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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_沉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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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猛克红着眼,瞪住甄贤良久。
“五百车过冬的粮食,一车也不能少,让你的使者带着议和的诚心来我的斡耳垛。你若再敢使诈,我也未必不能先踏平居庸关外四镇,再杀回我的王庭草原!”
他恶狠狠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领着自己的人马扬长而去。
甄贤静静看着马队扬起的尘烟,直至巴图猛克和他的大军消失在视线尽头,终于长出一口气,扭头对嘉斐道:“殿下,回去吧。”
嘉斐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地牵回自己的马,望着应州城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然调转马头,从随行骑手手中拿过圣朝守军的大旗,扬鞭催马向着屠狼堡飞驰而去。
他径直纵上这座失而复得的军堡,重新将大旗稳稳插在土城之上。
红旗猎猎扬起,迎风如同血染。
跟随靖王殿下前来的骑手们都很激动,俨然目睹了何等奇诡壮烈地绝地复苏。
嘉斐和甄贤却一路无言。
只在已能远远瞧见应州城的城墙时,嘉斐忽然低声开口。
“小贤,你做了什么?”
甄贤明显顿了一下。
“我给瓦剌亲王写了一封信。”他淡然侧过脸,直视着嘉斐的眼睛, “殿下想知道我写了什么吗?”
嘉斐静静看住甄贤,良久,收回视线。
“不。无论你写了什么,都不重要。”
回到应州城内,四位总兵早已迎在门前,各个面如土色满头大汗,只差没当众“噗通”一声跪地抱住靖王殿下的脚。
七皇子嘉绶亦是一脸焦急,大喊着“二哥”便扑过来,一叠声追问:“怎么样了?鞑子是不是真的退走了?那苏哥八剌怎么办?什么时候才能放她出来?”
嘉斐一脸倦容,想是本就带着伤,又疲乏至极,被幼弟这么不依不饶得抓着闹个没完,心火噌噌直往上冒,奈何当着一众边将臣下的面不便发作,只得皱眉强忍着,一言不发往前走,但脸色已然越来越差。
甄贤见状忙将嘉绶拽住,匆匆安抚了几句,告知他要不了多久便能放了苏哥八剌别吉。
一听说苏哥八剌没事了,嘉绶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眼睛也亮了,按着心口长长出了口气,这才又把乌黑眼珠溜溜重新四处转了一圈,带着些许惊疑一把反抓住甄贤的袖摆,“二哥怎么了?受伤了吗?我,我怎么瞧见二哥前襟上像是有血?”
甄贤由不得一阵语塞。
嘉斐胸口的那处伤怕是又裂开了,血已从衣裳里头渗了出来,虽不是很明显,但想完全藏住也实在有些难。
四镇总兵也全小心翼翼在后头跟着,望着,各个满目忐忑。
“没事,那不是靖王殿下的血。七殿下不如先去陪陪王女吧,她孤身来到他乡异国,又是兵戈之争局势复杂,有殿下宽慰总是好的。”甄贤略垂下眼帘,对嘉绶如是说,而后又回身向四位总兵躬身行了一礼,“四位大人军务繁忙,也请不必等候了,容靖王殿下换身衣裳稍事休整,自会请四位大人相谈详细。”
几位总兵如今已皆知甄贤是靖王殿下看重的“身边人”,见他姿态如此谦恭,反而吓了一跳,任如河满腹焦躁也不好再多纠缠,只得纷纷依言而走,没忘了一齐拽走探头探脑挤眉弄眼的白皓仁。至于嘉绶,但听让他去找苏哥八剌,早一溜烟跑得连尾巴尖也瞧不见了。
甄贤送走这几尊大小门神,回身快步追上嘉斐,却见嘉斐并没有回营房的意思而是往他自己的宿处去的。
“殿下?”甄贤心尖一悸,不由低低问了一声。
嘉斐也不答,只看了看他,便径直抓住了他的手。
到得门前,童前早已负手候立多时,见他二人回来,恭恭敬敬行礼问了一声:“王爷。甄公子。”。
这童都尉给瓦剌送信还来,不去王爷帐下等候,反而是来了他门前,俨然早有意料的样子。甄贤到底重礼数,面皮薄得很,顿时脸就红透了,匆忙回了声好,连正眼去看童前也不敢。
反倒是童前一副泰然模样就遣散仆婢,亲手替他二人掩上了门。
屋内陈设俱已被收拾得齐整,备着干净的衣物、热水,还有伤药。
除了他离开前翻看到一半的《柴扉小札》还原样摆在桌上。
这情形叫这几年在关外自生自灭的甄贤好一阵不适应,怔了片刻,才慌忙去拽住嘉斐那只已经自在解衣宽带的手。
嘉斐胸前的那处伤果然又裂开了,鲜血渗出来又凝成了干涸血块,把浸得殷红的里衣黏在了创口上。甄贤手软得拧着巾子擦了半晌也没能将那血红发黑的衣料弄下来。最后反倒是嘉斐自己没了耐心,索性大手一撕,直接连着血痂给扯下来。
“殿下!”甄贤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按住那又开始不断涌出血来的伤口,直觉得自己手抖得厉害。
后怕。
连日克制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再也无从压抑得爆发出来。
为何要做这样冒险的事?
