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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锁金钗-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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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小的闺房,此刻竟莫名漫出一点诡谲的气息来。
阮小蝶并不是无知妇人,她已经明白了许杭的用意,她慢慢直起身,眼神变得认真,声音有些喑哑:“你…你也与汪荣火有怨?”
许杭轻轻地摇摇头:“我只是可惜,你年华短暂,不该如此易折。”
阮小蝶愤恨地捶了捶床板,咬碎银牙:“要是能杀他,我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他!可是…可恨我不是男子,什么都做不了。”
“这世上没有弱者,只有没决心的人。”
打开药盒,许杭从底层拿出一个小小的棉布包,那棉布包有些破旧,还打着补丁,一点也不像许杭用的东西。
他把这东西放到阮小蝶的手里,定定盯着她,像是挂上鱼饵等待上钩的钓鱼人。
“希望这个‘礼物’,能让夫人您,多一点活下去的决心。”
说完这话,他就离开了房间。
闺房里的阮小蝶,满脸泪痕未干,有些紧张和慌乱地拆开,里面是一根细长的、带血的琵琶琴弦。
拽紧了手里的棉布包,眼中是千万种情绪交叠,最后化作一点点的生机,她生生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第23章
段烨霖今日来鹤鸣药堂的时候,看见一箱箱的名贵补药往车上装,难得的大生意。
“这是哪儿来的财神爷啊?”他问道。
胡大夫忙站起来回话:“这些都是送往都督府上的,都督可是大手笔,这两日买的,都够药堂半年的流水的!”
“他?”段烨霖哂笑,“老家伙吃得了那么多吗?这是要修仙呢?”
“哎呦您这话说的。这一来,他家的夫人大病初愈,要好好补补,二来,这都督夫妻之间琴瑟和谐,自然这补药多了些。”
段烨霖略皱皱眉头,他是听许杭提起过的:“他家夫人,就是寻死觅活那位吧?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
胡大夫摸摸胡子,意味深长:“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斗来斗去,还是一个结果。这世道,和这些有权有势的争个什么劲儿呢?早妥协晚妥协,不都是一样,至少还白挣个富贵日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完,他转身继续让药徒收拾药材去了。
段烨霖听他方才那番话,觉得听得挺不是滋味的。
另一厢,都督府里,许杭正给阮小蝶把完脉:“夫人看起来神色好多了。”
阮小蝶容光焕发,一身缎面旗袍把她包裹得婀娜多姿,她拢了拢头发:“这还得谢谢先生的妙手。”
只见汪荣火慢悠悠走进来,中气十足地问:“怎么样了?”
阮小蝶款款起身,走到他身边,笑得很甜美:“都督……”
汪荣火勾了勾她的下巴,拍拍她的手以示亲昵。
许杭提笔写方子:“夫人似乎还是有些睡不好吗?”
阮小蝶娇嗔一下:“可不,我认床得很,近来老是做噩梦,先生上回的方子不错,停了之后可睡不安稳呢!”
汪荣火立马竖起眉毛,对许杭道:“那就再开几副,多开几副!什么金贵用什么!”
刷刷几下写完,许杭递给都督:“无须什么名贵的药,请都督给夫人多备一点朱砂,加在药里,碾沫服用就是了。”
“这还不容易,我一会儿就同管家说去!要多少有多少!”
许杭一面恭敬地递过去,一面抬头,和阮小蝶眼神撞在一起,彼此心照不宣。
都是有算盘的人。
回金燕堂的时候,蝉衣赶忙就来对他说:“当家的,今儿可新鲜,家里来客了!”
来客?金燕堂四年以来,除了段烨霖,没来过别人。
一面疑惑不解,一面走进大厅,就看见袁野笔挺地站在厅堂正中的一副国画前细细地看。
他看得很仔细,以至于许杭走进来,他都没发现。
“我这画经不起细看的。”他出声提醒袁野。
袁野猛地转身,笑:“你回来了?”
许杭有一瞬间的怔愣,因为袁野的口吻,亲昵地像是他的家人一般。
袁野又说:“这画有趣,用的是国画颜料,笔触也是水墨意蕴,可是既不画山水也不画花鸟,只这一片红彤彤的,中间飞出一只燕子,倒像是西方的抽象画。不知道是哪个大师的作品?”
