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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_沉佥-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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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然曾设想过,除了二殿下之外,还会有别的人也在追查他的下落,但远没有想过,他的行踪,他的身份,东厂已知晓的一清二楚。
  既然东厂已经知道,被皇帝知道便只是早晚。
  又或者,皇帝陛下已然知道了。
  如此一来,靖王殿下又该如何自洽呢……
  想到嘉斐安危,甄贤情不自禁蹙眉。
  那是一个明显担忧的思绪流露,落在张思远眼中,以为他有所惊疑,便又补了一句:“小人身在东厂,比寻常人等多知道些,不足怪。”
  甄贤生在帝王近臣之家,自幼也见过许多宫中人,像张思远这般自称以“小人”而非“奴婢”者,已然越来越少了。
  然而与之相应的,却是阉党权胜如日中天,东西二厂如同恶鬼,无论朝官百姓皆闻风丧胆避之不及。
  越是自认为奴的,越是只手上下横行无阻,其名竟能止小儿啼哭。怎不讽刺。
  甄贤暗自叹息,嗓音也不由低沉下来。
  “那么张公还知道什么呢?”
  张思远仍不答他,“比起小人还知道什么,不如先说说,公子已知道了些什么?”
  “不该甄贤知道的,甄贤什么也不知道。”
  张思远查织造局奉的是秘旨。旨意给的,只是张思远一人,并不是靖王嘉斐。
  所以他其实什么也不该知道。他不知道,靖王便也不知道。
  但他却又不能当真什么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张公如今需要立刻回京去,且还需要带走一样东西。”
  他如是应了声,便静静看住张思远。
  张思远眼中光华飞转,“莫说苏州,织造局在江南的势力遍布整个浙江,甚至连南直隶也有所染指,要走没有那么容易。否则我此刻又如何还会在这里。”
  “那么张公为何不直接走呢?”
  甄贤神色愈沉。
  “张公奉旨护卫二位皇子来苏州虽然不便私自还京,但锦衣卫缉拿在逃钦犯,莫说织造局,便是诸州县府衙也无权过问,往来关卡都有免检放行的便宜,如有胆敢阻拦者,以欺君谋反论罪,可以先斩后奏。”
  张思远眼中陡现精光,“缉拿谁?”
  甄贤深深吸了一口气,略顿了一瞬,哑声叹道:“永福二年进士一甲,翰林院侍读学士,罪员甄贤。”
  他平静站在张思远面前,坦然平举双手,置于身前,宛如等待枷锁。
  “请张公即刻将甄贤押解还京,下诏狱,以待圣裁。”
  这一回,张思远没有立刻回他。他只紧紧盯着眼前的青年,仿佛看见了什么古怪的存在,眼神惊愕又怜悯,静默良久,摇头道:“那样东西未曾拿到,我便不能回京向圣上复旨。”
  甄贤却蓦地抬起眼,轻轻指了指自己心口位置。
  “那样东西,张公已然拿到了。自元贞十一年腊月始,陆氏与江南织造局二十余年的往来账目,已全都在这里。我就是张公将要面呈圣上的活账册。”


第31章 二十、不可为(11)
  张思远眸色震荡,但没有立刻应话。
  面前的这位年轻公子,甄贤,他虽从未谋面,却也在多方传言之中先闻其名。
  少侍王侧,受尽荣宠,恃才傲物,桀骜不驯,是他曾经在流言之下对甄贤的白描。
  直到方才,看见这个青年走进屋来,一言不发开始翻弄屋中的画卷,他都未曾改变这想法。
  身为宦官,张思远见过许多达官贵胄不与人言的怪癖,并不以为那位靖王殿下执着于一个面容尚佳才情尚可的幼时伴读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甚至,以见惯京中繁华烟云之眼观之,张思远觉得眼前这人,论姿容,虽清俊却非绝色,论才智,既已入翁想来也不过尔尔。
  然而就在这一刻,当甄贤自请起解还京,甘下诏狱以破浙江僵局的这一刻,张思远觉得,关于甄贤其人,全部的既有认知都被颠覆了。
  以至于,他甚至顾不上深思甄贤究竟是在何时何地翻阅了陆氏的绝密账册,何以如此重要的东西,他威逼利诱也始终没能让陆澜松口反而为此被软禁园中,而甄贤竟“轻而易举”便得了手。
  以身饲虎。
  这样的字眼在张思远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也曾见过死谏的忠臣,见过不畏死的勇士,但甄贤此举是不一样的。
  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是一切的终结。
  甄贤并非在求死。
  他只是毅然把自己献了出去,任由豺狼扑猎撕咬,恰恰是为搏一线生机。
  是他自己的,也是靖王嘉斐的,更是天下人的。
  哪怕等待他的将会是比死更冗长无望的活着。
  这样的一个人,原本不该生在帝王侧。
  “你,为什么……”张思远只觉嗓音发紧,怔忡开口,才发觉自己失言,忙又收敛好神思,清了清嗓子,问:“公子何时在何处见得陆氏账册?”
