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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有鹿鸣-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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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去睡吧。”我道。
他看着我,忽然将手中的灯置于一旁,快速地掀起我半边温暖的被子,我还未来得及惊呼,他就已经钻了进来。
我目瞪口呆,昨日是我让他睡上来的,可没让他日日都睡于我的榻上。我推了推他的肩,他却转了过来,把大半的被子推到了我的身上,待我张口之前就把我给裹了个严实。我怔怔地看着他佯装熟睡紧闭双眼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忍不住笑了笑,伸出手指摸了摸,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
在学堂的时间枯燥又漫长,我在邬先生那通君王应当如何用士、礼士的解说中心怀愧疚地昏昏欲睡。老头子十分有学问,是位有名的通儒大家,讲解起来常常引经据典,古今多少名士巨著他都如数家珍,张口即来,却甚少提到当代第一名士冯幻之名。初时我以为大概是因为冯幻乃当朝之人,而且过世时还不到三十岁,老头子大概有些好面子,不愿过多地提及后生,可有一次我却见他坐在那儿摩挲着一本有些旧的《源律》,连连叹气。
偶尔也曾有学生问过他《源律》中的内容,他总是先要沉默一会儿才慢慢讲解。
邬先生说那半本《源律》尽是治国治民之良策,天若假年让冯幻能写完它,则必是一本奇书。而如今,我等凡夫俗子只能读着这位旷古奇才的半部著作,从中亦能窥见他的奇智与雄心。
我单手支颐,唯恐自己低着头的模样太过明显,眼皮直打架,视线有些飘忽,书上的字变得越来越模糊,我立刻抬起了头,殊不知正好对上了邬先生的双眼。
“鹿鸣。”
“学生在。”我立刻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他。
“何为以德治国?”
我低头答道,“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指的是若为君者有德,犹如北辰星,民众自然会围绕在为君者身边。”
他抽出戒尺慢慢朝我走来,我有些心慌,回想刚才自己所答,并无出错,只听他又问,“那当今天子据苍那关,入东泠,攻城略池,乃有德还是失德?”
我闻言大惊,直接跪了下来,俯首答道,“学生不敢妄议当今天子。”
岂止是我,四周一片寂静,其他人也是大气不敢喘。听说邬先生在前朝做过地方官,瓛朝亡了之后他就索性回乡里以教书为生。他平日里对当今的伽戎皇帝多有避讳,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竟在辟雍里议论圣上。他一挥广袖,留下一个冷冷的“哼”字,道,“今日便到这里吧。”无人敢动,唯有先生一人提着戒尺走了出去,身旁有人将我扶起,纷纷小声议论,却又害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显得又紧张又谨慎。
我转过头,透过窗棂发现阿缜正坐在廊下,身旁有个不认识的小孩,两个人两颗头凑在一块儿也不知在做什么。待走近了,才看见小孩儿的手上抓着一只草蚱蜢,见我来了,立刻一溜烟儿地跑了。
“我又不吃人。”我看着那孩子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这么早?”
“嗯,邬先生今儿不知怎么了,有些不对劲,”我看着他,笑了一下,“你刚刚干什么了?”
