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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_沉佥-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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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公公安置在东南的人彻底甩开了。陈世钦显然对等待战果已失去了兴趣,不愿坐等靖王殿下再平倭患建奇功,而要先手为强。
  自二哥南下以后,莫说靖王府,便是围着他转悠的东厂眼线也没有断过。
  但盯梢毕竟只是盯梢,东厂再蛮横,也未必就敢做什么。
  可如今陈世钦已然大有逼宫之势。
  倘若崔夫人和小世子为东厂挟持,那便是彻头彻尾的人质,与被父皇留在京中又截然不同了。
  只听见刘妃病故的消息,嘉钰就立刻让萧蘅芜甩开东厂派下的番役赶去靖王府,想抢先把人接来自己这里。
  难道终究是晚了一步?
  万一……万一他没能保全崔莹和棣儿……
  嘉钰简直不敢想象。
  倒不是对这母子俩有多少怜惜之情,他只是害怕二哥会因此怪他,更怕二哥会因此掣肘,受制于敌。
  “靖王府里,现在是什么情形,你可有仔细打探清楚?”
  嘉钰深深吐息了好几次,才勉强使那颗狂跳不已的心平复些许,就咬着牙追问萧蘅芜。
  不料萧蘅芜却眸色一闪。
  “崔夫人和小世子都已不在王府里头。”
  嘉钰闻言一怔,瞬间,只觉气息乱涌,险些两眼一黑栽倒下去。


第97章 三十、杀人(6)
  他身子摇晃了一下,忙撑住了不远处的屏风稳住自己,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才能继续开口。
  “人现在在哪里?情形如何?可已派人去跟了?”
  萧蘅芜原本上前想要扶住他,听见这接连发问,便把已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殿下这么替别人呕心沥血,别人的心可未必在殿下身上。”
  她垂着脸,阴沉沉应了这么一句。
  嘉钰略怔了怔,心陡然一沉。
  萧娘竟然也学会这么和他说话了。
  这还真是……似主?
  只不过他再怎么说也是皇子,和二哥更是打小在一处长大的亲兄弟,他与二哥这么说得,旁的什么阿猫阿狗难道也与他怎么说得?
  这女人只怕是逃出一条命来转眼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在这种节骨眼上和他使性子?莫不是还把自己当成郡王妃了不成?
  嘉钰当即冷笑一声。
  “‘别人’是谁?”他缓缓侧过脸,盯住萧蘅芜半遮在轻纱下的脸,顿了一顿,又问一声:“你又是谁?”
  他的语声冰冷至极,眼神刀子一样戳在身上。
  萧蘅芜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低头咬住嘴唇。
  嘉钰却一把掀掉她的帷帽,用力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把脸仰起来。
  他一向病弱体虚,其实并没有什么大气力。但他的气势太冷硬,语声里充满了尖锐的嘲弄。
  萧蘅芜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连多看他一眼也不敢。
  做出这一副受了欺辱的模样又是想给谁看呢?
  明明是个能够拿到抵在男人咽喉的女人。
  嘉钰忽然觉得嫌恶至极。
  “我在问你话呢。方才不是挺伶牙俐齿的?”
  他略倾身,把她的脸拧过来,迫使她必须直面自己,质问之声近乎残忍。
  萧蘅芜死死咬着嘴唇,再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却是另一个声音在黑暗处响起来。
  “你别欺负她!”
  苏哥八剌一个箭步从浓夜之中冲进来,涌身就抱住萧蘅芜,将她护在怀里。
  她张目瞪着嘉钰,面上满是怒意。
  紧接着,崔莹也从黑暗中转出来,怀里还抱着满脸泪痕的小世子,颇有几分局促不安。
  “四殿下……!”她的嗓音听来很有些尴尬,但仍然竭力解释道:“昭王妃提前把我们接出来了,没想到遇上东厂盘查,险些被发现,多亏了蘅芜,才能平安脱险——”
  崔夫人是在帮着萧蘅芜说好话了。
  可无论崔夫人,还是眼前义愤填膺也全挂在脸上的鞑靼小公主,又知道些什么?就急着做好人。
  如若能够,谁还不想做个好人?
