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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孤有话说-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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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这所有的一切,都和原定的计划并不相同!

    他与幕后之人合作,在这江南中一共藏了十三个藏兵之庄,合计甲兵一万四千余人。

    这一万四千余人的所有供养,在双方的约定之中,都由那幕后之辈提供。

    说不上谁吃亏谁受益。傅清秋与对方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次利益交换互相利用罢了。对方不可能直接出面也不可能在这江南之地有什么武林上的根基,他需要一个武林中的代言人来帮他处理那些不好由他出面的事情;而傅清秋同样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再向上发展的契机。

    武林中已经风平浪静太久了。

    从二十年前摩尼教之事之后,就一直风平浪静到了现在。

    归元山庄虽已是武林中数得着的名门正派之一,但其上还有一灵观,还有摩尼教。他就算再平平稳稳地发展个十数年,也撼不动那些老牌教派的地位。

    如此人生一世,岂不全都虚度?

    又谈什么留名青史,基业万代?

    粮草一事,幕后之人找他合作,他本就不真心与对方合作,他手中本就有人,如果再有了这一船船的粮草,别说江湖,就是天下都大有可为!

    何况江湖之中,他本也已经同那幕后之人一起,先处理掉了一灵观,又以大批孤鸿剑搅乱武林,这武林领袖之位,本就唾手可得。

    所以他给了对方一个建议。一个能将粮草拿到手,还能牵制住对方的心腹大患,当朝皇帝的追兵的建议。

    只是千算万算,算不到追来的就是皇帝,也算不到皇帝就是浪子萧破天!

    傅清秋忍不住眼皮连跳了两下。

    粮草一事,他自觉已机关算尽,却没有想到两点:

    一者皇帝武功绝伦,将他一路布置的人切瓜砍菜,梳理了个血流成河;二者那幕后之人如鼠,萧破天如猫,幕后之人见萧破天犹鼠见猫,百里之内望风而遁!

    现在萧破天一路追查到了这里,所有的粮草线索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萧破天不可能放过他。

    傅清秋平心静气的忖道。

    他本拟与萧破天见面之后再伺机而动。这伺机而动之中必然有一个交手的过程。

    但真正与萧破天见面之后,他才忽然发现自己竟不能举起那赖以生存的金钩剑!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悚然而惊,想起自己听闻过的一纸纸随着萧破天前进而传来的密报:

    “魏庄共九百九十八人,四百九十人,死。”

    “闲庄共一千零八人,七百二十三,死。”

    “方庄共八百九十人,五百死,三百乱。”

    ……

    “薛庄共一千五之数,两百众未见来者,已大乱,祸乱军心,皆斩!”

    薛庄就是傅清秋现在所在的地方。

    他将那剩余的一千三百死士放在这薛庄之中。

    然后萧破天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并没有亲眼,也来不及,去那些被破开的庄子上看,甚至来不及看萧破天前行路上那些死士的结果。

    字面的墨迹就只是字面的墨迹。

    直到萧破天真正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直到他切身感受了那由萧破天带来的,那充斥着他四方天地的压力的时候,那些干枯的墨迹才突然被鲜血浸润,而后鲜血就从这些墨迹中涌现出来,绘作了一片的尸山血海。

    现在究竟如何抉择?

    现在究竟还有什么出路

    现在——

    他的手还是按在了他的剑上。

    他不能一搏,可他不能不搏。

    正如他不能说出幕后之人与粮草所在,可他有不能不说出幕后之人与粮草所在。

    前一刻死与后一刻死的区别究竟何在?

    他只能赌那——

    第三人在谁都没有想到的时候来了。

    那啪嗒啪嗒的步伐是靴子浸了鲜血而后踩出来的声音。

    最先出现的,是一张衣角,一幅袖子。

    然后是垂在腰侧的白玉长箫,与箫上迎风飞扬的黑色穗子。

    再然后,就是与黑色穗子一起猎猎飞扬的长发,和长发下那张艳丽妖冶的面孔。

    傅听欢终是赶上了这一致命的时刻!

