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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_沉佥-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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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父子,为何却需要如此用尽心机?
明明是夫妻,为何却有恁多冷漠隔阂?
她的哥哥也常常会训斥她,嫌弃她只是个女人,没资格参与男人们的对话与大事。
她从来是不服的。
女人又如何?
女人一样纵马驰骋弯弓射雕,女人也可以用智计将他们这些自诩威武的汉子降服。
想想满都海夫人是何等聪慧武勇,牙巴忽都鲁姐姐也是骄傲高贵,如果没有她们的帮助,又哪能有哥哥一统草原的伟大功绩?
于是她就会和哥哥顶撞。倘若哥哥让她不痛快,她也不会让哥哥痛快,总会叫他灰溜溜低下头来或者青着脸“哇哇”大叫着走开。
但她的哥哥大多时候也就是说说罢了,只是嘴上硬要占个便宜充面子。哥哥其实是十分疼爱她的。虽然这种疼爱,未必是她所想要,但这也丝毫也不妨碍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
可她看见汉人皇帝的这两位夫人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甚至连哭泣也不敢发出声音。
太屈辱了。
这种事若要搁在她的身上,简直不可想象。
嘉绶是唯一一个想过要将母亲扶起来的。这下意识的举动忽然叫苏哥八剌对这个不太正眼打量的少年心生好感。
她穿过屏风的缝隙仔细看那个正抱着母亲的少年。
和她见惯的雄壮勇士相比,嘉绶真的就如她的兄长所说“弱得跟鸡一样”。他的模样甚至都还没完全长开呢,浓眉大眼,脸颊肉嘟嘟的,一咧嘴露出两颗稚嫩的虎牙。
他显然不是他的兄弟们之中最聪明的那一个,也不是最勇猛的那一个,连眉眼也不是最拔尖的,还常常手足无措应对不暇闹出许多笑话。可他的身上却另有一种温暖的光,干净且纯粹,让人不忍苛责。
这就是她将要联姻的对象吗?
对蒙人来说,妻子扶助年少的丈夫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何况他们的年岁其实差不多大。
也许再过几年,等他真正长大,他也会变成一个强壮英俊的男人。
只是,在此之前她还从来没有细细深思过这件事。
不像其他一些蒙族姑娘,苏哥八剌并不排斥嫁给一个汉人。
少女朦胧悸动时,她也曾默默思慕过一个汉人的男子,在她充满爱恋的眼中,他俊美,坚韧,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可那个人却对她说:你是很好很好的,但我心里早已有了另一个人。
她曾经一度以为所谓“另有所属”,不过是“不喜欢”的托词。可当她跟着他一起离开草原,来到陌生的中土,终于亲眼见到那个被他放在心上“只此唯一”的人时,她才豁然开朗。
一切都有迹可循,一切都得到了应得的解释,看似不合理,却又严丝合缝。
奇怪的是,她好像也并没有如何痛苦煎熬百般纠结,而是十分平静地就接受了。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玄妙,强求不得。
他很好,他所爱的人也很好,那就很好。
思绪骤然飘得远了,苏哥八剌稍稍收回视线,又看了一眼嘉绶。
这个少年也在默默喜欢着她,总会用热切的目光望着她。那目光总微妙地让她有一丝丝愧疚不安,好像什么无法回应的期待,让她只想飞快逃开。
可她是要嫁给他的。
她真的做得到吗……?
