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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夜带刀-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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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庄主惊讶地“啊”了一声,“您还要出门?”
原箫寒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
后者顿时福至心灵,“是是是,怪我没拦住庄主夫人。不过庄主您可得抓紧时间,江湖上的消息,想必您比我早听说。普天之下,可能只有观山这一处安全地了。”
却见原箫寒摇头:“不,他不希望把战火引来观山。”
第七十二章 传闻不假
南疆; 瑶山。
如黛青山迷蒙在三月雾雨里; 天空一片似灰似蓝的忧郁色,浮云浅浅如丝; 到处都是冷溶溶的; 吊脚竹楼,篱笆细瓦; 无一不泛着水光。
阮霰换回了穿惯的白衣; 腰佩雁翎长刀,随着沈不悔行走山间; 步伐看似缓慢,但须臾过后,已然行出数里。雨濛濛; 穿山过野的风吹动素白衣角,拂过道旁被丛生的枝蔓; 但无论是叶上的水珠; 还是绵绵的雨; 都沾不湿他的衣衫。
他仍戴着面具; 不过较之先前,款式有所变化,现在覆在面上的,是一张堪堪遮住眼睛与鼻梁的银面具; 下半张脸露在外; 浅淡得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唇微抿; 侧脸到下颌的线条绷得有几分紧。
“阮大人; 瑶山蓝氏的当家人仍是当年那位,不过底下的长老换了些,但都不要紧,当年的恩情,他们没有忘记。”沈不悔仍是那副布料稀少的打扮,腰间盘着一条细细的银蛇,这在金陵会显得格格不入,但来到南疆后,处处皆是这般模样的人,就如一滴水回到了大海。
瑶山地处西南,三四月里难得有个晴天,所以出行之人总要撑着伞。就在半刻钟前,阮霰刚到此地,沈不悔下意识把伞举到阮霰头顶,但被拒绝。于是他收起伞,就这般领着阮霰上山。
原箫寒不在,沈不悔一路上表现得规规矩矩,和阮霰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但阮大人,您的要求对于蓝氏来说,达成可能有些困难。”沈不悔又道。
阮霰平平一“嗯”,显然很清楚这一点。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阮霰站到瑶山深处的一座村寨正门前。门楼上牌匾无字,整个由凤凰木制成,高两丈,绘着色彩鲜丽的朱雀图腾。
这便是朱雀家的聚居地了。
此处守卫森严,门口明哨暗哨数几,阮霰与沈不悔甫一抵达,放哨者当即往内传讯。倏尔过后,一个繁复衣着、身上佩着无数银饰的老者出现在寨门后,朝外欠身一礼:“久违了,阮大人。”
栅栏从中间往两边打开,阮霰大步入内,沈不悔随在之后,老者在前带路,“族长已等候多时,阮大人请随我来。”
阮霰点头。
按照南疆风俗,地位越高的人,居住之地越高,不过占据至高处的,乃是村寨祠堂。阮霰在位于峭壁上的祠堂里见到了朱雀一族的族长,以及诸位长老。
外头是迷离烟雨,里面是昏沉烛火,灵位牌堆高如山,看上去阴沉沉的,像是一双双窥探的眼睛。族长端坐在一把太师椅内,背靠灵位牌,其余之人,分列两边,表情各不相同。
阮霰站在门口,面容在跳动的烛光下忽明忽暗,风掀起他衣角袖摆,以及如霜银发,却是落入门外细雨中。
数息的静默被拉长到无限,祠堂内随风飘摇的灯烛似乎顿了一瞬,便是这一瞬过后,主座里的人提起唇角,轻声开口:“阮大人。”朱雀家的当家人名叫蓝臣,看上去很年轻,像是才二十出头,有着一双漂亮凌厉的眼睛,说话时手轻轻放在扶手上,透着股说不出的贵气。
阮霰穿透昏暗的光线与他对视,低声道:“蓝族长。”
“阮大人远道而来,蓬荜生辉。”蓝臣眼底喊着浅笑,慢条斯理道。
“闲话不提。”阮霰的语气与他截然相反。
“老友相聚,怎可不说些闲话?”
“我的来意,蓝族长应该相当清楚。”
“正是因为相当清楚,所以才想和阮大人多聊几句。”
阮霰不动声色挑了下眉,祠堂里氛围实在诡异,蓝臣三番两次岔开话题,其间定有隐情。心念微转,阮霰顺着他的话问:“你想聊什么?”
