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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哪有师兄好玩-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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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实看不清东西。风鹤鸣皱眉站在他身边,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张了张嘴,却又忍住了。剑千山看着他,终于开口,声音发紧,若是细细听,其实还带着一丝颤抖:
“师父他……怎么了?”
缠缠绵绵下了两天的雪,在这时候似乎突然更大了起来。剑千山忽然觉得冷,寒风扎进骨子里那种冷。正在这时候星河影从树梢上落到了他身边,手里拿着他的鞋袜,蹲下身让剑千山扶着他的背,伸手给剑千山穿上鞋,总算让他不用这么赤脚站在雪地里。
剑千山却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紧紧盯着风鹤鸣的嘴。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冻得有点发傻,耳边都是呼啸的风雪声。风鹤鸣一直低着头,终于在星河影也站稳之后,慢慢开口:
“师父他……形解羽化去了。”
遂解形而遗世,乘白云以上宾。剑千山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问归途带着他读文人墨客那些传世佳作。这是哪一篇来着?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来着?
“二师弟……”他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分成了两半,一半还在思考“形解羽化”是什么意思,另一半却十分冷静地问风鹤鸣,“你,确定吗?”
“是。”风鹤鸣说着,又低下了头,凝视着雪地,开口却像是木然十分,语调都是呆呆愣愣的——“我心里乱,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听到师父这边有响动,才找了过来。”
剑千山看着他,于是风鹤鸣握着剑的手蓦然一紧:“然后……门开着……我进去,就看到,”他的手上青筋暴露,剑鞘都被握得发出了痛苦的声响,“师父他……已经……”
“不可能的!”
他还没有说完,剑千山便打断了他的话。一时间剑千山连怎么用轻功都忘了,转身向着问归途的住处狂奔。不知这群正道中人是何时到的,各种带上了灯笼或是火把。猛然间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剑千山冲进来。成云烟正要说什么,剑千山却像是根本没看到他,冲进了房门大开的那间卧房。
星河影甚至都慢了他一步,他从墙头上跳到了门前,紧跟着剑千山的步子冲进了房里。一片凌乱的房间仿佛刚刚发生过一场激斗,然而星河影无暇细看,一眼就看到了问归途。
问归途就在床上。
十分安静,仿佛睡着了一般,躺在床上。
只是唇角与眼角,都有血迹。
“……师父?”剑千山站在床前几步的地方,就好像没看见血迹一样,叫了一声。
没有回音。
“……师父,”剑千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一步步走近,“别玩了快起来,这么多人都在,阿影都不会玩这种把戏的,太幼稚了!”
依然没有回音。
剑千山终于走到了他旁边,蹲在了床边:“师父,你再不起来……我……”他伸手摸上问归途的脉搏。
沉默,死寂,带着微冷。
“师父你别玩了!”他又喊了一遍,伸手去抓问归途领口的衣服,“师父!你起来啊!”
“师兄!”星河影见势不妙立刻上来拽开他,剑千山挥手甩开他,却被星河影抱得死紧。所有的情绪终于在这瞬间崩溃——
“师父!!!”
他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有一片模糊的水雾,而后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掉了出来,连带着喉咙里像是被人扼紧一样疼痛。双腿似乎支撑不住身体,星河影在他身后挡住了门外所有人带着或是探询或是猎奇的视线,而后从后面抱住了他,支撑住他几乎脱力倒下的身体:
“师兄……千山,别怕、别怕……二师兄去喊崎医师了,没事的,师父肯定没事的,他这么强,没人能伤他分毫,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他反反复复只有这么几句话,丝毫不像是平常巧舌如簧的那个人。门外有人看出了什么端倪,一直缭绕不去的窃窃私语又弥漫开来。然而剑千山注意不到,星河影无暇去理。他听见剑千山的呼吸慢慢恢复平静,而后是有脚步声凌乱地由远及近。
“大师兄三师兄!”是秋清霜,不知他从哪里跑来的,身上甚至蒸腾出了薄薄的热气——
“崎医师失踪了!二师兄发现有人影,已经追过去了!”
“什么?!”
星河影一怔,而后摁住了剑千山的肩膀:
“师兄,你留在这里,我去追!”
