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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怀璧-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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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珂阳早有所料,手指轻叩瓷杯,稍作思忖问道:“太子接下来打算如何?”
“如先前所说,再去,”平怀瑱毅然颔首,“今日实在疲惫,明夜我再去二回,总之不论二老如何表现,我皆志在必得。”
倒不是自己困倦难耐,而是心疼何瑾弈接连两夜休息不好,平怀瑱才将之推后一日。赵珂阳没往这上头细想,已感到十足欣慰,觉太子心性可成大事。然京中议论纷纷,可见事态繁复,令他不得不加以警醒:“太子夜往闲山一事,京里怕是已人尽皆知了,总该不是自己传出的风声?”
平怀瑱闻之不解:“京中已竞传此事?倘真如此,我倒以为是舅舅所为。”
赵珂阳摇头。
平怀瑱霎时懂了,他身后虎视眈眈之人,比他所想要盯得更紧,否则消息何至于散得如此之快。
赵珂阳又细细说了几句,他听罢觉得此间言论于他无害,实令他想不出陷阱究竟被布在何处。敌在暗,我在明,除了多加提防,别无良策。
“总之万事小心。”
平怀瑱点了点头,今晨梦境重回脑中,几分沉重,被他尽压心底,不愿徒增赵珂阳烦扰。
看来宫中危机四伏,赤龙欲图一飞冲天,当须拼尽全力了。
第十四章
何瑾弈仍在今日入宫一趟,此前特地赶往京中茶楼街市,听了京人口中闲谈。市井中人闲来无趣,果不其然将太子入山一事挂在嘴上,不过字句之间确乎无甚于平怀瑱不利之词。
何瑾弈安心离去。
小太监蒋常远远地瞧见何瑾弈来了,不急入内请示,俯首问了声安。
室内宁谧,平怀瑱正于桌后临摹名帖,头不曾抬,听着动静只当是哪个宫婢,交代道:“沏一壶新茶来。”
何瑾弈脚步一顿,但觉有趣,到桌旁拿了茶壶行出。
恰逢此时灰喜鹊叫了两声,平怀瑱抬头瞧见何瑾弈离去背影,叫也叫不及,哭笑不是地等了片刻,等着他把热茶捧回来。
平怀瑱搁笔行出,拉他在桌旁坐下,亲自斟茶给他算是使唤了他的赔礼,无奈道:“你不知开口说句话么,我叫你去沏茶,你还真就去了?”
“你让我去,我还有不去的?”何瑾弈话里分不出几许认真,“刀山火海,我也去。”
过去他说这样的话时,不论玩笑与否,总爱称臣,如今舍了这般自称,竟令平怀瑱听出几许别样滋味。
平怀瑱比他敏锐,心中暗喜狂生。
何瑾弈话落之后却些微地难为情起来,执茶杯在唇边浅饮,视线只落到灰喜鹊身上去,说起旁的话来:“我来时路过集市,听了一些民间言论,倒无甚不喜之言,想来是好事。”
平怀瑱闻言没有直接反驳,委婉提点道:“我若说这风声并非为舅舅所传,瑾弈又作何感想?”
何瑾弈愕然。
“什么?”
平怀瑱解释:“风声不知自何起,你我尚在梦里,京中便已人尽皆知了。”
何瑾弈心里有了答案,愈发不解。此事风评尽是好的,若说是六皇子身旁之人有意为之,断然不合常理。那一个个的只恨不得平怀瑱一朝落马,永不得翻身,又岂会替他收拢民心?
“说不通。”何瑾弈想不明白,恍惚有何念头能牵引他寻得真相,但又如何也抓不住来,不禁思绪如麻。
“自是说不通的,”平怀瑱颔首,“但若是笑里藏刀,陷阱深埋,是否可说得通了?”
“那陷阱为何?”