蓝臣笑起来:“当然是叙旧情、话当下、展未来了。”说完从太师椅里起身,快步走向阮霰,哥俩好似的揽住他肩膀,把他带出祠堂。
祠堂外烟雨迷眼,更衬山道难行,祠堂内有人腾然起身,动作之大,将身后的椅子都给掀翻:“族长,春山刀是冲着圣器来的,您断不能答应他!”
“圣器是绝对的底线!族长大人,别的要求都能商量,唯独圣器不可!”
蓝臣头也不回,抬手往后挥了挥手,拉着阮霰顺山道而下,走向处于第二高位的族长居所。
跨过门槛,蓝臣立时放开阮霰。
沈不悔被方才的老者领下去,正厅内所有侍从都被挥退,只剩阮霰和蓝臣两个人。后者放出几只蝴蝶,过了片刻,没有任何异状发生,才对阮霰开口:“我不会把圣器给你。”
“那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阮霰面色更冷了些。
“你听我把话说完。”蓝臣捡了张椅子坐下,拖长语调慢吞吞笑道,“虽然我不会给你,但你可以自己去拿啊。”
阮霰脸上表情有瞬间的僵硬,反应过来后,他坐到蓝臣对面,“这的确是个可行之法。”
“但我有一个条件。”蓝臣道。
阮霰:“什么条件?”
对方的声音仍带着笑,像是在说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用过之后,把圣器毁掉。”
“毁掉?”阮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对面人点头:“是。”
阮霰靠上椅背,仔细打量蓝臣一番,轻声道:“我本来打算帮你们唤醒圣器,用过之后,再还给你。”
蓝臣摇头:“不,用完了立马毁掉。”
“你是认真的?”
“无比认真,千真万确。”
他的态度很坚决,说完这句后,目光缓慢移向厅外。
雨渐渐大了,花在风中凌落,枝叶却被洗得清透。看着这样的画面,蓝臣又道:
“圣器这玩意儿,在久远之前,或许是个好东西,但在现在,很难说。这种上天赐予的力量,往往会带来灾难,我说得对吗?”
“人们会为了它争夺厮杀,直到这份力量消失殆尽那一日。便如现在的你。”
“我不愿我的族人全都死在血海里,而且,圣器沉睡了那么多年,没有它的光环照耀,我和我的族人依旧过得很好,这说明,它的存在意义并不大。”
蓝臣的声音越来越轻,但话语里的内容越来越重,尾音回旋在空荡荡的正厅,阮霰没有说话,唯独厅外淅淅沥沥的雨兀自回应。
良久过后,蓝臣偏回目光,望定阮霰:“阮雪归,你答不答应我?”
“我答应。”阮霰回望他,声音里透出坚定。
蓝臣笑起来,就在这时,老者出现在门外,躬身对厅内人说道:“族长大人,又有人闯进瑶山了。”
“又是来劝我带领朱雀一族加入‘斩春’大计的说客?”蓝臣轻蔑一笑,“赶出去。”
“不,不像是那些人。”老者摇头,呈上一面水镜。
蓝臣扭头去看,阮霰跟着投去一瞥,随即蹙了下眉。
——画面里一共四个人,为首的那个一袭绛紫衣衫,氤氲在瑶山漫山遍野的水汽里,乌发如漆,眸眼深黑,跟裹了霜似的,冰寒凛冽。
下一瞬,这人抬起眼皮,往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隔着莽莽丛林、深深山石,对上了阮霰的目光。
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阮霰有些惊讶。
“水镜是我族秘法,与旁的窥探术不同,他竟然察觉到了我们在看。”老者震撼不已,“这个人到底是谁?”
蓝臣摇头:“不认识,没见过。但刚才那一眼,气势很厉害,这人境界至少在无相境。”
“跟在他身后的人似有些眼熟,蓝衣服这个好像是月下飞天镜云生,黑衣的是照碧山月阮方意。”老者又盯着看了一会儿,躬身请示:“族长,是拦住,还是放行?”
“阮家的啊……”蓝臣挑了下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个人是原箫寒。”阮霰突然开口,声音清清冷冷,“孤月剑主原箫寒。”
蓝臣立马看过去,“他是哪边的人?”
阮霰迎着他的目光,平静道:“我的人。”
“哦——如此!看来传闻不假!放行!直接带到这里!”蓝臣恍然大悟,看向阮霰的眼神里多了些暧昧,他凑过去几分,低声问:“我给你们安排在一个房间?”