  嘉钰在心中冷笑一声,侧目瞥了萧蘅芜一眼,甩开手。
  “你们不能留在这儿。他们在靖王府找不见人,立刻就会来我这里找。我这几个王府仪卫可不能跟二哥的卫军比。”
  他飞快地做了决断,不由分说便做好了筹谋,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你们立刻乔装出城。先自己想办法躲一阵,等二哥回了再回来。也不要去南京找二哥,不安全。你们往北走。去哪儿不用告诉别人知道。”
  苏哥八剌皱眉,似有一丝犹豫,“七郎自从去陪侍母亲就再也没回过家,如果我就这么走了,他怎么办?”
  嘉钰唇角轻轻一扯,“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和他们两母子吧。七郎是我弟弟,还有我在。你几时终于这么把他搁在心上了?”
  他原本就是不太在乎旁人的性子,对苏哥八剌也没什么好感,又着急得很,话说得难免难听。
  苏哥八剌顿时脸都黑了,张口想与他争辩,被崔莹一把拽住。
  “四殿下和王妃殿下都是为了我和世子安好,若是就此起了什么误会,崔莹就其罪难书了……”
  嘉钰其实颇有微词,心道若不是为了二哥,你们死活与我何干,但到底没把这话吐出来。
  他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叫她们快带着小世子走,在城里设法避过宵禁,待次日清晨立刻出城。
  苏哥八剌恨恨瞪了他一眼,拽起崔夫人一扭身又钻进无星黑夜之中。
  萧蘅芜看着她们,轻轻伸了伸脖子,似想有所动作。
  “你想干什么去?”
  嘉钰冷冷盯着她。
  萧蘅芜肩头一颤,转回身来低头静立在他面前。
  空气骤然静谧,僵冷得不似人间。
  那谦卑恭顺的模样落在眼里,反而愈发叫嘉钰厌弃,就拂袖转身,沉声道了句:“替我更衣。去前头见曹阁老。”不想再看她。
  萧蘅芜垂首跟过去,仔细替他换了衣袍,戴好金冠。
  “我知道……”
  替他系冠缨时,她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殿下是为了救我的命,才把我留在身边的。殿下是好人。我实在不敢有别的心思,更是绝无二意。我只是……替殿下觉着委屈——”
  她的嗓音里带着轻颤,听来低婉又哀怨。
  嘉钰静静盯住她光华明灭的眼睛,闻见一股隐隐浸润的淡香。
  着实是他喜欢的香气。
  嘉钰不禁在心中冷笑。
  这样的女子,他还在母亲宫中时就不知见过多少,比她厉害得多的,亦不知有多少,又都讨着什么好了?
  “你真的觉得,我是个好人?”
  他伸手再一次捏住她的下巴,却是温柔了许多,将她的脸托起来。
  萧蘅芜不由瑟缩半步,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但她仍执着地点了点头,愈发死死咬着嘴唇。
  那模样何其像一只倔强的兔子。
  可纵然是一只兔子,奋力蹬出的后腿,也是能叫人疼的。
  嘉钰静看她半晌,用拇指的指腹用力抹去她唇上鲜艳的口脂,俯身凑在她耳畔轻声开口:
  “原来你待我这么好。那你肯不肯再帮我做一件事?”


第98章 三十、杀人(7)
  陆澜是个脾气古怪的人。
  说“古怪”也不是别的,而是这人上一刻可以对大人们卑躬谄媚唾面自干,下一刻也可以翻脸不认如有傲骨一般说一句“不相与谋”,实在很难以琢磨他究竟什么时候愿意配合一二又什么时候就会咬死不松口。
  这个人,言行皆没什么底线,心中却仍有在乎。尤其,如今的陆澜更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利字当头的天下第一富商了。
  甄贤其实没有什么把握能说动陆澜同意殿下的计议。
  他甚至在心底觉得,陆澜一定不会答应。
  陆老板想要的是靖绥倭寇以后通畅无阻的海上商路,这是他摆脱困境东山再起的机会,而他对靖王殿下的所谓“信任”之心,也不会比对阉党更多一些。
  以甄贤的判断,张二等龙虎寨中人,甚至顾三娘,或许多少还会有一些雪洗沉冤平反招安的念头,唯独陆澜绝不会有。
  聪明人绝不能容自己掉进同一个坑里两次,打从一开始,陆老板就没想过要再和朝廷“媾和”一回。这个“朝廷”,自然也包括靖王殿下,甚至还包括他甄贤。
