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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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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灵向来敏感,沈越转身的决绝,那样子,像是见着了极度恶心的东西,连看一眼都不愿。
  同时,百灵也听出来了,沈越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秦爷的承诺,看来要没望了,只是,百灵想知道理由。抬眸,又是夕日,晚霞勾勒出眼前男人伟岸躯干的轮廓,百灵心底有些发酸,但嗓音依旧淡然。“百灵请教沈爷,敢问秦爷有何理由不带走我?”
  “怪就怪你糊弄错了人。既然敢在我沈越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就没有我不管的道理。”沈越回身,居高临下,盯着眼前优伶的眼,一字一句道:“你为了攀上秦爷这根高枝,背后使了多少手段,秦恳老实,没觉察出来,你就当可以骗过所有人?”
  百灵忖度片刻,抬眸,对上沈越,眼里却是媚态:“想必是沈爷不懂这一行规矩,青楼蓬门为君开,都是让客人逍遥所在,我们这些人不使出浑身功夫,又怎会让你们惦记……”
  一语未完,就被沈越猛地打断:“我都找到这儿来了,你以为打岔子能糊弄过去吗!你说说,秦爷家里出的那些事,有哪件没你的掺和!”
  话已至此,再没什么可虚与委蛇,百灵直视沈越,那眼神似在挑衅沈越继续往下说。
  像百灵这种久经沙场的优伶,不到迫不得已,这种狗急跳墙的强硬是万万见不着的。沈越一时玩心上来,出手,挑起百灵下巴,端详了会儿,一脸妆容完美无瑕。突然使了力,摩搓着百灵下唇,好看的胭脂被揉搓殆尽,晕开在唇角。
  上好的胭脂,上在该染的地方叫化妆,但碰到了手上,那便是脏东西。沈越抬指,看到指尖染脏,嫌恶地皱了皱眉,随手就擦在百灵粉妆玉琢的脸颊上,刚好不好,竖竖两条涂在眼底,像是两道血红的泪痕。
  沈越收回了手,似乎才发现百灵脸上恶作剧留下的涂鸦,轻佻地‘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对不住了,百灵公子,弄脏了你的脸。不过没关系,沈某自备手巾,茶水去污,沾湿了给你擦干净吧。”
  说着还真取出一条手帕,却被百灵出手,抓住了手腕。
  百灵眼里再没有笑意,冷冷道:“沈爷别再吊人胃口了,该说的事,尽快说完,也省得沈爷继续呆在这里觉得恶心。”
  沈越收回手,在手帕上擦了擦,随手丢弃在地上。“既然尝尽了被糟蹋的滋味,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那你作甚去糟蹋别人?”
  百灵果然抬眸,不过这一次眼底透着了然。
  沈越再次坐下,道:“怎么,被你祸害的人太多,想不起哪位来了?”
  见百灵果然噎住,沈越冷笑,继续道:“那就说说秦家三爷吧。他视财如命没错,但从未想过伤害手足。你呢,抓住这一点,在秦爷面前大吹耳旁风,离间手足不算,还把秦三爷招来蓬门为君开,偷偷下药,让他对小倌欲罢不能。可怜三爷,在这里花了大把银子,却落下一身恶疾,沾了一身臭名。说白了,你要的就是就是秦爷在秦家无人能撼动的地位,这样你才能安心坐享其成,我没说错吧。”
  沈越说到这里,啜一口茶润桑,接着道:“秦家人都老实,如果先找上门来的不是秦爷,而是秦三爷,那你要害的人,恐怕就是秦爷了吧。”说着挑起百灵下巴,眼神幽明不定,似要看透这张漂亮的脸背后的无数龌龊。
  “不管死伤多少,只要达到你的目的,都可以不择手段,这是你的为人准则吧。你在蓬门为君开是如何除掉对手、一步步夤缘而上的,还有李爷赵爷张爷那些个悲惨事!不要以为凡事偷偷做了就没人知道,既然找盯上你,你有多少脏的见不得人的事,我都查得清楚。”
  总算清楚了,为何沈越从见面开始就始终带着浓重的厌恶。只是还有一点不清楚,既然都撕破脸了,百灵也不怕问,便道:“素闻沈爷行事冷酷,不多管闲事。所以百灵好奇,沈爷与秦爷,究竟是何关系,才能让您如此大费周章调查我的底细。”
  被揭了老底还能如此淡定,倒是让沈越佩服起眼前这位优伶过硬的心态了。“秦爷过去有恩于我,我自然涌泉相报。像你这种毒蛇,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有机会留在秦爷身边。不过你说,秦爷要事知道了你在他背后做的好事,会不会记恨你?”