  “就在此时此地。”甄贤安静地低垂着眼。
  张思远骤然想起甄贤从进门起便在翻看的那些画卷,一时震惊,难以置信。
  可笑他被软禁在这雅舍恁久,所求就在眼前,他却从未察觉。
  他下意识飞身而起,就伸手去抓那些画卷。
  甄贤却一把将他拦住。
  “张公自可以翻看,但不能取走。”
  按理说,这是绝佳的证物,应当全数封存,急递送入宫中面圣。
  但倘若他将这些画卷拿走,卢世全一定立刻知道,紧接着便会将陆澜灭口,同时倾尽势力追杀他销毁证物。
  如此一来,他恐怕就再难返回京城了。
  这一样物证,必须带走却又无法带走,正如甄贤所言,存在他的心里,与他一起还京师,下诏狱,面天子,是最稳妥的办法。
  张思远察觉自己的掌心已一片湿冷。
  “你就这么看了一遍就已全记下了?”
  甄贤静静点头,“我已记下了。”
  张思远追问:“你可知道,下诏狱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甄贤仍是静着。
  张思远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那你可知道,圣上虽有旨意要‘查’,却未见旨意要‘办’。查而不办,乃是常态。你就算粉身碎骨,这结果却未必能如你所愿。”
  甄贤默认片刻,依旧沉声应:“我知道。”
  张思远几乎要急起来,反手一抓,竟是用力掐住甄贤衣襟低吼:“你就当真不怕吗?”


第32章 二十、不可为(12)
  张思远本是东厂的武官,劲力惊人。甄贤被抓得几乎不能站稳,整个人都顺着力道倾倒下去。
  但那双眼睛里灼灼的光依然是平静的,坚定的。
  “我怕。”
  他缓缓抬起手,反抓住张思远手腕。
  “但我更怕真相埋没,公义不张,良善求生艰难,奸恶横行无阻。”
  张思远猛地收紧五指,将甄贤前襟都撕扯开了。
  他紧紧盯着眼前面容平静的青年,听见自己后槽牙咬出的声响和随之而来弥涨的酸涩,良久,到底松了手,别开脸去。
  卢世全留在门口的东厂番子被狗咬了。
  这新鲜的消息还没捂热乎,紧接着,就是七郎突然自己跑走的消息急补上来。
  且还是“浩浩荡荡”跑走的,跟着几个鞑靼女人,一大群狗,还有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乞丐。
  这多半是那个鞑靼小公主苏哥八剌回来了。
  对嘉绶这个幼弟,嘉斐虽谈不上多么感情深厚,但也算是看着长大的。
  小七还从没有真正凭自己的意志主动独力去做一件事。
  如今竟然就追着巴图猛克那个妹妹跑了。
  嘉斐忽然有种弟弟终于开始长大了的惆怅。
  虽然这长势究竟是好是坏,还得两说。
  苏哥八剌回来,一定带来了小贤的消息。按理应该直接来见他才对。为什么就这样走了?
  鞑靼人的小公主领着七弟跑了,万一闹出点什么事来,可不好收场。
  这难道是小贤的安排么……?
  嘉斐想了又想,觉得不太可能。
  他太了解甄贤。以甄贤的性子,绝不会把嘉绶这么个半大孩子牵扯进去,也不会想把苏哥八剌牵扯进去。
  是以小贤才会让苏哥八剌回来。而小贤让苏哥八剌回来,就必然会让她来找自己,传递消息。
  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如今苏哥八剌什么消息也没留下就又跑了。小七也跟着跑了。他和小贤全然失去了联系,根本不知小贤如今身在何处,不知该去哪里接应才好。
  难道,是卢世全到底抢在了他的前面?
