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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童-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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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砰然倒地,一线殷红飘渺半空,旋即落叶归根,纷纷滴落女子身上,衣裳瞬间染红一片。
沈鲤脑中一片空白,尚来不及反应,突地身后一阵脚步,渐渐朝自己靠近,一人嗓音清冷:“拿下沈越!”沈鲤回头,看到邬二,些许欣慰涌上心头,忙跑上前,抱起引章。
“公子,对不起,拖累你了。”
“是我连累你,别说话,我给你找大夫。”
引章胸前的衣襟让刀口划裂,血水丝丝渗出,沈鲤眼眶酸痛,将人涌入怀中,对邬二道:“邬公子……”未想邬壁竟也来了,沈鲤顿时尴尬:“三小姐……”
却不见女孩脸有丝毫不快,反倒是几分玩味,开口道:“阿鲤放心,快跟我回府,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给这位姑娘救……”
“哈哈哈哈哈哈……”
剑拔弩张的肃杀下,沈越突兀恐怖笑声打断女子发言,只听他道:“堂堂邬家三小姐,竟然看上了这种货色。你可知,他过去是干什么的?”
“沈越!”绝望恐惧如毒蔓,几乎瞬间将沈鲤绞死。
沈越却恍若未闻,在一众瞩目中,兀自道:“你们器重的沈公子,当初可是在蓬门卖身的男妓!”转而对沈鲤道,“若不是当初你摇尾乞怜求我赎身,你此刻还在蓬门卖屁股!”
“你将邬家三小姐骗得团团转,那我就替老天开眼,让大家看看你真正嘴脸!”
字字铿锵,全场混乱霎时镇住,所有人,就连引章,都微微睁开了眼,看向沈鲤。
沈鲤却如木头般,低垂着眼帘,一任众人打量。
静静听着,多年苦心构筑的世界,一块块崩塌,摧毁殆尽。
蓦地,一只手掌,带着温度握上了沈鲤手臂,只听身后女声道:“就沈爷这气量,也难怪沈家会没落了。谁也难保自己没有灰头土脸的一天,风水轮流转,而今可是阿鲤高贵,说不准,沈爷最后还是落到人家手上呢。与其在这算计陈年老账,沈爷你倒不如也‘摇尾乞怜’一回,说不定最后阿鲤开恩,还能给你留条活路。”
一番话竟将沈越堵得哑口无言,更将在场一众人等说服。沈鲤不由看向身后女子,却见她目中不掩反唇相讥的得意,见沈鲤回头,突然想起什么,对沈鲤道:“这边有哥哥处置,你快跟我回家,这姑娘耽误不得了。”
沈鲤恍然大悟,忙抱了人跟邬壁退出。
作者有话要说: 对所剩无几的观众有话说,对不住了,大纲一张纸弄丢了,后面十几章都是放飞自我想到哪写到哪,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衔接做得不够orz
这个坑最多两章就完结,还会继续写,下个故事认真点了,因为有两张纸的大纲。。。
第51章 第 51 章
【期月后】
这大概是皇室嫁娶之外,今年京城里最隆重的一场婚事了罢。白天迎亲,十里红妆自不必说。沿途枝桠,皆以胭脂色香云纱牵系,自城郊山丘顶上望去,参差十万人家之中,一缕绛红在其间隐隐,襟飘带舞。偶有微风,这一路绛红竟似腾云驾雾一般,轻巧悠缓,往一处桃源仙境游去……
绛红止于城内一处朱门。门前,红笼高照,上书‘邬府’二字。二字隶体,以真金镶烫,灯火辉映下,更是流光溢彩,耀人眼目。
屋内树枝,缀以红绸缠结而成的饱满牡丹,蕊中缝上香囊,举院上下,何处不是国色,无处不飘天香。就连寻常不起眼的守卫兵士,这一日,胸前铠甲均别上了一朵朱红小花。
庭中最敞亮一处楼宇,厅堂内高烛璀璨,宝鼎焚香,宴桌雾列,座无虚席。席上,水晶盘满放,暂不说霜橙香橘高堆其上。黑熊掌、紫驼蹄、金龙肝、朱凤腑,但凡人间珍馐,无不齐聚一席。然而,此间人影攒动,却无觥筹交错之喧闹,只因满座高朋皆齐齐望向堂内,只听喜娘高唱:
一拜天地!