  百灵瞪大了眼:“这些事,秦爷还不知道?”
  百灵脸上两道红印,配上吃惊瞪眼的动作,更像是小丑,沈越不由一笑,答非所问:“沈某要说的都说完了。出了蓬门为君开便直接拜访秦府,届时,秦爷便知道了。”
  沈越只听得身后一声冷哼:“秦爷重诺,哪怕听了你所谓的真相,还是会回来找我,要我亲□□代。”沈越本觉胜利在望,正欲离开,但百灵幽幽一席话,却止住了他的脚步,只听身后的人继续道。
  “我这一张嘴,不但歌儿唱得好听,还能说。你信不信我有能耐,把秦爷给说回来?”
  沈越回眸,写了满满一眼的嫌弃与厌恶,百灵满意一笑。
  只准你糟蹋我,还不准我恶心你么。
  赶在沈越发话前,百灵又道:“算了,我百灵又不是没人了,非得在秦爷这棵树上吊死。这样吧,我写一封信,麻烦沈爷代劳,转交给秦爷。秦爷看了,就算沈爷不说我的事,秦爷也不会来赎我了。”
  没等沈越发话,百灵便起身回房。不一会儿,拎着一张纸就出来了,放在桌上。百灵有意,不用信封包裹,清秀的字迹映入沈越眼帘。
  见沈越果然目光不离信笺,百灵没好气道:“沈爷的多心真是名不虚传,知道包上信封您一样会拆开过目,好奇就尽管看了吧。”
  字数不多,不过是封诀别信,百灵三言两语间,沈越便已阅毕,又推回给百灵,道:“装上信封,写上‘沈爷亲启’。”沈越笑的一脸无害,百灵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只能照办。
  一切办好,沈越把信揣进怀里,转身离开,走了两步,顿住,问道:“你就没有什么事,生怕我办不到,要格外嘱咐我的?”
  “沈爷是明白人,我写这封信所要的兑换,您心里清楚。”
  沈越再一次回身,这次眼里倒是写满了玩味:“百灵公子心思玲珑,沈某一届粗人自然不能猜透,还望明示。”
  百灵真是被气得七窍生烟,现在在他头上放颗蛋,那蛋保准能熟。咬牙切齿一番,百灵才道:“还望沈爷,不要将百灵的事告知秦爷。”
  看着一届红倌,花名满天下,却在他沈越手下,被折腾得花容失色、折节认输,只是百灵仍坐得笔直,向来习惯征服的沈越不甘心,又要求道:“沈某记性不好,不认路了,还劳驾百灵公子,送别沈某。”
  百灵即将被赎走消息早已不胫而走,而今沈越毁了这份承诺,想想接下来要面对的僵局,百灵已觉不堪设想。现在临走,明知自己妆容狼狈,又还如此要求,是真的铁了心要自己难堪。沈越的冷酷,百灵是深刻体会到了,想必推辞是不容许了,便起身道:“沈爷稍候,容百灵回房梳妆。”
  就在百灵转身回房的那刻,沈越止住了,道:“算了,没空等你磨叽。这次只是警告,要你记着。害了人,终究是要还的。”
  百灵不再接话,冷眼看着沈越撂下话,决绝离开。
  沈越踏出蓬门为君开,天色已经暗淡。贴身随从沈超牵着马,候在街对面。
  南越作为全国商贸之都,夜市发达,傍晚时分就已经人潮涌动。沈越驾马也只能缓行,想起今早已吩咐秦恳准备饭菜,看当下形势,估计秦爷得干等好一阵了。这倒不打紧。
  要紧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本以为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让秦爷打消赎走百灵的念头,未料百灵这种人,竟然会心软,主动写了诀别书。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这封信真是自己亲自送过去,那么就算秦恳老实,也难免会起疑心,以为自己从中作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越拿定了主意,回头吩咐沈超:“待会我直接回府,秦爷那边你过去打声招呼,说我临时有事,不劳费心招待了,改日再会。另外,”沈越掏出收在交领里的信封,交给沈超,道:“这封信你找个小厮,明早给送到秦府,就说是蓬门为君开百灵公子吩咐的。”