“那还真是多谢。”阮霰语气依旧。
老者领命离去,朱雀一族的族长弯起眼,意味深长地问:“我们是继续商量圣器的事,还是等‘你的人’来了,再开始?”
“现在说。”阮霰道。
“真的不等孤月剑主过来?”这次换蓝臣来再度确认。
阮霰:“真的。”
蓝臣坐回椅子里,翘起一条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慢条斯理将先前便计划好的方案告诉了阮霰,其中包括圣器所在位置,看守者情况、优势、弱点以及接近路线。
他是对朱雀一族圣器最熟悉的人,前两日得到阮东林的消息时,就动起了销毁圣器的念头,两天时间,足够这位一族之长制定出周密计划。
说完后,蓝臣又交给阮霰一件东西:“地形图,你或许会用上。”
“还有别的吗?”阮霰问。
一个装有数只蝴蝶的罐子递到他手上:“秋蝶,可以用来探路。”
“多谢。”
言语之间,原箫寒四人在老者的带领下走入族长居住的院落,蓝臣神识扫到那位大名鼎鼎的孤月剑主时,突然起了玩心。
“还有一样东西。”蓝臣倏地扭头,瞬也不瞬望向阮霰,说话声音有些低,但恰巧够来者听清。
阮霰:“什么?”
蓝臣以迅雷不及之势抓起阮霰双手,手指在他手背来回摸索,脸上的笑格外好看:“那个地方毒虫杂多,但如果身上沾了我的气息,它们自会避让。”
与此同时,原箫寒正好绕过门前的假山,将目光投向阮霰所在的前厅。
第七十三章 烟雨纷纷
正厅之内; 阮霰端坐椅中; 双手被站在面前的蓝臣紧握。看见这一幕,原箫寒本就没什么温度的眸光更冷三分; 衣袖一甩; 瞬间出现在阮霰身侧。
蓝臣恰好在这时松开阮霰的手,退开半步; 话语略带遗憾; 装得极其自然:“这种方式似乎没什么作用,等到了时候; 借一件我的衣裳给你。”
“那还真是多谢。”阮霰面无表情注视着对面人,语气平静冷淡。
“多年的朋友,哪用这般客气!”蓝臣拍拍阮霰肩膀; 继而移开目光,含笑对原箫寒道; “想必这位就是孤月剑主; 久仰大名。”
原箫寒绷着一张脸; 冷冷道了声“蓝族长好”。说话同时; 他掩在袖摆底下的手悄无声起探出,寻到另一个人的后,用力将五指嵌进对方指缝,死死扣住。
蓝臣眼带笑意欣赏这不易为人发现的画面; 转头扫了一圈谢天明、阮方意还有镜云生; 道:“诸位远道而来; 一路辛苦; 快请入座。”
接着又道:“言叔,上茶,然后让厨房赶快准备酒席,我要一尽地主之谊。”
原箫寒五指不断在阮霰手背上摩挲,感觉到这人身上微凉的温度,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但想起方才所见,怒火越烧越旺,他极力控制住表情,沉声道:“多谢族长美意,不过现在,我想同单独春山刀说几句话。”
蓝臣“哦”了一声,语调千回百折,似疑惑又似恍然大悟,倏尔之后,笑问:“可要我替你们安排一处僻静场所?”
“那还真是多谢。”原箫寒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重复了一番阮霰方才说过的话。
朱雀一族的族长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抖出一袖子蝴蝶,笑容可亲道:“小蝴蝶会把你们带到地方,我就不亲自送了。”
原箫寒一把拉起阮霰,面无表情跟在蝴蝶后面,出了正厅。
雨一刻不歇,忽而大如碎珠,忽而细如牛毛,密密织成一片,到处都冷冷清清。原箫寒将伞撑到阮霰头顶,瞥见他侧脸紧绷的线条,慢慢垂下眼。
蓝臣给安排的这个地方,的确清幽道了极点,通往门扉的碎石小径上全是青苔,一看便知平日里根本无人涉足。
原箫寒带着阮霰御风过去,进门过后,瞥见在阮霰腰间全程装死的雁翎刀,一言不发抬手取下,丢去门外。腰刀登时有了反应,在半空化作雪白巨犬,边嗷呜嚎叫边扭转身形,猛然回扑,却不料撞上结界,摔成一摊狗饼。
“你为什么不甩开他的手?”哐当的摔门声后,原箫寒将阮霰抵上门板,恶狠狠发问,“你为什么任他摸?”