    薛庄内对峙的两人都因为傅听欢的来到而稍有走神,因为站位的关系,萧见深回头的幅度更大一些,也正是这个时候,他听见身前的傅清秋长叹了一口气,说:“你何必要来。”

    在场只有三个人,这话只可能是对傅听欢说的。

    而傅听欢既然参与了释天教之事,那么有没有可能再参与粮草之事?

    如果傅听欢再参与粮草之事……

    正是这一个闪神,萧见深始终压制着傅清秋的气机出现了一丝疏漏。

    这正是傅清秋所百般等待的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放落,萧见深的控制便出现了裂缝,他在裂缝中轻轻一腾挪,已来到了傅听欢的身旁。

    但正如萧见深的注意力被傅听欢所牵引,傅听欢此刻的注意力也全在萧见深身上。

    阔别数日,两人终于再次见面。

    傅听欢本一腔热情兴冲冲地赶来,却在见到萧见深的第一时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是对方的神态与目光。

    对方的神态中没有一点见到他的热情,对方的目光中也没有一点因为他而生的亲切。

    那样的神态是疑惑中蕴藏着冷漠的,那样的目光是冷静里带着防备的。

    那绝不是一个见到情人、爱人、甚至知交好友会有的神态!

    因此傅听欢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在这一愣之间,傅清秋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傅清秋的手掌同时抬起,轻轻按在了傅听欢的肩头。

    这一动作并不剧烈,看上去就如同父亲与儿子亲近,拍了儿子的肩膀一下。

    然而自家人知自家事。

    在这一掌拍在傅听欢肩头上的时候,绵柔的掌劲已前仆后继地涌入傅听欢体内,在涌入傅听欢体内的第一时刻,这些掌劲已如蛛网一样控制住傅听欢本身的内劲,叫傅听欢一时半会,被钉在原地,不能言也不能动。

    此时傅清秋急喝了一声:“粮草之事已安排妥当,走!——”

    那最后一个‘你’字未落,傅清秋已拔地而起,如那飞矢急虹掠过天空,朝远处逃逸,不过一瞬,已经投入远方山林,鸿飞冥冥。

    从傅听欢来了之后,傅清秋只说了两句话。

    每一句话,傅听欢都没有反驳。

    若傅清秋说的是假话,傅听欢不会承认;若傅清秋说的是真话,傅听欢不屑否认。

    于是萧见深只看了傅听欢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追傅清秋去了。

    一共三个人的薛庄转眼就只剩下了傅听欢。

    傅听欢在两人都离去的数个呼吸之后,终于化解了傅清秋打入体中的内劲。

    一丝鲜血溢出他的唇角,紊乱内劲冲击经脉的疼痛连着心脏鼓噪的难受,竟叫他踉跄了一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握紧腰侧那曾经断裂又被他悄悄粘合好的白玉箫。

    他并非蠢人,此时当然或多或少地发现了萧见深与他还有误会。

    误会并不真正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他冥冥中终于有了一念。

    这一念叫他如醍醐灌顶,明白了自释天教一路以来,他反复追逐萧见深却最终至于这样结果的唯一理由。

    他与萧见深在一起。

    可萧见深并不信任他。

    萧见深从没有真正信任过他。

76、章七六

    “我……已计划了这么多年。”

    “诸般布置,诸多后手,胜负就在此一日。”

    “粮草,归元山庄,我身边的先生……我全都抛了出去。”

    “非萧见深死,乃我们亡。”

    “但今日这连环计局中局,萧见深只身一人深陷其中,纵插翅难飞!”

    xxxxxx

    萧见深虽慢了傅清秋几步,却没有慢上傅清秋多少。

    薛庄所处位置乃津河源头之附近。背靠深林,深林依山,向上而走,行过数十里之地,陡然险峻,如丛剑插天向上,又有飞瀑高悬于此,其一川洪流自天而下降入江流之中,其声若玉石相击,砰然而碎,轰然而响。

    傅清秋知道萧见深在自己身后的几步之距。

    事实上,在他刚刚进了森林往山上走之际,他就顿觉芒刺在背,惶惶不能安稳。

    一定是萧见深已经追上来了,傅听欢竟不能稍绊住萧见深的脚步!