为何不事先商量一二?
为何如此孤注一掷以命相搏?
心底有那么多疑问,甚至是怒意与疼痛,临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无法责难。
甄贤努力攥紧了拳,咬牙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不疼。不疼。”嘉斐顺势将人搂进怀里,轻声哄慰。
甄贤隐忍许久才终于将哽咽强咽回去,胡乱抹了两下脸颊泪痕,轻柔替嘉斐清理了伤口,取过绷带和伤药来仔细缠好。他将掌心按在那处伤口,静静数着平稳强劲心跳,良久才终于平复下来,低声问:“怎么弄的?”
“为你弄的。你怎么还我?”嘉斐唇角噙着笑凑上去,低头轻轻抵住他前额。
甄贤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人原来是在调笑,顿时脸上一热,扬手想要将人推开,却又顾虑他伤势,不由僵了。
嘉斐便又将他手抓过来,送到唇边浅浅啄吻。
酥麻从指尖传来,湿润而温暖,令人心痒到忍不住叹息。
甄贤难耐地咽了口唾沫,努力企图缩回手。
“几位大人还在等殿下说正事。”
“等着罢。小王子回去扑后院的火了,且没法儿再杀过来呢。”嘉斐哪肯就这么放开,反而将人半推半拽得撵到卧榻上,就倾身压住了。
甄贤心里一慌,忙反拽住靖王殿下那双不安分的手,急急又道:“那苏哥八剌别吉的事——”
“你不是让七郎去照看她了么。有七郎在,还能委屈了?”嘉斐笑着打断他,略眯起眼盯住他窘迫羞赧的慌张欣赏了好一会儿,忽而伸手抚上他面颊,愈发深深看进那澄澈眼底,“小贤,你可是心疼那鞑靼小丫头?”
甄贤气息骤然一窒,迟迟不能应话。
颈嗓如有火烧,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是心深里强自按下的烈火。
二殿下是此世间最了解他的人,所以殿下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并不乐于利用苏哥八剌,却还是将那个烂漫少女推上了献祭的火刑柱。
他到并不担心七皇子会薄待苏哥八剌。七殿下生于天家,却是罕见的赤子之心,温柔又剔透,与王女相逢于危难,心中生出的情意早就满溢得人尽皆知了。
可苏哥八剌自己又如何想呢?
那个忤逆兄长逃离部族只为送他平安南归的小姑娘,是否当真愿意从此远离故土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
可笑他自诩读了万卷书习得兵家绝学,最后也依然要牺牲一个无辜少女的意志与心愿以解燃眉之急。
或许,人活于世本就没什么意志、心愿可言,都不过命数罢了……
心中遽然一阵消沉,甄贤不由垂下眼帘。
那模样嘉斐看在眼里,当即捏住他下巴,半强迫地将他脸庞扳过来使他面对着自己,低声嗔道:“你人是我的,命也是我的,心里便只能想着我,不许多想旁人的事。”
分明是蛮不讲理的说辞,偏偏从这人嘴里吐出来却不觉得霸道可笑,反而有种微妙的满足感。
“殿下……”
甄贤心尖一软,才开口已被堵了嘴。唇舌甜腻湿滑的搅缠很快让他的意识缥缈起来。他本能地收紧双手,抱住那熟悉又陌生的精壮身体,宛如溺于黑暗之人抱住了天地间唯一的光。
嘉斐也紧紧抱住他,极尽缠绵,于巅峰上不断亲吻那双如画眉眼,直至彼此力竭也不舍得分离。
他只拥着他,轻柔摩挲着他柔韧纤瘦的腰,听着渐趋平稳的心跳与吐息,沉沉开口:
“那个鞑靼丫头必须嫁给七郎。就算她不愿意,也得嫁。你若是心里难过,就不要再见她了。反正待与巴图猛克立定条约以后,自有人去和她说。”
甄贤闻声缓缓睁开眼,默然片刻,复又将脸埋进嘉斐怀里,低声叹息,“不……还是我自己去和她说罢。”
嘉斐也未再坚持反对,静了静,将他搂得愈紧,“咱们今晚就启程,带七郎和小丫头返回关内。”
“……直接回京吗?”甄贤一惊。
“不,先去苏州。”嘉斐轻轻摇头,眸色也和着嗓音一点点深下来,“四郎独自在苏州也撑得够久了,我得去接他还家。”
第18章 十七、攻心
雁荡山中的山风见寒了,吹得嘉钰忍不住半闭起眼。风拉扯他常服两侧宽大的广袖,翻飞间金缕织绣恍如腾龙。
萧蘅芜低着头从屋里出来,抱着件猩红的丝绒斗篷,吃力往他肩头搭。他轻推一把挡开,也不看她,只淡然问:“卢世全和陈思安都来了?”
