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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图腾_淮上-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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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边一片沉寂,半晌谢云终于微微一颔首,若有所思道:“……魏国夫人。”
    
    第23章 石榴裙
    
    贺兰氏轻轻哼了声,抬手摸摸白玉颈侧的黑发,提裙走上了水榭。
    “说是轮班执勤,却在此深夜游湖; 谢统领真是闲情逸致。”贺兰氏瞧瞧湖面; 又斜眼打量谢云:“咦?——既然都受伤了,怎么不早些回府去姣童美婢的伺候着; 为何还在此独自临湖嗟叹啊?”
    因她走得太近了,谢云便退了半步:“多谢魏国夫人关心; 臣正要回府。”
    说罢他转身就往水榭外走,紧接着只听身后一声娇叱:“——等等!”
    谢云脚步一顿,只听贺兰氏冷冷道:“面对皇后你也是这么目中无人的吗?”
    谢云说:“不是。”
    “那为何对他人就如此疾言厉色?”
    “……”谢云缓缓道:“因为……你不是皇后啊。”
    只有贺兰氏自己心里才知道这简单一句事实的杀伤力有多大; 她登时面色一白; 呼吸窒住,半晌才控制不住怒道:“你别太看不起人了,谢云!知道吗; 圣上早已许诺过扶我登上后位,你以为靠着我那好二姨还能耀武扬威多久?!”
    谢云失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旧事罢了。”谢云转过身,微笑地望着贺兰氏:“先皇病榻托孤,谓王氏曰‘佳儿佳妇’,圣上便许诺立王氏为一世之后;梁王初立太子时,圣上不胜欢欣,许诺百年后将万里江山交付于梁王之手;萧淑妃宠冠后宫,无人可缨其锋芒,圣上许诺保她家生生世世荣华富贵……”
    “而如今,梁王赐死黔州,废后萧妃不知埋骨何处,后妃两家墙头的草比坟头都高了。”谢云揶揄道:“所以咱们圣上的许诺,夫人只管听听就好。”
    魏国夫人面色刷白,直挺挺僵立在那里。
    “夜深露重,夫人早回吧。”谢云揖了揖手,含笑道:“臣告退。”
    他转过身,还没走出水榭,冷不防贺兰氏突然在身后幽幽道:“所以这就是你死忠于皇后的原因吗?你以为皇后的诺言就有用?”
    谢云置若罔闻,贺兰氏放声冷笑:“我告诉你,豺狼本性的人若有机会杀你,绝不会因为曾患难相交就手软放过你的性命!我母亲当年在娘家跟皇后做姐妹时是怎样的?我母亲生阿仁时,皇后曾许诺好好抚养他,现在又是怎样的?!阿仁在宫里——”
    “夫人,”谢云打断了她,“六皇子是太子亲弟,是皇后在拜祭昭陵途中所生,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是吗?”贺兰氏冷冷道,“那为何皇后毒死我母亲,又生下七皇子八皇子地位稳固以后,就屡次想对阿仁下毒手呢?”
    不远处花丛中,单超的脚步骤然停住。
    身后响起枯枝被压断的咔擦声,他回过头,太子李弘跌坐在地,脸色在月光下震惊煞白。
    谢云目光向水榭外幽深的树丛一瞥,继而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武家男子软弱无用,但姓武的女人,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都会不择手段。”贺兰氏轻移莲步上前,几乎贴在了谢云身后,轻声道:“我不知道你效忠皇后究竟是为了得到什么,但所有的东西,皇后能给你的,将来我也能给……”
    谢云举步就往前走,但贺兰氏突然伸手按在了他肩膀上。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贺兰氏贴在谢云耳侧缓缓道,眼底有一丝冰冷狠色交杂的妩媚。
    “皇后当年急欲逃离感业寺,便给圣上写了这首情诗,据说书法缠绵悱恻、落墨柔美动人,圣上一看触动情肠,便把将她从感业寺召回了宫。后来我在清宁宫中见过摹本,却运笔如刀峻丽肃杀,一看就不可能出自女子之手。”
    贺兰氏弯起嘴唇,如丝般的目光流传魅惑:
    “是谁摹了这首情诗,为何会出现在清宁宫中,又为何会被皇后收藏着呢?——谢、统、领?”