  是以,当陆澜不假思索一口回绝了靖王殿下驻守新卫所的提议,也不愿再继续参与接下来的战事,而是要求即刻带着顾三娘离开时,甄贤心里其实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打击。
  但他却看见满脸震惊的顾三娘忽然从外间闯上眼前。
  直到这一刻,一点震惊才终于在心底蔓延开来。
  更多的,还是心冷。
  此时的三娘原本应该和玉青他们在一起。他甚至在信里没有特意提起任何与三娘相关之事,就是怕陆澜抢先把事情捅给顾三娘知道引起乱变。可陆澜却还是这样做了,瞒着他特意把顾三娘叫了回来。
  陆老板果然是个聪明人,却是要强行将事情摊开了,全然不顾后果。
  甄贤觉得失望至极。
  事关一条人命,迟早是非让三娘本人知道不可的,但如何让她知道可能导致的结果却天差地远。
  陆澜当然可以丝毫也不在乎接下来的事件走向会对靖王殿下乃至整个东南的战局造成怎样的影响。
  但他不行。
  他必须先为大局想,为殿下想。
  可他……也没有什么立场责怪陆澜。
  当初选择要用龙虎寨且主动找上门的是他们自己,有今日之难,是可以预料的,真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冒险激进。
  他与陆光风之间,或可算互有相惜,却实非同道,终还是一句“不相为谋”。
  甄贤不由蹙眉长叹一声。
  “这件事也不是殿下的本意,殿下呈上御前的折子是我写的,该说能说的都已尽言。若不是有殿下的进言,三娘父亲的案子只怕根本连内阁都到不了。殿下的言行,明眼人自然看得见,如今为了能保住三娘,殿下已在尽力而为了,你又何必定要把事情往乱了搅和——”
  陆澜的神情无辜至极,“我什么都没有和三娘说,只是叫她回来见一面罢了。她在外头听见的,都是方才你们自己说的。”
  这话说得倒似他们蓄意想要欺瞒一个小姑娘一般。
  甄贤一阵无语凝噎,实在已找不出别的话再与陆澜说。
  顾三娘满脸震惊错愕,显然仍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圣上当真想要我死么?为什么……我究竟犯了什么事?”
  她困惑又委屈地看着眼前的每一个人,面颊涨红时,泪水拼命在眼眶中打转却觉不可能落下。
  她毕竟还只是一个二八少女。
  那模样叫甄贤好一阵揪心,开口想要宽慰她两句,却被嘉斐往后拽了一把。
  “三娘,你去把张二和从前寨中的兄弟都叫过来。”靖王殿下静静看了顾三娘一眼,率先迈开步子,就往外走。
  “殿下——”甄贤忽然心头一紧,下意识便想要阻拦。
  嘉斐却回头看他一眼,轻轻扶住他手臂,低声安抚一句:“没事的。”
  甄贤万般无奈,却也只能顺着他,默然跟上去,垂手站在了他的身边。
  军营中就这么一个娇花一般的姑娘,人人捧在心尖上,听说三娘回来了,一群大老爷们都很激动,眨眼乌泱乌泱全跑过来,吵吵个没完没了,但很快就又鸦鹊无声了。
  嘉斐简单说了事情,没有细讲,就告诉他们陈督主不满郭鑫之死,执意抓住女子不得入军营的事,要置三娘于死地,为今之计,只有让三娘逃走。虽然说得简单,倒也不是假话。
  众军听完,皆是又惊又气,纷纷大骂起来,却也并没有人能有个主意,都只嚷嚷着要拼命保护三娘,又说全听王爷的吩咐。只有张二一个一脸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嘉斐看了义愤填膺的众人一眼,语声一沉。
  “如今东厂派来杀三娘的杀手已经在路上了,拦截是拦不住的,防也不胜防。大战在即,容不得差错,更容不得乱心。所以我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们要想好。”
  他说到此处,刻意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
  “愿意留下的,还是军中兄弟,一切依照军律用军功说话,既不会为难大家,也没有什么优待;想要追随三娘的,今夜子正,带着你们的船走。我给你们足够维持半年的粮草,半年以后,靠你们自己。至于去哪儿,干什么,我不管。我只有一点要求——不许为难自己人。如有一日,你们袭扰了我朝的商船或是沿海百姓,今时如何剿灭倭寇,将来一样如何剿灭你们。到那时候,兵戎相见,没有情面可讲。”