  昨夜火光之中,卢世全放肆的笑脸犹在眼前。
  不,他绝不能让卢世全抢了先。
  把小贤从关外找回来这件事,他从没想过隐瞒父皇。但这一件事,他必须亲自去和父皇说。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小贤。
  弃官出走,此其罪者一也。
  沟通鞑靼,此其罪者二也。
  如若换了别的什么人,或者说,换作卢世全、陈世钦一党将小贤捉拿举告,还不知要攀诬描画成什么模样。
  他并不畏惧自己会被牵连进去。
  他所畏惧的,是他的父皇会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平息纷争。
  而此时的他羽翼仍不丰厚,没有真正与父皇博弈的实力。
  如若父皇决意要杀小贤,他怕他纵然孤注一掷也无力阻挡。
  更何况,父皇是个要面子的人。
  自父皇登基以来,数十年间,唯有一人蒙圣恩开赦,钦点探花,入翰林院,却连辞呈也没有上奏一封就直接跑了。
  这个人,就是小贤。
  仅此一条,即便父皇不杀小贤,怕是也要将人关在诏狱一辈子不得开释。
  除非他能将小贤护在他的靖王府,先一步与父皇达成协议。
  父皇是乐于与他做条件交换的。就好像,父皇可以默许他北上寻回小贤,以换取七郎建功立业开府封王。
  但这一切,都只建立在他能抢先接应小贤还来的基础之上。
  离开岩灵古刹,他已立刻派了玉青赶回京城,上表奏请还京。
  不出意外,五日之内,召他与四郎还京的圣旨便会送到苏州。
  只要他能接应小贤,拿到该拿的东西,拖过这五日,纵然卢世全再想阻拦,也不得不放行让他们离开浙江。
  他当然知道卢世全不会善罢甘休。但此世间事,又有哪一件是容易的?早在决意捅了江南织造局这马蜂窝时,他便已想得清楚明白。
  他并不担忧与卢世全,乃至陈世钦对抗。
  此刻最令他忧虑忡忡的,是他竟不知该上何处去接应甄贤。


第33章 二十、不可为(13)
  苏哥八剌和七郎的去向是一定要跟的。
  可他不能把全部的指望都押在这两个孩子身上。
  因为他绝不能失败。
  屋内的大夫们还在围着四郎汗流如注。
  昨夜里,四郎一把火放下去,虽然迫使卢世全不得不让步,但自己也吸进不少烟气,激发了心肺旧疾,直折腾到这会儿仍是咳嗽不止,施针进药全不管用。
  嘉斐坐在卧榻边,看一眼屋内几个一边擦汗一边商讨方子的御医,再看一眼仍把脸埋在软枕里咳个不停的嘉钰,忍不住就想叹气。
  四郎吸了烟气引发旧疾不假,但几个从京里一路跟来的御医围着治了一天一宿了,还说一点功效也没有,那八成是假的。
  嘉钰的性情,他最知道,任性上来,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装病折腾大夫这种小把戏早就不新鲜了。
  只是偏偏在这个时候。
  嘉钰从来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要么,是想故意装得严重些向他撒娇讨赏。要么……只怕是还有别的什么算计,才故意拖延时间牵绊住他。
  “几位御医也操劳许久了,暂且先去歇息片刻,用些水饭,稍事整理。我看四郎的情况也已稳定了许多,有我在此照顾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了。”
  嘉斐向前来报信的童前使了个眼色,示意清场。
  但四皇子毕竟是皇子郡王,万一有什么好歹,没法担待。几位御医是奉圣旨专门来伺候四殿下的病情的,自从到了苏州却一直被卢世全阻挠,屡屡无法面见四皇子问诊,好容易熬到靖王殿下回来,没多久却又出了这样的大事。如今四皇子倒在病榻,御医们都紧张得很,轻易不敢离开,又僵持了一阵,才应允暂且先去外间修整片刻,如有情况,随传随到。
  嘉斐一直等到童前把屋里其余人等全送出去,才伸手拍了拍嘉钰肩膀。
  “四郎,起来吃药。”
  嘉钰仍把脸死死埋在软枕里,哼哼唧唧地嗔道:“都灌了十好几碗了,那么苦,我再不要喝了!”