    但似傅清秋之辈,自然不可能将所有希望压在一个人身上。

    傅听欢的来到吸引了萧见深的注意力,为他挣出了一线生机;傅清秋抓住了这一线生机之后,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这一线生机变做真正的生机!

    而如何抢出生机,傅清秋早有腹稿。

    这乃是萧见深亲身至此最重视的最终的目的,也是他为自己留下的最后最终的后手!

    他此刻就在向这后手之地疾驰而去。

    在粮草之事出来之后,他一边向幕后之人献计,一边接着这个机会暗暗摸清楚了粮草存放之地。

    因此当对方要引诱萧见深深入险地而要将他与粮草全抛作棋子一道放弃的时候,他便直接将萧见深引来此处,并且在到达这个存放地点的上空之际,将那藏在怀中的数个火折子向半空一掷,又使出百生掌,在半空中就叫其一一点燃!

    如此风助火势,哪怕萧见深近在傅清秋之背后,一时半会之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飞向不同方向的火折子落入了底下的森林之中。

    于是火焰就在这瞬息之间直蹿了上来!

    熊熊烈火以一种绝对不寻常的速度以一个又一个火圈的形式蹿升起来,大火圈套着小火圈,小火圈又和小火圈相交。

    而在这骤然蹿起的烈焰之中,本来一直追踪傅清秋的萧见深在这一晃之间,已经看到了那藏粮之地。

    他毫不犹豫,飞掠于半空中的身形甚至没有丝毫的停滞,便直接向下折去,一刹便入了那烈焰之中。

    烈焰之中,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一个盘坐在此的道士,以及一群中了春蝉蛊的非人!

    萧见深一步落地,便察觉了不对劲之处。

    坐在萧见深对面的道士已经有了些年纪了,他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眼睛因为厚厚的眼袋而眯成了一道缝隙。

    但当这道缝隙被撑开之际,神光就自中间湛然射出。

    他说的第一句话乃是:“老夫三十六年前与天独有一面之缘,当年不战而逃,终成心结。今日面对天独之弟子,三十六年前之战三十六年后终了,四九之轮,正好了结这一世之恩怨憾恨。”

    这尚且还是萧见深行走江湖以来第一次被人叫破师门。

    他有些意外:“先生既知我之师门,当与我师门联系匪浅。”他环视着四周一眼,在吞噬着山林的烈烈火焰与蛊人中道,“若先生就此退去,朕不与你计较今日之阻。”

    道士不怒反笑,笑声在火焰之外,惊起远方之鸟雀虫蚁:“三十六年前战师父,不战而逃;三十六年后战徒弟,不战而逃;纵今日能走,再一个三十六年后,道士莫非连你门派之玄孙都要不战而逃吗?!”

    “人生至此,何等纠结,有何意义?”

    “无需多言,今日非是你死,便是我亡!”

    一言方落,膝上八卦剑起,脚下八卦步迈,三步两剑之中,四象五行转,生门死门开,已有一先天八卦小阵,将萧见深与道士一同拢入了其中!

    八卦阵中,天崩地裂,日月对调,山呼海啸,岩浆石流。

    萧见深置身其中,生门有一,死门有九。

    生门死门时时在变,真乃九死一生之局!

    萧见深此时方才想起,这站在自己面前之人乃是被他老师天独提到过的。

    在提到这个道士的时候,天独用了一句“颇有意思,可惜放之不开”做结语,同时还提到了这道士的绝技‘先天八卦阵’,说起要从中脱困倒是有些难度。

    但同时,聂齐光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旁的萧见深,突然又若有所思地笑起来:“如果是你的话,只需要……”

    只需要往最想走的那个方向踏出一步就好。

    萧见深正是如此做的。

    一步踏出,他已脱出了这小小的先天八卦之阵,于是那移星换日之天地全如幻影消失,周围森林中的火焰与蛊人,道士与他的八卦剑,全都再次出现在了萧见深眼中。

    萧见深手中破日剑抬起,剑尖在半空中划出一抹圆弧,已准准对上了那直指自己的八卦剑剑尖。

    两剑之剑尖相撞,毫无花巧的内力瞬间自二者体内沿着剑锋对撞。

    但见无形之气息犹如扇形向两侧激射而出,竟将周围渐渐燃烧过来的火焰也给迫开了去!