  他说得十分严肃,眸色更是比刀剑还要锋利,显然并不是在说笑。
  众军猛听见这一番话,瞬间有点发懵,全怔怔望着他,发不出什么声音。
  殿下是要快刀斩乱麻,防止众军受人挑拨而哗变。
  这其中要防的自然也包括陆澜。
  甄贤暗自握紧了遮在袖中的双拳。
  顾三娘在军中威信颇高,尤其这些龙虎寨出来的人更是仍将她视为女寨主,如有不忿三娘遭遇而生出异心者,宁愿忍痛断腕,也不能留下。
  让他们走,总比让他们乱要来的好。
  但这些人从前就全是盗匪,如今这么一走,必要成为海盗,不威慑他们是不行的。
  又及这些人也算是这支新军中的元老,倘若走得多了,只怕动摇军心,会引起更大的乱子。
  殿下此举,多少有些赌博的意味,赌从临安南下一路,他这个主帅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如何,更是赌这些人的义气与心智究竟如何。
  所以殿下才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留在军中尚有功勋可搏,而若是跟随三娘,此去便只有半年可以保障,半年之后就是自生自灭。
  威逼利诱,靖王殿下自然也是半点不含糊的。
  甄贤看见陆澜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忽然很怕这人又说出什么搅混水的怪话来,原本想先声堵他的嘴,不料却被另一人抢了先。
  “我留下。”
  张二兀自低头闷了半晌,上前一步,皱着眉开口。
  顾三娘似没有料到,瞳光一颤,喃喃问:“你……不和我走?”
  张二面露难色,良久尴尬苦笑。
  “三娘……我原本就是个军户,除了上阵厮杀不懂什么别的。好不容易王爷让我从逃兵做回了边军,还让我做了千户,我若是再逃了,对得起谁?”
  他嗓音有些哽咽,忽然激动地又抢上前两步,紧紧抓住顾三娘双臂,一副泪都要涌出来的模样。
  “但是你要好好活着!跟大哥一起,好好活着!”他双眼熬红着,死死盯住顾三娘,反复念了好几遍。
  顾三娘便也只能红了眼圈望着他,一气儿应诺,说不出别的来。
  这龙虎寨最先时便只有顾三娘和张二两个,在寨中众人心目中,张二哥这个二当家的威信也并不比顾三娘差。而今张二却率先站了出来,与顾三娘作别,要留在军中。人群里一阵私语骚动,终于渐渐分出两边来。陆陆续续有三十余人出列,表示要跟着三娘一起走,其余大部分都说还是愿意留在军中。
  当初从龙虎寨出来的这些人,经过一路拼杀,没有战死的大多都已有军功在身,其中不少更是已做了百户。
  既然能做统领百人的军官,又有几人还会愿意回去做飘零不定的匪人?
  何况又有张二已做了表率,跟着二当家,也不算背弃了兄弟情义。
  顾三娘的眼泪到底是涌出来了,一边抹着泪花,一边努力笑着和她的弟兄们话别。
  众人也便拥上去围住她,叫她保重。
  夜幕星辰之下,火光映照之中,有哭有笑。
  这画面看着何其感伤,正是离别情景。甄贤却莫名觉得一阵阵发冷,说不上哪儿古怪。
  他看见陆澜站在顾三娘身边侧目望着他冷笑。
  那笑容满是嘲弄,叫他浑身不舒服,只能扭头避开。
  嘉斐让顾三娘自己挑了一艘战船,带着她的三十余人,和足够半年的粮草出海。
  临行之时,靖王殿下命身边的卫军取了一个檀木盒子来,亲手递给顾三娘,“我答应你的平反昭雪,一个也不会少,待时候到了,你自会看到。”
  顾三娘接过盒子来打开一看,见里面是一张纯金打造的鬼面,上头还雕着花,工艺精妙,十分贵气。
  东西大约是崔夫人在京中张罗了和那些军资一起送来的。想来是在圣意下来以前就准备好的,原本打算战事平定再拿出来,只是没想到皇帝陛下忽然发了话。
  殿下对这个堪称号令群雄的小姑娘也算是下过心思了。
  甄贤怔怔看着那鬼面好一阵出神。
  众军都没见过这么金灿灿的新鲜玩意儿,都发出啧啧赞叹声。
  顾三娘也十分惊喜,大约是没想到自己一句并没抱太大期望的玩话王爷竟会放在心上,立刻很是珍爱地捧在了怀里。
  “我顾三虽不是什么大英雄真好汉,却也绝不会让人瞧不起我。王爷也等着看好吧。”
  她把拳头握在心口,冲靖王殿下行了个礼,扭身跳上船去,把那张金鬼面戴在脸上,一副神气模样。
  陆澜是最后一个登船的。