堂前一对璧人,施施然礼拜。
但看那如意郎君,身段出挑,下拜时临风玉树之气不减,起身时不忘予新娘一把搀扶,呵护之情不言自明。待二人站好,新郎露出正脸,俊容却不见喜色,平淡得仿若此刻不过寻常。不算出众的五官,是整齐一致的轻薄,轻轻翕动的鼻翼,更似蝉翼一般。
周遭一阵鼓掌叫好,接着听喜娘再次高唱:
二拜高堂!
新郎薄唇抿得更紧,似乎在暗中隐忍。
夫妻对拜完毕,周身喝彩不绝于耳,新人在一众簇拥下送入洞房。
二人进入房内,华烛高招,举目尽是珠光宝气。郎君有些拘谨,扶新娘在榻前落座。随即,喜娘端上玉如意,唱了一段吉祥话,将宝物交予新郎。新郎仍旧神情淡淡,接过玉如意,挑起佳人的绛红盖头。
方才,新娘粉妆隐于盖头之下,可盈盈身姿,足以叫人断定这是一位窈窕淑女。此刻,盖头掀开,新娘抬眸,眸光盈盈,碧波在其间流转,顾盼生姿,额间花钿娇艳,似珠泪欲滴。头戴金花八宝凤冠儿,身披云霞五彩帔肩儿,华贵与艳丽相互交辉,竟生生让一室珠光暗淡了下去。
对上新娘的眼,新郎官笑了,却甚是客气。
而后喝了合卺酒,喜娘撒下莲子核桃等干果,又各取一绺新人短发,将之编结,最后说了一段好话,才退下。
室内霎时安静。新郎低眉敛首,一副拘礼之态,反倒是新娘,肆意打量眼前郎君清瘦一张脸,片刻,姑娘打破沉默,娇声道:“人生一大喜事,丘公子却净走神去了……”说着瞟一眼阖紧的门,压低声道,“现在人都走了,你要有什么难看的表情,尽管放上来吧。”
似乎被说中要害,新郎官总算回过神来,应答道:“三……邬璧多心了,只是我始终不相信这等好事竟会落在头上,至今如在梦中,难免恍神,让你见笑了。”话毕,沈鲤眼中再无应付,转而盛上一片热情。
但,纵然这是天降幸事,此刻处境,他如履薄冰,如何坦然接受?
一个月前,那日在沈府,引章受了重伤。沈鲤最绝望之际,邬家人出面相助,在沈越不留情面揭穿自己老底时,邬璧更是出言反驳,而后,沈鲤随她返回邬家别院。万幸,引章伤口虽然见血,刀口却未伤及脏腑,大夫上药包扎后交代静养即可。
期间,沈鲤几次暗中观察邬璧神色,却见三姑娘面容平淡,丝毫不见含酸之态。等大夫退下,沈鲤小心问道:“三姑娘你……你都不介意吗?”
“介意?”向来温和的邬璧,此刻竟然冷笑。沈鲤突然发现,自邬璧替自己解围、反驳沈越的那一刻,自己就再没在姑娘眼中发现爱意,对自己的关照,像是走流程似的,周到,却麻木。
没错了,因为此刻邬璧对引章的态度,就是如此。沈鲤提起了心眼,听姑娘继续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直白跟你说了罢。父亲要我入宫为妃,我不从……”措辞犹豫间,邬璧咬牙切齿的样子,沈鲤此生难忘。
而后,姑娘再次启唇,嗓音透着决绝:“……我就是嫁个凡夫俗子,也绝不嫁给那种人!”