他一手把住阮霰的腰身上最美好最脆弱的那个弧度,一手扣住素白如瓷的手腕,将这人的一切都钳制在自己身下,低垂脑袋,在阮霰脖颈间来来回回嗅闻,像一头巡视自己领地的兽。
阮霰蹙起眉,头往后微微一仰,试图挣扎出这样的桎梏。但随之而来的是面具被猛地揭落,野兽重重咬住自己脖颈上的细肉。
“为什么面具只遮半张脸?”原箫寒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里挤出的,夹杂着滔天的怒,“你是我一个人的,只有我能看,你知不知道!”
阮霰被原箫寒往上架了一下,脚底离开地面,脚趾虚虚点地,却无法着力,这样的姿势宛如无依浮萍,难受至极,唯一的办法是靠向原箫寒,哪怕是扶住肩膀,但这人捏着他的腰、箍着他的手,根本做不到。
他眉心又蹙了一下,便是在这一瞬,原箫寒解开了他的衣衫,一路啃咬着往下。
不疼,比起曾经受过的罪,这点根本算不得什么,但阮霰心底很不舒服,他对原箫寒的容忍度的确比其他人要高,但不代表这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般想着,阮霰眯起眼,调转体内元力,将这人从自己身上狠狠震开。
哗啦——
气劲掀起狂风,屋内陈设尽数翻倒在地,阮霰站稳身形,色泽浅淡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原箫寒,冷声道:“你发什么疯!”
原箫寒回望阮霰,眼底渐渐泛出赤色:“你就回答我这个?你就回答我这个?”
“你自己数一数,这是第多少次抛下我走掉?”
“我说扔就扔啊?阮霰,你可真狠,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是吧?是吧!”
原箫寒音量一句高过一句,声线一声哑过一声,他瞪视阮霰,表情狰狞冰冷,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濒临失控边缘的野兽。
他每说完一句,就向阮霰迈出一步,距离仅剩四尺时,阮霰抽出了刀。
锋刃上的光芒映入眼眸,阮霰敛下眸光,道:“你冷静一点。”
“你拿刀对着我让我冷静?”原箫寒冷笑一声,伸手抓住寒刃,往前又走了一步。刀尖抵上胸膛,再近半寸,就能没入血肉。
“你以为,你拿刀对着我,我就不敢过来了?”他低哑笑起来,语气阴森。
没人注意到阮霰手指颤了一下,他盯着原箫寒,“你疯了?”
“对,我疯了。”原箫寒依旧在笑,笑完沉声怒吼,“你在别的男人家里,拿刀对着我,我能不发疯?”
阮霰闭了一下眼睛,深深呼吸过后,再度睁开:“你清楚这是什么时候,也知道我没和他发生什么,我希望你不要说这种气话。”
原箫寒表情冷下去:“气话?呵,睡完就跑的人是你,到山庄拿了刀就跑的人也是你,我这些话,在你看来,当然只是气话!”
此言一出,阮霰眼底光芒猛地一闪。
“到山庄拿了刀就跑的人也是你。”
这句话让阮霰突然意识到了某个关键点——刀,原箫寒在乎的是刀。
原箫寒之所以接近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刀。但现在寒露天被他拿走了,所以这个人站在他面前,用这种方式进行逼迫。
还在瑶台境的时候,阮霰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原箫寒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为什么要事事顾着他、顺着他?
