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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怀璧-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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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室碎瓷。
  王妃定坐床尾,随他置气,直到他瞪着猩红双目怒至身前,以掌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贱人!”
  承远王妃几欲窒息,挣扎着弯出笑容,艰难地道出几个字来:“不能人道……偏却娶我……”
  承远王咬牙切齿,手掌难以控制地颤抖。
  “王爷!”棠梨崩溃地攥他手腕,跪在其旁哀声乞求,“王爷,王妃快不行了……”
  承远王松手,泄愤般掴到棠梨脸上。
  王妃扶着床栏咳喘片刻,抬头满面泪痕地低吼:“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早名正言顺与他相守……何至于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认别人作娘!”
  承远王怒不可遏,握紧的拳头却未落下去,颓然往后退了半步。
  锦衣玉食的皇家贵子,却生而天阉,是他这辈子最难启齿的耻辱。可虽不能人道,作为男人也知七情六欲,亦懂得一见倾心之味。
  当年王妃正值最好年纪,大方清丽,如高枝上难撷的脱俗玉兰,最能彰显他身享权贵的体面,与求而不得的私欲。
  只可惜阴差阳错,皇帝先他一步与王妃相逢,却又不可不因皇太后之意而将自己钟意的女人拱手相让。可若那时宏宣帝就已知晓承远王身有隐疾,恐怕绝不会将王妃让与他。
  承远王觉得自己悲哀,然而每每面对王妃的怨怼,却又心虚至极,仿佛自己当真如她所言,一手毁了她本有的幸福。
  室内死寂,承远王妃满目恨意,冷冷地望着他。
  承远王浑身脱力,步步后退,酒气熏得他头昏脑涨,半晌后转身离开,只当自己从没来过。
  棠梨从地上站起身来,忙向床边行去,拿手帕替王妃拭泪,抚着心口为她顺气,轻声劝哄:“王妃莫要动气,权当是为了您肚里的孩子吧……”
  承远王妃抿唇不语,缓缓地抚上腹部,良久如自言自语般回道:“这孩子,我要留在身边,谁也别想再带走……”
  寝院早在王爷来时便清走下人,无风无月,枝叶无声。棠梨不愿唤人前来,独自蹲在地上,将瓷屑一片片清扫干净,伺候王妃梳洗更衣。
  承远王妃渐渐静下心神,伸手抚了抚她红肿的脸颊。棠梨心中一暖,觉得此事太过荒谬悖伦,世人难容,如若连她都不能好好地体贴照顾着王妃,只怕王妃的日子会更加难过,想着便摇头笑道:“不疼。”
  棠梨自六岁起跟着承远王妃,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承远王妃不难猜到她心中所想,一腔感激不知如何表述,默默无言,寻来化瘀膏为她涂抹。
  不多时,院里传来几许动静。
  棠梨熟悉,与王妃相视一眼,随后离开房间未再回来。承远王妃静静望着垂帘处,片刻后望见来人,泪水扑簌簌往下滑落。
  “皇上……”
  宏宣帝微讶,房中陈设已被棠梨收拾得整整齐齐,王妃着里衣倚坐床栏,鬓发如瀑散下,温婉秀丽,瞧不出有何异样。若非那双眼睛,宏宣帝断然不会猜到方才发生过何事。
  化瘀膏还摆在床头矮几上,宏宣帝垂眸看了看,问:“他伤着你了?”
  承远王妃摇头:“伤着的是棠梨。”
  宏宣帝不言,似瞥见什么,借笼盏之光将她下颚轻轻托起,现出颈上一片红痕。
  “这还不算伤着吗?”
  承远王妃闭眼,不欲再说下去。宏宣帝沉沉一叹,坐到身旁揽她入怀,知她不愿讲了,便有意引开她心思,道:“瑱儿身染风寒,许是白日落水闹的,朕陪他许久才来此看你。”
  王妃果不再想其他,拧眉露出焦虑神色:“瑱儿可还好?”