“那你是真……”‘真心’二字到嘴边,沈鲤终究是咽了回去,改口道,“所以三姑娘是打算选我嫁了?”
“没错。”
沈鲤苦笑:“三姑娘,刚刚你知道了我身世……”
邬璧打断道:“你以为我真是刚刚才知道?哈哈哈……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
沈鲤不语,转而疑惑地看着姑娘。
“说来话长。二哥跟我要好,什么都跟我说,所以,打从方灵修进门起,我就知道他是什么货色。而那天,你们在客栈相会,我听他喊你‘师傅’,便清楚你底细了。”
接上回忆,沈鲤终于想通,为何出门相撞那一刻,对上的是邬璧直直打量自己的眼光。原来,从那一刻起,邬璧就在盘算了。而沈越撕破自己这唯一一层遮羞布后,邬璧则连示好的功夫都省了——谁会在意一个男妓的感受。
一时,沈鲤心头的苦风起云涌,略加思量,才道:“我不过一介布衣,怎配得上你们煊赫之家,想必太傅不会同意。”
“那不要紧。这些天二哥替你弄个名头,到时你装得像个样子便是了。”
“……”沉默片刻,沈鲤仍旧心存一丝侥幸:邬璧赌气的背后,可否对自己有一丝真心?但终究没资格发问,沈鲤只得拐弯抹角:“三姑娘,恕在下不识抬举,世家公子何其多,你怎就看上我这无根浮萍?”
“世家公子?呵呵,台面上的伉俪。。。。。。你不知道,外人只道我母亲风光,却不知,父亲妻妾成群,母亲为了撑住门面,一肚子委屈只能含泪咽下……”话到此处,邬璧哽咽,须臾,才接着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嫁哪家公子不是受罪?倒不如拣个好捏的软柿子,以后快活也方便……哈哈哈……”
“……”
沈鲤嘴角终于挂回自嘲的笑。
事到如今,自己竟然还心存妄想,以为这辈子会有摆脱咒枷的一天。
当时,自己沮丧着的脸收入邬璧的眼中,人家姑娘只当沈鲤不乐意,当即放下狠话:“你摆什么脸色,若没有邬家,你此刻不过是被破落沈府扫地出门的一条狗。”小姐脾气一上来,邬壁当即摔门而去。
饶是沈鲤此刻再难受,也自知斤两,当即追着出去,百般讨好。
回过神来,眼前,佳人正对镜梳妆,沈鲤绕到新娘身后,面对如此美色,却只是规矩站着,温和看着镜中新婚妻子的面容,柔声道:“三姑娘愿意屈尊下嫁,是丘某前世今生修来的福分,另外,二少这些时日提拔点拨,让我这区区贩夫,一跃成为扬州城小有名气的商人。成家立业,人生两大要事,邬家都替我实现了,刚才恍神,是惆怅此生年岁不够,享福匆匆。”
沈鲤到底是蓬门出身,一番家常话,愣是让他说得动容。果然,邬璧脸上的鄙夷褪下,转而换上和颜悦色,道:“知道感恩就好。”一边说,一边宽衣。
沈鲤看邬璧背着手拆卸发饰困难,大起胆子上前:“我帮你吧。”
镜中人看了身后郎君一言,垂眸默许。沈鲤接过发梳,小心翼翼将金钗银钿纷纷取下,细细将与真发盘结的发包拆卸,动作轻柔。邬璧甚是放松,竟仰头闭眼,任新婚丈夫摆弄。
待沈鲤将姑娘乌发彻底解散,霎时,一条墨色瀑布飞流直下,周遭烛光氤氲,温软发丝泛出柔和光泽,沈鲤不由得更加放轻了动作,生怕惊扰了此刻难得的平和。
动作间,沈鲤不经意扫过邬璧放上桌面的手肘。犹记得往日,沈鲤发现邬璧左腕总是用一圈茜香罗包裹,当时只道是女孩子独有的打扮癖好,而今姑娘终于褪下遮盖,露出丰泽饱满的肌肤,沈鲤瞧瞧自己苍白枯瘦的爪子,心底渗出丝丝酸楚。
思忖间,姑娘翻动手肘,掌心向上,露出腕子。沈鲤不由瞪大了眼——只见见洁白如玉的腕子上,数十道刀疤盘亘其间。那狰狞可怖之态,可想当初下手时不惜命的狠绝。沈鲤没把持住,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察觉动静,邬壁终于睁开眼,对上丈夫直直凝视自己手腕的眸子。方才的一派随和自姑娘眼中消失殆尽,转而换上冷冽:“你看什么?”