他没说话,却折了一根还未枯的草,我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手,可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手指也十分灵活,不一会儿,就跳出了一只小小的草蚱蜢。我笑了起来,放在手中看,“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个。”
他点了点头,“现在的草不好。”
我把它揣进了衣袖里,冲着他眨眨眼,笑眯眯道,“我觉得还挺好的,送我吧。”
“少爷……”他蹙眉,“老爷交代,小玩意不能让你沾手。”
“我知道,怕我玩物丧志嘛。”我上前拉住他,一同往外面走,“我不赌花,不玩蛐蛐,不过是个小小的草蚱蜢而已,而且还是阿缜亲手做的,我就把它吊在床头,也不会碍着多大的事儿。”
他听着,默不做声,不再反对。
因为不着急回去,所以我特意放慢了步子,今日难得是个好天气,天高云淡,除了有些冷。路上的人还挺多,路过我家铺子的时候,还看见里头的生意不错,这倒是有些稀奇。毕竟我家布庄卖的都是些轻薄的织锦绸缎,华丽漂亮,价格昂贵,但在这个季节里不怎么实用。平日里生意一向是不咸不淡的,就算是旺季也未见过这样人头攒动的景象。
“这是进了什么新货色了?”我说着就要往里走,想要去看看他们在买些什么。
手臂上忽地一痛,被人牢牢地拽住,我扭头,见阿缜面沉如铁,一只手抓着我的胳膊不放,对我摇头,“那些人看起来来路不明。”
“啊?”我吃惊,听他这么一说,再去看时,竟然觉得是有些不对劲,那几个女人的举止不像是大户人家里的女眷,跟着的男人竟塞满了半个大堂,还各个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警惕,绝非寻常的家丁。
阿缜带着我迅速离开,我心里无比忐忑,不知是什么人竟盯上我家。
“不止如此。”阿缜突然道,“容城里突然来了许多面生的人,而且都很厉害。”
我大惊,立刻想起了昨晚出门在街上遇到的那些陌生人,现在听阿缜这么一说,更是确定了,再看这大路上人来人往的,只觉得各个都不是好人。
“莫不是东泠的奸细混进来了吧。”
“不是,”阿缜压低声音道,“不会有这么多。”
“最近我们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我怕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说道。
殊不知,那大事偏偏就在家里等着我。
☆、十五
我脚步匆匆,一路上那些擦肩而过的行人不知为何看上去都面目可疑。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
“九月初八。”阿缜答道,可我显然并不是真的想要问他日期。
走过里坊,离家尚有些距离,可我却已经看见有好些人围在了我家门口正小声的议论,我家那扇大门洞开,有几个着皂衣的官兵守着。我大惊,却被身旁的霍缜用力按住了肩膀,“我去看看。”
我站在人群之外,焦急地紧跟着阿缜的背影,恨不能飞奔而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知为何,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见阿缜混在人群中站在门槛外只看了一眼,便立刻转身往回走,我忙挤了上去问他情况,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但脸色发青,紧紧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就走。我不允,倔强地不肯挪动分寸,可阿缜却完全不顾我的意志,想要强硬地拖走我。我一急,低头在他腕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咬出了一圈泛紫的牙印,他才停下了脚步,但握着我的手仍不肯松开。
“放开我!”我有些生气,想要甩开他的手却不得,气急道,“你弄痛我了!”
闻言,他立即松手,紧盯着我小臂上那圈被他捏出的印子,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其实并不是很痛,我有些心虚地看着自己留在他手腕上的那个牙印。
“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在前院。有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像是在等人。”
我一听便腿脚发软,冷汗涔涔。这还能在等谁?我暗自思量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事儿竟招惹来了官兵,思来想去,无外乎逃了一天的课,逛了逛南馆罢了。
“我要去看看。”
“别去。”阿缜立刻张开双手挡在我身前拦住了我,“你别去。”
“我爹娘皆在其中,我岂可坐视不理?!”我抓住他的衣襟,急切地说道,“若真是冲着我来的,男子汉大丈夫岂可让全家替我受罪!你叫我良心何安?!”
我一把推开阿缜,这是我第一次拒绝他的保护,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只凭着一腔上涌的热血,再也不要做那躲在别人羽翼下的雏鸟。
我站在门外,只见我家上下三十余口人全都站在前院里,就连我那个卧病在床脚不沾地的娘也被两个丫头搀扶着勉强站着,我爹那张脸黑得如锅底,可其中我竟也看出了几分忐忑和惊慌来,更别提那些家丁和丫鬟了,各个垂着头像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除此之外,更有一些佩着刀身着官服的官兵们在各个屋子里来回穿梭,所有屋子的门全都敞开着,不余一处隐秘的角落。
“来人,将其拿下!”