许杭命蝉衣换杯好茶来:“不是什么大师,是我…乱画的。”
袁野惊讶了一下:“是吗?那我可又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他喝了一口茶,“我刚回国不久,总共只见了你三次,你每次都让我吃一惊。先是在药堂,然后在都督府,现在又是在你府邸里,你真是与众不同。”
一直以来,许杭都对别人的赞誉不大感兴趣,夸也好,骂也好,他不大在乎,于是就说:“袁先生来找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朋友家里坐坐吗?”袁野显得很惊讶。
许杭不知道该说什么。
袁野试探地问:“该不会,你从未在家中招待过朋友?”
许杭摇摇头。
“那就好…”
“不是没招待过,而是,我没有朋友。”
一瞬间有些安静。许杭知道自己这话说得过分,可是他不喜欢同人来往,伤不伤袁野的心,他无所谓,只盼这袁野恼了,赶紧出去,给他个安静。
谁知那袁野一点不悦也没有,却笑得更响亮:“那好了,从今以后,你便有朋友了!”
他随即从西装内口袋里拿出一只银色的钢笔,那钢笔比市面上见的细小一些,通体很干净,顶上镶嵌着一枚硕大如鸽子蛋一般,晶莹剔透的宝石,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既然说做朋友,那肯定要有个见面礼。我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收集钢笔,这是我留学时候特意请人打造的,我想你应该习惯用毛笔写字,但是若出门在外也有不方便的时候,这钢笔送你,应该有些用处的!”
许杭怔愣着看了他一会,才神情有些古怪地说:“你…你一向都这么喜欢同别人做朋友么?”
袁野明白,像许杭这么冷漠的人,大抵很不习惯。他很少这么贴人冷脸,只是乱世之中,有骨气的人少见,他喜欢有风骨的人。
能得人才做朋友,贴回冷脸又何妨?
“诶,我这钢笔不白给。往后我若是有个三灾两病的要找你,你可不能收我钱了。这样总行了吧?”
说到这里,许杭才收下了,放在手里把玩。
“这上头的宝石,好像从没见过。”
“那是钻石,洋人喜欢钻石胜过宝石。”
“钻石?听起来很刚硬的样子。”
“你还真是说对了,原石就是金刚石,那可是最硬的石头,所以洋人总喜欢拿它送给心仪的姑娘,表示忠贞的感情……诶你别误会,我送你绝对是心思单纯!”
许杭轻声一笑了之。
等到送走了袁野,许杭把门一关,把钢笔很随意地搁在了笔筒里。
把这么棱角锋芒的石头比作爱情,真不知道第一个做出这种比喻的人脑子里想些什么。
越刚硬的东西,越有危险才对。
这时候笃笃两下敲门声,丫鬟蝉衣在门外,细声细气也略带一点惶恐的意味问道:“当家的。您前几天要我去请的园艺匠人都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有人来问,院子里那几座荒坟……要怎么处置?”
第24章
那几座坟,是金洪昌一家的,许杭四年前特意让人葬在这里,说来,也四年都没看过了。
坟在绮园林子深处,又偏又荒的地方。
许杭站在好几米远的地方,冷眼看着,半步都不肯往前多走一步,生怕脏了脚一般。
“舅舅啊舅舅,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得到轮回的机会了?”他喃喃自语,“不过我想,像你这样的人,应该还是在地狱里的好。”
金洪昌死于许杭从小铜关出来的那一天。
那一天,段烨霖给了许杭两杯酒。
他说:“这里是一杯生酒,一杯死酒,我给你选。我要的人,绝不可能再让他回去给别的男人看,所以,你要么选择我,要么选择解脱。”
其实许杭明白,段烨霖原本可以不用给自己这个选择的机会,他大可以做个强盗,像金洪昌一样,剪断他的翅膀,让他插翅难逃。而他却还是要这么多此一举。
好像,就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心甘情愿’的理由。
人是这样的,被迫的时候都是不情愿的,但是在被迫之上,有个选择的话,就多了点自主的意思,掩盖了点不平等的味道。
许杭坐在椅子上,接过了生酒,一点点的犹豫都没有:“若想死,在金洪昌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死了。可是,你要我选择你,你的筹码就是这杯酒吗?”
段烨霖单膝跪地,平视他,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你想要什么?”