萧蘅芜仍旧垂着头,低低应道:“来了,都在外间大殿候着殿下呢。”
“候着?”嘉钰略挑眉,冷笑,“我看不是‘候着’,倒是上门逼债来的吧。”
应州的捷报没要几天日子已然人尽皆知。
此即意味着,二哥并不在古刹之中而是远在北疆这一件事,也已人尽皆知了。而他这月余以来煞费苦心布的局、说的谎,便也算是全都穿帮了。
所以卢世全和陈思安才会双双找上门来,先是借口调走了他身边的大夫,紧接着便是要“逼宫”了。
嘉钰不由瞥了一眼低眉立在身侧的萧蘅芜。
自二哥走了以后,他每日与卢陈二人应对周旋,为的不外乎三件事:掩护二哥的行踪;稳住卢陈二人,使张思远得以暗中追查织造局压低丝价贪没官银的真相;保住萧蘅芜这个人证的活口。
父皇派下的这三个东厂宦官里头,杨思定是个十足十的傻子,满肚子小机灵,没半点大见识,连日来没少被郡王殿下耍着乐,并不足为虑。张思远虽说如今看似被二哥绑在了一条船上,但毕竟是父皇内指的心腹。父皇的人终究是父皇的人,不是靖王府的人。何况这张思远已然二三日杳无音讯了,也不知是忠是奸、是死是活。
至于卢世全和陈思安……看眼神就知道,这一大一小两个阉党手上早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是绝不怕再多杀几个的。若不然,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一发觉二哥并不在古刹之中,便立刻气势汹汹带着兵马逼上门来。
卢陈二人所唯一忌惮的只有二哥,至于他这个“体弱多病,骄纵蛮横”的安康郡王,其实根本没放在眼里,嘉钰心里清楚明白。之前他所仰仗的不过是二哥的“余威”荫蔽,而今那卢世全、陈思安知晓二哥并非在古刹静养谢客而是暗度陈仓跑去了北疆,是自己故布疑阵骗了他们数十日,非但再也没有顾忌,恐怕还要恼羞成怒,随时都可能破门强入,抓了萧蘅芜去杀人灭口。
所谓“候着”,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是等着他自己识趣儿。
毕竟他也只不过是个随时都可能一口气接不上来的药罐子,就算当真发了病死在这破庙里,那也是保不齐的事。横竖有那突发奇想撇下病弱的四弟跑去北疆杀鞑子玩的靖王爷顶在前头,父皇真要追究起来,究竟谁倒霉可还不好说呢。
反正,二哥既然这样做了,便是从一开始就已做好了“拼命”的打算。
他这个弟弟再亲,终究没有二哥心里那个“拣尽寒枝”重要。任二哥平日里如何宠他,一旦到了这种时候,他也不过是一条可以拿出去拼的命罢了。
鼻息遽然一酸。嘉钰倔强地仰起脸,把几欲夺眶的湿涨全压回去,扬眉傲然笑了一下。
“眨眼天都见凉了啊。再要不了多久,西郊的枫叶就该红了罢。”他把那丝绒斗篷从萧蘅芜手里拿过来,自己随意披了,转身欲往里走。
一道人影倏地闪将出来,拜在跟前,拦住他去路。
“四殿下不必理会那两只阉狗,小人将他们挡回去便是。”
是靖王府上的右都尉玉青。
玉青与童前同样出身锦衣卫,是靖王嘉斐身边最为信任的一双护卫,堪称左膀右臂。若非有极为重要之事,嘉斐轻易是不会让他二人离开身边的。
见玉青突然出现,嘉钰那张眉目精致的脸上闪过一瞬微不可见的动摇,但很快便又消失不见了。
他原本以为玉青和童前都早被二哥派去护着那个甄贤了。却不曾想,二哥将玉青留给了他。
但这并不能叫他心里痛快多少。
这些日子玉青尽心尽力地跟随在他身边,堪称无微不至,俨然是也将他当做主人侍奉左右。可越是如此,嘉钰反而越觉得恼恨。
他心里通透得很。
二哥这样做,不过是因为愧疚罢了。因为对他有愧,所以想要补偿。偏偏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补偿。
你若当真在意我,为何一定要做这种扔下我一走了之的事呢?
