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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年-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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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医脸色白了一瞬,最终还是深深地叩首道:“臣定当尽心竭力。”
第39章 选择(周日)
季怀直进来坤德殿的时候,就看到季尧华趴在床畔,眼神落在她母后尚平坦的小腹上,一副想上手摸、又不敢碰的模样。
这纠结的小表情着实有趣,季怀直在门口顿了一瞬才放轻了脚步上前,打断了这对母女间的融融温情。
“陛下?”季怀直进来的时候并未让人通报,赵媛看见他的时候,不免有些惊讶。
季怀直笑着坐到了榻边,“这孩子怎么样?是不是和尧华一样闹腾?”
“父皇!”赵媛还没开口,但是季尧华先急了,瞪圆了眼睛盯着季怀直,再配上那气鼓鼓的小脸,季怀直被她逗得笑了出声。
他轻咳了一声,压下了笑意,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是父皇说错了。”
例行逗完了女儿,季怀直放柔了表情,转头看向赵媛,“可是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
赵媛笑摇了摇头,“这孩子乖得紧,我这个当娘的都没甚察觉。若不是今日例行请脉,我怕是还要过好些时日才能知道呢。”
“这是个好孩子,知道当娘的辛苦。”季怀直这话刚一落下,就收到了自家女儿眼巴巴的视线,他不由失笑,又补充道,“这倒是像极了他姐姐。”季尧华脸上这才又挂上了笑。
赵媛见状,不由笑斥了一句,“你这丫头,就见不着你父皇夸别人。”
季尧华有些不好意思地哼哼了几声,难得地扭捏着没有答话。
……
赵媛这一胎的开始的时候,着实没有什么反应,吃吃喝喝一切如常。可没过几个月,突然开始吃什么、吐什么……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整个人却一日比一日地消瘦。
季怀直急得没法子,日日追着太医问,也只得到些模棱两可的托词、并几副安胎的药方,喝了也没甚用处。
赵媛这般景况,季怀直着实放不下心,最后都除了朝会和召见大臣,余下的事务皆在坤德殿内处理了。
所幸,过了一段时日,赵媛总算是能吃下点东西了,虽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到底比先前好了许多。
……
季怀直按照太医的嘱托,常带着赵媛出来走走,不过赵媛身子弱,他也不敢带人走太久,每次也只在坤德殿的附近转转。
这日,两人正一面在外头转着,一面商讨这这孩子的名字,说了几个字都觉得不错,倒是一时斟酌不定。
季怀直见赵媛脸上现出些倦色,忙引着她往回走,一面劝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明日再想也就罢了。”
两人正说着,远处一个黑点渐近。能在宫里头这么肆无忌惮地跑的,不做它想,定是季尧华无疑了。
两人也在原地站定,等着这丫头过来。等看清了她的情状,季怀直脸上不由生出些愕然。
这孩子头发散乱,脸上一道道的灰印子,浅色的衣衫上也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印痕,鞋面上精巧的绣纹早就被泥糊得严严实实。
季尧华虽然平日就喜欢跑跑跳跳,但好歹也是个女孩儿,总归会注意到自己的模样的。今日这般形象,季怀直还真是第一回见。
一旁的赵媛显然也被季尧华的模样给惊住了,问话的语气都带上了几分飘忽,“你……这是去哪儿了?”
季尧华堪堪停在距两人三步远的地方,献宝似的捧出一个鸟蛋来,兴奋道:“我要同母后一起养娃娃!”