平怀瑱失笑:“若能先知便好了。”
何瑾弈露出忧心忡忡之色,平怀瑱于心不忍,覆住他手掌宽慰:“罢了,今夜你好生歇息,明夜你我再进山一趟。”
何瑾弈强压不安颔首,故作轻松地露出些笑来。
隔了一日,两人果又入山。
不知云鹤二老是否记着此前承诺,仿佛燃灯相待,比上回歇得晚些。平怀瑱心下感激,竹屋内的点点烛火在听着屋外人声时熄灭,然未灭去他满腔热情,心知二老态度已有所松动,愈发虔心地等着。
候至天明,竹门再开,屋内老人远远道了两字:“回去。”
眼见着竹门又闭,平怀瑱上前三步更近篱墙,拜了三拜:“前辈今日不见,晚生仍会再来。”
“不见。”竹屋内传来应声。
从始至终不过四字而已,却哪是赶他离开。平怀瑱不得寸进尺,就此拜离,允诺一日后再来。
“下回许是能请出来了。”
下山途中,何瑾弈与他笑言,熬过一回,这第二回 显得精神许多。平怀瑱唇角带着些愉悦弧度,亦觉隔日再来时,兴许能请得二老现身,与他对面交谈。
至此似乎并无阻碍坎坷。
京人兴致勃勃,太子入山求贤一事尽管与己无关,但足以充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舆论之声一波更比一波沸腾,平怀瑱唯独想不明白,那双眼睛究竟盯在何处,能将竹屋内那一点星火何时燃起、何时熄灭都看得清清楚楚。
随行侍卫皆为心腹,倒不需怀疑,但茫茫寒山,总该不会有谁隐匿暗处,同他一般熬了整夜?
如此真可见人心可怖。
久不进宫的承远王世子平溪崖来了,哪儿也不去,就蹭在旭安殿里玩儿,把太子寝宫里的稀奇玩意儿挨个儿摆弄。
平怀瑱为他叫来好几份糕点,哄他填填肚子,奇怪问道:“平素难见你一回,今日怎的想起进宫来了?”
平溪崖嘴里包着块酥糖嚼得脆响,自也感到欣喜,回道:“是呢,母妃鲜少许我来宫里,今日也不知怎了,叫我来陪着太子哥哥。”
平怀瑱心生疑窦。
“母妃还令我给太子哥哥说个话。”平溪崖话到此处抬头望着他,似在回忆承远王妃所述,扭头瞧瞧四下无人,贴到他耳边去低声讲话,话里童真,倒不知字字皆有千斤之重,“请太子哥哥今夜就上山,切不可待到明夜。”
平怀瑱脑里警钟大作,面色倏然沉下,从桌旁站起身来。
平溪崖惊了一跳,手中酥糖滑落桌上,被灰喜鹊啄了两口,还未回过神来便被面色难看的平怀瑱吩咐送出宫去,茫茫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申时末,天色尚明,宫里一众侍卫策马出城,直入闲山。急切马蹄踏乱市井街巷,惊着正欲收摊返家的平民百姓。
方且回府不久的何瑾弈未将衣裳换下便听着了风声,凝眉思索片刻,顿时心乱如麻,自马棚中牵马而出,扬鞭追去。
平怀瑱眉心直跳,暂无余力去想承远王妃为何会传话与他,即便此事真有蹊跷,又如何能与这温婉妇人扯上牵连。眼下他但觉不祥,只怕别说明夜,便是今夜入山都已为时晚矣……
骏马马鼻中直喘粗气,这一路疾行,至半山坡不得不止步不前,前方山路陡峭,马匹难行。平怀瑱跳下马背,一刻不敢耽误,怎知仍旧晚了一遭,行了数步便见山腰处燃起滚滚浓烟。
黑灰的烟雾翻卷着弥漫四野,平怀瑱脸色煞白。
“救人!”
