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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图腾_淮上-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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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认为我是由爱生恨?”面对皇帝声嘶力竭的咆哮,武后却是非常平静的,甚至饶有兴味反问了一句。
    “难道不是?!”
    “不是,”武后笑道。
    皇帝一时气哽,只听她悠然道:“帝王之心易变,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些是我很多年前就已经清清楚楚看到了的事实。因此陛下令韩国夫人诞下子嗣,甚至恩宠魏国夫人贺兰氏,对我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那你为何毒死贺兰氏?!”皇帝怒道。
    “因为她蠢。”
    武后在皇帝愤恨又不信的目光中摇了摇头,似乎带着微许怜悯:“在这深宫中,丑或坏都不是死罪,唯独愚蠢是。作为女子她想当皇后无可厚非,但企图阻碍我泰山封禅这一点,就简直是愚蠢到了极致,甚至连她母亲百分之一的头脑都没有……”
    “自始至终我追求的都是那个位置,千古遗臭也好万古流芳也罢,我要的都是这一世的权柄与辉煌。这江山将为我震动,社稷将为我改变;我会像三皇五帝一样青史中留下姓名,并不是作为某个皇帝的后妃或某些皇子的母亲,而是至尊九五、升祔太庙,堂堂正正在史书上留下我姓武的年号!”
    皇帝急促喘息着,几次想打断她,但不知何故都提不起肺腑中那股气来,直到最后才颤抖着发出虚弱的怒吼:“你……你别做梦了!你以为世家大族、文武百官真能坐视你鸠占鹊巢,天下民众真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登基称帝?!笑话!”
    “何为王道?”武后高声道。
    皇帝猝然顿住。
    “不遵王化者,尽戮之。王道自在青史、自在江山、自在沙场、自在人心……”武后声音缓和,低沉道:“王道无关男女,如同你我今日至此,亦与爱恨无关。”
    武后站起身,向车门走去。
    “站住!”皇帝颤颤巍巍撑起上半身,喝道:“即便你逼朕退位,天下人又如何能服你?周王冀王尚在,你就敢堂而皇之地登基?!”
    武后回首一笑,红唇在烛火中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
    “那就是我的事了。”
    武后反手关上沉重的车门,卫士立刻上前,咔哒一声落了铁锁。
    “天后,”明崇俨俯身道。
    车马飞驰,将洛阳城门远远抛在身后。前方原野辽阔、黑夜如墨,远方是风雨飘摇中的长安城。
    “……找到他们了吗?”武后低声道。
    “找到了。”
    “在何处?”
    “黔州。”
    武后蹙眉道:“为何在黔州?”
    明崇俨不动声色,并不答言。
    无数断裂的思绪充斥了脑海,武后摇摇头,凭借呼啸的夜风将它们尽数抛出脑海,片刻后道:“罢了。令宇文虎亲自带人去带他们回来……一定要赶在登基大典之前。单超不要紧,谢云一定要活的,切记!”
    明崇俨一欠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
    “我们今天就要离开这里,”单超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坐在会仙楼二层靠窗的位置上,谢云夹起一筷子新鲜素菜,放水里荡了荡洗去油星,慢慢吃了,半晌才悠悠问:“为什么?”
    他身上的毒素已经尽数清除,然而受伤的左臂却没有完全复原。单超把过脉,知道是伤了经络,内力运行已经十分凝阻了,即便强行把至精至纯的内力灌输进去也没有用。
    内功高手的身体比常人强健,但也更加脆弱,一点小伤就有可能对武功修为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所幸谢云现在已经不需要依靠缚龙草下的清泉续命,只要他们动身,随时都能离开这座小镇。
    “你不想去其他地方看看么?”单超反问:“临走前去灌几壶泉水给你喝吧,说不定有用。”
    谢云却用筷尖点了点单超,用了简单一个字评价:“傻。”
    “……”
    “缚龙草下生水源,名曰洗龙泉,顾名思义对毒素有很强的吸附作用,但喝下肚去是没用的。早年青龙族人曾经很依赖这片水源,但后来缚龙草除之不尽、灭之不绝,只得全族搬迁到凉州,与我同辈的已经没人知道洗龙泉的存在了……”
    单超狐疑道:“那你怎么知道?”