沈鲤回神,慌张中竟口不择言:“你自杀过?”
“要你管,滚开!”仿佛不可告人之秘密让人捅破。邬璧语气里,净是恼羞成怒的不耐。
“对不起,我……”沈鲤自知冒犯,忙要解释,并尝试扳过姑娘后退的身子。
“恶心的东西,谁让你碰我了!”邬璧声嘶力竭吼道。
沈鲤心下一沉,喉结动了动,苦涩道:“对不起,冒犯你了。我今晚睡外头,你……你好好睡,别把气带进梦里。”
邬璧握着发抖的拳头,愤愤看着男子黯然离去的背影,在男子消失门后的那一刻,眼中霎时噙了水意,嘴角抽动,可终究没发出任何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茜香罗在《红楼》中原是男子所用的汗巾子,但名字着实太美,借用一下。憋嘲笑我( ????? )
第52章 第 52 章
初夏。
为减轻震颤,出发前,下人们给车轮裹上了厚实棉胎。可惜路途遥远,行走将近半月,胎棉几乎磨损殆尽,而今车厢不可避免地颠簸,再加越往南行,夏热愈重,一室闷热。诸多不适,让此刻正瞌睡的沈鲤,眉心还是不由得拧出个‘川’字。
哐当!
一记大震,沈鲤惊醒,糊着双目就要捞起车帘,外头车夫解释道:“这一带沙石满地,待会免不了颠簸,丘老板、王公公,得忍着些了。”
沈鲤只‘嗯’一声作答,一旁男人歉声道:“都怪奴才这身肥膘!要搁平日,丘老板这好车,别说碰着石头,就是撞他个陨石,也能马踏飞燕,都怪奴才!哎,可惜这里找不着地儿修我那破车,不然怎好意思占了丘老板这么大块坐处……”
沈鲤看向身旁堆肥一般的男人,眉心几不可见地皱过,开口却是一腔和顺:“王公公言重!鄙人车厢窄小,还望公公不弃。”
“哪儿的话!怪道来前听人说‘丘老板家大业大,却是最最和气的脾性’,而今同行半月,奴才算是领略了。三姑娘真是福气,嫁得这般出色的如意郎君……”
‘三姑娘’仨字有如魔障,即刻让沈鲤头疾发作,眉头重又皱起,以二指捏住山根作痛苦状。果然,身旁太监立马止了阿谀,靠近了关切道:“丘老板,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要紧,头有些发昏,我闭闭眼就好。”说罢,仰面靠在车壁,末了有补充一句:“让王公公见笑了。”
“哪里哪里!”