侍卫万不敢怠慢,身后平怀瑱却半步再走不动身了,自知这一声命令已是自欺欺人。烈火之下安得有命幸存?甚至怕是引火之前,二位高士便已惨遭毒手。
山腰竹屋近山泉,然而火势猛烈,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将火熄灭。残竹断墙,凄惨模样已与昨日清雅之貌再不相似。
迟来的何瑾弈踉跄上前,往那屋里只看了一眼便挪不动脚,胃里翻滚,片刻后终忍不住回身作呕,直呕得双眼猩红,泪水滚滚而下。
终究还是着了道。
平怀瑱浑身发寒,如坠冰窟。
当朝太子礼贤下士,躬身求贤,夜守寒山;云鹤二老不识好歹,激怒太子,惹火烧身。
是他,都是他平怀瑱!
还道他谦卑礼敬,却原来如此残忍暴戾,不可一世——如此风评,就是他这回吞下去的恶果。
害他之人的目的却远不止于此,他们要的不仅是他臭名昭著,失宠于宏宣帝,更要他自云端跌入尘泥,永不得翻身。
他们迟早要了他的命。
“太子,”侍卫长从那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旁站起身来,回身报道,“颈上有刀痕,当是杀人在前,放火在后。”
平怀瑱闭上双眼,好半晌终能说出话来:“仔细安葬……”
好一个杀人在前,放火在后。
放火之人所愿,便是教这京城都能看见自北郊而起的浓烟。太子前脚出城,后脚闲山便起火,何其巧合。只可惜了承远王妃一番好意,仍没能替他拦住藏在暗处的魔煞。
不曾杀人,二老却是因他而死,平怀瑱朝着竹屋单膝跪下,拜了一拜。
何瑾弈随他拜礼,心中悔恨交加,恨自己分明一早察觉事有蹊跷,竟都没能想得更加仔细,好早些猜透恶人意图。如今两条人命受此牵连,无辜身死,再没了闲云野鹤的自在安宁。
他跟在平怀瑱身边近十年,尚是第一次直面皇权争夺之下的血腥。他知道,风云诡谲,从前浮于表面的安稳是再没有了……
同前两回一样,闲山起火之事亦在当日之内传遍京城,未入夜前,连幼童都唱起了童谣,暗讽当今太子残酷不仁。
宏宣帝勃然大怒,即便不信平怀瑱会做出此等恶行,也怪他四面树敌,不知安分,才给人可趁之机。平怀瑱身世本就不凡,尽管认在皇后膝下,仍难免遭人不服。宏宣帝身为皇帝可将他自幼立为太子,但如何替他服众、笼络民心?
帝王之才,岂可如此软弱无力。
平怀瑱跪在殿前请罪,被罚了禁足三月,抄先祖《帝训》百卷。
民间不服,暗里传着“天子犯法岂可不与百姓同罪”,传得宏宣帝不胜其烦,下旨彻查闲山失火真相。而所谓彻查,不过是示意太子清白,然云鹤二老尸身已葬,山腰竹屋也烧得面目全非,根本无从查起,终是不了了之。
此事如此落尾,平怀瑱禁足旭安殿中半步不出,何瑾弈一旬只可见他一次,终日待在府上忧思忡忡,只怕平怀瑱独在宫里,如今处境愈发被动,更易遭人暗算。
平怀瑱于宫中沉心抄录《帝训》,脑里思路万千,慢慢地,于一旁的废纸上书下四字——承远王府。
第十五章
平怀瑱深知,此间线索千丝万缕,恐怕皆与这王府脱不开干系。
王妃为何可预知后事?为何助他?那王府里又是谁要害他?