    谢云微顿,没回答,只神情复杂地笑了笑。
    谢云一身寻常布衣,白绳束发,作平民打扮。但常年身居高位让他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言行举止气场极为突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非常吸引目光的存在。
    眼见酒楼里好几拨客人频频回头,单超咳了一声,点点面前的杯盘吸引住谢云的注意力:“既然如此,我们带些泉水去凉州关山,也好探望下你的族人,怎么样?”
    “去关山干什么,”谢云意兴阑珊道。
    “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你不想到处去走走?”
    谢云喝了口茶,说:“我都无所谓。”
    单超刚要想词儿来撺掇他,忽然瞧见了什么,视线向楼下一瞥。只见人来人往的街道对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深蓝衣衫的男子,俱是身材高大、形容利落,正举着一张画像,站在点心铺子门口向小二打听什么。
    单超眼底闪过一丝森寒,再回头时却毫不显露,轻轻把酒杯扣在桌上:“我去付账,准备走吧。”
    谢云“唔”了一声。
    单超匆匆走下二楼,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混进人群中,无声无息走向对面的点心铺。
    两名男子在店小二处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其中一个刚要收起画像,另一个却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往不远处看。只见不远处一个精悍结实的背影正顺着人流往集市上走,衣着虽然简单普通,但步伐却明显能看出与常人迥异的强悍气势,而且后腰隐约露出剑柄一角,顺着日光反射出一线夺目的金芒。
    “——怀化大将军。”其中一名男子低低道。
    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拿着画像的那人当即转身回去通知自己的同伴,而另一人拔脚跟上,不远不近地缀在了单超身后。
    单超快步穿过集市,熙熙攘攘的行人从身侧穿过,孩童挤来挤去,商贩的吆喝此起彼伏。他似乎完全没发现尾随在自己身后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紧迫,众目睽睽之中,只见他脚步一转,径自进了闹市中的一家客栈。
    尾随者停下脚步。为首一人把手反到背后无声地做了几个手势,当即有十数人散开,从前门、窗下、后厨等出入口虚虚地围住了整间客栈。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单超停下脚步,刚张开口,忽然后肩被枯瘦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紧接着锋利的匕首便贴在了后心:“单将军,”身后有人冷冷道,“请跟我们来。”
    单超没有回头,对面前不知所措的店小二微微一笑,随手扔给他一块碎银:“赔偿费。”
    身后那人陡然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然而这时已经来不及了。话音落地的同一瞬间,单超转身伸手——那人只觉自己持匕的手腕被铁钳般的巨力抓住,却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剧痛便伴随着“咔擦”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传来!
    “啊啊啊——”
    雕金凿龙的宝剑出鞘,气劲冲向四面八方,人影与掀翻的桌椅碗筷一同向后倾倒!
    侍卫愤然爆喝:“动手!”随即从前门和窗口纷纷闯进了店堂!
    铿锵一声,尚方宝剑被直直插入地板,单超双手扶在剑柄顶端,环视面漆那如临大敌的包围圈,淡淡道:“一起上吧,快点。”
    ·
    与此同时,会仙楼外。
    谢云付钱叫来辆驴车,说了个地址,仿佛全然没有看见身后混乱的集市,沿着青石板街道径自出了城。
    伏龙山脚下树木苍郁,日光透过树影,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点。驴车在城门外停了,谢云谢过赶车的小贩,沿着山路走了一顿饭工夫,路边渐渐出现稀疏的农户与炊烟,牛羊在不远处放牧,是个城郊的小田庄。
    他没有走进田庄,而是绕了二里路,沿小溪进了村庄后山,在山阴处一片空地前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处破败的小院,因为风雨侵蚀、年久失修,半座院墙已经塌了,青草顺着小径一路爬上台阶,鸟儿叽叽喳喳在茅草顶上做了巢,井口边生满了苍绿的青苔。
    院中有一座灰黑色的墓碑。
    谢云对停在不远处山道上的华贵马车,和守在院外剑拔弩张的十数个侍卫视而不见。他的面色平静甚至有点淡漠,脚步沉稳不疾不徐,在所有人紧迫到极限的注视下走进小院,站在了石碑前。
    宇文虎把手中三炷香插在果盘中,直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别来无恙,谢统领?”