  “尚好,虽有不适,却同平素一般闹腾,缠了朕挺久。”
  王妃闻言浅浅露笑,宏宣帝趁她情绪稍缓,扶她躺下:“你当好好休养,不要令朕挂心。”
  “皇上当真挂心?”
  “朕不挂心,在这儿做什么?”
  “臣妾以为,皇上今夜会去陪着宜妃。”
  宏宣帝低声作笑:“朕白日在秋华殿所言,旁人不懂,你还不懂么?朕自是要来陪你。”
  承远王妃岂会当真不懂,不过是心有委屈,面对心上人时终于显尽小女儿姿态而已。她放松躺好,从薄被里伸出手来勾住宏宣帝手掌,低语道:“皇上,医师诊过了,臣妾的身子已有两月。”
  “朕知晓了,”宏宣帝执她素手,“这是你与朕的第二个孩子。”
  承远王妃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她坚定抬眼,语气柔弱却不容回绝:“皇上,这个孩子,臣妾要留在身旁。”
  是“要”,而非“想”,宏宣帝一听便知劝不动她。好在也并未打算劝说,毕竟承远王妃接连“夭折”两子,未免会显得太过离奇。况且他亦没了旁的理由再接孩子入宫,想要避人耳目,把这孩子留在承远王府自是最好不过。
  宏宣帝没有解释心中所思,轻拍她手背哄道:“朕答应你。”话落只觉掌心手指颤了一颤。
  承远王妃听得此话百感交集,差点儿掉下眼泪来。
  她确乎再难承受骨肉分离之痛了,这六年间她在夜里是如何辗转反侧,白日如何食不知味,个中愁苦没人能体会更多。她也想要一个亲手抚养着长大的孩子,不论是儿是女,都可教他习书写字,念童谣哄他入睡,听他糯着嗓音唤娘。这是她身为人母却从未有幸感受,终日求之不得的憧憬。
  眼下得宏宣帝允诺,承远王妃终于坠下心间大石,心绪宁和,疲惫地阖上双目,临睡前还轻声唤着皇帝。
  宏宣帝把她手放回被里,吹熄室内盏盏明灯,回到床边安静守着,有着天下人从未见过的温柔。
  “睡罢,朕等你睡着再走。”
  承远王妃安稳入眠,心里放着宏宣帝的情意,起码在这一刻以为帝心长眷。
  三更时分,京城落了一场雨,夏日雨水来势汹汹,豆大的雨滴砸落地面,扬起尘泥气息。
  旭安殿里的平怀瑱被落雨嘈嘈声吵得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却又始终迷瞪瞪地没有彻底醒来。直至天际泛白,雨势渐弱渐消,平怀瑱才总算沉入梦里,裹着蚕丝薄被睡得香甜。
  平怀瑱一觉睡到巳时去,无人叨扰,打着呵欠餍足睁眼,模糊间瞧见床头趴了个人影,顿时惊得往里一滚。再回头去看,才发现是何瑾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守着他。
  “太子哥哥,你醒了?”
  平怀瑱惊喜地翻身起来,凑到床边问他:“瑾弈,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今日不来么,难不成没人传一声话?”说话间想起自己风寒未愈,赶紧又躲他远些。
  何瑾弈反倒站直身子,垫着脚往里探,一副格外关心的神态:“传了,可你染了风寒,我想来看看。昨日是因为我,你才跳进水里去的。”
  “你也是因为我才掉下去的。”
  “可我好好的呢,”何瑾弈眯眼笑,偏头问道,“太子哥哥,你难受么?”
  “稍有些,”平怀瑱不骗他,“脑袋晕乎乎地涨疼,但比昨夜好了许多。”
  何瑾弈听罢不知想些什么,忽然撑着胳膊往里凑,弯腰在平怀瑱额头上亲一口。平怀瑱目瞪口呆,摸一摸额头,心里无比欢喜。
  “我难受的时候,让娘亲一亲就好了。”
  “我也好了,”平怀瑱高兴地爬下床,自个儿寻衣服穿,“我不难受了,今日不上课,我们到御花园玩儿去!”
