阻挡了替徐真占卜窥视的神灵!

古时之人多迷信鬼神,徐真也是仗着过人的演技,好一番装神弄鬼,见得李承乾已经入了彀中,心头暗喜,陡然睁开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如癫狂之状,那咒文越念越急,最终将手轻轻按在了茶盒之上,没想到却猝然大叫了一声,眩晕着倒在了榻上,身子还兀自抽搐颤抖!

李明达作势过来搀扶,口中关切地呼唤着:“徐哥哥!徐哥哥!”心里却恼怒抱怨着:“这当死的大骗子,逢场作戏偏如此逼真,也不知奴家真个儿牵挂得紧!”

此时徐真也是后悔得紧,为求逼真,他动用了增演易经洗髓内功,猛提了一口气,却是倒行逆施,憋得脸色血红,双目遍布血丝,真真透着七八分诡异!

李承乾心头大惊,心思着莫不是这徐真还当真有着三分异能不成?连忙起身过来扶住徐真,正欲问候,那徐真恰恰抬起头来,见得李承乾,惶恐着退缩到了李明达那厢去,却是不愿沾染李承乾半分!

见徐真如此惊恐,李承乾心头也是起疑,也不及怪罪徐真无礼,徐真却是爬将起来,急着行礼道:“太子殿下切勿责怪,某鬼迷了心窍,今日实在不适合再行异术,还望太子和公主殿下恕罪则个,某先告退!”

话已至此,徐真满脸惊骇就要退出去,李承乾心中却是迷雾重重,哪里肯放人,拉住了徐真手腕,阻拦着说:“徐真贤弟怎地如此不讲究,你且试说本太子所覆为何物?”

徐真口中呢喃,状若入神,却是连连摆手,直道天机不可泄露,多寻由头作势又要走,那李承乾也是个直率坦诚的人物,见得徐真如此遮遮掩掩,心里也没甚好气,顿时板起脸孔来,硬生生佯怒道:“贤弟必是预见了惊惮之事,又何以不明言,难不成要陷你哥哥于不利也?!”

李明达见李承乾已然深信不疑,又哭啼啼在一旁帮着劝说,恳求徐真指点迷津,若真对他家哥哥有害无益,哪怕折了寿数,这天机也要泄露个一星半点来。

徐真觉着时机拿捏差不多,就长叹了一声,作得个无可奈何的姿态来,语重心长地对太子说道。

“实不相瞒,此物乃北方大凶之物,此天机若泄露出去,势必掀起血雨腥风,朝堂震荡,敢叫日月换新天矣!”

李承乾心头一紧,没想到区区射覆之戏,居然让徐真窥视到了他与突厥人的逼宫密谋,当下就被徐真的言语给镇住了!

徐真知晓说中李承乾心事,当即惊呼道:“殿下果有此意耶!”

听得徐真此言,李承乾才猛然抬头,双眸之间一抹凶光,杀机弥散!

(注:射覆,射乃猜度之意,覆即覆盖之意,覆者用瓯盂、盒子、手巾扇子等器覆盖某一物件,射者通过占筮等途径,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古时用于练习占测能力。)

第八十三章多事之秋凯萨杀人

且说徐真假借射覆占筮,作弄那神鬼之事,窃得了李承乾机密,后者心知此等天大反事,若张扬出去,绝不得善终,眼中杀机弥散开来,将那细妹子李明达都骇了一跳!

她虽知晓兄长暗中沟通突厥群竖,却不知其中内幕,更不知兄长要作那逼宫谋反的大事,只道兄长多交异族,会引发圣人不喜,保不住这东宫的宝座,此时见得徐真如此推敲,却是看出来,这徐真果是说中了兄长心事矣!

李承乾自小宽仁慈善,也不作那恶相以示人,从来都是亲和善解,此番面露戾气,真真是吓住了李明达!

不过他也并非冲动无脑之人,知晓徐真风头正盛,漫说打斗不过徐真,就算打斗得过,将之杀死在淑仪宫中,也是个说不清的罪过,当即收敛了杀气,换上笑吟吟的面容来,随意摆手道。

“贤弟切莫凭空吓唬,你哥哥虽然不肖,却也不至于做那天怒人怨的死人之事,贤弟莫多作猜想,咱三人随便戏耍之言,若让旁人听了去,说不得要闹出天大的灾难来!”

徐真也是冷汗淋淋,慌忙告罪道:“是在下浮浪了,一切全凭殿下吩咐,事情攸关,在下也是个懂分寸的人,还请殿下放了宽心。”

李承乾见徐真说了软话,心里也是稍安,然毕竟顾忌徐真的特殊身份,这联络突厥人逼宫之事,说不得要缓上一阵子了。

徐真何等人也,于坊间追索公主,千里相护,又在军中搏杀,发明各种奇异巧重军器,立下赫赫战功,得了圣人破例提升,可谓一步登青天,春风得意无人能及,如今又特例带刀行走,随意出入淑仪宫。

这等优待,徐真想来也不敢铤而走险,将太子的秘事给高发上去,毕竟陛下对李承乾还是多有眷顾,虽左右百官名臣多有弹劾,却爱子如初,不曾悔改,查将下来,徐真也要担负全副身家,实则不值也。

李明达深谙兄长性子,稍有谎言欺瞒,自神态都可察觉出来,此时心中确定了李承乾有反意,想着帝皇之家果真无情无义,心头也是难受痛楚,泫然欲泣。

李承乾心有愧疚,不敢多留,却不好当面取了那突厥狼牙信物,当即询问徐真道:“贤弟此番可否明言,这茶盒之中所覆为何物?”

徐真假作咬牙之状,艰难回复曰:“非金石非草木,凶戾之气弥散冲突,该是骨牙之属,若无出入,当为虎狼之牙,这才难以掩饰逆反天机也…”

言毕长长叹息,眼中满是惋惜,也不再做戏,情真意切地与太子劝说道:“殿下可否听某一句?某深受皇恩,又将兕儿当成自家妹子,实不忍看到骨肉相残,兄弟分崩之事,某厚颜当了殿下是兄弟,才一番肺腑,若殿下信不过徐某,当寻了些许好手来,将某刺死府中也就罢了,万不可轻动邪念才是…”

李承乾见徐真说得情真意切,心里也懊悔不已,取了那狼牙,掩面而去,临了也跟徐真交了心,坦诚而道曰:“贤弟果是真情之人,只是这天下许多事情,也有个身不由己的说法,这皇家庭院之中,越发如此,若果真不得已而为事,只求贤弟看顾兕儿周全,兄先在此谢过了则个!”

徐真看李承乾敞开了心扉,又看着李明达眼珠子乱窜,心头也软了下来,抚着李明达头发,正色允诺道:“我与兕儿历经生死,早已情同血肉,但有凶险,必将拼死以捍卫,只求殿下三思而后行则已。”

见得徐真如此表态,李承乾心头欣慰不已,出了淑仪宫,仰头一看,漫天阴霾如那浸透了墨汁的铺盖,沉沉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紧紧握着手中狼牙,遥遥望着太极殿方向,李承乾心绪如狂潮,翻滚不定,连忙回宫寻人秘议计划去也。

送走了太子殿下,徐真又安慰起李明达,揣测着经此一事,太子殿下必不敢仓促从事,这危机也就缓和了下来。

但诚如太子所言,身不由己之时,明知事不可为却又不得不为之,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危机,却是不太可行之事。

大抵朝堂文武对太子多有微词,弹劾之举更是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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