    
    第95章 等待
    
    谢云一言不发,上下打量宇文虎。
    八年前宇文虎自请远赴凉州,却被武后横插一杠,此事令宇文等世家深恨不已。然而没过多久即传来大非川之战惨败、五万唐军尽墨的消息; 薛仁贵被贬为平民; 郭待封被免死除名,宇文虎自认领兵之才绝对不及此二人; 却侥幸得以保全,实在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二年; 宇文虎奉命征讨高句丽,首战即告大捷。这对一向驻扎京城的骁骑营来说弥足珍贵,宇文虎从此在安东都护府驻扎了整整七年; 直至两个月前刘仁轨挥军渡瓠卢河; 宇文虎作为副帅在七重城大败新罗军,随后奉命押送新罗使者返回长安,收到了武后的诏安书信。
    宇文家族虽然秉承着两边讨好、谁也不站的策略; 但在武后已经基本确定了胜利的现在,再不站队就是傻了。而宇文虎对武后递上的投名状,同时也是武后指派给他的第一件机密要事,便是远赴黔州,来带走谢云。
    “你怎么知道这里?”谢云问。
    宇文虎道:“天后说如果你去黔州,此处是必临之地。”
    谢云沉默片刻,望着面前一字未着的灰黑色石碑,半晌才淡淡道:“家母只是平民女子,当不得骁骑大将军的祭奠,别连累她九泉之下都不安心了……”
    宇文虎却反问:“生死之前没有贵贱,令堂是长辈,为何当不起这一拜?”
    “早年刚去辽东,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即便遇见坟地也依旧飞马踏过。如今历练了几年,见多了生死,才知道每一条性命都不是小事……”宇文虎顿了顿,低沉道:“即便不是你母亲,只是行军路上遇见的无名坟墓,也合该下马缓行的。”
    那墓碑前上供的确实都是时令鲜果,虽然只是枇杷枣子等寻常集市能买到的吃食,但尚带着水珠,可见是临时打发人去城里买的,并不是提前准备好拿来做戏的东西。
    若换作当年的宇文虎,势必要先郑重备好荔枝、樱桃,再快马送来,大肆宣扬,踌躇满志特意表功,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但如今作风却实在了很多,可见他这番感慨也不是谎话。
    “……你倒踏实了不少,”谢云懒洋洋道。
    宇文虎自嘲地叹了口气:“可惜踏实得晚了。”
    为何晚了?
    他没有说,谢云自然也不会问。
    谢云对人把手一伸。宇文虎使了个眼色,手下便立刻会意,点了三炷香上前毕恭毕敬地递到了他手里。谢云看也不看接过来,跪在墓碑前的泥土上,缓缓磕了三个头,才起身道:“走吧。”
    宇文虎一愣:“什么?”
    “你不走?”谢云嘲道:“还是想在家母墓前大打出手,再灰头土脸启程归京?”
    “……我以为你……”
    “以为我想在这穷乡僻壤藏一辈子?”
    宇文虎没有明说,但表情显然是这么想的。
    谢云微笑道:“想多了。”
    谢云一拂袍袖,转身走向不远处那辆宽大华丽、与这偏僻山道格格不入的马车。
    所有卫兵愣在当场,只觉得这画面与预想中的大相径庭,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古怪。守在马车前的士兵眼睁睁看着谢云迎面走来,甚至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手还按在刀柄上,嘴巴却滑稽地长成了一个圆。
    “等……等等,”宇文虎匆匆拔腿追上,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片刻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车——把车清理干净!”
    谢云抱臂站在一边看戏,只见卫兵哆哆嗦嗦,钻进马车清理出了一大袋东西,铁链、铁索、满满一大包的安神香……
    “宇文将军盛意拳拳,谢某承情了。”
    宇文虎尴尬无比,亲手打开车门:“谢统领请。”
    谢云一掀衣裾,优雅地登上马车,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让你派去集市的亲兵回来吧。天后应该只让你把我活着带回去,并没有说一定要单超的性命,你那些亲兵不过是枉送……”
    宇文虎疑道:“什么亲兵?”
    谢云:“……”
    两人对视半晌,谢云愕然道:“派人去集市上调虎离山的不是你?”
    宇文虎如遭雷击:“没有啊?姓单的没有跟你在一起?”