车厢总算再次安静。
想到不日就要抵达苏州,沈鲤不由松了口气。混沌中,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音容笑貌闪过眼幕,串联出这两月来的光阴。
沈鲤答应配合邬璧的计划,当晚,邬家二少爷邬敬便上门来找,犹记得邬二难得庄重的神色,原来是跟沈鲤商量改头换面,换个体面的身份随同上京见邬太傅。考虑到沈鲤提起过扬州的产业,邬二想从这方面下手,便问起沈鲤经商底细。沈鲤半说半掩,关于献王的一切只字不提,其他则如实交代了。邬二当下没接话,只说时辰不早,次日再谈。
第二日傍晚,再见邬二,他竟直接将一拨产业划入沈鲤名下,沈鲤讶于邬二此般信任,后来回头想想,邬二搁下的这一日,想必是差人调查自己经商的老底了。‘九畹’的一切交易都是顶着幌子在暗度陈仓,好在一切由子翀安排,他做事缜密,势必把跟献王有关的一切线索都藏妥了。邬二即便深究,也查不出这等干系。确认自己离开沈家之后,确实就只是块白肉了,故而对自己如此放心。
倒是沈鲤,想向邬二表明彻底的决心,接手产业的时候,用了经营‘九畹’的名姓——丘寻壑。邬二了然地默许了。
但,毕竟知道了献王一派的图谋,而当今新王在官场风评不佳,若是献王稳扎稳打,改天换日大有可能。到时候,沈鲤只怕自己才出了沈府泥淖,不多时日又陷入另一场囹圄。故而,在出发前往京城的前一夜,沈鲤终于拿定主意,留一条后路,遂夜奔至扬州,见了子翀。果然,终究是沈鲤在这世上仅剩的血脉之亲,听到侄子投靠虎狼之穴的无奈之举,子翀毫不掩饰痛心疾首,连叹没照顾好侄子。沈鲤动容,向叔叔和盘托出自己在京城充当献王耳目的打算。子翀略加盘问,见侄子决心已下,便匆匆交代京中牵线的人物。沈鲤牢记了名单,眼见署光微露,只得匆匆告辞,策马回苏。
毕竟通宵未睡,沈鲤疲态难掩,但却没有让邬二瞧去,只因有更招他注目的事——灵修婉拒一同上京。
这其中缘由,沈鲤懂。
灵修此番跟邬二北上,是含着彻骨家恨,揣足了把柄要整垮仇家。熟料造化弄人,事成才悉:多年处心积虑加害的仇家,竟是自己的亲爷爷。更甚者,而后传来李廷中押解途中犯疾,撒手西去。
这俩爷孙一场,几如萍水,但毕竟是血亲,灵修怎能置之不顾,阴差阳错的恨,只能默默饮下。
之后北上,一次休整途中跟邬二闲话,无意间说起灵修,沈鲤才知,灵修并非是邬二赎出。
原来,邬二此番南下,谈生意只是幌子,实则为取证李廷中长子吞没的盐税巨款。越是正经谈话,越得选不正经的地方话谈,才是安全。当晚,邬二在朋友带领下,踏入‘蓬门’,由红倌‘玉灵’伺候。邬二如厕之机,玉灵跟来问明身份,便坦荡告知邬二,自己身上有他苦求的证据。邬二本以为要以赎身作为筹码交换,不料玉灵竟自出赎金,托邬二转交鸨头,条件是跟着邬二出了蓬门,他玉灵是彻底的自由身,不受邬二拘束。
故而,玉灵与邬二只是合作关系,而今离去,于情于理,皆无不可。不过让沈鲤震惊的是,此后邬二的大力提携,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灵修在其中牵线。
若说沈鲤原本还存着归咎玉灵的心,在得知这些真相后,霎时灰飞烟灭了。
毕竟,报仇雪恨之际,还不忘考虑给他这当年无情的师傅铺好退路,相较沈越的狠绝,玉灵之善,可见一斑。
而后,见过邬太傅家族。若说只是邬璧的提议,沈鲤这场婚事定当被驳回,但有了邬太傅向来信赖的次子邬敬作保,之后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了。成婚不过二周,沈鲤听闻抄没沈家的圣旨下达,权衡下,向邬二提出跟随宣旨太监一同南下,邬二答应了。