    阴影中的花丛里,单超面色微变,视线死死盯着水榭中谢云的侧影。
    谢云许久没有动作,半晌才转身望向贺兰氏,只用很平和的声音说了四个字:“一派胡言。”
    贺兰氏扬声长笑。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至今未娶的谢统领你心里最清楚。不过说心里话,我只是不明白谢统领你既然年纪轻轻,又如此的……”
    贺兰氏顿了顿,视线掠过月光下谢云冰冷俊美的面孔,落在他修长的身形和手中三尺青锋上,不知为何话音骤然就带了点自己都没发现的温软柔媚:“……如此的人才,为何就在一棵老树上吊死了呢?我刚才说了,皇后能给你的我将来也能给,皇后不能给的,我也能……”
    她上前将柔荑轻轻覆在谢云持剑的手上,水润红唇微微弯起。
    然而谢云面无表情,半晌道:“夫人。”
    “什么?”
    “你刚才也说了我府中姣童美婢甚多,尤其最近新进了个漠北美人,堪称世间绝色。”
    谢云用毫不掩饰的挑剔目光上下打量贺兰氏,继而缓缓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所以我现在突然觉得,如此良辰月夜,还是回府去陪她们比较好……你觉得呢?”
    贺兰氏的表情瞬间就僵了,紧接着脸颊腾地一红。
    “……谢云!你别太目中无人!”她踉跄退后,厉声道:“以为有武后护着你就能为所欲为了吗?总有一天,武后、武后——”
    谢云微笑道:“夫人小点声,若是给人听见,怕是这个皇后之位就要不成了。”
    “就算再给千万人听见,圣上待我之心不变,武后身下那张凤椅也迟早换人!到时候你,你这人……”
    贺兰氏银牙紧咬,眼睁睁看着谢云满是戏谑的俊秀面容,内心沸腾的羞恼就像是被某种更强烈的情绪一点点硬生生压了下去,压得她整个人都透出了某种破釜沉舟的狠气:“你且看,谢统领。便是今天我还没有做皇后,你也一样要在我手里吃亏——你以为如此戏弄于我,是可以不付出代价的吗?”
    谢云抱臂一挑眉,只见贺兰氏两步退到水榭边,紧紧抓着栏杆,冷冷道:“侍卫巡逻间隙不长,此刻他们应该不会太远罢。你说要是我与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挣扎落水,然后惊呼非礼,使人来救……今晚圣上是会相信你,还是会相信我呢?”
    谢云:“……”
    不远处树丛中的单超:“……”
    谢云嘴角微微抽搐,恍惚间竟觉得眼前这一幕非常眼熟,似乎不久前才在杭州西湖上预演过一次。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贺兰氏提起裙摆将玉足跨过朱栏,芙蓉面终于露出了一丝怡然自得:“如何,谢统领——?”
    微风止息,虫声沉寂,空气仿佛在极度的紧绷中渐渐凝固了。
    谢云紧盯着贺兰氏那只已经悬空了的脚,张了张口,却愣没发出声来,重复数次后终于深吸一口气:“单超!”
    那一声堪称石破天惊,不仅贺兰氏,隐在树影中的单超自己都愣了,坐地上爬不起来的太子张大了嘴巴。
    谢云的声音极度诚恳:“你龙姑娘没骗你,真不会游泳!”
    说罢他一步跨到水榭边,看也不看贺兰氏,纵身就抢先跳进了太液池!
    扑通!
    水花四溅,贺兰氏瞠目结舌,条件反射就嗖地把脚收了回来。
    不远处太子的下巴差点咣当一声砸到地上:“谢……谢统领投水自尽?!”
    单超再也顾不上隐藏身形什么的了,直接就越过花丛箭步上前,闪电般冲到湖边一看。只见谢云人影早已沉底,连个挣扎都没有,黑黢黢的水面上只咕噜噜冒出了一小串气泡。
    “你你你是什么人?!”贺兰氏尖叫:“你你你从哪出来的?!来人,来人!”
    单超怒道:“谢统领?谢云?谢云?!谢云你在哪?!”
    湖面没有半点回应,单超心一横,连衣袍都顾不上脱,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湖水里!