话说完,人已掠出房外。这一道身影恰如白鹤冲霄,剑千山追出几步便见到他的身影隐没在大雪弥漫的夜空之中。
没来由地他感觉越发心慌,明明房门外围着诸位正道同仁,他却忽然感觉,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第90章 第八十五章 父子
剑门之外,山路之上。
雪夜的风似乎突然带上了杀意,星河影追上了风鹤鸣的脚步,也就看到了前面那个人影。星河影心头暗是一惊,忽然抄近一步赶上了风鹤鸣前面,借着换气借力的瞬间恰好挡住了风鹤鸣一步。风鹤鸣眉头一跳,突然伸手抓住了星河影的胳膊。星河影脚下一顿,霎时两个人影从他背后掠过,终于拦下了前方那人。
星河影的脸色并不好看,风鹤鸣却不动声色放开了他的手:“去看看那人是谁吗?三师弟?”
“……”星河影转头看着风鹤鸣,后者眼里却是一片极黑的深渊。于是星河影略动了动唇角,似笑非笑,“好啊。”
既然是武林大会,既然来的是各家的掌门,自然亦有轻功高手。星河影虽然自负灵巧,但毕竟太嫩。这时候已有四人将那人围住,雪夜晦暗不明,然而这几人却是接着雪地薄薄反光,仍然看清了那人的脸——
“水风清!是你?!”
星河影握紧了拳,追了上去。风鹤鸣慢他一步,紧接着,终于有人提着灯笼追了过来。
灯火映亮了雪地,水风清慢慢转身看着周围的人。他穿的是一身黑衣,外面披着一件黑底灿金花的毛领大氅。这时候衣服上的金线反射火光,就将他满身的血迹照的更加清楚。各处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水风清的脸上便是勾出了一抹狞笑:
“你们,都还活着呢?”
他说着,一个个扫过这群人的脸:“点苍山、玄刃堂、冲霄宫……不错么,都是老熟人。”
被他点到名的几位掌门,脸上都不太好看。于是水风清又笑了起来,笑声桀桀像是鬼哭也像是狼嚎:“怎么了你们?没了那个傻了吧唧先出头的成云烟,一个个的连说话都不敢了吗?”
“你!”玄刃堂掌门先上前一步,却又被旁边点苍山掌门一把拽了回来,向他摇了摇头。于是他又退了回去,水风清便再绷不住笑,嘲讽一样的大笑盖过了呼啸风声——
“真是一群废物!哈哈哈哈!废物!当年你们只会跟在你们师父后面追着我跑,现在觉得人多了就能把我留在这里了吗?!”
“水风清!”
这一声却是从背后传来,星河影回头看去,来的是成云烟。然而他背后还跟着一人……是剑千山。
星河影心头一惊,转眼看向风鹤鸣。后者全然没有看他,仿佛并未感受到他刀子一样的目光。
见到剑千山,水风清眉头略是一皱,却没有说话。而剑千山一眼看到水风清,却是一怔,而后转眼看向星河影。
他的眼里是惊讶也是疑惑。星河影一手握住了腰间的剑,却没有说话。成云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只是盯着水风清满身的血迹,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带着难以置信——
“水风清!你……你竟然……”
水风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襟上的血,于是又看着他,唇边带着股嘲笑:“怎么?我说问归途不是我杀的,那女人失踪跟我没关系,我只是路过这里,你信么?”
——“我没有偷过苍蓟关地图!我没杀巽离!我没有!我没有!!”
成云烟似乎突然听到了二十五年前,那个青年无力而绝望的嘶吼。水风清的唇角依然挂着冷笑,依然是嘲讽模样:
“二十五年前你们不信我,如今我也不用你们信我。你们觉得是我杀的,那就是我杀的吧。无所谓,这黑锅我背了。”
他说罢,扫了一眼剑千山,略是皱眉。人群里带着肃杀的气氛,凌虚剑门的弟子追了上来,他们看到了水风清一身的血听到了水风清带着嘲笑的话。人群里轰然作乱,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争论不休,有人认为这人果真怙恶不悛,也有人说或许其中真有隐情。剑千山只觉得头疼欲裂,仿佛有人在他耳边,放低了声音啰啰嗦嗦嘀嘀咕咕:
你看呀,就是他;你看呀……害得你被千夫所指的人就是他。他承认了,杀了他,杀了他给师父报仇……
“闭嘴!!!”