忽听一人高喝,我猛地抬头,那院中正惬意端坐着的男人直指着我,那双眸子像是盯着猎物的狐狸露出些许狡诈的笑意。恰在此时,二娘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推开那两个正冲着我来的官兵,大喊道,“鸣儿快走!莫要被他们抓住!阿缜,快带着少爷走!”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那两人一脚踢开,硬生生地撞上了一旁的石凳子,瞬间便没了声音,额头上磕出了血来吓得几个丫鬟连声尖叫。我娘见不得血,当即便昏了过去,可阿缜却是没有半点犹豫,抓起我的手转身就跑,却不知何时整条街早已被官兵们堵了两头,那些看热闹的路人早就一哄而散,他们犹如瓮中捉鳖,只听得他们的冷笑。
“鹿少爷,可别不识好歹。”那带头的掏出一块金牌子,“我们可不是寻常的衙役,您看清了,这可是宁察王府在办事。”
“我不过是一介生员,父亲只是个普通商人,虽然做过皇家采办,算是有几个钱,但老实本分做人做事,不知为何竟然惊动了郡王殿下派了这么多人来捉我?”
“鹿少爷莫要惊慌,郡王殿下也是奉了皇上旨意捉拿朝廷钦犯。”他收好牌子,又从怀中抽出一幅画像,脸上仍是皮笑肉不笑,“公子可曾见过此人?”
我定睛一看,竟是那日在茶楼外赠我名花的落魄男子。只是画像上的他英气逼人,毫无我那日见他时的颓然委顿之状,更叫我惊讶的是,他那落在画像旁的名姓——孙行秋。
行止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对于西津人而言上至八旬老妪,下至八岁稚童,对于此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大爃第一大将,曾率虎狼之师立下赫赫战功,却在三年前大败于东泠,有人说他早已暗中投诚于东泠,指责他是害死冯平章的罪魁祸首,陛下从三年前便悬赏千金捉拿他,为报十万埋葬在东泠冰原的将士们的血海深仇。
我怔怔地看着画像出神,还未做回答,那人便是轻笑了一声,手一挥,“来人,请鹿少爷回去好好聊聊。”
三、四个人逼了上来,想要拿我,却都不是阿缜的对手,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这位少爷是伽戎人?”当差的有些犹豫,伽戎人现今地位超然,就算没有功名在身,见了官都可以不拜。
阿缜不理他,却仍执拗地将我护在身后,不让人靠近。那人冷笑了一声,并不在意,“既然如此,就只能请两位一同回去了,毕竟此事关系重大,郡王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环顾四周,那些士兵站在那里像是在笑,看阿缜的困兽犹斗,看我们的惊慌失措,像是在看一出戏,我们的挣扎和反抗不过只是他们的一点乐子罢了。
我从背后抱住了阿缜,能感受到他轻轻摸着我抱住他的手背,反倒像是在安慰我。
“帮我照顾好爹娘。”我说道,他的手一下子用了力,我踮起脚轻轻吻了吻他的后颈,“我去同官老爷说清楚,很快就能回来的,开春还要去上京赶考呢。”
不得不说,我说这话的时候是当真这样想的,可这也证明了我那会儿是有多天真。
被那带头的官爷带去了已鸠占鹊巢的衙门,在问清姓名、籍贯验明身份之后,一系列我从未听闻过的事情全都拿来质询我,从去年的金科舞弊案,到今年的皇宫库房失火案,最后竟都成了言之凿凿同我鹿家有若干关系的案子,直至最后,那坐在明镜高悬牌子下的老爷拿出了从我房里找出来的那朵枯萎还未来得及被我制成干花的昼蓁,判下了我与孙行秋是同党的罪名,将我打入大牢,发配昆稷山。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跪在堂下,并不为即将到来的刑罚感到惶恐和害怕,只觉得一切是那么荒诞,等我抬起头时,只看见那一抹神秘的紫色离去后仍在晃动的珠帘。
☆、十六
我躺在牢房的烂草席上,浑身乏力,四肢早就冻得麻木,我睁着酸胀的眼盯着漆黑的虚无,两夜没睡,闭上眼就是噩梦连连。这三天来没有人能来探视我,而不管是我大声的责骂还是苦苦的哀求,那些偶尔过来送饭的狱卒似笑非笑的脸上总是带着我看不懂的深意,他们完全无视我所说的任何一个字,仿佛是个聋子,我说什么都是徒劳的,而我最终也筋疲力尽,从最初感到可笑到后来震惊愤怒,再到最后的平静沉默,我知道这已是我不能更改的结局。