  “那不行,你身体不适,理当在房里好好歇着。”
  平怀瑱一股子兴奋劲儿淡下来,虽有几分失望,但还是依着他的话,老老实实地在房里蹲一天。细一想,自打认识何瑾弈以来,本该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便没逆着他的话做过任何事,对他当真喜欢得要命。
  殿外婢女听着动静进来,伺候太子梳洗束发,理好他胡乱穿上的衣裳,又将新熬的汤药端来。平怀瑱当着何瑾弈的面,半分眉头都没皱,潇洒饮尽。
  “苦吗?”何瑾弈嗅着那味儿都怕。
  “不苦。”平怀瑱死要面子,跑到桌上寻桃花糖来吃,顺手喂一颗到何瑾弈嘴里,何瑾弈霎时又被甜得弯了眼。
  身侧婢女见状掩口偷笑,捧着空碗退出寝殿,没有戳穿太子昨夜死活不肯服药之事。
  去不了外头,索性便寻些旁的乐子,平怀瑱跑到书桌后瞧瞧,何瑾弈也像条小尾巴似的跟来瞧瞧,瞧了一会儿一同爬到宽大椅上,一人一笔作起画来。
  如今倆小孩的字还算能写得端正,然而作画却着实不行,几笔下去,宣纸上不知绘着什么玩意儿。平怀瑱想想,蘸墨再添几笔,转头对身侧何瑾弈道:“这是御花园里的树。”
  何瑾弈原本没怎么看出来,听他这么说了倒是越看越像,便也学他在树旁画起来,回道:“这是小桥。”
  平怀瑱开心极了,于是桥下池水,莲叶芙蕖,依次添上。
  何瑾弈乖乖地等着他画,罢了在莲叶间寻一处空白,勾个歪歪斜斜的小船。池面静无波,船上两名小孩稳稳坐着,这回没有跌进水里。
  平怀瑱欢喜笑起来,在旁题字:记与瑾弈落水。
  何瑾弈被逗得眉眼弯弯……


第六章 
  回忆喜人,平怀瑱指腹轻抚画卷,唇角勾起些阔别已久的笑容。
  当年想着要好好珍藏这画,到如今重温旧事,才恍然察觉竟已过了这样久了。
  这幅潦草画作笔风稚嫩,可在平怀瑱心里千金难抵。他庆幸那时虽小却懂得珍惜,没把这画纸给丢了废了,而是精装细裱地收进檀木盒里,令卷轴常年不坏,且染上怡人檀香。
  御书房的雕花木门传出轻响,蒋公公止步帘外,躬身询问:“皇上,茉莉发枝,御膳房的人摘了几朵最嫩的花苞,做了今夏第一碟茉香糕,您可要尝尝?”
  平怀瑱闻言抬首,寻声望向垂帘,没急着回他话,吩咐道:“请李大人进宫,就说朕有话同他讲。”
  “待他来了,再把茉香糕呈上来。”
  “嗻,奴才这就去。”蒋公公心里通透,不需问清是哪个李大人,退出房去,令人快马出宫传请李清珏。
  约莫半个多时辰,李清珏才姗姗来迟,官服蔽体,想来耽搁一阵便是为了更衣打整。
  近来李清珏面圣总是严谨得体,百密无疏,平怀瑱知他绝非拘谨敬畏,而是为了同自己置气,有意把疏离挂在脸上。
  “微臣……”
  “清珏,你来。”
  未及行礼平怀瑱已将他打断,诸多芥蒂仿佛皆为虚无,眼含笑意唤他走近身旁。
  李清珏微一愣神,从言行至书桌一侧,见桌上铺陈着洁白宣纸,平怀瑱正落下第一点墨,晕出苍郁古树,行云流水,笔墨横姿,随即将笔递来。他接到手中,脑里不知缘何浮出零星旧景,走笔勾勒出闲桥堤岸,面上神色愈渐愕然,似有所忆。
  待收手,平怀瑱再取笔,余下画卷一气呵成,生动孩童跃然纸上池中。李清珏觉万分眼熟,又见他从旁取过那卷旧画展开,两相对比,何其相似。
  新画油墨未干,画技精湛,御花园池景几可乱真;旧画墨痕经年,笔触稚嫩,反衬得童趣横生妙不可言。
  平怀瑱执笔于新画一角书下苍劲几字:念与瑾弈落水。
  故梦开闸,李清珏冰霜瓦解,神色为之松动,眼底卷着繁复情绪将那画卷久久凝视。
  直到不知几时,帘外传来人声:“皇上,御膳房送茉香糕来了。”
  平怀瑱允人入内,宫婢随声挑帘,将盛着精巧点心的白玉碟儿与清水置下方行退离。他往窗畔以清水净了手,回桌拈起一小块糕点送到李清珏嘴边去。
  “蒋公公方才说,这是入夏第一碟茉香糕,你来尝尝味道可好。”
  李清珏难以拒绝,就着他手吃到嘴里,一股清甜香味扑面而来,听他又问:“可比桃花糖还甜?”