如今他足不可出旭安殿,然于心中所惑,绝不可置之不理,否则攸关性命。
禁足当日皇后来看过一回,平怀瑱屏退四下向皇后道明心中不解,只见得皇后眸露惊诧之色,险些摔了手中瓷盏。
不过转瞬之际,皇后已平静如初,轻描淡写带过这话:“王妃自来疼你,帮你是在情理之中。你莫多想,今次之事错不在你,你父皇所作所为不难看出仍对你有心偏袒,你只待养精蓄锐,再好好地给那些阴险小人长长教训。”
皇后顾左右而言他,平怀瑱拧眉望着她,实属不甘:“母后可知,为何王妃能听得此事风声?”
皇后心慌难抑。
她岂会不知,偌大一个王府,若有人与六皇子一党同流合污,那么除了承远王本尊,还能有谁可有这般能耐?
承远王憎恶平怀瑱自是情有可原,可她不能说,她只愿平怀瑱永远都不知晓身世,不会被这荒唐关系给扰乱心智,她要他干干净净地当这嫡传的储君,以皇后之子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登上帝位。
“母后……”
“罢了,”皇后站起身来,“你且好好静心休养,本宫与你舅舅自会替你谋划。瑱儿……母后要你神鬼不侵。”
皇后起身离去,平怀瑱躬身拜送,抬头望着无人门庭,唇边带着苦笑。
替他谋划,神鬼不侵。
若是神鬼不侵,云鹤二老又何至于惨遭毒手!
从前过往是他温和过头了,皇后与赵珂阳竟也未料到对方会有如此残忍的后手,才给了他人占据上风的机会。
皇权纷争,他若不懂,皇后又如何不懂?如今他不再年幼,太子便不可再是那个和善的太子。
他要步步学会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要步步弄清皇后有心隐瞒之事,究竟与他有着怎样的干系……
京中承远王府,骤然变得诡怪起来。
王妃不知做错何事被罚困寝院之内,世子平溪崖尚可如旧出入学堂,却不允与母妃相见,气得小孩儿天天绷着张脸,脾气大到对着承远王也敢横眉冷对。
平溪崖一贯与承远王不亲,鲜少喊一声“父王”,幼时倒不是不喊,而是回回喊了,总会被承远王拿眼冷睨着,次数多了,小孩儿便不再拿他当个父亲。
对平溪崖而言,承远王不是爹爹,而是这王府最大的主子。他年纪尚幼,万事不懂,只能隔着庭院望着母妃紧闭的寝室房门,抿唇瞪着那些看守在外的侍卫,恨恨地想,总有一日他要自己做这王爷,做这府里最大的主子,让谁也不能欺负了母妃。
承远王妃茶饭不思,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妇人,唯有不吃不喝来逼急承远王,赌他心里最后那点对宏宣帝的敬畏。
不过两日过去,承远王果来看她。
夜深人静时,承远王坐在桌旁望着王妃憔悴的神色,见她两日不肯进食,确比从前少了几分灵动风韵,然绛唇弯眉,眸若星河,十数年过去,仍同初见她时相差不得太多。这个女人,大抵是真可摄人心魂的。
沉默着望了片刻,承远王妃抬起眼来望回他面上,话里含刺:“王爷这般关着我,便不怕皇上来了吗?”
“皇上若是来了,你在这屋里端端等着,岂不正好?”承远王嘲讽笑道,“待他来了,正好把你那日窥得之事告诉他,说那两人皆是为我所害,我与六皇子勾结,要易了储君的位,让他这皇帝好好治治亲弟弟和亲儿子的罪。”
“你这疯子,”王妃气得咬牙切齿,似要咬碎他的骨骸,“你当真以为皇上不会治你吗?”