自成名以来,阮霰就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他长得好看,武功又好,无数世家贵族、门派势力想拉拢,虽然从小就和人定了亲,但知者甚少,所以从没缺过追求者。这些人求权求财求色求力量,投怀送抱的,欲擒故纵的,死缠烂打的,甚至直接色·诱的,各种各样的手段,他都见识过。
一般而言,阮霰会拒绝三次,三次过后如果还缠上来,他就懒得理了。而那样的人,通常坚持不了多久,因为阮霰的冷处理,真的冷得可怕。原箫寒是唯一一个,缠得密不透风并把他吃上嘴的。也是唯一一个,阮霰看不出底的。
原箫寒说喜欢他。
喜欢这个词,听得太多,但真心的没多少个。
阮霰在充满着猜忌和背叛的环境中生活,在他长久以来的认知中,换得一个人的真心,要日复日年复年,点滴相处,积少成多,慢慢将沙石堆成塔。世道艰难、人心险恶,所有的一切都需要经营,信任与依赖从实际行动中得来,不靠空谈,尤其是他们这种从血海最底层爬上来的人。
而原箫寒,他从一开始就防备着这人。他没为原箫寒做过什么,从不交付真情,所以这个人凭什么要真心实意对他?凭什么会喜欢上他?阮霰不相信一见钟情,更不相信宿敌才是最般配的人这种鬼话。
有几次,阮霰想到可能是因为怜悯,怜悯他卑贱的出身,怜悯他苦痛的经历,怜悯他一直忐忑又低劣地活着,出于此,才对他好。
那时候,他忍不住想,多可笑啊。不过现在,这个在他闲下来时,总会琢磨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因为是寒露天啊。
有了这个结论,这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也更为可笑了。
阮霰极快地勾了下唇,又飞速垂下眼睛,掩饰住眼底的复杂情绪。
既然这个人是为了寒露天才来的……他松开握刀的手。
当——
寒露天掉落在地,撞出一声脆响。
“那你拿去吧,我不要了。”说完,阮霰推门而去,步入绵绵密密的清冷细雨中。
风灌进屋内,吹得满室寒凉。
“什么?不——”
原箫寒转念便明白了阮霰的意思,愤怒与癫狂的神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唯余慌乱与紧张。
“不,霰霰我不是这个意思!”原箫寒踉跄着追出去,声音沙哑颤抖,“霰霰,我不是为了拿寒露天,霰霰你别走……”
素白身影在满是青苔的石径上渐行渐远,倏尔过后顿住脚步,原箫寒一喜,但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就看见他摘下了指间的鸿蒙戒——那是在金陵时,原箫寒强行塞给他的“聘礼”。
“不,霰霰,你别这样……”原箫寒哀求着,但话还没说话,只见那枚戒指在虚空里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砸落到他脚边。
这个瞬间,阮霰突然觉得胸膛里有了点东西,有些酸。
他按了一下心口,蹙着眉想,人可真是奇怪啊,干嘛非要找个伴,让自己时不时糟心呢?
雪白身影踱步阮霰旁侧,它感觉到主人的心情,安慰地蹭了蹭他的腿。
“走吧。”阮霰揉了一把阿七脑袋,低声道。
“圣器的事,要告诉他们吗?”阿七问。
“他们不会看不出来,我和蓝臣打的什么主意。”阮霰语气冷淡,声线没有丝毫起伏。
沉默片刻,阿七又问:“那拿到圣器之后呢?他们如果要跟着,我们怎么办?”
阮霰没半点犹豫,回答它:“不管。”
天字七号点头说好,甩了下尾巴,逆着来时的路而去,阮霰跟在它身后,但没走出几步,被一只手给拽停。
原箫寒从背后紧紧抱住阮霰,用力之大,像是要把他死死揉进血肉。
咚、咚、咚。
前胸抵着后背,两颗心脏贴得极近,渐渐跳动成同一频率。
“我爱你,阮霰,我爱你……我不是为了寒露天,你也不能不管我,我不许你不管我……”原箫寒把脸埋进阮霰颈窝,声音又低又颤,“如果你一定要离开,就先杀了我吧!”
“你还在疯?”阮霰被分不出彼此的心跳声弄得晃了一下神,俄顷扬高音调,语带怒火。
“我爱你,如果你要离开,我肯定发疯。”原箫寒道,语气坚定。
阮霰脸色变了一下。
“这不是威胁,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见阮霰没有动手推开的意思,原箫寒抬手放在阮霰心口前,低声道,“霰霰,你的心也跳得好快,你分明也爱我。”
阮霰立刻反驳:“我不爱你。”
“你在说谎,你爱我。”原箫寒垂下眼,睫毛扫过阮霰脖颈,惹得对方一阵轻颤,“如果你不爱我,一开始,就不会让我牵着走。”
阮霰翻了个白眼。
“好好好,你不爱我,你只是偷偷喜欢我。”原箫寒低声说着,察觉到阮霰又想反驳,他抢先一步:“在瑶台境的时候你自己说的!”
旋即还补充一句:“但我还是爱你。”
“为什么?”阮霰把按在心口的手拨开,转身正面朝着原箫寒,盯紧他的眼睛,低声问。
原箫寒笑了一下,眼神温柔:“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为什么?”阮霰的语气很倔,眼神瞬也不瞬,近乎逼问。
原箫寒觉得,如果他再不说出点实质性的东西,这个人可能就要拔刀了。真是可爱得过分,他在心底想着,口上却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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