    两人的内劲甫一对上,道士就知自己的内力绝无萧见深之深厚,他虽惊却不慌,拼着内伤,壮士断腕,一招虚晃之后就拉开两者距离,在接连退后两步之际对将要追上的萧见深喝道:“陛下若要上来,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地下埋满了轰天雷,陛下一步不慎,那不远处的粮草可就化为飞灰了!”

    萧见深果然停了步伐,似有顾忌。

    眼见着那道士暗中松了一口气,萧见深忽然一笑,只道:“你们觉得朕会因为顾忌这从江北运往江南的一批粮草,所以束手就缚,在此地活活烧死吗?”

    “三岁小儿且不会作此妄想之事,莫非你们就真的如此天真,认为朕因为你的一句话……”

    “束手束脚,缩头缩脑?”

    这句话说完,萧见深一步抢上,人剑化作一体,直射向道士所站之地!

    道士逼不得已,又一步闪退。

    他们穿行在火焰与蛊人之间,常常上一瞬刚从火焰中钻出,下一瞬就自蛊人身旁掠过。

    这些蛊人虽已经没有了人的意识,却仿佛还有着人的本能。

    所以他们并不接近火焰,只在火焰外围转悠。

    而此地确实乃是转为萧见深设计的陷阱,除了他与道士所在的圈中火焰熊熊燃烧之外,火焰圈外早早就做了一条隔离带,既隔离了火焰,又隔离了蛊人。

    如此一番下来,道士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形容狼狈,好几次都是仗着萧见深不敢先行落足,怕引爆地底炸药的顾忌而险险逃脱。

    可这样的逃脱也不可能持续到永远。

    因为道士与萧见深,已将这火圈之内的所有安全之地都走了个遍!

    又是一步,道士终于再一次踩在了同一个位置上。

    而萧见深也不需再等,只要一抬手,便能将道士生擒活捉!

    可这个时候,萧见深体内之功力却突然一滞,他身心一晃,从半空中落到了地面,虽没有站到那不安全之处,却一时半会之间几乎不能动弹。

    高手过招本就在瞬息之间。

    如此一个巨大的破绽,道士怎么会一点没有发现?

    他眼中依旧神光湛湛,笑声亦是平静,只有些许唏嘘,喟然而出:“想不到我苦学一世,战一后生小辈尚且需要到下毒下蛊之手段。陛下还不知这些具有攻击性的毒人身上的春蝉蛊能够传染吧?陛下没有看见这传染手段,又没有亲身被传染过,当然是不知道的。”

    “陛下一路行来,能不被感染,堪称奇迹。”

    “但原本的春蝉蛊尤亲水性,变异了的春蝉蛊则尤亲火性。”

    “我做过诸多试验,普通人若直接被感染,只有死路一条,但若是武功高者被感染,就会陷入浑身僵硬,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情况。”

    “此地大火烈烈,陛下与我又一同在这些蛊人中穿行良久,纵使有真龙金罡护身,少不得也要被妨碍一二——”

    道士已一步步迫近萧见深。

    道士的身上还残留着萧见深方才破日剑划出的伤口。

    此刻,这个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已由红变紫,正是那蛊人之血液颜色!

    “尤其是当我在这大火之中,亲自感染这变异蛊之后……”

    火圈的一面是山林,山林之中藏着粮草。火圈的另一面是悬崖,悬崖之后是万丈深渊。

    而他与萧见深就在这深渊前的一角之上。

    他握紧手中的八卦剑。

    半生恩怨将在此一招了解。

    如此底牌尽出玉石俱焚,只为取萧见深之项上人头!

    受君所托,忠君之事。

    老道——也只能为您做到如此了!

    萧见深直至此刻,虽体内血液已在缓缓流动,但他还需要时间,他尚且不能动弹。可此时剑光已然一闪,所有的一切都要结束。

    所有的一切当然不会就此结束!