  思茗轩一面,虽与百灵素未谋面,但沈越还是一眼看穿百灵身份。当下就纳闷,与秦恳相识多年,他身为商人,但却有着老实脾性,且对男色全无兴趣,这些自己是一清二楚,那怎么会跟这种人搭上?且就二人言行举止来看,颇为密切,一时勾起沈越疑心。派人打听,传回来竟然是五天后秦奋将赎走百灵的消息。沈越疑惑更甚,当即下重金让探子摸清百灵底细。
  百灵进蓬门为君开时不过为垂髫儿童,是连坐还是被贩卖未知,但确实是让人给丢进去的。前面四年默默无闻,能打听的消息不多,只有两件事,一件是百灵进蓬门为君开半年后逃跑,跑出了蓬门为君开,却没能跑出南越城门,被抓了回来,挨了一顿重刑,险些丧命。
  另外一件则是之后百灵的毛遂自荐,凭借婉转动听的声线而争取到了唱戏培训的机会。
  后来,蓬门为君开红牌陆续暴病或意外身亡,具体死因不清楚,但有一位的消息确切。当时还是红牌身边随侍小倌的百灵,在主子玉蝶高烧时故意用冷水浸湿被褥床铺,却谎称玉蝶发汗所致,致使玉蝶病势愈重,医治无效身亡。
  俗话说以小见大,百灵摧毁对手时的狠毒阴险,可见一斑。毕竟,蓬门为君开一众小倌里,论容貌,百灵绝对算不上出众;论外形,百灵高挑的身材反倒成了败笔。但百灵却能从中脱颖而出,独领风骚三年,这背后使了多少手段,除掉了多少对手,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蓬门为君开不讲情面,对于人老珠黄而失去魅力不能招徕客人的小倌,哪怕是当年红牌,也不会留情面供其吃喝,但这些小倌的具体去处,无人知晓,他们就这么凭空在世上蒸发,想想也不会是好下场。
  因而,这里的小倌到了一定年纪,都要尽力争取找到愿意赎走自己的恩客。哪怕是红牌,也担心落空。
  毕竟,蓬门为君开不比一般女院,小倌被赎回去后,不像□□,被人纳入偏房就能完事,当今时代喜好男风虽无可厚非,但若安置在家,很可能会遭人非议。名节问题,谁不重视。所以即便百灵红得发紫,也不可能把一辈子寄托在这里。
  于是百灵便更加留意身边客人的底细,并迅速锁定了老实诚信却又能在生意场上小有成就的秦恳。
  但是,秦恳向来不好男色,几无可能踏进蓬门为君开,与百灵相识,又是在何种机缘下发生的。
  为此,沈越还特意叮嘱打听的人调查清楚。
  原来,秦奋第一次踏进蓬门为君开是生意所需,顾客挑选的会面地点,不好推辞,便有了与百灵的第一次见面。
  不过,至此连沈越都要叹服百灵的眼力,不愧是阅人无数的老姜,久经沙场的战将,区区一次会面,就能迅速将目标锁定在秦奋身上。这些年的经历,沈越果然清楚落到什么样的人手里才会有好下场。既然锁定了目标,百灵自然有手段让秦爷光顾第二次,第三次……
  若百灵套住秦奋,仅仅靠的是肉体的牵绊,沈越绝不至于如此上心,毕竟身体的取悦终究只是一时,人都会厌倦。但百灵精明就精明在此,要让人真正把自己放进心里,必须得上演感情戏码。
  所以,百灵才会在秦奋身上下这么多功夫,才有了这么多波澜曲折的故事发生。在秦奋最落魄困窘之时,在他无处诉说之时,百灵都好巧不巧地出现,一次又一次的倾心相助,开敞着怀抱接纳,无私地贡献着肩膀给人依靠。
  一次次的搭救,越来越让秦奋坚信,百灵是值得自己能倾心托付的依靠。
  听着探子们报告的一件件事实,沈越心下越发了然百灵的手段。但所谓当局者迷,秦奋早已不能自拔地深深陷进名为百灵的陷阱,要他主动清醒那是绝无可能。既然百灵的面目、秦奋的处境,只有沈越清楚。那么,作为挚友,沈越就不能坐视不管,必须给秦奋来一记醍醐灌顶,便有了今天下午的拜访。
  沈越心里有事,区区五里路途,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回到官府安置的临时府邸,门口已经上灯。沈越下马,一位灰衫人上前作揖,二人继续往府里走。
  “沈公,百灵公子的身世又出来些消息……”灰衫人一语未完,便被百灵出手阻止。
  “事情已经解决,不用说了。”
  “但……”灰衫人抬眼见沈越走得决绝,只得道:“小的听命。”