“他当然会,”承远王无甚所谓,倒是当真无所介怀一般,“我倒也期待不已,想瞧瞧这道貌岸然的好兄长,会为了那野种如何处置我。贬为庶民也好,砍了脑袋也罢,我只看他是否半丝儿愧疚皆无。”
承远王妃忽觉背脊发凉,可怖之极。
这不惧死之人最是可怕,行事不畏后果,不计代价。承远王是恨极了平怀瑱,他想要平怀瑱死,从前是没有机会,眼下有刘尹出现,正好如他所愿。
“你说,他治我那日,我将你二人丑事公之于众,世人是信他还是信我?当今太子竟是承远王妃亲子,如此一桩大事,能传唱多少个年头?”这人阴恻恻笑起来,说着又面色一沉,狠狠道,“我若对你没了最后一丝恻隐之心,你便等着名留青史。”
“恻隐之心?”承远王妃好笑地看着他,从床榻旁起身缓步行近,浑身微微抖着,走了几步,蓦地伸手搭上腰间,竟对他宽衣解带起来,“你若对我还有心,十几年来如何碰也不碰我?你来……”
承远王攥紧手中茶杯。
轻盈衣料一件件解落在地,王妃仿佛毫无廉耻之心,邀他共享欢情,嘴里却嫌恶地笑道:“你看看你,哪有什么恻隐之心,你隐瞒至今,为的难道不是你那点儿可怜的颜面么!”
“砰——”
瓷器破碎声响起,承远王再难佯装淡然,用力砸碎茶杯,又不得解恨地将桌上瓷具尽数扫落在地。破碎瓷屑自地弹起,滑过王妃裸露在外的纤白脚踝,留下一道血痕。
王妃浑然不觉疼痛,麻木地看着他。
室内一时死寂无声,承远王扶桌而立,双目猩红,看她良久后甩袖离开,只留有一言。
“你莫逼我鱼死网破。”
寝门被砸出重重一声响,承远王妃周身一颤。
片刻后有婢女跑进房中,棠梨嘴里溢出惊呼,慌忙上前捡起衣物,胡乱往她身上拢。
承远王妃被扶坐回床畔,脚踝上的细小血珠至此才浅浅地渗出些许。棠梨半字不问,只寻来药膏替她涂抹,将满地碎瓷收拾一净。她看着棠梨如故动作,想起这些年来她与承远王并非初次争执到这般境地,却着实是初次听他恼羞成怒地说出“鱼死网破”的话来。
可事到如今,还道何鱼死网破。
平怀瑱处境格外艰险,她一介女子,不求权势,只知旁人颜面、安危皆比不得儿子平安。承远王行的是一条不归路,他非要置平怀瑱于死地才肯罢休,又有何资格再说鱼死网破?
这人怕是留不得了。
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尽早将之抹杀。她要平怀瑱安稳一生,不只是要他称帝之路平顺,还要他声誉清白,不会如承远王口里所说那样,成为世人眼里的野种……
承远王妃心头顿生一念,愈想愈是害怕,禁不住蜷在床头。棠梨见她战栗不止,心急地靠上前去,未及开口询问,陡然被她用力捏住双肩。
“王妃?”
“棠梨,你……”承远王妃死死地盯着她,眼里是前所未有的祈求,寸寸凑近,颤抖着在她耳边道出几句话来。
棠梨大惊失色。
“王妃不可!”
“我已别无他法……棠梨,我如今被困府中,唯可求你,替我寻来此物……”
棠梨头皮阵阵发麻,把王妃无助模样看在眼里,看了许久,终不忍相拒,颔首答应下来。
王妃手掌一软,自她肩头滑落,乏力地合上双眸。
第十六章
宏宣帝正值气头上,是连承远王妃都不愿相见,未曾料想她在府中已是哪般境地。王妃独一人思来想去,想承远王隐忍多年,愈渐癫狂,她为今不敢去赌,早已如履薄冰地压了十来年的秘密,绝不能于此一刻功亏一篑,令平怀瑱的身世曝露在外。
眼下她手头了无证据,太子好端端在宫中思过,未被实实在在地伤着;六皇子尚且年幼,逆反之心虽有罪,但以宏宣帝的性情来看,多半会觉得稚子无辜,到头来只治了宜妃与刘尹,仍留得六皇子与承远王为隐患,万一更害得平怀瑱身世撕破,更加得不偿失。
与其天真冒险,倒不如先除了承远王,也可铲了刘尹一座靠山。再往后可还有命活着,便都听之任之了……
承远王妃心思繁重,枕下防身匕首灼灼发烫。
眼巴巴盼了一旬的何瑾弈赶着这一日宫门初启时疾往旭安殿去,再难多待一刻见不着平怀瑱。
殿外蒋常终日愁眉苦脸,神色木然地望着宫墙之外的卷卷层云,忽而听见动静,对着何瑾弈露出许久不有的惊喜。
“何小爷!”