季怀直:……
他默然无语地盯着季尧华看了半晌,不知是该鼓励这孩子多多探索呢,还是要说服这她——这蛋经了她手,十有十成是孵不出来的。
他正思索间,跟着季尧华的宫人也追了过来,见了这边的情形,忙不迭地向着帝后行礼请罪,季怀直也就顺势带过了这个话题,摆手道:“……你们先带她去梳洗罢。”
又点了点季尧华的额头,笑道:“小花猫……你脸上要再多几道,你母后同我可就认不出你来了。”
季尧华捂着额上被戳的地方,退了几步,冲着两人笑了笑,正待开口,却想起什么似的、动作一顿,随即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道:“尧华先行退下。”这才在一众宫人的拥簇下,缓步离去。
身后,季怀直同赵媛不由对视一眼,双双摇头失笑。
……
季尧华沐浴之后,也不等头发晾干,就披散着一头湿发跑来了坤德殿。
殿内,赵媛正拿着一块大红的缎子比划着,打算为肚中的这孩子做件小衣裳,她见了季尧华头上的湿发,不由斥道:“你这孩子,就这么跑出来了?过会儿可该嚷头疼了!”说着,转身唤了一句“绿玉”。
绿玉早就拿了巾子在手上,闻言连忙上前。季尧华也乖乖地坐到了镜台前,冲上前来的绿玉笑道:“多谢玉姑姑了。”
她一面由着绿玉擦着头发,一面从镜中看着赵媛地动作,盯了好一阵儿,突然指向赵媛手里的东西,恍然笑道:“这个,这个,我也有!”
赵媛怔了怔,抬头看向季尧华,眼神渐转温柔,摇头笑道:“倒是难为邹妈,竟还收着这些东西。”
两人闲聊几句,季尧华就坐不住了,伸手捞起妆奁里的钗环,对着铜镜比比划划。
绿玉也将头发擦得差不多,正拿着木梳一点点地顺着她的长发。
赵媛抬头看见她的动作,眼眶不由地有些发热,她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温声问道:“尧华,母后给你束发可好?”
季尧华不解回头,目光落在赵媛隆起的小腹上,迟疑了一阵,“……母后身子重,还是不要久站了,玉姑姑梳得就很好。”
话音刚落,就忍不住轻“嘶”了一声,原来她这般转来转去地不老实,绿玉一个不留神,扯到了她的头发。
这一声之后,绿玉忙跪下请罪道:“奴婢该死,求殿下赎罪!”
季尧华还未说什么,赵媛已经先一步走上前来,冲着绿玉轻道了一句;“你这丫头,总是毛手毛脚的。”
说着,便顺手接过了梳子,将人打发了下去。
赵媛既已站了过来,季尧华也不好再拒绝,只得老老实实地做了个端正,由着她的母后顺着她的长发。
一下、两下……赵媛一点一点地顺着她的长发,但持着木梳的手却渐渐地开始颤抖,眼中也有水意渐涌:她想过自己给女儿束发的场景,却不是现在,而是数年之后——她出嫁的前夕,那一定每一下动作,都满含着祝福与不舍、期许与担忧……可她却等不到那一日了。
母后不在身边,要听父皇的话;以后可不要如此任性了,沐浴之后,要把头发好好晾干;礼仪不愿意守着也没关系,你本就是大魏的公主,无人敢说什么;不要总是同杨家小子疯玩,舞刀弄枪的,若是伤着自己可如何是好……
想说的话太多,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她张了张嘴,唇形缓缓变化——
……对不起。
心底一遍一遍地默念着这三个字,理着头发的动作也又轻又缓,生怕扯疼了这孩子。
“母后?”赵媛只是一个劲儿的理着头发,却没有束发的动作,季尧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太医说了,您不能久站……”
积蓄了许久的泪水沿着面颊低落,赵媛使劲眨了眨眼睛,用着与平时无二的语气回道:“不久的,很快……”
她抬起一手、拭去面上的水痕,然后才轻轻拢起季尧华的长发,手指穿梭,不多时,便挽起了一个精致的发髻来,随即又将视线落到了桌上的妆奁之上,里面的发饰精致细巧、件件都是精品,赵媛低头端详了一阵儿,却抬手拨弄了一下上头的暗门,露出了最底下那一夹层。
那里面,一个木簪静静地躺在锦垫上,这簪子似乎就是普通的桃木雕刻而成、也并非大师之作,上头只有几道粗糙的祥云纹路。对比其它做工精致的发饰,这簪子显得寒酸极了。
赵媛却珍而重之将它取出,轻轻摩挲了许久,然后才将它插到了季尧华的发间,她按着季尧华的肩膀,微微俯身,直到镜中映出了两人相似的面容,她对上季尧华映在在镜中的眼眸,绽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尧华看看,喜欢么?”