  以前听灰衫人叙述,也不过是一个个故事。但今天见了百灵,一切好看的都化作百灵处心积虑勾惹客人的嘴脸,最终定格成百灵被捉弄后满脸涂鸦的狼狈形象。由这个形象,演绎着沈越曾经听来的一系列故事。沈越心底越发恶心,回头便厉声呵斥道:“这种人,沾了耳朵我都嫌脏。”说完大步流星踏入府中,头也不回。
  灰衫人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甩甩袖子,出了府门。


第5章 第5章
  人走,茶已凉,而百灵端庄的坐姿文丝未动,像一尊全无生命的泥偶,厚重的脂粉掩盖住了脸色的死灰。
  绝望到,似乎觉得人生再没有出路了,这种感觉,上一次体验是什么时候了?正反都是死,唯一还有选择余地的,就是死的姿态了,是要粉身碎骨,还是保留全尸?本以为心早已死去早已化石,而今日,终究还是有所畏惧。明明知道自己所做所为全都是骗人的戏码,但最后,竟然会希冀能给秦爷留下一份,完好的结局。
  突然想起沙鸥的话,他说,师傅,你真正想用演技骗过的人,是你自己。
  夕阳渐斜,将门口人儿的影子拉长,终于投射在百灵身上。百灵有所察觉,回头。
  熟悉的脸,梦中常常出现的那张脸。
  眼光对上,沙鸥没有回避,反倒是走进了屋里。蹒跚着,步伐缓慢,每一脚前进都需要竹枝的支撑。走到百灵身前,沙鸥拉起了百灵的手,二人继续朝里走,一直到妆台前,沙鸥才回身,把百灵摁下坐位。百灵终于回过神来,正欲起身,被沙鸥一个猛回头重重按回去了。师徒沉默。
  沙鸥沾湿了巾帕,往帕子上倒了些茶油,擦拭起师傅脸上破损不堪的妆容。百灵低垂着眼眸,只看到洁白巾帕变得色彩驳杂,像打翻的调色盘,更像此刻的心情,莫名难状。
  沙鸥的手,温暖而柔软,过去的很多个年月,也曾有这么一双手,温柔抚过自己脸庞,呵护自己如若性命。百灵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迷离中,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雕梁画栋间,这双手温柔地抚触着自己,只是,嘴上却是终日的叹息。思绪飘渺间,这双柔软的手穿过自己双腋,托起自己,身体被拉伸的感觉终于将百灵拉回现实,眼神汇聚,最终锁定在眼前这张与梦中人相似的脸上。
  确定师傅能自己站直后,沙鸥才放心松了手,出手解了百灵腰际的束带,道:“听李四说,今早师傅休息没多久又起来了。待会给您换了亵衣,好好睡一觉去,烦心事别带入梦里。”说罢,拾了拄杖转身往暖阁走去。
  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坚定,其中某些雀跃的因子,即便是背影也藏不住。只是看着沙鸥蹒跚前行,百灵却也能感受得到他的心情,这是多年相处积攒下来的心意相通。
  百灵快步上前,穿过腋下将沙鸥一把抱起。不知是被挠到了痒处,还是终于感受到师傅的疼爱,沙鸥咯咯大笑挣扎着下来,刚着地却又回身展开手臂扣住百灵脖颈,就这么让师傅吊着走。百灵自然出手托稳了身上的人,经过晾衣柱,沙鸥伸手拽下衣物,待百灵到了暖阁放下人,沙鸥回身便给师傅换衣裳,动作热情,嘴上却是却是沉默不语。
  百灵难得先忍不住,打破沉默:“在外边等多久了?”
  “那位爷刚走我就上来了,见师傅出神,就没进来……师傅,这些年,咱们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那些个养尊处优的人,自然不懂体谅咱们挣扎的苦。听了好话,咱们就当及时行乐,且笑他一笑;听了难受,咱们看在银子的份上,就不较劲了,有得得先有失嘛。这也是您曾跟我讲的。”
  百灵没接话,而是径自问道:“伤怎么样了?”
  “伤口是好得差不多了,但留疤也是十有八九了。不过反正将来师傅也不用靠我供着,我自己值几个银两无所谓,只是那郑鸨头要后悔了。”沙鸥说着笑得狡黠。
  百灵眼光却一暗,道:“我走不了了。”
  沙鸥立刻敛起了笑容,脸上写满了疑惑与震惊:“怎么会!?”垂眸细想,又问道:“刚刚那位爷的干系?”