何瑾弈几步上前,望着紧掩的殿门,问:“太子起了吗?”
“怕是没起,”蒋常低声叹气,“不瞒何小爷,太子这些天来夜夜难眠,睡得晚了,回回便也起得晚些。”
何瑾弈听得心疼,颔首不再问话,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身后蒋常也不拦他。
寝殿内悄静无声,平怀瑱素不留人在殿内守夜,何瑾弈穿帘绕到里头才终于听着些细碎动静,是徘徊在桌面上的灰色喜鹊。何瑾弈站在桌前以指腹抚它片刻,侧头望着床榻垂帘,过不一会儿缓缓近前,挑起一边帘帐望着正身朝里熟睡之人。
不过十日不相见,平怀瑱已似消瘦许多。
何瑾弈看着,脑中空空如也,万事不想只愣神发呆,一坐许久。直到平怀瑱逐渐转醒,翻了半面身子,隐约将他轮廓映入眼里,回过神来霎时睡意全无。
“瑾弈?”
何瑾弈这才发觉他是醒了,张了张嘴不知说何才好,盯他好半天强作笑言:“一旬了,总算能入殿见你……太子瘦了。”
平怀瑱低笑一声,听不出情绪如何,罢了坐起身来。何瑾弈斟茶给他润嗓,衣袂飘飘而动,亦不比从前贴身,他接过瓷杯喝了一口,应道:“瑾弈何尝不是。”话落翻身下铺,唤人伺候梳洗。
“呈早膳入殿来,今日瑾弈来了,教厨房好生准备,一日三餐都要备得丰盛。”
宫人应是,替他束发后离去。
片刻后早膳上桌,平怀瑱坐得离何瑾弈近些,屏退布菜宫婢,亲手为何瑾弈夹个玲珑小包到小玉碟里,眉眼带笑道:“里头裹着嫩虾,这时节可不好找,是难得的好东西,瑾弈尝尝。”
何瑾弈执筷望着他,没接他话。平怀瑱被这般赤裸裸地瞧了一阵,实在被瞧得没了法子,才将笑容褪浅半分,搁下食箸侧首问他:“为何盯着我看?”
何瑾弈尚不知如何回应,又听他再问:“十日不见,瑾弈想我了?”
听来本该心慌意乱的一句戏言,竟令何瑾弈在瞬间涩了眼眶,眸底透着至此未平的怒意,忽在一霎间攥紧平怀瑱的手腕。他双唇抖了片刻,低声回道:“臣确乎思念太子,想太子在宫里吃得可好,睡得可好,想你身后究竟还有多少牛鬼蛇神,虎视眈眈……想到夜不能寝,食之无味。”
平怀瑱静静听着,眸色渐沉,喉结隐隐抖动几下,兀自平息半晌,弯出一些笑来。他反手将何瑾弈微凉的指节裹住,落地之声轻而有力:“瑾弈安心。”
语罢执筷,挑挑拣拣地夹些菜肴到何瑾弈碟中,仿佛正自思忖,随即坦诚相告:“近几日思来想去,觉得错多在我。小六自幼不逊,目无兄长,我却只当他幼童顽劣,从不放在心上。宜妃野心之大,自有龙嗣以来素不知收敛,我竟也不知多加提防,到如今刘尹归京才忙于应对,实属蠢钝。”
何瑾弈仔细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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