“我一无所有,除了我自己,所以,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你能给我什么。”
听了这话,段烨霖眼里有了点自信的光,他起身,掸了掸灰:“我明白。”
是夜,全贺州城的人都道,段司令好大气魄,包了全城最贵的烟花请所有人看。于是,在一整晚如新年般热闹且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中,一队扛着枪的兵冲进金甲堂,进行了一场无人知晓的血洗。
金洪昌被士兵拿枪逼出来的时候,还是刚从澡池里出来,身上只围着个大浴布,一进门看见横七竖八的尸体和血,以及坐在堂中面不改色喝茶的许杭,直接跪下,差点昏厥过去。
他是哭着嗷着,连滚带爬到许杭脚边,一边抽自己大嘴巴子,一边用狠话骂自己,拼命求饶。
他怕死,很怕很怕。
“少棠啊,少棠啊……我可是你母亲的亲哥哥啊!我是你亲舅舅啊!舅舅知错了,舅舅、舅舅掌嘴!舅舅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做你的奴才!”
丑态横生,令人作呕。
许杭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略微往前倾,对着金洪昌柔声道: “亲哥哥?我只记得,当年你生意失败,穷困潦倒来蜀城找我母亲,她二话不说拿出全部嫁妆助你东山再起,才让你打下今天的家业。她对你,是真当亲人的。可你对我,却是做绝了。”
金洪昌把头磕得咚咚响,鼻涕眼泪一起流出来:“是舅舅糊涂了!舅舅错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可我本就是个小人,也不屑做什么大人。”许杭把茶放下,往椅背一靠,“舅舅啊,你还记不记得去年表弟落水而死的事情?”
金洪昌愣了一下,许杭说的是金洪昌的独苗,金文祥只小许杭两岁,被宠的没边,家里横行在外霸道。当然他对许杭从来也是呼来喝去,随手打骂。忽有一夜喝多了酒,失足落水死了。
“表弟死的时候,我就在岸边,他一直叫你的名字,所以我想,表弟他是希望你下去陪他的。”
金洪昌骇然大惊,他身上没穿衣服,已经扑簌簌往下掉汗,都是凉飕飕的。他心底五味杂陈,不知是丧子之痛还是仇恨之切,纠结到最后,还是败给了求生之欲。
他哆哆嗦嗦:“都、都是我造的孽,我赎罪,就当你表弟他替我赎罪了,行不?你放过我,我这辈子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好不好……”
“好啊。”许杭答应。
金洪昌喜出望外,眼泪都停住了:“真、真的?!”
“我当然可以原谅你,舅舅,”许杭笑得很灿烂,像戏文里写得温和公子,可说出的话却异常可怖,“可是,我母亲原不原谅你,就劳您亲自去问问她吧。”
“砰”!
没有再给金洪昌说话的机会,许杭一摆手,一个小兵麻溜地上膛开枪,对着金洪昌的肩膀就是一枪。
“啊!!!!”杀猪一般的嚎叫。
随后,又来了好几个士兵连着补了好几枪,折磨好一会儿,终于断气了。
士兵清理残局的时候,问许杭怎么处理,许杭倚着门,双手环抱着自己,望着天上五彩斑斓、肆意张狂的烟花,轻飘飘地说:“就葬在绮园吧。”
他要金洪昌看着,自己挣下的家业,最后都到了别人的手里。
他要金洪昌看着,曾经属于他的一切,最后成了他的坟墓。
他要金洪昌看着,即便飘零无依如他,最后如何绝地反击。
不过四年了,想来他也该看够了。地狱里的魔鬼哪有人间多,看来总得找几个人下去陪他,否则空荡荡的地狱里就他一个恶人,太孤独了。
许杭最后给园艺匠人下了命令,“把这个,夷为平地吧。”
——————
入了夜,段烨霖回到金燕堂,许杭正坐在床边一面泡着脚,一面看医书。段烨霖走上前,蹲下身探水,已经不烫了。
他抓过一旁的毛巾,再把许杭的脚从盆里捞起来,包裹着擦干:“以后泡着脚就别看医书,水都冷了也不知道。”
他擦了一会儿,低头看见许杭的脚趾甲参差不齐、有棱有角的,像是被狗啃了一样,忍不住就笑了。
许杭的弱点不多,剪指甲算是一个,他能把厚厚的草木根切得像纸片一样薄,却不能剪好自己的指甲。
于是段烨霖也坐到床上,把毛巾铺在自己膝盖上。把许杭一只脚摆在上面,又脱了外衣,把许杭的另一只脚窝在肚子上,免得他冻着。拿起床边的剪子就细细地修剪起来。
第一次被段烨霖修剪的时候,许杭是别扭而紧张的,现在却早就有些习惯了。他剪不好指甲是出于一种怕剪到肉的担忧,所以交给别人来处理,他反而很放心。
段烨霖把不整齐的指甲边修成好看的弧状,说:“以后再要剪,就等我回来。”
“嗯。”许杭低低地应了一声,有点睡意的尾音,段烨霖就顺势把他塞进被窝里,给他盖好被子,自己也和衣躺下。
这时许杭有些慵懒地开口:“你同洋人打交道熟一些,替我张罗几件首饰。”
“要首饰做什么?”