……
绍德十六年,冬至,皇长子季尧念生。
是日,皇后赵氏薨,谥曰孝烈。
这日的天黑得格外早,冰凉的冷风穿过窗隙,就连烧着火炭的殿内也并无多少暖意。季怀直只觉得眼前一阵空白,那禀报的话语在他耳中来来回回响过数遍,他才迟钝地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悲伤、痛苦……还有随之而来的愤怒……是对他自己的。
他早该发现的:身形的消瘦、面色的苍白、还有那一反常态的依赖……如果他能够再留心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这般情形。
眼眶一阵热烫,他缓缓地转了转视线,对上了季尧华的面容,那孩子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
季怀直深吸口气,上前一步,将她揽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父皇在呢……”他这会儿才发现,这孩子的身子正不自觉地打着颤。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婴孩哭声,季尧华低低地唤了一声,“母后。”这一句话后,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她突然开始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抽抽噎噎地喊着:“母后……母后……”
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只要这么喊下去,那回应她的人就会再度出现。
第40章 念儿(周三)
承明殿内,季怀直正召了礼部尚书商讨年尾祭祀之事,李福突然从外头匆匆走来,在季怀直耳边轻语了几句。
季怀直脸色当即一变,抬头看了礼部尚书一眼,那尚书见状,不待季怀直开口,就忙忙地寻了个由头告退。
季怀直此刻也顾不得感慨这些人察言观色的能耐了,抬起脚来就往后宫走去,一面走着,一面转头冲李福道:“昨夜不是已经好些了么?这会儿怎么又发起热来了?”说的是他的大儿子季尧念。
这个用他母亲生命换来的孩子,却并不十分健康,从会吃饭的那时,就开始喝药,身体差到每逢换季便会大病一场。
不过,他问完也知道自己这是为难人了,李福既不是大皇子的近侍、也不是看诊的太医,指望他说出个一二三来,显然没什么可能。
他冲李福摆了表手,示意他不必回话,就这么一路沉默地赶去了永康殿去,季尧华比他们来得要早许多,此刻正温声哄着她弟弟喝药。
床上那孩子面团一般的脸上,正泛着淡淡的红晕,小小的五官皱成了一团,显然是对面前的汤药十分抗拒,季尧华左哄右哄,他才伸手接过碗来,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旋即嘴里就被塞了一颗糖块。他脸上的表情顿时一缓,对着季尧华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
季怀直看着这姐弟俩的互动,暖心之余,也不由生出些酸涩来……虽说是长姐如母,可季尧华也堪堪十余岁,仍是个孩子罢了。
“父皇。”念儿抬头瞥见季怀直的身影,不由开口唤了一句,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季尧华听到他的喊声,也不意外,轻轻将药碗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方才转过身来,福了一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季怀直看她这稳重规矩的模样,又是一叹,不待他深想什么,转眼就看见窝在床上的念儿也扎挣着要起身、跟着行礼。季怀直忙上前一步,按住了这孩子,“还病着呢,快别起来折腾了。”
念儿乖巧地点了点头,睁大了眼睛盯着季怀直,生怕一晃眼这人就不见了。季怀直见状,不由失笑,抬手捂住他的眼睛,轻声哄道:“快睡吧,父皇不走。”
手心被长睫刷过几刷,那孩子轻声应了一句鼻音,果真闭上了眼睛,不过眼珠转来转去,显然还没什么睡意。
季怀直抬了手,倚在床边,静静盯着他看。不多时,就见原本紧闭的眼帘轻轻地掀开了一条缝,待看见季怀直仍守在旁边后,又飞快地闭紧,唇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如此往复数次,这孩子也折腾得没了力气,呼吸也变得均匀悠长,显然是真的睡着了。
季怀直和季尧华两人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卧房,只留下了几个侍候的宫人。
一出了殿门,季尧华便先开口,向季怀直解释道:“父皇不必过于忧虑,方才太医已经看诊过了,说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吃了药睡一觉,等热退了便好。”
季怀直点了点头,看着她面上隐隐的疲倦,又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昨儿就折腾了一宿,你也回去歇歇罢,这儿有好些个人守着,出不了什么乱子。”
季尧华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虽是应了声,但还是不自觉的回头去看身后的殿门,季怀直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把她往外推了两步。季尧华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了永康殿。
……
年尾的事忙,季怀直本该一刻都不得闲的,但想想念儿睡前那一番举动,季怀直到底心下一软,也未去承明殿,而是反身回去、就守在了这孩子的床畔。
那孩子中途醒过一遍,抬头确认了季怀直还在身边,下意识地笑了笑,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第二日,杨文通见季怀直眉间隐隐的郁色,也猜到了些许,“昨儿老徐刚进宫就被你给轰出去了,是念儿又病了?”