  “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修文贤弟说。”
  他昂着头,直盯着靖王殿下的眼睛,完全是一副挑衅模样。
  他也根本不等靖王殿下应允,就抢先一把将甄贤拽过去,用力之大,甄贤脚下不稳,险些一个踉跄摔进他怀里。
  这场面多少有些尴尬。无非是仗着这种时候靖王殿下不至于为区区话别的小事当众和他抢人罢了。
  甄贤觉得难堪极了,下意识就反推陆澜一把,想要保持距离。
  陆澜却执意死死扣住他,愈发凑近到他耳边去,轻笑低语。
  “你来信叫我,我前脚离开寨子,后脚徐达虎就立刻领着一路官军接了手。我猜这事靖王殿下应该没和你商量过,否则以你对我的了解,当会劝他不要这么做。虽然能不能劝得住,又是另一回事。”
  他嗓音里的笑意冰冷,愈发不掩讥讽。甄贤闻声骤然一僵。
  原来是这样……
  那种持续不散的异样寒意终于在这一瞬间无比透彻。
  殿下并不是全然在冒险赌博的。
  相反殿下什么都意料到了,甚至比他更早就清楚决绝地断定了陆澜不会合作。
  既然不愿合作,便是需要解决的变数。
  从一开始,殿下做得就是让陆澜和顾三娘一起走的准备。
  让徐达虎迅速接手龙虎寨,是为了断陆澜的后路。陆澜没了苦心经营的旧山头,无论愿意或不愿意都只能带着三娘出海,寻找新的驻地,前路艰险,世事难料,短期之内绝无可能再卷土重来。
  如此想,方才张二那一番堪为表率的陈词,只怕也是事先安排好的。殿下大约早已与张二达成了什么共识,当众演这一出,是为了定军心。
  既然顾三娘和陆澜都要走,将张二稳住以后推上去,使之成为一面新的旗帜,便是殿下唯一的筹码。
  射人射马,擒贼擒王,倒是像极了殿下一贯的风格。
  靖王殿下吃定的不是别的,唯“人心”二字而已。
  甄贤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并不觉得殿下做错了什么。
  以殿下的立场,原本并不需要这样煞费苦心,却还是竭尽所能地这样做了,用心良苦只为给三娘留一条活路,这是殿下的仁心。
  但身为统帅,身为王者,只有仁心是不行的。
  殿下所身负的,不是一两个人的性命,而是以千万计的性命,是天下苍生的性命,如若需要舍弃,就必须果断舍弃,哪怕这种“舍弃”充斥着欺骗与算计。
  舍弃三娘和陆澜,是殿下必须做的事。余下所能尽心者,只是如何让这“舍弃”尽量温情一些,不必太过残酷、难看……
  他明明十分清楚,心里却还是堵得发慌。
  他到底还是太心软了。
  或许殿下之所以不将这些关键处告诉他,正是因为看透了他如斯心软。
  殿下太知道他下不去手。
  甄贤痛苦不堪地闭上了眼。
  他听见陆澜又在耳畔轻笑。
  “你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定要自己也被烧成了灰,才肯死心。所幸我大约是看不到那一天的惨象了,可以假装你诸事如意宏图得展到底,不必为你唏嘘难过。”
  这声音似有怅然,却叫他抑制不住得浑身发抖。
  陆澜离去前的侧脸在夜晚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刀削斧凿一般,明暗深刻。
  甄贤只能死死咬紧牙关,全进全身气力,把自己藏进火光投下的阴影里。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海边站了多久,回神时眼前已没有顾三娘和陆澜的身影,也再没有扬起的船帆,唯有冷硬海风吹得人肺腑透凉。
  嘉斐从身后拥住他,将一件厚披风裹在他身上,低低在他耳边询问:“……那姓陆的又和你胡说什么了?”
  甄贤心尖骤然一涩。
  有些事情,殿下不与他说,也算不上骗他,反而是殿下的体贴。既然如此,他又何必非要知道……不如当做不知道的好。
  他于是疲倦地垂下眼帘,回身努力扯起唇角,向嘉斐笑了一下,轻声应道:“只是些寻常道别的话罢了。”
  但他的脸色太过苍白了,伤病与劳累的累积更让他看起来似纸片一般,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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