许杭打了个哈欠:“顾小姐替我药堂介绍了不少生意,我若一点表示也没有,也显得太刻薄了。洋人的东西我不大了解,你看着挑吧。”
段烨霖想了想:“洋人的东西你不懂,女人的喜好我不懂,我看还是让乔松去拿一些时新的珠宝款式,你挑去给她吧。”
许杭轻点点头,眼睛一阖,似乎睡着了。
第25章
这一日一大早,小铜关里就来了个大刺激。
乔松早点还没吞下去,听到消息,摸了摸嘴巴就冲到段烨霖的办公室,大喊:“司令,刚扣了一艘船!船舱甲板底下全是鸦片!”
段烨霖眼睛一眯,背脊挺直:“谁这么不要命?看来是嫌子弹不够吃了。”
乔松皱着眉头:“这倒有些难办了,是都督的船。”
“他?”段烨霖扣了扣桌面:“量大吗?”
“倒是不大,看着不像是卖的。”
“这老鬼就是净和我对着干,呵,难怪他火急火燎地要找人杀我。”
“司令,这话什么意思?”
段烨霖做了个抽烟的动作:“因为最近,他也来上了‘这个’。”
乔松恍然大悟,紧跟着就搓了搓手:“那这事,是先压着,还是处置了?”
“当然要处置,我下的令,怎么能反悔。去把送鸦片的都毙了,再到港口把鸦片烧了,事儿不要悄悄办,就是要那老鬼知道。”
“是!”
段烨霖走到窗口,看着窗外有些灰蒙蒙的天,今儿阴天,有些倒春寒。贺州城能不能度过这场倒春寒,迎来真正的春天,他得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
鹤鸣药堂今日又给都督府上送了好些补药。
许杭看着那些药装上车,等都督家的人走了,他才对胡大夫说:“今儿是最后一次给他们送了,明儿起不用准备了,你也通知掌柜,不必再多进货了。”
胡大夫很诧异:“这…都督府上都不需要了?”
许杭眼神很坚定:“对,他不需要了。”
说着,许杭拿了几个方子,出门往顾芳菲家而去。
顾芳菲好几日前就托人带话给许杭来家中做客,许杭推辞说得了空再去,今日就算是得了空了。
只见顾芳菲一早就在门口候着,远远见着黄包车就走上前去迎。
一直把许杭领到大厅,又是泡茶又是上点心,还让丫鬟拿条薄薄的鹅绒毯子给许杭垫着坐,可以说是贴心得紧。
“先生肯来,我很开心。”
“顾小姐太客气了,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许杭轻笑一下,然后从怀里拿出方子,“上次你问我,有什么中药能用到你的化妆品里,我替你列了一些,这是‘三白’1和‘七子白’2的药方,要是你卖得好,我再开一些给你。”
顾芳菲接过来,看了一会儿,认真收好:“先生的医术和人品,我一百个放心。”
二人又谈了好一会儿,天文地理、时事政治,无话不说。顾芳菲本来以为,像许杭这样地道长大的人,多少思想会迂腐些,没想到几番言语下来,他不仅无所不知,更是极为开化,说到时事痛点,更是能针砭时弊,令人咋舌。
于是她留许杭晚饭,许杭也没推辞。用了晚饭又聊了许久,等丫鬟把茶换成牛奶,顾芳菲一看外头,天都黑了。
再看手表,七点。
这时候,许杭才提起:“前几日让人送来的项链,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
顾芳菲笑得开心:“自然喜欢,一看就是最新的样式,倒是我白拿先生这么贵重的礼。”
许杭露出一点放心的表情:“这就好,我还担心会令你不喜欢。哦对了…”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上回送项链的小厮办事不利索,把这配对的耳环给落下了,今儿我顺道带给你,你一起带着看看,合不合适?”