你心里明明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嘉钰略低头,看一看玉青,眉眼俱凉,扯了扯唇角。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我二哥府上的卫军各个是以一当百的勇士,你又能敌多少只手?”
玉青埋首应得掷地有声:“小人奉命保护四殿下,就算拼死也定会护殿下周全!”
嘉钰闻言自哂,曼声道:“你是二哥的人。你要死了,二哥怨我怎么办?毕竟我又不是那个‘拣尽寒枝’的谁谁,命有那么精贵。”
这话里尖刻毫不掩饰。玉青不由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脾性乖张的小郡王是什么意思,顿时一脸尴尬。“四殿下,其实王爷他——”他犹豫再三,似想解释什么。
但嘉钰却截口将他打断了。
“快别替他说好话了。用不着。”
嘉钰负气“哼”了一声,抬腿把玉青踹到一边。
“就算他心里再如何没有我,难道我还舍得心里没有他吗……”
他一手扶着门框,纤长睫羽微微颤抖着,将眸中晶莹流转遮掩得一干二净,黯然片刻,叹了一声。
“你还是保护好她吧,万一不对,就带着她先跑。反正我多活一天也都是赚的。恁大个人证要是说没就没了,坏了父皇的筹谋,那才是麻烦事儿大了。何况,”他眸光骤然一暗,隐隐却似有锋利寒光异军突起,“我倒是也很期待,司礼监和织造局究竟有多大的胆子,是不是真就敢让我死在这里。”
言罢,他便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兀自进屋去了,留下玉青与萧蘅芜两个,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只得哑然相顾。
嘉钰径直上了外殿,一眼瞧见卢世全和陈思安两个。
卢世全老成得很,坐在椅子上悠闲吃着茶,眉目间尽是气定神闲。相比之下,陈思安就没有这么沉得住气了,背着手不断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子,发现嘉钰来了,立刻就上前了几步,咧嘴作揖:“四殿下可叫小人好等啊。”
“那可真对不住陈公了。”嘉钰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
这阉人话说得阴阳怪气的,放在往常安康郡王是决不能忍的。但今时不比往昔,自己的性命恐怕已捏在这两个阉党手里,万万不是赌气的时候。
死倒没有什么可怕的,想他这一身娘胎里带出的病,随时说不好都是会死的,可死了,他就再也见不着二哥,再也不能陪伴二哥左右了。若是没有他在了,二哥可怎么办呢?那个甄贤,瞧瞧那性子上来了甩手一走就是七年的德性,迟早要把二哥气出个好歹。
嘉钰不由在心底叹息一声,略低下头,向卢陈二人行了个礼,待在上位坐稳了,才哑声开口:“小王这病是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二位不必如此费心,隔三差五就来探视一番。”
他把二人上门推作探病。
卢世全闻之端着茶杯低笑一声。“小王爷,客气了。您是万岁的龙子,我们做奴婢的怎么敢怠慢。万一不留神出了什么好歹,万岁震怒怪罪下来,小人们如何担待得起?何况——”说到此处,他缓缓抬起满是褶皱的眼皮,又似笑非笑看了嘉钰一眼,“今日来拜见小王爷,可还有件别的要紧事。”
一番话说得看似恭敬,却句句唤一声“小王爷”,无非是要给他这个被掐住了脖子的皇子提个醒,此刻在这江南织造局的地头上,谁是“大”的不可说,但他这个安康郡王一定是“小”的。
嘉钰心下一阵阵冷笑,面上又不能发作呛声回去,只得耐着性子扯起唇角,“有什么要紧事敢劳动卢公大驾亲自前来?”