苏哥八剌略有不安地垂下眼,下意识在屏风后攥紧了双拳。
她听见汉人的皇帝发话。
“那个鞑靼小公主呢?把她叫出来。”
“陛下……”万贵妃似乎十分犹豫害怕,只拿眼望着她所容身的那面屏风,却不敢说出她的所在。
皇帝顺着万贵妃的视线,了然看一眼那张屏风,“出来吧,不要躲了。”
她原本也并没有想躲藏在这里。
苏哥八剌径直推动一扇屏风,转出来。
那是一个何等不可方物的姑娘,虽然为了掩人耳目还穿着普通宫女的青色衣裙,却仍掩不住四射的光芒。
但她昂着头站在圣朝的皇帝面前,真像一匹骄傲的白鹿,丝毫也没有跪地叩拜的意思。
嘉绶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显然极想上前一把抓住她,却又不敢,只得眼巴巴望着父亲。
皇帝看着这个高傲的鞑靼少女,再看看自己还跪了一地的儿子和妃子,忽然觉得无比刺眼。
“你们也都起来。赐座。”他沉着脸如是唤了一声。
嘉绶简直如喜从天降,连忙扶着母亲刘妃起身,又顺手扶了万贵妃,还没忘记捶捶自己已然跪得发麻的膝盖。
宫人们送来了软凳。
嘉绶原本还想蹭到苏哥八剌身边去,结果被父皇清着嗓子狠狠瞪了一眼,只好作罢。
皇帝又一次仔细打量苏哥八剌。
或许是久居草原的缘故,与宫中养尊处优的天朝贵女命妇相比,这个蒙族少女皮肤并不算白皙柔嫩,但眉眼却十分明艳,有着别于娇媚的甜美,柔情之外的大气。
皇帝从前只听说鞑靼人袭扰边境抢夺汉女,便认为鞑靼人都是野蛮原始的,从没想过草原上也有这样美丽的花朵。
他也听张思远说过那日力战倭寇时这位鞑靼小公主的辉煌战绩。这样的女子,如若她并非自愿,七郎恐怕降她不住。
皇帝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见嘉绶正像只瞅见肉骨头却又不能靠近的狗一样,整个身子都紧绷在凳子上,浑身上下散发着焦躁的气息。
真是当年浑浑噩噩的毛小子一朝长大了,知道想媳妇儿了,就这么按捺不住。没个样子。
皇帝不由皱起眉,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问苏哥八剌:“你愿不愿意嫁给朕的七郎,使两国结成姻亲之好?”
无论作为皇帝还是作为父亲,他其实都是真心想要知道这个答案的。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自然不能像蛮夷边国那般勉强一个女子献身联姻。他当然更希望嘉绶这个孩子能得良配两情相悦。
但在苏哥八剌听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方才在屏风后,苏哥八剌看见这位汉人的皇帝喜怒无常且对自己的夫人十分粗暴无礼,心中已存了许多不满。她只觉得这位汉人的皇帝是在装腔作势,其实并不真的在乎她心里是如何想的。
既然不在乎,又何必要问呢。
她也并不想讨好他。
“您如果问我自己此刻的真心,我当然是不愿意的。我对您的儿子,并没有想要结成夫妻的爱恋之心。”
她扬起脸,坦然地如是回答。
皇帝闻言眉头愈发拧得紧了,但没说什么,只是盯住她不放。
倒是嘉绶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整个人迅速萎靡下来,缩成委屈的一团。
那模样简直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幼犬,随时都要“呜呜”地哭出来。
苏哥八剌瞧在眼里,也不知为什么,忽然一阵不忍心。
她的本意,并不是想伤害这个单纯可爱的少年。
何况,她已经回不去了。她是必须要嫁给他的。
苏哥八剌惆怅轻呼出一口气,略垂下眼帘,接道:“但如果这段婚姻能够使两国不再互相杀伐征战,可以使两国的子民和睦相处休养生息,那么我心甘情愿。我愿意嫁给您的儿子,做这一根维系和平的纽带,这也是真心。”
“你愿意把你的终身当作一场交易?”皇帝眼中闪过一抹怀疑。
“现在也许是。但如果您的儿子能够征服我的心,将来就不再是了。”苏哥八剌傲然扬眉,迎着皇帝审度的目光,近乎挑衅地反问:“您难道对您的儿子没有信心吗?”