一声怒喝,星河影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他的剑就已经出鞘。水风清身形一掠,于是剑千山的剑正好指在水风清的心口前——
“凶手到底是不是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杀气,看不见,但能让所有人感受到。
大概还无人见过这样的剑千山,蜕去所有谦和温良的外壳,显露出的却不是锐利而是癫狂。星河影只觉得额角有冷汗滑下,剑千山所指的正是水风清心口那疤的位置。
水风清抬眼看着他,唇角一扬。人群里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这不是那个京石嘉铭吗?!”
剑千山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话,只是依然注视着水风清。水风清只侧头看向人群,果然看到了千妍山女弟子的脸。
千妍山虽是小门派,然而毕竟花无生死在了白眉山,新任掌门自然要趁着剑门召开武林大会的机会混个脸熟。在白眉山的时候没人知道“魔教教主水风清”,然而,这次却有人记得“京石嘉铭”。
剑千山握剑的手,猛然又是一紧。人群里有几声低低的怀疑,而后慢慢的原来越大声——
“不是说这剑千山是魔教教主和关外细作的儿子吗?之前都说他们从来没见过……”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问掌门当时不是也在白眉山?是不是那时候他们串通好了装作不认识的?”
“不对呀,水风清与问掌门同辈,怎么看着这么年轻?……”
混乱,一切都越发混乱,终于有人小声地说了出来:“是不是因为剑千山是水风清的儿子,所以水风清才杀了问掌门?”
声音不大,真的不大,然而却偏巧能让所有人都听见。星河影一眼看到了那人的位置,正要拎他出来,却听风里一声利响。
水风清终于出手了,两指挟住剑千山指着他的剑尖而后指上一个用力。铁剑顿时被他折断,而后是鬼魅一般的身法,半段剑身已经搭在了剑千山颈侧,只要再用力一分就能血溅当场!
风雪里,是他一贯的嘲讽冷笑:
“为了他?呵,一个塞外细作的孽种,他也配?!”


第91章 第八十六章 是我
明晃晃的铁剑架在脖子上,他就站在剑千山旁边,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他眼里的嘲讽和杀意。
没有戏谑的意思,也没有丝毫柔软。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也毫无为剑千山开脱的意思。不论是辱骂还是嘲讽,他都是认真的。剑千山忽然觉得颈上一寒,他看不到,但所有人都能看见,一线鲜血,从剑刃下蜿蜒流出。
“水风清!”成云烟向前迈出半步,却像是怕刺激到水风清,又收回了这半步,一手略是握拳,缓了缓神,才继续道,“他可是你儿子!”
剑千山的手猛然攥紧,而水风清却是歪了歪头,笑了起来。他似乎真的是极为开心,笑意单纯灿烂: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想要他。”
剑千山忽然觉得,水风清应该杀了他的。死亡是多简单的事情,一了百了,不用再站在这里,被所有人用嘲讽的同情的嫌恶的或者幸灾乐祸的眼神,像是从里到外或是挑挑拣拣一样看个遍。他感觉自己的每一部分都被切开了揉碎了拿来展览给每一个人看,上面写的就是,你们看啊这就是没人要的孽种。
水风清却移开了那半截断剑,而后用嘲笑的眼神,慢慢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不应该杀他。”他说的很慢,很轻,带着愉悦,甚至所有人都能从他的话里听出笑意,像是想到了一件十分好玩的事情,“问归途不是说要他继任?正道首座的掌门却是魔教教主的儿子……你们若是自诩仁义之辈,当然就不能违背问归途的遗愿;然而你们又真能信得过这小子么?”
他说着,不仅扔掉了那半截剑,还笑眯眯地伸出手,用衣袖擦掉了剑千山颈上的血。明明他的动作很轻柔,衣袖也是柔软温暖的锦缎,剑千山却觉得遍体生寒,像是一条蛇盘在颈边……
如果之前还在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货真价实的逆天命教主,那么现在他信了。这种毫不掩饰的张狂和邪气,他不信有人可以伪装。
那么他的“弟弟”……又是谁?