卢世全“呵呵”放下茶杯,“这阵子织造局查对今年的账目,竟然短了不少银子,追查到昨日,却发现着落在了一个绣娘身上。偏巧这绣娘前阵子被小王爷讨要去伺候了。可您瞧上的人,老奴怎么敢随便动呢。迫不得已,只好来问王爷一声,能不能容老奴把这个萧绣娘带回去查问一番?毕竟,织造局的银子,可都是万岁的——”
话音未落,他又抬起那双老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紧紧盯住嘉钰。
嘉钰怒极反笑,几乎要把指甲掐进掌心里去。
这老阉奴可是给他扣了好大的罪名!他要的人动了父皇的银子。原来父皇命人暗查织造局,最后是要查到他四皇子嘉钰身上来的。果然织造局、司礼监当真权势滔天目中无人。这何止是打他这个皇子郡王的脸?分明是连父皇的脸也一并打了!
“小王自幼身子弱,时常听不清声音。卢公方才说的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来?”嘉钰沉着脸,唇角溢出的冷笑已然遮掩不住。
卢世全只依旧“呵呵”得不说话。另一边陈思安却已按捺不住,抢上前来“哼”了一声,“四殿下,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你还是把那姓萧的贱婢交出来吧。你虽是皇子,司礼监却是万岁身边的人,你何必想不开要和司礼监作对呢?”他言语粗暴直白,脸上已现了凶光,将手中一只金铃一摇,应声已有十余名褐衣带刀的武人冲进殿来,赫然全是东厂番子。
几乎同时,玉青也从内殿迎上来,领着那二十余名靖王府卫涌身护在了嘉钰面前。
“陈思安,你这阉奴敢对郡王殿下不敬?”玉青大喝一声,怒目瞪住那宦官。
“骂得好!”卢世全竟也跟着大笑。他站起身,抚掌时的动作因为老迈已有些轻微的颤抖,但唇角冷笑眼中精光却全然不似一个垂垂老奴,而是久经沙场的凶兽。
“老奴的这个侄儿蠢钝无比,竟敢在殿下面前大呼小叫,实在该死,老奴这就罚他。”他眼中似有血光一闪,杀机陡现。
嘉钰心尖一颤,突道不好,却连一个“慢”字都未能喊出口。
只见刀光耀起,银白刀刃已正正从陈思安后心穿刺过来。刀尖上的血淌在地上,发出一连串微不可闻的“滴答”声。而刀柄却正握在陈思安身后那名东厂番子手里。
陈思安张大了嘴,惊愕得低头看住那把已将自己掏心对穿的刀,连哀号也没有一声就闷头栽倒下去。
大片殷红从他的身子下面涌出来,就像只被砸漏了的油彩缸子。
血腥气扑面而来,嘉钰顿觉一阵眩晕作呕。
好个卢世全,弃车保帅,杀鸡儆猴,手起刀落杀伐决断没有半点手软。不愧是陈督主的铁杆亲信,是宫里插在江南的剑!
卢世全嫌恶地瞥了陈思安的尸体一眼,掏出手帕掩住口鼻,抬眼曼声冲嘉钰道,“殿下身子弱,受不得这等冲撞,快回内殿好生歇息着吧。多余的事有老奴代劳,就不必殿下费神了。”
这便是劝他识趣退走了。
但他怎可就此低头退让?他决不能辜负了二哥的重托。
嘉钰暗自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不可精神溃散,一双乌幽幽的眼睛死死盯住那老阉奴。
他几乎就要起身硬顶上去。
就在他用力抓住座椅扶手的那一刻,他听见那个日思夜想翘首以盼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这是干的什么,殿内殿外这么多人?”靖王嘉斐一边问着就大步入得殿来。他只扫了一眼陈思安的尸体和那一地血污,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径直便到了卢世全跟前,“卢公来探望四弟怎么动起这么大阵仗?”
卢世全的脸色却是全变了。
靖王嘉斐竟然回来了,这么快就从关外北疆回到了江南腹地。
且靖王殿下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就在嘉斐身后,随行一众人中除却七皇子嘉绶殿下之外,还有一位封疆大员,正是浙直总督胡敬诚。
胡都堂在此,说明织造局在这古刹殿外布下的东厂番子已尽数被总督府的兵马看住了。
局势反转,不过刹那之间。
这位靖王殿下不但能如此神速从关外赶回来江南,还能先去总督府搬来救兵,更能在这刀尖上面不改色谈笑自若,果然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想来他日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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