皇帝略眯着眼打量这眼眸明丽的少女,静了一瞬,继而抚掌大笑。
“七郎,你听听。刘妃你也听听。”
他转而看向刘妃和嘉绶,意味深长。
嘉绶整张脸憋得通红,眼睛都要发直了。
刘妃则什么也不敢说,颇有些尴尬地微笑了一下。
苏哥八剌看着嘉绶红得发亮的脸,继续开口:“在我们草原上,威猛的勇士会去狩猎最珍惜的野兽,将兽骨和兽皮献给他心仪的姑娘,作为订立婚约的信物。”
皇帝点头道:“我们汉人也有三书六聘奠雁之礼。”
“我可以不要七皇子的聘礼,但我能不能向您请求一件事呢?”苏哥八剌当即果断接道。
“现今,因为战乱,两国是严禁通商的。但每年仍然有许多汉人的商队会冒死闯禁,来和我们蒙人做买卖,用钱粮茶叶换取马匹。如果我嫁给了您的儿子,能不能请求您撤销禁令,允许两国边境的商贸呢?这样您的子民就不必再遮遮掩掩,可以光明正大的将蚕丝、茶叶、瓷器等等只有中国才有的东西行商贩卖到北边和更遥远的地方,而我们的牧民也可以将草原上的骏马、羊毛、奶茶奶糕卖到中原来,甚至可以学习中国的文化。”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她其实从来就没有想过索取什么聘礼,她的志愿要高远太多。
皇帝震惊地望着这个少女。
她的年纪看起来比他最小的儿子还要小上一点,但她所想的事,所说出的话,嘉绶已经拍马难追了。
但开放通商是大事,必须要内阁共议才可以做决定,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能随便许诺她。
“你兄长提出的全部要求里,没有这一条。”皇帝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
“这是我的要求。”
苏哥八剌半点也不心虚,依旧昂首挺胸。
“我的兄长是一统草原的大汗,您的儿子战胜了他,他虽然认输,但永远也不会服输。所以他向您索要粮食、钱财、珍宝,想以此挽回些颜面。一旦将来,他喘过这一口气,就会再次扬起旌旗,再战胜负。哥哥认为战争是男人的荣耀和功勋。但我不这样认为。我希望不止在我有生之年,而是世世代代,我们永远都不用再打仗。让我们的子民可以睦邻友好,善待彼此,一起过上更好的生活。”
说这些时,她的眼中闪耀着灼灼光辉,就仿佛已经看见了美好的愿景。那神情使得她整个人都似在发光。
皇帝再一次细细打量苏哥八剌。
“这些是谁教你的?朕也和鞑靼人打了很多年的交道了,你们鞑靼人信奉的是狼吃羊。狼不会想和‘两脚羊’做朋友,今年不赶尽杀绝也只是怕明年没得吃罢了。”他忽然问她。
苏哥八剌微微一愣。
其实,也谈不上刻意教授。
只是那时候,她常常和甄大哥聊起这些,聊起她的无法开解的困惑和模糊懵懂的期望,甄大哥便会告诉她,有一条路,一定能为万世开太平。那是她梦想中的故乡。
这或许,就算是言传身教吧。
但汉人的皇帝为什么忽然问起呢?
这个人,杀死了甄大哥所有的家人,她知道的。
那么她能不能够把甄大哥的事情都告诉他?如果她说了,会对甄大哥不利吗?
苏哥八剌沉思一瞬,“这个人的名字,陛下恐怕不会太想听到。”
“是甄贤。”
皇帝一脸的毫不意外。
“甄贤在你们那儿的时候,都做些什么?”他又继续追问她。
苏哥八剌眸光闪烁,微微撇嘴,“也没有做什么,我哥哥总是骂他,嫌他不识时务,‘苏武牧羊’。”
皇帝再问:“他为什么要教你这些东西?”
苏哥八剌想了想,“因为甄大哥他说,希望我哥哥能够‘永不南下’。”
这个小姑娘何其聪明心细。
她在保护甄贤。
皇帝忽然觉得好奇。
他对甄贤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当年,金銮殿上,钦点探花的那个俊秀少年。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能耐,竟能这么轻而易举收服人心?
不仅是嘉斐,还有蒙元的公主,甚至连嘉绶也对他夸赞不停一口一个“甄先生”。
然而仔细想来,毕竟是蕴礼的儿子啊,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又或者该说,不愧是蕴礼的儿子吧……
心头骤起惆怅,皇帝神色凝重,缓声叹息。
“‘永不南下’。你觉得可能吗?”
苏哥八剌静思一瞬,反问:“人都不可能长生不死,但您会因此而不想努力活下去吗?”