    “……”
    误会来得如此措手不及,谢云的表情终于龟裂了。
    ·
    客栈中所有人逃得干干净净,桌椅碗筷满地狼藉,十数死士早已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最后两个互相使了个眼色,牙一咬心一横同时扑过来,下一刻却在惨呼声中折手断脚地横飞而去,撞翻满地桌椅后重重摔到了墙角。
    单超面沉如水,将尚方宝剑回鞘,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掌柜的带着一帮小二瑟瑟缩缩躲在店外,远处呵斥此起彼伏,官府差役正推推搡搡地向这边赶来。
    凭御口亲封怀化大将军的官阶、丹书铁券和尚方宝剑,足以让本县太爷亲自赶来下跪叩拜,但单超却不想在这紧要关头生出是非,从街边小摊上顺手摸了顶草帽往头上一扣,刻意压低了帽檐,混迹在集市中向远处走去。
    谁料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几个男子逆行而来,隐约形成包围之势,堵住了他的去路。
    单超站住了脚步。
    以他的武功修为,粗粗一扫便感觉到现在这几个人气场霸道,如渊渟岳峙,与刚才客栈中的死士完全不是一个水准。
    来者到底是什么人?
    单超本性就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况且谢云几次死里逃生,更让他对自己下手轻重十分注意,在非必要的时候并不愿意多造杀孽,刚才在客栈里也没有置他人于死地。
    然而现在,他眯起眼睛,目光从那几个高手身上逡巡而过,心内竟下意识浮现出了一丝杀机。
    “——单大将军,”其中一人冷冷道。
    单超不答,伸手按住了剑柄,无形的气劲如风刃般瞬间平地而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面前那几名高手竟然微微欠身,继而让出了一条路。
    一个头戴斗笠、步伐沉稳,身形非常魁梧悍利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穿过,虽然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兵器,却毫无畏惧地向单超走来,继而抬手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张肤色微黑、相貌平平的脸。
    他已经年约四十了,但丝毫没有任何年纪带来的臃肿,相反一举一动都流露着从骨子里渗透而出的、兵戎铁马的军人气质,走到单超面前站定,抬手抱了抱拳:“在下……”
    “方才那些死士是你派来的?”单超决然打断了他。
    “是。”男子直视单超的双眼,坦诚道:“初次见面,多有唐突,概因我需要知道单大将军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强悍,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略一低头,充满了高手之间彼此尊重甚至钦佩的姿态:“威震西北的单将军果真名不虚传,今日一见,三生有幸,还请单将军多多海涵。”说着深深欠下了身。
    时间仿佛被冻结,男子等了半天,没人扶他起来。
    “……?”
    男子终于迟疑抬眼,撞上了单超居高临下的森冷视线:
    “不要挡路。”
    男子:“……”
    单超擦身而去,连问他姓甚名谁的兴致都没有,就在周围众位高手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径直走远了。
    “大人,他这是——”
    男子抬手阻止了愤愤不平的手下,果断道:“他寻谢云去了。不要紧,先跟上他!”
    ·
    集市就像一锅被搅沸了的粥,官兵呵斥、行人推搡、小贩叫喊此起彼伏,单超凭借数日以来在镇上晃荡的熟悉,从小巷后街等轻车熟路绕回会仙楼,然而谢云早已不知去向。
    难道回了客栈?
    不知为何单超心跳得很快,某种难以言喻的空荡荡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立刻转头直奔伏龙山,山下客栈尚未受到骚乱的波及,掌柜的笑眯眯在后边算账,探出头来招呼了一声:“客官?今日怎么不提水了?”
    单超开了口,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声音竟带着微微的不稳:“我娘子方才回来了么?”
    掌柜意外道:“没有哇?”
    “……”
    单超连声谢都忘了说,直冲楼上房间,打开门一看,屋内空空如也。
    茶水半空,床铺凌乱,被褥上摊着出门前换下的衣裳,昨夜留下火热的亲吻和呢喃似乎还残存在空气里,言犹在耳,尚未远去。
    单超一步步走进屋,坐在桌前,十指交叉撑着额头。
    一定会回来的,他想。
    他知道我在等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然而被等待的那个人并没有出现。
    天光一点点黯淡下去,长夜漫漫,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如世间千千万万个普通的清晨那样来临,然而他等待的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第一缕朝阳漏进窗棂的那一刻,单超闭上了眼睛。
    他缓缓放下支撑额角的手,五指紧紧握成拳,仿佛凭借那指甲深入血肉的刺痛,勉强压抑住了某种更加深沉的、愤怒的、如黑暗般呼啸着吞没了所有理智的剧痛。
    “长安……”他一字一顿道,尾音从齿缝间呼出冰冷颤抖的气息:“长、安……!”