季怀直点了点头,勉强笑道:“不过,现下已经好了许多。”话虽这么说,面上的忧色却不见减。
杨文通倒是明白,这孩子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的,说句不好听的,养不养的大都是问题。
他抬手拍了拍季怀直的肩,劝道:“等他好些,你也好歹让他多走动走动,整日在殿里头闷着,没病也闷出病来了。”
季怀直怔了怔,“……说得有理。”他也是关心则乱,这孩子整日卧在床上,确实于身体无益。
杨文通见他应了一句之后,又怔怔出神,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想什么呢?”
“我想着,等他年岁再大些,是不是给他找个武师傅……”话未说完,就见杨文通清咳了一声,挺了挺胸,一副孔雀开屏的模样。
许久不见他这般嘚瑟,倒是有些怀念,季怀直忍不住嗤笑出声,斜眼瞧着他,“就你?”
杨文通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调侃一般,一本正经地点头道:“谢陛下恩典。”
“少跟我来这套,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两人笑闹了几句,季怀直脸上的郁色倒是一散,这事儿也就这么玩笑般地敲定了。
**********
热热闹闹、敲敲打打地过了一个年节,罢朝了这么许久,等重新开印那一日,季怀直仍有些懒懒的、没什么劲头,不过这点懒散很快就被一封折子给打破——求立太子。
只看了篇首的几个字,季怀直便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提着的朱笔顿一瞬,去瞧这封折子的落款,出乎意料的,名字甚是陌生,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位。
不过,他旋即就有些明白了,这是先让小卒子来探探口风。
自季尧华六岁起,季怀直便将这孩子带在身边,处理朝政之时从无避讳、甚至多有指点之语;祭天祭祖之际,身侧带的也都是这位公主殿下;再加上对女性官吏的破格任用……
朝中大员哪个不是人精,对季怀直的这些做法都心中有数,虽未明言,但也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不过,自从大皇子出生,有些人的态度就渐渐微妙起来,季怀直心中明白,就算季尧华做得再好,只要她还是女孩子,总会有人不满。先前是没得选择,现今既然有了皇子,他们的立场有所动摇也并不稀奇。
能谨慎到先让人来试探一番,不也说明自己这些年来的动作没有白费?
季怀直颇为乐观地想了一阵儿,才落下笔去。
——自然是驳回的,理由也早已想好:“皇子年岁尚幼”。
他下笔的动作流畅舒展,仿佛并未被这折子上的内容触动,只是紧蹙的眉头却隐隐现出心内的波澜。
笔尖再度抬起,季怀直还是忍不住向身侧看了一眼,季尧华正坐在那垂首写着什么,似乎对落过去的视线有所察觉,她提了提笔,也抬头看了过来。
看着她面上浅浅疑惑,季怀直忍不住柔下了神色,问道:“明日……同父皇一起上朝可好?”