  多年未再尝过桃花糖,李清珏几乎忘了是何滋味,但仍摇头:“桃花糖更甜。”
  平怀瑱闻言不语,抬手以指腹拭去他唇边糕点碎末,不作追问,只将他看着,那目光令他无处遁形,不期然往后退开半步。
  平怀瑱欺上前去,忽而换作迫人称谓:“朕再说一次,朕这后宫里头不会有人。你若依旧固执己见,非要朕立后,朕便立你一人。”
  李清珏垂首又往后退,平怀瑱及时伸手阻他,手掌扣紧后腰,即便他再不愿听,也把心中想法尽数道来:“清珏,你是要我不求后宫只求一心人,还是迎娶男后,告与天下,你自己选。”
  李清珏徒然听着,禁不住胸膛疾跳,似有窒气萦在肺里,直逼红了眼眶,好半晌才抬头看他,自嘲问道:“臣有得选?”
  “我并非迫你。”
  “那若是由皇上选,可要选臣做一世佞幸?”
  平怀瑱无奈至极,轻叹出声:“我不该选你做朝中臣子,该选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将你好生藏着,令谁也瞧不见。总之万般皆可,唯独立后一事我听不得你说。”
  李清珏无言以对,心中苦笑暗想,那这佞幸帽子,是如何都要扣他一辈子了。
  也罢,早在此间身浴腥血,从来做不了一世好人。既如此,再做一世佞臣又如何,终究无甚区别,合该是这数十年来身赴修罗的报应。若平怀瑱难得善终,那这恶果他陪着一起尝,世间炼狱陪着一起堕。
  “清珏,你应我一声。”
  李清珏合眸颔首:“好,臣不再提。”
  平怀瑱缓缓释出一口长气,拥他许久,轻吻落到眉间。
  立后之事,僵持一旬,终得融冰消解。
  李清珏信守承诺,不论朝臣如何急切,都不再向平怀瑱施压半字,由他空置后宫,摆着那副眼不见观耳不曾闻之姿,进朝司其职,退则与平怀瑱闲庭信步,阅书写字。
  朝中臣子倒还有不愿松口的,平怀瑱随意逮了一个,心慈手软地罚去半年俸禄,虽不算苛责,却有杀鸡儆猴之用,终令诸臣闭嘴噤声,再不置喙皇帝私事。
  纯月之初,万物清脆葱茏。
  气候日渐温热,李清珏一架竹榻置于院间,躺在上头能覆着暖阳舒舒服服地憩上许久。而他今日一觉未醒,竟寐至戌时月升,平怀瑱逢暇出宫,入其寝院一眼便望见如此景象。
  蝉虫啼鸣躁耳,平怀瑱放轻脚步上前,缓缓坐到身旁,解下轻薄外衫为他披覆挡风。竹榻随之微生轻响,李清珏偏了偏头不曾惊醒。
  院里仆从皆已遣下,柔嫩树叶随风往下飘落,平怀瑱伸手挡在李清珏面上,接住半片儿叶,揉了一揉,指间心里分外绵软。
  如此体贴陪伴好一会儿,李清珏才双眼微动,悠然转醒。
  平怀瑱伸手抚他侧脸,听他含着未消睡意,闭上眼问:“几时了?”