    在门外守了整夜的几个身影动了动,继而房门轻敲,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昨日集市上的那个中年男子缓步走进,不动声色地打量单超片刻,目光中闪烁着不易发觉的、谨慎小心的怜悯,抱了抱拳:“单大将军。”
    单超抬眼回视。
    刹那间男子心中竟油然而生一股寒意,只觉得自己面前这位年轻有为的大将军,却像因为走投无路而极度暴躁的猛兽,撕裂血肉的狂怒被最后一丝理智勉强系住,随时有可能咆哮而出,吞噬一切。
    “……将军。”男子干涩的喉咙咽了口唾沫,艰难道:“眼下箭在弦上,岌岌可危,您还有最后一条路可走……”
    “你是什么人?”单超沙哑道。
    男子伸出手,指向单超袖中隐约露出的一截玉珠,珠串上还吊着只血红的玉虎头。
    “陛下将这道虎符赐予将军时应该说过,如若东都横遭刀兵之祸,可凭此物来寻英国公李敬业,好带兵解救圣驾于危难之中。”
    “眼下虽战乱未起,但长安局势已水深火热,圣驾亦身陷囹圄,正是你我肝脑涂地尽忠报国的时候……”
    男子深吸一口气,迎着单超冰冷的目光道:“在下不才,忝居高位,正是圣上所说的李敬业本人。”
    
    第96章 退位
    
    三日后,长安。
    早已生锈的铁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打开,谢云踉跄半步,眼前的黑布透不进半点亮光; 被人扶着走进了脚踝深的杂草中; 十数步后才停下了脚步。
    卫士上前解开蒙眼布,远方天穹血红的夕阳令他骤然闭上眼睛; 片刻后再睁开。
    这是一片已经被荒废了很多年的后院,满地杂草与枯叶互相叠盖; 身侧一堵斑驳的院墙爬满青苔,而在苔痕之下,砖石又呈现出一种被风吹雨打后锈蚀的灰黑; 无声矗立在眼前。
    卫士躬身退下; 神态恭顺却隐藏警惕——似乎面前手无寸铁的禁军统领就像传说中那样,心狠手辣充满威慑,能于弹指之间随时将他们活生生撕成两半。
    谢云没有搭理他们; 一言不发,环视周围。
    童年记忆中空旷巨大的荒院变得十分窄小,高不可攀的砖墙也变矮了,原本需要助跑提气才能越过的墙头,现在好像伸手便能轻易推倒。
    他有一点恍惚。
    原来那些他自以为刻骨铭心的记忆早已在岁月中淡去,纵使竭力回想,率先在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漠北无数个苍茫辽远的月夜。
    砖墙后响起一道温和又不乏威严的女声:“想起这是哪里了吗?”
    “……”谢云叹了口气:“娘娘。”
    院墙后,武后站在同样的荒草地上,丝毫不顾及名贵精致的绣凤裙裾和丝绸鞋履沾上了泥土,摆手挥退了侍立在身侧的心腹,妆容精致的眼睛定定望向不远处破败低矮的寺院建筑。
    “很多年前就是在这里,我在这颗树下浣衣的时候,听见有一个孩子的声音在墙头哆哆嗦嗦地问,有人吗?能给点儿水喝吗?”
    武后顿了顿,目光落在院墙脚下一处开裂的石洞上,微笑道:“如今你我都已鬓染微霜,感业寺也破败至斯,没想到这处石缝却还在这儿……”
    谢云不答。
    “……可见一件事情只要发生过,总会在某处留下痕迹的,是么,谢云?”
    谢云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低声道:“可是如今你我的手都伸不过这道缝隙了,娘娘。”
    武后一怔。
    的确如此。谢云已不是当初的孩子,而她多年养尊处优、肌肤丰泽,这狭小又杂草丛生的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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