我并非真的如此平静,只是不那么做,更显得自己可怜无助。
关于我的一切决断似乎都十分迅速,三天之内刑部就下了公文,那张盖着朱红色大印的纸上白纸黑字地写明了我即日就要被押解启程去昆稷山。那天夜里我终于扛不住滚滚而来睡意与疲惫睡着了,所幸梦里没有再见到头破血流的二娘、受伤疯狂的霍缜,而是今年早春我带着阿缜踏青时的景象。我还记得那艘画舫的帘布是金色的,落满春日的气息,带着淄河开封后漫上来的水汽,无人划桨,任凭它在河上自由地漂荡,无拘无束,快活非常。
翌日清晨,有人将我带去刑室在我额角上刺了字,冰冷的针尖刺穿皮肤带来的疼痛早已不算什么,我知道将有更疼更痛的东西在等着我,也许我熬得过,也许我会死,但余生我都将带着这枚金印度过。
沉重的木枷压在了我的双肩上,双手被铁链锁在胸前,我麻木地迈着步子,无视着众人的驻足停留指指点点,整座容城依旧还是我熟悉的模样,路仍是我每日去郊外的辟雍都会走的那条,我原本总是嫌弃它灰败颓唐被岁月侵蚀到没有棱角的模样,可此刻,我却恨不得将这些景致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中,兴许在我将来某个悲苦的瞬间还能回想起我的家乡——有桥有水还有深秋的霜白。
从牢房到城门我走了足足一个时辰,那沉重的枷锁压得我直不起腰来。我看见崇翘站在小楼上,神情忧郁,那张总是带着笑的脸上此刻却不见半点笑意。他没有下楼来同我说只言片语,只是目送着我,可这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那些平日里的同窗、朋友,甚至包括宋珉都不会来,我现在恐怕早已令人避之不及。
毕竟我从未真正地在乎过他们,也没有真心相交过,所以也并不感到有什么好失落的。
这才是君子之交,平淡似水。无悲无喜,亦无牵无挂。
那些捧着真心而来的,俱是有所图的——图的无外乎也是一颗真心。
到了城门口,押解我的官兵停了下来,朝城楼上看去,我跟着望了过去,带着如此沉重的木枷仰起头来真是不容易,可我还是看到了那个男人。穿着紫衣,戴着金冠,上头缀着一颗硕大的珍珠,这在远离大海的西津并不多见。那人身材魁梧,因为背光而面容模糊,但他的身形轮廓在我印象中十分陌生。我应该是不认识他的,却隐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日我在堂下受审,似有惊鸿一瞥,同样是这一抹幽紫。
那人察觉到我抬头看着他,立刻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子放——”
听到熟悉的声音唤我,我忙回头,只见我爹带着两名小厮追了过来,他似是一夜间就生出许多白发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令我一刹那就红了眼眶。
他给那两个官兵塞了些钱,一个机灵的小厮将他们带到一旁喝酒,我们这才有机会可以说上一点话儿。
“我儿受苦了……”他摸着我戴着的木枷和铁链,眼泪直流,不停地摩挲着我的脸,声音有些哽咽。
在我印象中,爹总是十分严厉,对我要求甚高,甚至不惜代价一掷千金送我去念书,只求我能有个好的前程,可如今,那些他曾看重的功名利禄一切都已化为泡影。此刻他哭了,是真的在心疼我。
我强忍着泪,委屈地说道,“我是被冤枉的,我同那人只是一面之缘,我根本不认识他,何来同党一说?”
他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爹知道,爹都知道……爹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回来!”
我闻言,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偷偷往我衣服里塞了点钱,打开了带来的食盒,亲手喂我吃东西,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自己。而我却无法触碰到他,想要抱住父亲,却因为身上的枷锁只能作罢,一时更令我伤心。我食不知味地吃着东西,忙问他一些家里的情况,他也是一概不提,只说都还好。
“阿缜呢,他还好吗?”