  “那你也起来。你喜欢的薏仁百合粥已经温好了。闹了恁久,你不饿?”嘉斐了然放下药碗,换了一旁盛粥的白玉小碗端在手里。
  嘉钰闻言微微扭身看了一眼,见二哥手里果然不是那黑漆漆的药碗了,这才终于肯凑过来,猫儿似的一头钻进嘉斐怀里,张开嘴便是要喂。他就这么腻在二哥臂弯里,一小口一小口啜着粘糯的汤粥,直把那羊脂白玉碗吃得见了底,终于满足又惆怅地叹了口气。
  粥是心爱的粥,人亦是心上的人,只可惜,这人虽然在身边,看似百般温柔,体贴至极,心里想的念的,却都不是他。
  心尖顿时酸涩,嘉钰委屈地噘起嘴,“好了,都赶走了,清净了,也不用演了,靖王殿下要教训什么就赶紧吧。”
  那模样简直要把嘉斐气得笑了,便反问他:“你又做了什么会被我教训的事么?”
  靖王殿下一贯是最会坏心眼让人自己检讨的。嘉钰心知撒娇耍赖已蒙混不过了,只得把心一横,负气哼道:“不然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你又不能真跟个老太监打起来。总不是得我装疯卖傻来给你解围。”
  他等了一会儿,见嘉斐不接这一茬,便又使性伸长了手,揽在嘉斐腰上厮磨。
  “二哥我想回京了。还是京里好啊。至少是人见了咱们总还得装装样子。哪像这山高皇帝远的——”话到此处,难得他竟没再说下去,只是冷笑一声。
  四郎粘人的功夫可是比年岁还长得快得多了。
  嘉斐就任由他揽着,低头看他鸦羽一般颤动的睫毛。
  “你就不怕火势烧得大了救不出你来?”
  “那我就为你死了吧,叫你一辈子都惦记着我,后悔没对我更好些。”嘉钰含糊嘀咕一声,愈发把脸扎在嘉斐心口上磨蹭。
  按着常性,二哥就要斥他两句“胡说”,再闹一闹,哄一哄,这事也就算过了。
  但他却没有如常听见那声熟悉的嗔怨。
  “你死了,父皇难道能放了我?”
  二哥的嗓音听来是带笑的,话却全然叫人笑不出来。
  嘉钰蓦地一哆嗦,倏然惊鸟般挣起身来,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直勾勾瞪着嘉斐,瞬间,脸色已是如纸。
  “你难道真舍得让我死吗?”
  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咬得尝见了血腥味,终于嗓音与眉眼里的执拗一齐软下来。
  “二哥,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好好陪我两天,待父皇的诏命一到,咱们就回家去吧……”
  他已近乎是在哀求了。
  嘉斐盯着嘉钰,不放过每一丝藏于苍白病容之下的细微挣扎。
  他知道嘉钰想要什么。
  所以,他也知道嘉钰最怕什么。
  “四郎,你知道,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也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我可以允你任何事,唯独有一件,我已提醒过你的,你不要逼我说出来,说出来,情分就尽了。”
  他嗓音极低,倾身时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嘉钰堵进床榻的角落里,灯火投下的阴影山一样压下来。
  嘉钰觉得自己似又被钳住了咽喉,一阵阵喘不上气来,浑身僵冷,动弹不得。
  但心里却不甘至极。
  最疼爱,最亲近,最信任。
  这种鬼话,这人怎么好意思说呢?
  明明他这个“最疼爱、最亲近、最信任”只要遇见了那个“拣尽寒枝”的,就什么也不是了。
  明明……
  拣尽寒枝不肯栖,呵。
  其实他一直都明白的。
  再多的漂亮话,都是安慰,那抵得上那一句不曾说出口的“非他不可”。
  嘉钰被激得双眼通红,几欲流泪。
  他见嘉斐作势抽身要走,顿时便慌了,不假思索已扑身一把死死拽住嘉斐衣袖。
  “你就不想想,他能带着那么一群乌合之众在鞑子数万大军眼皮底下逃回来,把纵横草原的大元可汗都耍得团团转,那是多厉害的人呐。哪需要你眼巴巴地追着去救他?打从一开始,人家就没想跟你在苏州城会什么合。也就只有你,每每一撞上他就痴了,还想要人在城里等着你。”
  是委屈,是不甘,甚至,是无意间倾泻而出的怨恨。
  黑潮撕心裂肺地漫过双眼,宛如溺水。


第34章 二十、不可为(14)