剑千山的脊背挺得笔直,却带着僵硬。星河影就站在他身后他却不敢回头去看,风鹤鸣盯着星河影,在人群里终于冒出“为何在白眉山的时候,凌虚剑门的人在维护水风清”这个问题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笑。
很清楚,也很轻的,嘲笑。
笑的人是星河影。
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他,他的眼里明明暗暗,映着火光也映着飞雪——
“爹,你别欺负他了。”
唇边带着笑,即使一张脸并无相似,然而这样带着邪气的笑意却是一般无二。星河影松开了握着腰间铁剑的手,慢慢走向水风清,轻松的样子像是又用丹炉炖了一锅龟苓膏、并且逃过了问归途的检查一般:
“我都被人认出来了,装下去也没意思。在凌虚剑门这么久,我也玩够了。你别欺负他了,我跟你回去。”
水风清看着他,他眨了眨眼,于是水风清亦笑了起来,收回了擦拭剑千山颈侧血迹的手:“好啊。”
血又慢慢流了出来,伤口并没有那么浅。直到这时候疼痛才蔓延开,寒风似乎顺着伤口冻住了血,半边身子都是麻木的。然而即使如此,他也还能转过头,去看慢慢站到了水风清旁边的那个人。
星河影刚好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于是星河影又笑了起来——
“师兄,你知道为什么二师兄找你的时候,第一句话是问我在不在你旁边吗?”
是这样的吗?他想不起来了。星河影却是微笑着,又转眼看了风鹤鸣一眼,一字一字慢慢开口:
“因为这几天一直在下雪,而师父房外的雪地上,除了你和二师兄的脚印之外,没有其他通进房里的痕迹。”
这意味着……
“而凌虚剑门里,能真正做到踏雪无痕、十丈之内不需要借力换气的人,”星河影看着他,脸上依然带着笑,“只有我,明心长老,以及师父自己。”
只有他们,这说明什么?
星河影的目光又转向了成云烟,脸上依然带着促狭戏谑笑意,像是嘲弄一般:“窗台上还有半个血脚印,当然我估计你们也没注意到。毕竟你们正道的脑筋又不灵光,我真怕你们想事情想得太多脑子会炸掉。隐龙帮那个小子死了这么多天,你们怕不是都忘了吧?”
他说到这里,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牌子,随手扔到了成云烟脚边:
“我杀的。”
他说的轻巧,甚至还带着笑意。成云烟捡起那块腰牌,看清上面的字时,连声音都变了调——
“雪狼堡……苍狼?!”
雪狼堡苍狼,所用的武器,是爪。
雪狼堡的武功,有一门叫做玄冰掌。
“对,”星河影的眼里带着嘲讽笑意,抱臂站在水风清身边,唇角是轻蔑十分的意味,“真正和雪狼堡有关系的人是我,逆天命如今的少主,也是我。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最可疑的,你们不知道么?”
他说着,目光转回剑千山,语气里带着调笑,全是不正经:“你不是也想到了么,在白眉山的时候,所有人面前,他说他是我哥。”他说着,毫无体统地伸手,胳膊肘架在了水风清肩头。水风清眉头略是一扬,却容忍了他这样的行径,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没大没小。”
“你教出来的,怪你。”星河影随口一句接茬,而后转脸看向剑千山,脸上依然带着笑,看着对方的面无表情,“师兄,你好像还有问题?”
有问题吗?……还是没有?
剑千山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又有人在他身后,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师父?!
“师……”他回头,半句话戛然而止。站在他身后的,是正法长老。这时候略是看了他一眼,目光便转回了星河影。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如他以往教训星河影偷懒的模样:
“阿影,你刚才说什么?”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严肃,星河影收回了架在水风清肩头的胳膊,站得笔直:
“人是我杀的,和雪狼堡有关系的人是我,逆天命的少主也是我。”
“掌门师兄呢?”正法长老看着他,似乎全然不在意前面的问题,“杀害掌门师兄的,是你吗?”
“……”星河影看着他的眼睛,正法长老年逾五十,那双眼里有深沉也有通透。他沉默了片刻,剑千山觉得这个瞬间那么长,终于听到他继续回答——
“不是我。”


第92章 第八十七章 诀别
“哦……不是你。”正法长老似乎并不怀疑,仍然是一手扶着剑千山的肩膀,眼睛看着星河影,“那么,依照本门门规,滥杀无辜,当逐出师门。”
星河影越过剑千山的身影看着正法长老,那双眼睛里罕见地没有剑千山,也没有小星星。片刻的沉默之后,他慢慢点了点头,唇角略是扬起一个僵硬的弧度:“……啊。”
“解剑之后,自行下山去吧。”正法长老说罢,拽着剑千山的衣袖便转身沿着山路回返,“本门如今遭逢巨变,无暇招待诸位。若是诸君有事,雪夜下山请恕本门招待不周;诸位若是不急,明日一早,剑门安排人护送诸位下山亦可。”
他说得这么自然,仿佛一切顺理成章,根本没有什么魔教教主或是魔教少主在场一般。水风清看着他的背影,和印象里一样。他记得当年这人是师门中最早决定出家的一个,道号清罡,人如其名是一本正经,眼里也揉不得沙子。如今二十余年过去,他倒是……显得老了。
“等等!”