她说得没错,是人总会有渴望,总不可能完全断绝执念,想让一个活人彻底理智,绝不去做明知不可能之事,本身即使不可能。
相反,有些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绝勇。
皇帝刹那苦笑。
他忽然明白嘉钰冒险把苏哥八剌带进宫中的真正企图。
若非嘉钰安排,他可能根本不会有兴趣特意召见这个草原献来的联姻工具,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她是何等的聪慧勇敢又端方美丽。
嘉钰是在以这种方式,逼迫他去正视,去承认,也许在表面看来嘉斐着实时不时就会做一些在他看来十分出格、失控,甚至根本不该做的事。但嘉斐始终还是有分寸有考虑的,尤其不会当真去伤害自己的兄弟。
何况他也能看见嘉绶眼中的温度。
那是少年思慕一往情深的眼神。
嘉绶是那么喜爱这个姑娘。
这几个孩子虽然给他惹出太多意外,甚至是麻烦,却也有许多惊喜。
他们真的都已经长大了,开始想要挣脱束缚,一鸣惊人。
这种感觉太复杂了,欣喜夹杂着忧虑,难以言表。
但也许他是可以期待的,这个草原来的姑娘,或许会给嘉绶带来完全不同的改变。
“朕知道你们鞑靼的海都满夫人,听说她曾经将你的兄长装在箭袋里,带着他征战草原,助他诛杀仇人踏平诸部,辅佐夫君成就了一番伟业,是威名赫赫的贤后。朕希望你,有她的风范。”
皇帝深深看了苏哥八剌和嘉绶一眼。
当然这一番话,他是特意留在支开嘉钰以后才说的。
第60章 二十四、父子君臣(2)
此时深宫,风云暗涌,而彼处的北镇抚司诏狱中,甄贤也正愁得拧眉不舒。
倒不是被人亏待。
亦不是担忧前途未卜。
而是靖王殿下……实在让他有点吃不消。
并不是靖王殿下和李御医讨药的那档子事。
虽然当事时,十分不乐于让人围观私事的甄贤着实很受了一记惊吓,事后也难免嗔怨几句,但心里还是清楚的,靖王殿下只是故意做戏给陈世钦的耳目看罢了,并不是当真要这么不分时间场合轻重地折腾他。
靖王殿下也就是把靖王府的厨子全一起搬到了北镇抚司罢了。
一日三餐,精烹细煮。镇抚司上下都跟着沾光,开心得上职都比往常积极了百十倍,恨不得不然靖王爷这辈子就别回王府了。
王爷说,他太瘦了,得补补,于是填鸭一样按着他吃,撑得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圆了几圈,每天按着肚子动换不能。
这架势,哪里是养伤,要不是因为他脑子还没被撑坏,多半要怀疑自己是在养胎。
王爷还威逼利诱百般哄骗地企图劝他喝鸡汤,且还一定要亲自喂他。
但他多年茹素,实在闻见半点荤腥味就难过想吐,每每汤碗还没送到嘴边,就先捂着嘴作呕去了。场面总是相当微妙。
每天来问诊的李御医,表情也总是相当微妙。
甄贤实在有点伤脑经。也不是害怕什么闲言碎语,而是他真的……实在吃不下了。
可无论他怎么跟嘉斐说,嘉斐就是不信,若他说得急了,就拿些“你看你瘦的,不多吃点长点肉摸着都硌手”之类的浑话来堵他的嘴,气得他实在没法说了。
然而一丝贪恋,却还是藤蔓般在心底悄然攀爬。
这样的日子若是能久一点……该多好。
甄贤觉得他大约是疯魔了,才会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可笑念头。
是九天的雄鹰、瀚海的苍龙,就不该屈居樊笼困于浅池。靖王殿下不是也不能做一个悠闲度日现世安稳的人。
诏狱一方狭小空间近乎与世隔绝,他于是总忍不住回忆起往事,忆起那些两小无猜无忧无虑的前尘。
太过念旧,是脆弱松懈的征兆,不好。也许只是因为受了伤,历经生死,才让他感慨丛生。
但有时候,甄贤便是会忍不住想,假如当年他的家人不曾蒙难,他不曾被迫流徙岭南,他和殿下能不能永远留在天真烂漫的那一刻?