顾芳菲双手接过,然后喊楼上的丫鬟把卧室里的项链拿出来。
小丫鬟小跑着就端着首饰盒出来了,可是下楼梯的时候,突然觉得膝盖抽疼一下,像被人捏住骨头盖似的,然后就是小腿一麻,身子一扑,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啊——!”
她整个人四仰八叉的,项链也跌出盒子,摔在地上,磕碰得断裂。
顾芳菲和许杭脸色一变,马上上前把人扶起来,顾芳菲上下打量:“你没事吧,摔疼了吗?”
许杭很绅士地替她掸掸膝盖上的灰。
小丫鬟跌得不厉害,没破皮也没淤青,站起来拍拍衣服就好了,只是低头一看见那条断了的项链,当即就哭了:“这…这项链……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好好走着怎么就腿麻了……”
顾芳菲忙掏手帕给她擦眼泪,宽慰道:“没事儿,我看见了,你不是故意的。”
安慰了小丫鬟两句,顾芳菲才俯身捡起项链,果然呢,整个项链裂开,宝石也有些磨损,看起来没法带了。
顾芳菲有些歉意:“先生,都怪我保管不周,糟蹋您的心意了。”
许杭接过项链,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说:“这问题不大,我认识一个手艺匠人,若是拿去给他修,一定会像新的一样。”
“真的吗?那这匠人在哪儿,我马上去找他!”
许杭又道:“还是我去吧,约莫两三小时就能修好,到时候我再送回来给你。”
“那多麻烦先生啊,还是我去吧!”
“天已经黑了,你一个姑娘在外不方便,况且那儿的路我熟。”
顾芳菲只能说:“那我让司机送你去。”
许杭想了想:“也行。”
十分钟后,一辆福特车驶出顾家大门,车轱辘转得飞快,直往夜色深处而去。
今夜冷,月亮明。这样的夜晚,倒是很适合出门办事。
注:1、三白:白芍、白术、白茯苓
2、七子白:白术、白芷、白芨、白蔹、白茯苓、白芍、白珍珠
第26章
车子一直开到了东来巷子口,一个红灯笼下停住,许杭下车,拿了几个银元对师傅说:“里头店小,您就在对面馄饨摊吃个宵夜等我吧。”
司机老刘笑呵呵接下:“没事,我就在车里抽袋烟,眯一会儿,您慢慢来,我等着。”
许杭转身,一步步往巷子深处走,很快就没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老刘颠了颠银元,塞进口袋,掏出烟袋,点火,长长呷了一口。
娘的,这天真冷。
………………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雕梁画栋处,未必是梦乡。
菱角镜前,一双茱萸打开黑漆描金嵌染牙妆奁,摸过顶上‘福寿如意’的字样,打开第一层,拿出赤红指甲油,在指尖涂抹。
细刷子一下一下,描得美艳,再用香水瓶在耳畔点了点,阮小蝶对着镜子倾城一笑,觉得甚是满意。
今儿是个好日子,她值得打扮得喜庆,拿出柜子里新做好的交领桃红袄子,一颗一颗盘扣都仔细系上。
最后,从一个破布包里拿出琵琶弦,给支架上的琵琶换好,单手抱琴,袅娜多姿得往一间房走去。
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阮小蝶冷不丁呛了一口,但是不改丝毫表情,笑着走进去。
罗汉椅上躺着刚抽完烟的汪荣火,半耷拉着脑袋,云里雾里,不知今夕何夕。他努力眯起眼,看见一个美好的影子,就痴痴笑了一下,握着她的手亲了好几口:“宝贝儿,今儿给爷唱…唱什么?”
阮小蝶往汪荣火手边空了的烟袋里装满烟草,递到他嘴边,这才捧着琵琶坐到他对面的凳子上,轻拢慢捻:“都督听了就知道了。”
一曲琵琶几多情。
美人一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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