  “想这苏州城里,能把张思远藏得连东厂也不去找麻烦的,除了卢世全关照的人,还能有谁?人也有了,物也有了,他还等你靖王殿下干什么?他若是当真回报你的好,就更不该等你。”
  嘉钰越想越伤心,话锋里不察觉已是戾气毕露。
  嘉斐缓缓回转身,低头看着自己这个弟弟。
  他刚几乎要把嘉钰弄哭了。
  嘉钰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其实他不是从未想过,只是不愿去想。
  他把小贤从北边找回来这件事,虽然也算是有父皇默许,但毕竟没有明奏。
  外加又还累及七郎受了许多惊吓。
  罚是一定要受罚的,罚轻罚重,要看这事如何收尾。
  偏偏又搅进织造局这一档子事里。
  织造局的事,父皇从头到尾没和他说过一个字。所以他也就该在父皇面前一字不知,不看,不听,不过问。父皇要他在的这个位置,只是给张思远暗查江南织造局开道护航。倘若小贤取得陆氏账册,就应直接交给张思远,由张思远带回京城去,他靖王嘉斐根本连沾手也不该。
  也是他当初为了抽身北上行事过于激进,使得卢世全一厢情愿认定了他是南下暗查的主角,才如此严防死守地盯着他和嘉钰。虽然着实替张思远打了个好掩护,却是让自己步步掣肘。
  但从头到尾,必须尽快离开江南返回京中的,都不是他靖王嘉斐,而只有张思远和可以呈奉御前的证据。
  到了这个份上,有一步险棋,杀锋犀利,他却不想走。
  张思远是以锦衣卫身份来的浙江。假如。假如此时,张思远行奉旨缉拿之便宜,拿一个分量足够的“要犯”进京,那便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拦。张思远就可以带着证供走出浙江去。尤其,这“要犯”倘若正是父皇想要的人。顺了父皇的气,自然还有万般的好处。
  嘉钰所说的,也不过就是这个。
  可那是小贤啊。
  他念了那么久,苦苦找了那么久,好容易才把人找了回来,难道就是为了送进诏狱去做人质吗?
  小贤就是他的软肋,是魔障,是罩门。什么人都想来捏一把。便是父皇也不放过。都以为可以就此掐住他的脖子。
  可他偏不。
  他凭什么要遂了这些人的意?
  他就是天生不愿受人摆布,就算父皇,也休想要挟他。
  何况,他怎能再容人伤了他的小贤。
  心在这一瞬紧缩,又随着翻涌的怒意炸裂了,碎在奔流的血脉里。
  嘉斐冷冷看了一眼还抓住自己袖摆不放的弟弟,沉声低斥:“放开。”
  “二哥!”嘉钰浑身一颤。
  二哥既已决意要走,嘉钰知道,他是无论如何已拦不住了。
  但他不能不拦。哪怕多拖延一刻,也一定要拖。
  他索性什么也不顾了,一头撞进嘉斐怀里,没命地拦腰将人抱住,语声里已掩不住哭腔。
  “诏狱是最危险的地方,但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进了诏狱,除了父皇就再没人能动他一根头发,就算陈世钦亲自下手也不能够。二哥你曾救过许多锦衣卫的性命,纵然如今东厂势大,镇抚司上下也未必不记你的恩德,知道他是你的人,不会让他吃什么大亏的,了不起关上一段时日,总能放出来。你留这么个死穴在身边,还不知道有多少腌臜货色在等着捅你一刀,不如干脆放给父皇。你让他去,父皇也会领你的心意,如此一来,父皇就不会再为这个责罚你了!父皇当年既然没有杀他,今日也就不会随便杀了他。二哥!你信我,信父皇,就听这一回劝吧!”
  他就这么拼尽全力地抱着他唯一的二哥,大半个身子都悬空出来,摇摇欲坠,直把自己咬得双唇血红也不肯放手。
  嘉斐又急又气,却又不能当真狠心推开了就让嘉钰摔在地上,一股心火窜上来无处宣泄,只得恼地将那只羊脂白玉碗掀出去。
  剔透薄玉发出凄厉脆响,当即碎了一地。
  门外守了多时的童前听得这一声惊响,再也等不住了,一个箭步推门冲进来,紧张唤了一声:“王爷!”
  这兄弟俩关系亲密,好时自是极好的,隔三差五不好一回,吵闹都是家常便饭。更别提四殿下原本就是那样一个猫儿脾气。童前其实早已见怪不怪。
  然而外间那几个御医是没太见过的,听见这么一声,都慌忙跑来,见靖王殿下黑着脸站在一地碎玉中央,四皇子整个人却都挂在兄长身上,眼看已快要趴下了,吓得七手八脚上前,就把嘉钰架回床上。
  “二哥!”嘉钰被御医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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