答案必然是不能。
理智是一把淬毒的刀,锋利地切碎所有幻念,毒入骨,妄难绝。
甄贤不由蹙眉,看嘉斐坐在他身边仔仔细细亲手剥一颗鲜嫩多汁的橘子,一面忧心一会儿殿下又要把这橘子塞进他嘴里,一面又挪不开视线。
那是一双挥斥天下的手,如今竟然在给他剥橘子。
“殿下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甄贤不忍一声长叹。
“急什么?有什么好急的。”嘉斐一边把上好的吴盐撒在橘瓣上,眼也不抬地问。
这问话堵得甄贤好一阵无语凝噎。
殿下比少时从容太多了,既然做了选择,想来该是早有准备。
这分明是好事。反而是他,年纪越长,越不能稳重把持,心魔疯长。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心里始终被不安笼罩着。
那忧愁中有一点茫然的眼神望得嘉斐一阵失笑,果然将盐滋好的橘子塞进他嘴里,柔声哄慰。
“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嘛。”
橘肉绵软,汁液丰盛。
甄贤含着那一瓣橘子,无言地望着嘉斐,唇上沾染的些许橘汁微微泛着一抹亮色。
嘉斐回看他片刻,目光在这欲滴唇色间流连,忽然就倾身凑过去,浅浅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唇齿间残留的汁水清甜中隐隐一丝微酸。
甄贤浑身一颤,瞳中几乎溢出一汪清泉,下意识要往后退缩。
但嘉斐已牢牢将他抓住了。
他把他推在软榻上,小心避开伤口,缠着他唇齿厮磨,由浅及深。
自甄贤重伤以来,两人已有许多时日不曾亲昵相触,如今浅尝辄止,难免情不自禁。
甄贤眼眶湿热,晕乎乎推拒了两下,但根本推不动,又无处可逃,只得顺着嘉斐的力道渐渐放松下来。
他闭着眼。
黑暗之中,仿佛天地间只余下他们两个,可以抛开一切枷锁禁锢,只单纯感受每一存融入发肤的彼此。
他正神迷心荡,嘉斐动作却忽然顿了一下,继而直起身。
“四郎,你怎么来了?”
甄贤闻声一惊,下意识睁眼望去就看见嘉钰正静静靠在门口,都不知已在那儿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简直无地自容。
甄贤臊得从脸一直红到脖子根,连忙扯了一把自己凌乱的衣衫,却发现自己根本是敞着怀的,腰带早不知去了哪里。
嘉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随手牵了条薄丝被过来把甄贤盖住,又理了理自己前襟,嗔道:“过来了怎么也不言语?还是走路没半点声音。”
“二哥是不想瞧见我?”
嘉钰挑起眉,“嗤”得笑了一声。
“枉我还替你担惊受怕。既然靖王殿下在这儿过得挺滋润的,那做弟弟的就不打搅哥哥的雅兴了。”
他转身一甩袖子就要走。
“嘉钰回来!”嘉斐连忙喊住他,“父皇有旨意?”
“我是你弟弟,又不是传旨的宦官。”嘉钰沉着脸,刻意把“我是你弟弟”这句咬得特别重。
“父皇要召见了?这么快?”嘉斐怔了一瞬,有点难以相信。
他原本以为父皇这气没个大半年是消不了的。
“嫌快你别去。”嘉钰撅起嘴,眼神闪烁,又愤愤补了一句,“王爷都乐不思蜀了,谁还管得了你啊。”
这心酸怨气已然快要突破天际了。
嘉斐一阵无奈,只得上前去拉住他,哭笑不得地安抚。
“二哥知道你委屈受累了。”
你才不知道。若是当真知道,比不知道更可恶。
嘉钰死死咬着唇,瞪了嘉斐一眼,甩手推开他,厌道:“赶紧更衣准备。我先出去了。”
甄贤觉得尴尬至极。
四皇子嘉钰特别讨厌他,这一点,就算他是个傻子也能察觉得出来。
至于原因,他隐约也有所察觉。
他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四殿下是二殿下的亲弟弟,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大概应该假作什么也不知道才是最合适的。
他并不想伤害四殿下,不想伤害任何人。
可无论是苏哥八剌也好,还是四殿下也好,他可能已经无可避免地伤害了。
甄贤怔怔靠在车里。
嘉斐正坐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时不时指着窗外街市,说起当年旧事。
而嘉钰就坐在他们对面,阴沉沉地盯着他看。
那眼神毫不遮掩,就像戒备什么危险至极的仇敌。
这气氛太煎熬。
多年以后,初回京城,竟是如此光景。
甄贤简直不知嘉斐是如何才能做到如此气定神闲视而不见。
一路上,嘉钰一句话也没说。
只有在车入内城的时候,他才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一会儿见着父皇,不必要说的话,请你一个字也不要说。”
话音未落,嘉斐已斥了他一声:“四郎。”
嘉钰只当没听见,仍死死盯着甄贤,“我知道你有许多不得了的道理。但这世上有很多事,讲理是不管用的。你不替自己想,至少替二哥多想想。”
“四郎,不许胡说!”嘉斐眉头紧锁,眼看就要发作。
嘉钰却硬着脖子,一脸的不肯服软
甄贤慌忙按住嘉斐。
根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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