  “戌时过半。”
  李清珏撑身坐起,后知后觉地抬眼望月:“睡了挺久。”
  “用过晚膳了?”
  李清珏闻言颔首,平怀瑱暗感欣慰,想他沐休之日能好好歇上一歇也是难得。
  “臣方才做了好长一梦。”
  “梦见什么?”
  李清珏虚眸回想:“盛世太平。”
  “仅是如此?”
  “‘仅是如此’?”李清珏摇头,“皇上以为守得太平永固十分容易?”
  “不易,”平怀瑱笑予承诺,“但定能如愿。”
  李清珏听罢浅笑,眸里认真:“臣信,臣想要的,便是君王安泰,山河长存。”
  平怀瑱心下动容,今夜前来寻他尚还有话欲讲,借此时机问道:“而我所求,除山河长存,还有你长伴君侧……清珏,倘有一日我身事了,胆敢放手这江山与人,你可愿同我去往寻常人家,闲度余生?”
  李清珏抿紧双唇,眼底神色霎时如夜湖暗沉,险些以为眼前人窥破了他方才梦境。
  说什么盛世太平,不过他冠冕堂皇一句善言罢了。他所梦之事无甚鸿伟,只闲院三两间,粗茶盈肺,人一双。
  可如今这天下平怀瑱得来不易,且膝下无子无女,又可安心放手与谁?
  李清珏不敢答。
  平怀瑱不失耐性,似能揣测他心中顾虑,执他手抚慰道:“莫多想。”
  温柔三字教李清珏听进了耳里,于是但管凭心:“臣岂会不愿?”
  “好,”平怀瑱顺眉轻笑,将他手抵上眉间,“我今来此,是有一事告与你知……”
  李清珏料定他所言之事定不平凡,倾身听他低声相告,听出诸多百感交集与诧异震惊,胸膛渐如擂鼓。
  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慨才是,而眼前景虚虚幻幻,回忆狂涌,仿佛置身多年前……


第七章 
  往日稚童不再,已是少年风度翩翩。
  旭安殿偏院北侧,不知何时连盆搬来了一棵石榴树。
  正值气爽浓秋,年过十四的何瑾弈站在太子寝院中,兴味盎然地对着树枝远观许久,手中空无一物,却比出搭箭满弓之姿,气势十足地瞄准枝叶间一颗红润亮泽的果实。
  平怀瑱自远处行来,瞧见这一幕,顿下了脚步。
  何瑾弈素来善射,平怀瑱记得他深信“百步穿杨”之说,随射艺精进,也曾试以效仿,搭弓于百步之外对准一片小小柳叶。可惜毕竟年少,当时那一箭只拂动了柳枝数条,他不无失望,直到平怀瑱拾起箭来,把手中方咬了一口的苹果穿上去,夸张惊叹:“好是精准的箭法!”
  何瑾弈立时笑出声来,自那以后竟不再偏好柳叶,只把枝上果实射落在地。
  眼下宫中不可没了规矩,真弓真箭虽是没有,模样却不敷衍半分。
  何瑾弈“箭”无虚发,一招方落,忽然出现的平怀瑱便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两步。他忍俊不禁,快步上前,陪着这人做戏做足,假意查看伤势如何。
  平怀瑱指着心口戏言:“瑾弈,这世间敢搭箭对着本太子的,只你一人。”
  何瑾弈笑与他摇头:“太子看错了,臣的箭只对准太子身后的魔障。”
  “眼前我这身后只有石榴树一棵。”
  平怀瑱愉快侧身,顺手摘了那颗饱满的果子递向他。何瑾弈伸手接过,凑到鼻前嗅得一股清甜香,环顾庭院,觉得院里能多出一棵红红绿绿的树来,很是添了几分韵味,不禁心生好奇:“太子这树从哪儿寻来的?先前来时还不曾见到。”
  “御花园搬来的。”平怀瑱回道,“昨日父皇抽了功课,一卷《文心雕龙》,凡被点着的我都能背得滴水不漏。父皇一高兴便要赏我,我想着御花园里新栽的石榴结了果,不就给讨来了?”