若说我最记挂的人,除了爹娘,就只剩下阿缜了,我还记得那日他看着我的目光,而我却不得不食言了。我想也许我不能“很快就回来了”。
“他没事,只是一直要来见你,我怕他闯出乱子来,叫人把他给绑了。”
我一听便着急起来,可看见父亲的脸色,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做法不无道理。若是叫阿缜看见我现在这般模样,还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想他再受到任何伤害了,更不想叫他也跟着伤心难过。
“阿缜这个人傻乎乎的,不通世故,不懂人情,又是一根筋,除了我的话谁说也不听,我不在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骗、被人欺负……”我小声地说道,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明明知道他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伽戎奴隶的身份,没人能欺负得了他,就连那什么劳什子郡王的人都不敢对他动手,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怕他离了我过得不好。
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零星的小雪,城墙上插着朱红色的旗帜在寒风中招展,颜色陈旧,却依旧十分显眼。
该是入冬了吧。我心里默默地想。
我脚步深深浅浅地走进风雪中,没有回头。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阿缜。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再见阿缜的时候,就是男神啦括弧一直都是男神括弧
不过势必两人会有段时间没有见的~小鹿也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的~
祝大家端午安康啦
☆、十七
在城门口的时候,那两个押送我的官兵收下了我爹整整一袋银子,可对于一个命运被别人拿捏在手的人而言,再多的钱也无济于事。
去昆稷山路途遥远,一走便是一个多月,入冬之后更是行路艰难,我哪里受得了这样没日没夜赶路的苦,开始还拼着一口怨气,咬着牙硬撑,后来实在受不住,双腿几乎迈不开步子,那沉重的木枷和铁链,将我的肩膀和手腕磨得鲜血淋漓疼痛难忍,被束缚住的感觉又十分难受,几乎叫我发疯,我恨不得直接躺在官道上,任雨雪将我掩埋,直至押送我的官兵抽出皮鞭来赶我继续前行,那鞭子很细,十分不起眼,打在身上不着痕迹,却是疼在了内里,我为此吃了不少的苦头。
我像头牲口狼狈地在地上躲避,默默忍受这等屈辱,他们似乎在凌虐我这种娇生惯养的少爷中得了趣,我在他们不怀好意的嬉笑中强忍着不哼一声,慢慢站起来,心中更怨了几分。可不知不觉竟也这样撑过了半程,而我也是第一次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能够忍耐疼痛。毕竟我从小到大别说受这样的苦,就连跌倒摔跤、刺破手指都不曾有过,不禁猜想大概是过去该受的罪、应受的疼都被攒了起来,到现在让我一次还清。
也没有谁天生娇贵,柔弱得像是只要受一点折磨就会一命呜呼。当我看到昆稷山越来越近的时候,愈发深刻地体会到只要人想要活下去,就能像杂草一般顽强。
这与东泠的边境之地十分寒冷,加之此时已过小雪时节,入了昆稷山的山林之后几乎夜不能寐,即使白天也冷得不行。我身上有些单薄,行走时还能忍耐,一旦停下便立刻冻得四肢僵硬,都不用那两位差拨拿出鞭子赶着我走,我自己都不敢休息。我实在累得不行,冷得牙齿直打颤,想要裹紧身上的衣服,却因为手被束住而无能为力。我苦笑一声,这短短一月有余,我便已记不起高床软枕,温茶暖炉,取而代之的是栉风沐雨、风餐露宿,就连渴了捧一掬溪水也做不到,又不愿苦求那两个差役,便只得伏在地上狼狈地去舔食晨露和积雪,想到这儿不由对自己钦佩起来。
我吸着鼻子,仰头看着参天大树,叶子早已掉光,只余光秃秃的树杈纵横交错,将碧蓝的天幕分割得十分细碎,阳光被云朵遮住了,有些许能从那些间隙中漏了下来,却是照不到我身上的。
不知阿缜怎么样了,他必然想象不到如今的我的模样。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头发像是杂草,形容枯槁,而那沉重的木枷压弯了我的背脊,我暗暗庆幸他见不到此时此刻的我,在他的回忆中恰是最好的我。我在这样的矛盾中想念着他,却不知他是不是也在想念着我。不知他寻不到我会不会发疯?或者,他已经慢慢开始习惯没有我的生活,不用再整天陪着我、跟着我,保护照顾我,可以去做一些他自己的事情,甚至离开鹿家,真正自由地过他自己的人生。
他是荒沙上空的苍棘鸟,一飞冲天,飞得比鹰还高,朝着太阳飞行,永不停歇。我比谁都要明白,我的阿缜是雄鹰,是蛟龙。而我却是束缚他的枷锁、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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