季尧华怔了一瞬,下意识地往季怀直身前的桌案上看去,目光落定之后,又察觉出此举不妥,忙忙地收回,敛目道:“……是。”
当年这孩子还大大咧咧地,从他桌子上扯着折子看,可如今……
季怀直忍不住走了过去,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数揉,在季尧华既惊愕又疑惑的目光下,轻轻叹道:“别想太多,父皇总能护着你的。”
季尧华僵了一会儿,待到季怀直将要收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似的,像数年前那般,轻轻蹭了蹭还放在她头顶上的手,低低地应道:“恩。”
**********
第二日,甫一上朝,便是册封季尧华为镇国公主的旨意。
待到季尧华上前领旨谢恩之后,殿内的诸人虽是顾及着场合,不敢窃窃私语,可眼神都开始乱飞,时不时地落在季尧华衣衫上——
上头并无时下女孩喜爱的任何一种纹路,而是……四爪蟒纹,只比五爪金龙少了一爪。
——这分明是太子才用的纹饰。
虽然众人早有所觉,但是季尧华当真穿了这一身上朝之时,就连对此事最为了解的陈昌嗣,都忍不住心中一震,更遑论其余诸人。
冲击太大,以至于下朝之后,众人还有几□□在梦中的恍惚,堪堪一日,陛下属意公主继位的消息便传遍朝野。
……
自然是有人反对的。
但季怀直执掌朝政这么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无权无势的少年帝王了,若是决意做些什么,还真是少有人拦得住的。
况且,他在继承人这事上,确实是态度坚决、半点缓转的余地的没留: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日后出现什么“姐弟相争”的戏码。
——要么同意,要么走人。
在陆陆续续地数位官员被免职之后,众人便是再迟钝,也对今上的意思有些领悟了,朝上虽是暗潮涌动、但表面上却再无反对之声。
第41章 不敬(周日)
季怀直知道自己越过儿子,让女儿继位的做法,可能并不顺利,但在成功将反对之声压下之后,他竟生出了几分事情十分容易的错觉。
事实证明,果然是“错觉”。
想着今日朝堂上闹的那乱子,季怀直脑壳一阵一阵的抽疼:一群忠心值超过九十的人,在你面前苦苦哀求,一副舍身就义、以死相谏的模样。
季怀直:差点都以为自己真是个什么昏君!
而挑起这事儿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坐在他的对面,甚是悠闲地磕着瓜子。
季怀直黑沉着脸看着眼前这人,杨文通倒是丝毫不受影响,跟个耗子似的、嘴里半刻都不得闲,磕完了一碟,又扬了扬手,示意一旁的小太监再去给他拿一碟去。
季怀直脸上都快滴墨了,挤出来的声音都带着隐隐的磨牙声,“你到底多!大!脸!啊!”刚走几步的小太监被这声音吓得一个哆嗦,腿一软,直接跪跌在了地上。
眼见着自己第二碟瓜子是吃不到了,杨文通回头看了季怀直一眼,叹了口气,无奈道:“怎么这么大的气?”
季怀直:艹!我他妈为什么生气,你心里没点逼数?!
显然,杨文通心里是有数的。他撇了撇嘴,“你不会真以为,没有今日这事儿,那小丫头就能安安稳稳地上位了吧?”
季怀直一噎,他当然知道没这么简单。
今日杨文通只是挑了个头罢了,这些年他强压下一切不满,早晚都会有反弹的一天。他本意是等季尧华的班底再稍微成长些,便把手里的权利一点点交出去,虽然慢些,但到底稳妥。真到出事的那一天,季尧华自己也能应对一二。
杨文通显然对他的想法有所猜测,不待季怀直答话,就嗤笑一声,“你以为他们整日家都琢磨着些什么?……你可长点心罢,说不好反倒教他们套住了。”
季怀直心中一跳,怒气一下散了七八分,端肃了脸色、凝眸看他,“你是说……”
杨文通摆了摆手,“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他顿了顿,倏又笑了一声,直直地看向季怀直,“我今日在朝上说的也都是真心话,我可不愿意自己头顶上的,是个小丫头片子。”
——他是认真的。
看出了只一点后,季怀直只觉得一阵凉意从心底窜了上来:皇帝的位子天然地孤独,他知道无数人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却从未想过,这无数人中会有一个杨文通……
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喉中被死死地梗住,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杨文通的视线落在他微动的唇瓣上,眸色渐转深沉、脸上的笑却越扩越大。
“怀直。”久违地,他又唤出了这两个字。
“你要怎么做?……流放?抄家?压入天牢?还是……斩·首·示·众……”他一面压低了声音说着,一面缓缓地欺身过来,“这些年来……我身上的罪名也不少吧?随便挑出几条来,都足够死上几回……”
最后这几个字,几乎都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的,耳廓几乎能感受到他嘴唇的震动,被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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