  百灵不言,倒是抱了沙鸥放在床沿,撸起他的裤管查看,结疤的伤口触目惊心,方才强按下的泪意似有卷土重来之势,于是立马起了身回避。
  再次返回时,百灵手里托了个盘子,盛着几根尖尖长长的东西,沙鸥看清了,才发现是几片芦荟,院子里莳花弄草的活儿自有小厮们干,但惟独那盆芦荟,师傅是亲自侍弄。
  正纳闷着,就见师傅拿刀片对半剖开,切成小片一块块贴在沙鸥伤痕累累的双腿上,待贴完又往贴合处滴了些药油,沙鸥只觉得师傅动作细致而温柔,芦荟触感清凉,倒是自在地闭了眼歪着脑袋享受,不再过问。
  百灵上药完毕,手有些酸麻,起身舒展,看见眼底的人。这些年沙鸥身子骨又长开了些,眉眼由原先的漂亮出落得越发英气,要是睁开了这双眼,英气之上,更要增加一份机灵。
  眼前这孩子,就是将来取代自己的人啊。童年的压抑、进蓬门为君开后的不易,到今儿下午沈越的刁难,千思万绪涌入眼帘,一时间,百灵心底五味杂陈,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突然被人就住了衣摆,只见沙鸥又往下拽了拽,百灵只得蹲下身,平视着这个孩子。
  沙鸥抚了抚师傅的脸,道:“小的时候,我常听我娘安慰我爹,有一段话,大概是这么说的‘只要活着,就肯定会有曲折。既然事儿迟早会来,那忧心还不是徒增烦恼,倒不如坦荡荡去迎接,能做好的,终究会做好。做不好的,再说吧。’还有一句,我是终生记着‘这世上,没有比死更大的事。’师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不能确定,但我不会怀疑的一点,就是师傅您一定会活下去,咬着牙你也会活着。”
  百灵垂眸,抬起眼已是盈满了笑意,却是问道:“你觉得自己更像娘还是爹?”
  虽然知道自己多嘴很可能会遭师傅白眼,但沙鸥着实没料到百灵会出此下问,转溜了两圈眼珠,才道:“论长相,爹娘我都有继承,但说到性格,那真是完全种了我娘。我爹天天板着脸,看着像有千斤担压着似的,而我娘,吃饱喝足睡的香,从来不见她有什么忧虑,凡事看得开,这点我可是一丝没落继承了。不过,我爹娘性子迥异,我印象中这么多年下来,都是举案齐眉,偶有罅隙,也是床头吵床尾和。”
  沙鸥注意着师傅神情变化,突然话锋一转,又道:“师傅,我知道你再苦也不会说,我不能替你担着,但还是希望师傅把道理听进去,看开些。我娘说‘没有比死更大的事’,我倒想改改‘这世上,没有比活更重要的事。’”
  沙鸥没见师傅言语表态,但却感受到自己的手掌被师傅握了握,默契使然,知道师傅已重新拿定主意,无须更多开导。困意一时涌上,沙鸥也顾不上躺的是谁的床,就这么沉沉睡下了。
  时日继续流走。
  三月初七,宜嫁娶、宜祈福、宜入宅,忌开市、忌求嗣。
  南越城小有名气的药材富商秦爷,没有如期上蓬门为君开赎走花魁百灵的消息,不胫而走。时隔两日,百灵在车厢里仍旧能耳闻一两句讨论,所幸百灵早已习惯别人的眼光与议论,满怀歆羡,抑或不怀好意,他都能够淡然处之。
  这几天的权衡以及之后的准备,让百灵觉得这个险值得一冒。马车停下,百灵挑开帘子,一处不算轩昂的宅院,上书‘南窗寄傲’四字,这是一处安置临时出行官员的府邸。志深轩冕却偏爱泛咏皋攘,百灵早看透这些当官的利欲熏心之真面目,但每每亲见这种自我标榜的牌匾,百灵仍不由得自心底冷笑。随从正要上前招呼看门小厮打开府门,被百灵拦下,转而亲自上前询问。
  门口小厮见眼前来访的客人虽打扮素净,一身衣裳却裁剪精良,衬得身姿越发挺拔,行走间自有不凡之气,更遑论公子身后马车的装饰奢华,随从车夫行为举止间透露的训练有素,这些下人多年侍奉,也算是见过世面,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知道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便赶忙迎上前去:“这位公子是找我家主人吗?”
  百灵点头。
  看门小厮面露难色,道:“不好意思,我家主人今早出门,约摸午时才能回来。敢问公子名姓,若非要事,可由小的代为转告。”
  百灵思忖了会儿,才道:“不用了,我等你家主人回来。”
  “那就烦请公子随小的到会客厅等候吧。”小厮做了个请的的手势,百灵便随着小厮入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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