    深秋夜晚的湖水简直冰冷刺骨,单超刚入水就打了个颤。所幸他身体年轻热力强盛,猛地划了数下,只见深处似乎有长发漂浮,立刻下潜去抓住谢云张开的手,继而绕去反抓住了他后腰,把他紧紧搂在自己怀里。
    混乱间根本顾不上别的了,单超迅速浮上水面,一手抱着谢云一手游到岸边,抓住太液池雕花石阶,哗地一声翻上了陆地。
    “谢云?!”单超把谢云身体翻过来,只见他双眼紧闭面色青白,登时心里重重咯噔一下,伸手就捏住他下颔,同时俯身往他唇边靠过去——
    其实那一刻单超没多想,下意识的反应居多,但触到谢云唇角的刹那间,那冰凉柔软的触感还是让他心中瞬间停了停。
    紧接着,三根手指抵着他的咽喉,硬生生把他推了出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谢云湿淋淋翻身坐起来,狼狈不堪地呛出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转向目瞪口呆的单超沙哑道:“不,我还是……不太想跟男人亲吻。”
    单超:“……”
    贺兰氏全身颤抖退后,继而脚下一绊跌坐在水榭栏杆边的长蹬上,难以置信道:“谢,谢云你竟然……”
    谢云哗啦一声从长发中拧下大把湖水,精疲力尽道:“跳啊,现在怎么不跳了?回头闹到御前让陛下裁决,看看我是如何非礼你的,怎么样?”
    贺兰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几乎丧失了所有反应能力。她哆嗦着指向谢云,又指向单超,来回数次后才好不容易发作出来,尖声怒道:“谢、云!你,你莫要太欺人太甚!”
    “——你以为这事今天就结束了吗?不可能!我告诉你,只要武后还在位一天,只要你对武后那见不得人的心意还存在一天,这事就没那么容易善了!”
    单超正欲起身,撑在地面上的手突然一紧,青筋骨骼尽数突出。
    “你别以为就能轻易逃过去!”贺兰氏霍然起身,厉声道:“你羞辱我至此,给我等着!”
    夜风吹过,寒冷入骨。谢云将湿透了的鬓发挑去耳后,起身疲惫道:“别胡言乱语了。”
    单超在湖边阴影中一言不发盯着他,真是年轻男子阳刚之气旺盛,那么幽暗的夜色里,眼睛都沉定定的似有利光。谢云不耐烦道:“你看什么?关你什么事?”
    此时远处渐渐传来侍卫巡逻经过的动静,火光由远而近,很快转过石桥,只听马鑫狐疑的声音喝问:“那边什么人,站住别动!……统领?统领?!”
    马鑫带着手下狂奔而来,赫然只见魏国夫人气恨交加地杵在水榭里,而谢云和单超都湿淋淋站在岸边,明显刚从水里爬上来的模样,一众侍卫当即都结结实实地愣了。不过马鑫反应快,根本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立刻招呼着令人去取布巾和衣服,又派人立刻护送魏国夫人回清宁宫筵席。
    贺兰氏死死盯了谢云一眼,咬碎银牙,掉头而去,繁复的宫装裙袖打在水榭红柱上,啪地一声亮响。
    “……”马鑫看得暗自心惊,待回头又瞥见单超,立刻一股怒火直从心底而起,一边伸手按刀一边低声问谢云:“统领怎么掉水里去了?难道是这和尚……要不要属下现在就……”
    谢云抬手止住了他。
    “清宁宫如何?”
    马鑫一愣:“照常宫宴。”
    “圣上和皇后呢?”
    “都在席上。”
    谢云点点头,道:“我们走。”
    “统领要不要先换上干爽衣服……哎!”
    谢云拂袖就向来时的方向走去,然而没过两步突然又站定了,说:“单超。”
    单超站在灯火阑珊处,整个身体似乎绷得极紧——那紧绷如弓弦般的状态,让人乍眼望去甚至会产生一种他随时将悍然出手、如脱闸野兽般瞬间脱出的错觉。
    谢云回过头:“过来!”
    单超终于动了,却不是举步上前,而是伸出手,向谢云垂在身侧的手腕抓去。
    ——就在这一刻,突然从远处清宁宫方向匆匆过来一个侍卫,步伐极其迅速,很快绕过石桥走过来,俯在马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马鑫点点头,拍拍侍卫的肩示意他先去,紧接着上前欠了欠身:“统领,清宁宫那边传来消息,圣上准了。”
    谢云一眼瞥过去,马鑫低头道:“刚才您离开宫宴不久,魏国夫人便借故匆匆离席。随即皇后再次提出愿以亚献身份与圣上一同封禅泰山,回京后就可以正式上朝听政——圣上说‘此事甚妥’,皇后便拿出宰相奏章,圣上趁着酒兴批准了!”