那宣旨太监,便是此刻坐在身旁的肉堆王吉。
而今,邬家可谓正处着锦鲜花之盛,作为乘龙快婿的沈鲤,周遭怎会少了奉承阿谀?故而有王吉方才百般讨好的戏码。
“丘老板、王公公,咱们到了。”
沈鲤睁眼撩开车帘,见外头斜阳脉脉,耳边人声热闹。原来一趟晃神,竟直接到了客栈门前。
身后一阵动静,那王胖子不知怎的竟率先挣扎着下车去了,沈鲤满眼惊疑看着他下去,正要尾随其后,一只肥厚手掌摊开在前——王吉竟是要搀扶自己下车。
沈鲤欲婉拒,王吉却抢先一步道:“下车最忌头昏,扶着丘老板下车,我好放心点。”
沈鲤只得笑笑,就着王吉的手下来。
客栈小二紧跟着招呼,心机微动,重又挂上一脸疲态,对王吉低声道:“王公公,弱躯不堪舟马劳顿,而今实在倦怠,恕在下先回房休整,晚饭……”
“这晚饭有什么的,奴才差人给丘老板寻个郎中瞧瞧,看要不要紧。”
沈鲤忙摆手:“公公心意我领了,不必劳烦,我躺一下休息就好。”见王吉再欲开口,沈鲤又补上一句:“我的身体我清楚,放心吧公公。”
“那……两位官人要几间房?”店小二终于发问。
“上房两间,再另要五间中房,即刻入住。”王吉快口吩咐。
“好,诸位客官随我来。”
待到房中落座,沈鲤推窗望去,夜色已经漫开,楼下并无万家灯火,只因此窗面朝翠湖,仔细嗅着,水气咸淡,沈鲤自胸口掏出一竹哨,轻吹两下,有鸟语从其中发出。随后回屋坐下,窗外一阵飘风,随后,一袭人影,轻盈跃入房内。
沈鲤看过去,眼中顿生喜意:“好久不见。”
是叮当。
依旧是一身缁衣,窄袖束腰,身姿笔挺。叮当略加点头,示意问候,便将一袖珍竹筒交给沈鲤。
沈鲤接过,边解开边问:“子翀最近怎么样?”甫一出口,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歉意道,“对不住,忘了你不能人语。”
叮当比划两下,沈鲤读懂,宽慰道:“顺利就好。”旋即低头看向拆出的纸卷。
阅毕,思忖片刻,沈鲤一声叹息,对叮当交代:“信儿我先不回,这一趟公事完毕回京前,我寻个空子过去见见子翀……”说着,沈鲤眼波些许飘忽,近乎喃喃道,“有些话,当面才能说。”
叮当略微迟疑,点头应下。
翌日。
不过才寅时,一行人马已经抵达一处华府。
若说此刻沈鲤轻松,那是绝不可能的。
犹记得四年前,初见沈府,第一眼就是街中立着的两只大石狮子。而今石狮跋扈依旧,可一切终究物是人非了。门前再无笔挺站立的守门小厮,更无闲话家常的绮罗妇人,仅剩风扫落叶徒留一地的萧条。
沈鲤抬眼,三间兽头大门之上,紫檀镶金的大匾上方正楷书的“敕造文武第”五个大字,蒙了些许尘。
到底意难平。
待人马纷纷就位,沈鲤对王吉耳语道:“王公公,我一介闲杂人等,待会颁布圣旨时,就寻一处静地回避吧。”
王公公不疑有他,直接答应了,又问道:“奴才差个人跟着?”
沈鲤摆摆手:“公公有心,不劳费神。”
待进入沈府,王吉等人员在一进正房花厅宣旨。沈鲤毕竟心虚,赶在沈家人出来接旨前就堪堪绕路走开了。
沈鲤神情茫然,可脚步却熟络不改,往者平日常走的道儿走着,不时见丫头小厮往正房花厅赶去听旨。
“鲤哥儿?!”
一声惊呼,沈鲤回神定睛,竟是……
“翠袖?”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
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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