人群里有人喊了出来,正法长老略是停步看去,便见得成云烟同样看他:“此子既然滥杀无辜,自然由剑门清理门户。这位道长只将他逐出师门,难道说剑门想从此事中就此脱身不成?”
清理门户……?
剑千山猛然回头看向星河影。他站在水风清旁边,似乎全不在意一般,并未取下腰间长剑,只是伸手拨弄上面挂着的银丝剑穗。剑断过,他把剑穗摘了下来挂到新一把铁剑上,一样可以无事把玩。许多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或是忌惮或是敌视,他却是唇边仍然带着戏谑笑意,仿佛是在听笑话一般。
正法长老还没开口,却听有人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醉醺醺的酒气——
“清理门户?说得简单。水风清就站在那,你们莫不是有本事当着他面宰了他逆天命的少主?”
说话的是明心长老,从山路上慢慢走下来。他也没撑伞,风雪扑簌簌滑过他肩上胸口,也有几片雪花擦过他手上敞口的酒葫芦。明心长老又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一把嘴角,站在略高处刚好睥睨下面所谓正道群雄:
“这小子从我剑门出去的,若是日后江湖相逢,要战便战。你们哪天要是谁有本事夺了他的命,我剑门自然给你们送烧猪美酒祝贺。至于说什么清理门户——”
他的眸光里像是闪过了一把刀:
“成掌门,你当我剑门上下都跟你一样,随随便便就能让人当枪使?”
“你!——”成云烟一句话被憋在胸口,便听水风清忽然冷笑了一声。
“这么多年过去,正道还是一样无聊。”他说,而后伸手拽了一把星河影的胳膊,“走了,回去。”他说完,又扫了一眼正道诸人,唇角略是扬起一抹嘲弄,配着他衣上的血迹,忽然就带着一股杀气邪性:
“至于你们……有本事,就来试试。”
星河影看向剑千山,正对上他的目光。片刻的沉默之后,他伸手解下了腰间长剑。脚下略动了动,却又停住。他看向水风清,握剑的手紧了紧,忽然便甩手一掷,将铁剑抛在了雪地里。
解剑下山,逐出师门。
他忽然想明白了,归墟崖那块大青石上,为何会有一柄铁剑没入石中。
水风清看着他的眼里带些似笑非笑的模样,而后转身向着下山的方向迈步。星河影略是慢了片刻,而后提步跟上,背对着整个中原武林正道向着山下行去。明心长老低低笑了一声,转身又踏上山路,于是正法长老跟上,剑千山便一样跟着自家长老的脚步。
风鹤鸣略是顿了片刻,再度深深看了一眼星河影的背影,便转身跟上了剑千山。风雪似乎更大了起来,有人上山有人下山,雪夜变得更暗像是永远不会有尽头,却又像是黎明前最后的夜幕。
山门前,一百零四阶台阶上,又盖满了厚厚的白雪。剑千山跟着两位长老慢慢走着台阶,突然想起小时候,问归途曾经对他说,人世间一共有一百零八种烦恼,走上一级台阶就少了一种。
——“那为何是一百零四阶呢?”他问。
——“因为啊……生老病死,身为凡人,就无法避免的。”
身为凡人无法避免,那么,若是得证大道,尽斩情丝,长生成仙呢?
最后一级台阶踏在脚下,剑千山抬头,又看到了屹立在风雪中,汉白玉雕琢的山门。上一次在雪夜看到它的时候,还有个人笑嘻嘻地对他说,师兄,我喜欢你。
“长老。”剑千山看着山门,忽然停了步,“我想晚些回去。”
正法长老像是要说什么,明心长老却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而后对剑千山略略颔首:
“好。”
风鹤鸣似乎要说什么,剑千山却只站在山门前不言不语。风鹤鸣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有些心虚,便低下了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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