    “御笔亲批,诏令已发,圣上钦定月底启程泰山,明日就将昭告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阿仁,传说唐高宗六皇子、武后第二子李贤的小名
    
    第24章 酿素鹅
    
    ——封禅。
    封禅类祭于上帝,禋祭于六宗;望祭于山川,遍祭于群神。昉于秦始,侈于汉武; 而乱世不能成仪; 因此太宗数次欲封禅而不得,当今做到了。
    同时做到的是携皇后一起封禅; 昭告天地,临朝同治; 堪称旷古绝今。
    谢云没回清宁宫宴,而是直接打道回府了。单超和他一样全身湿透,都坐在熏了暖炉的马车上; 一路默然无话; 只听车轮驶过中正大街传来粼粼的声响。
    经过慈恩寺门前时,单超突然伸手挑起车帘。高大的寺门在夜气中巍峨沉寂,门口玉阶一径往上; 消失在了寺门中更深不可测的黑暗里。
    “想回去敲木鱼就直说,”谢云突然懒洋洋道。
    单超却凝视着寺门随着马车的前行渐渐远去,倏而泛出一丝微带嘲讽的笑容:“不,我只是在想……那天师父深夜回府,途径慈恩寺,却为何突然掀起车帘,向外看了那么一眼?”
    谢云终于微微睁开了他刚才一直闭着的双眼。车里暖炉熏得旺,他湿漉漉的眼睫早已干了,掀起一道慵懒松散、漫不经心的弧度,不答反问道:“——你现在想回去慈恩寺吗?”
    回去?
    单超其实并不觉得寺庙两年清修生涯有何不好。男人只要心沉,在哪里都能过,晨钟暮鼓粗茶淡饭也没什么就不能忍受的。
    但——单超凝神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说:“暂时不。”
    谢云嘲道:“所以你刚才掀帘往外看的原因就和我那天是一样的……闲极无聊,看看而已。”
    单超额角一抽,谢云又把眼睛闭上了。
    马车驶回谢府,家奴早已亮起灯火在中庭恭候,为首赫然便是那名穿绯红轻纱的管事侍女。谢云裹着狐裘从马车下来,她立刻快步上前,肃容大礼拜下,高高举起手上一张斗大的描金漆盘:“统领,方才清宁宫皇后遣人赐下一物,奴婢未敢触碰,请统领查看!”
    单超走到谢云身后,倏而收住了脚步。
    那金盘中赫然是两件崭新的禁卫锦袍,一件白底深红飞鱼纹,配有腰带皮靴,不用多说是禁军统领制式,衣袍上还压着一斛光辉灿烂的明珠;另一件也是锦袍,却没有那么多繁复织工,颜色也正好相反。
    谢云将右边那件刷然展开,往单超身上一比,肩宽腿长恰好。
    “——给你的。”
    谢云随手将锦袍往单超怀里一扔,转身走了。
    禁军统领夜巡落水,原是鸡毛蒜皮的一件小事,尤其在第二日圣上便昭告天下东巡泰山的情况下,更是细节中的细节了。
    但就这么小的一件事,却在宫中乃至朝野都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坊间更是说什么的都有——武后阴狠残暴,谢统领助纣为虐,被冤死在宫中的废后萧妃拉进水里险做了替死鬼;武后倒行逆施,谢统领为虎作伥,被冤死在诏狱中的清官正吏半夜索魂,险进了阎王府……
    “换汤不换药。”谢云将手中书卷翻过一页:“武氏封后时如此,立太子时如此,封禅泰山又是如此。世上怨恨皆有来由,流言而已,不用介意。”
    谢云从那天晚上落水起就没再去过宫里,然而上门探病的却一波接着一波,长安城里近半数的官儿都来报了个道——即便没来的,礼也到了。
    剩下那一半人没到礼没到的,他们散播出来的流言也到谢云耳边打了个转,被他轻轻用笔在名字边画了个圈。
    单超站在他身边,只见长安官吏籍册上一个又一个墨笔圈出来的人名,谢云指着最上头前几个悠然道:“东台舍人张文瓘,曾奉诏校勘四部群书,圣上有意授他知左史事;西台侍郎戴至德,太宗戴宰相侄,现任检校太子左中护,将来也必定能入阁拜相……”
    单超疑道:“你为什么把他们圈出来?”