  他字里行间皆是得意,何瑾弈听得有趣,绕着树盆走上半圈,仔仔细细地再品上一会儿。
  平怀瑱在旁惬意瞧着,想起昨日事,又追上去问他:“瑾弈,你家兄长昨儿加冠,可还热闹?”
  问话不正不经,何瑾弈无奈失笑,想着如何回他才好,思来想去还是只能负他所期,如实告之:“行冠礼罢了,有何热闹?况且瞧着挺累,哥哥又站又跪的,梳头挽髻便弄了许久,给戴了四回冠帽。”
  平怀瑱虽也知晓民间礼仪,但毕竟不曾亲眼见过,以为如何都比皇子冠礼轻松许多,没曾想从何瑾弈口中听来却如此繁琐,难免感到无趣,叹着气摇了摇头。何瑾弈瞧他神情失望,忙又挑些有趣的讲给他听。
  “哥哥年满二十被赠了字,字‘长明’,我瞧哥哥的同窗挚友已改口唤他作‘长明’了呢。”
  平怀瑱果真听出几分兴致。
  “待我及冠,便也可有字了。”
  “‘清珏’。”平怀瑱献宝似的接上他的话,“瑾弈是清涟濯玉,君子如风。‘清珏’两字你可喜欢?”
  何瑾弈起初不解他意,待到回过神来,立刻惊讶地张大了嘴。
  平怀瑱满是期待地追问着:“你喜欢么?你若喜欢,待你及冠,我便求父皇御赐这二字于你。”
  何瑾弈慢慢红了脸,无声地念一念“清珏”,再念一念“清涟濯玉,君子如风”。
  微凉的石榴果子被按在脸颊上滚来滚去,何瑾弈弯起眼睛,露出浅浅笑容。
  平怀瑱便晓得了,他是喜欢的。
  因为他喜欢,这两字便称得上极好的赠礼,是何瑾弈所乐于接受的心意;只要他喜欢,平怀瑱便放在心上,待他加冠,予他新字。
  逝者如斯,当年幼童已相识相伴近九年之久,再不过数年,稚嫩少年便又该长成双十男儿,总之日月漫长,只待并肩而行。
  平怀瑱欣然望着他,眼里流光溢彩,满满皆是憧憬。
  何瑾弈心里高兴,却不知如何应他,只好摸着石榴果子往院外走,佯作散步模样,漫无目的地行一阵子,恰至平素常在的文萃殿前。师傅正在堂里讲课,坐在里头的是寥寥几位年不过十的小矮子。
  两人停下脚步,平怀瑱兴致勃勃地往里看,一眼望见的并非宫里那位小霸王六弟,而是入宫伴读的睿和王世子平非卿。
  当今圣上的兄弟中,当属睿和王爷最与宏宣帝亲近。
  宏宣帝登基前为皇后所出嫡子,其下有一同母亲弟,却不是睿和王,而是鲜少露面宫中的承远王。朝臣不知这亲兄弟二人之间究竟有何嫌隙,但各个心知肚明,瞧清了睿和王爷身系之隆宠。
  其中道理也不难理解,这睿和王比之宏宣帝年浅近二十载,自幼性子活泼,无雄心壮志,不觊觎皇权,生来的如簧巧舌只为讨君王欢心。宏宣帝乐意听他喜鹊似的奉承话,又满意于他的无争无害,自然便会予他所求,纵他放肆。
  不过睿和王倒不放肆旁的,花花肠子只搁在那柔媚盈香的女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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