    谢云肃然道:“曾经黑过我。”
    单超:“……”
    “去岁末宫中摆宴,群臣饮酒谈笑,圣上突然问我:‘为何濮阳人称帝丘?’,当时我正巧一口酒呛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戴侍郎说:‘因古时颛顼所居,故称帝丘;谢统领虽于技击之道已臻化境,然胸无所学,实令吾心羞之。’——意思是我胸无点墨,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谢云放下毛笔,向茶碗扬了扬下巴。
    单超其实是有点抗拒的,但从他那个角度,谢云微微挑起的眼梢正好在鬓边形成一个很……单超这样阅历尚浅的年轻男子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弧度,他盯着看了一会,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顺从地倒了碗热茶,递到谢云冰凉的手心里。
    谢云一哂:“早这么知情识趣不就好了。”
    “……”单超淡淡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应该的。”
    谢云嗤笑:“谁是你师父?”
    单超吸了口气,指着官吏籍册问:“——这几个人是东宫党?”
    “那自然是的。”
    “既然皇后连太子都敢杀,为何不干脆杀了他们?”
    “那自然不能。”
    单超微微眯起眼睛。
    谢云喝了口热茶,合上官吏籍册:“皇后有三……四子,太子没了,换一个照样可以。而这些满口礼仪道德的老头虽然处处为难你、刻薄你、恨不能抄起笏板打死你,但你却不能动他们,因为还要靠他们治国。”
    “他们与当年的关陇门阀不同,并没有威胁到皇权最根本的基石,平时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江山社稷——杀人是很简单的,但杀完之后呢?一地小人歌功颂德,甚至还不如满朝能臣针锋相对;居高位者需包容异己,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单超突然发现谢云似乎很爱给他上课,洋洋洒洒一长篇,粗听只觉满口官僚仕途,但有时竟然也鞭辟入里。
    相对的是谢云从不教武,甚至他自己也不练武。从锻剑庄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过剑,且似乎极其畏寒,深秋时节已裹上了翻毛的披风。
    单超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谢云柔软的指尖从泛黄的羊皮官吏籍册上随意一拂,问:“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宰相肚里能撑船,为社稷计,有些人虽烦,但不能杀。”
    “是的,”谢云形状优美的唇角挑了起来:“但我教你的可不是为相之道。”
    ——居高位者,又非为相,那是什么呢?
    谢云却没有解释,突然饶有兴味地开口重复道:
    “这些老家伙处处为难你、刻薄你、时常琢磨着要弄死你,虽然你很烦,却又无计可施……”
    “因为你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惹毛了他就要被赶出去睡桥洞……”
    单超:“……”
    单超认真问:“你想收多少钱,师父?”
    谢云似乎感觉很有趣,歪着头上下打量单超,眼底含着一丝似乎在观察商品具有价值的估量之色。
    “算了,你还是很有投资价值的。”他轻飘飘道:“过几年飞黄腾达了,别忘记给为师留碗饭吃就行。”
    单超摇头一哂,并没有当回事。正巧这时候侍女进来请开饭,他便转身向书房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突然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谢云道:“你并不老,师父。”
    谢云正把官吏籍册放回书架,闻言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是的,为师自谦而已,请不要当真。”
    单超在谢府暂居,一暂就暂了半个多月。
    除了谢府他无处可去,也无处能去——因为宫中落水第二日,皇后就打发人来骈四俪六地夸了谢云一通,赞他忠君爱国、勤于王事,又赞单超英勇救人,见识机警。虽然表面是安抚被利用了一道的谢统领,但末尾处也隐晦透出了她的本意:既然单超是你带来的,那就老老实实待在谢府里,等本宫拿定了主意再发落吧。
    ——所幸武后现在是没精力去拿定主意的。再过几日,圣驾就将出发去东都洛阳,带着浩浩荡荡上万文武仪仗取道河南,向泰山进发了。
    那天谢府难得清静,晚饭时只有谢云和单超两人对坐,管事侍女亲自布菜——后来单超才知道她是宫中武后所赐,名唤锦心。因着这个缘故,单超对她从来敬而远之,但锦心却似乎十分喜欢单超,每每遇上总是掩口而笑,目光流传,仿佛将露不露地藏着许多话儿。
    锦心下午特意让人做了碗素鹅,晚上端来时手顿了下,把单超面前一碗只剩下底儿的汤羹端起来挪到了谢云眼前,然后把香嫩鲜甜的酿素鹅放在原来汤羹的位置上了。
    谢云原本在恹恹地喝粥,见状略奇,问:“谁是你主子?”
    锦心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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