    因为蛊人突然骚动,群蛊感觉到了来自蛊皇的威压。

    而蛊皇既至,傅听欢如何不来?

    傅听欢来到的那一刹那,看到的便是这千钧一发之局。

    时间已不容他细思,他也不曾能够细思。

    他飞掠过蛊人,飞掠过火圈,手中白玉箫如剑般指出,指出的那一剑,化万物为一圆,生一圆成万物。

    这亦是一个与道士方才那“先天八卦阵”一样的世界。

    这个小世界与先天八卦阵的世界截然相反。

    在此世界中,阳光烁烁,微风徐徐,千山起伏,万物生发。

    它正,它大,它光,它明。

    这乃是《一一归元剑经》之九九归真一决。

    正逆一圆,万藏心中;九九归真,原始成空!

    这乃是一招同归于尽之剑法。

    当日两人言犹在耳。

    萧见深道:“万藏心中为圆,九九归真为空……傻听欢,你心中既不圆,且不空,何必用这一招同归于尽呢?”

    傅听欢说:“我用不出这一招并非我学艺不精。”

    并非我学艺不精。

    正逆一圆,万藏心中是悲喜;九九归真,原始成空为慷慨。

    一剑之后,两人分离。

    傅听欢与道士一同倒飞出去。

    落于火圈之中的道士已没有声息,烈火很快就将他的身体包裹入内,人体的被烧灼的噼啪之声不觉于耳。

    而他在空中下落。

    他越过了火圈的另一面,越出了这高高山林的最边之境。

    白玉箫在他手中寸寸碎裂,再也拼凑不起。

    深渊已近在眼前。

    可他的心中一片平静。

    没有喜,没有悲,就是释然之后的轻松。

    原来如此简单。

    从少时一直持续到现在的害怕与恐惧终于离他而去了。

    原来如此简单。

    他袖着双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如此的放松与写意。

    他再也不害怕了。

    不害怕未来的分离与厌弃。不害怕自己的迷失与软弱。

    因为因其而来的最终死亡。

    竟是一件如此叫人轻松之事。

77、章七七

    千钧一发之际,又一个人影蹿出断崖,乃是在刚才因为中了春蝉蛊而不能动弹的萧见深!

    变异了的春蝉蛊确实非凡,直到此刻,萧见深兀自感觉体内功行不畅,浑身内力十去其九,剩下的那一两分,也不过堪堪能驱动双腿,叫他跟上飞出了断崖之人!

    自崖下向上鼓吹的劲风此刻真正如刀如剑,呼啸着尖嘶着狂怒着,用尽了一切地方法要将入了口中的食物一同吞噬!

    可萧见深抓住了傅听欢的衣袖。

    那猎猎而鲜艳的衣袖招展着,仿佛于一刹之间遮天蔽日,再也不见那何其高远的天空,再也不见那何其可怕的深渊。

    就是这绵延无尽的千丈软红,就是这一头栽进便再也爬之不起的百里柔情。

    富贵林为豪杰墓,温柔乡是英雄冢。

    他抓住了傅听欢的衣袖,还将那已经软下去的身体也给揽入了怀中。

    傅听欢的眼睛已经闭上。

    他的面容就跟天上的云一样舒卷自在。

    而在他的胸口之处,源源不绝的热血洇湿萧见深的衣袖,贯胸而出的剑尖也抵疼萧见深的胳膊。

    但还有呼吸,还有心跳!

    萧见深呼出一口气,在半空中握住剑刃。

    剑刃入心,既截断血脉经络,又封闭血脉经络,不可不动,又不可妄动。

    此时两人距地三十丈。

    山崖之下腾空而起的火焰好似也烧到了足底,林立的树木在火光中扭曲盛大,也依稀擎天而起!

    剑刃吹毛断发,鲜血已从萧见深的掌心中淌出。

    体内的春蝉蛊每被鲜血同化一分,就有更多一分的内力用在萧见深手中紧握的八卦剑上。

    在无法用视线捕捉区别的过程中,萧见深手中的八卦剑越来越烫,越来越软。

    三十丈的距离转眼已经不足。

    滚滚而上的浓烟已经化作两只巨大的手,抓住了萧见深的整个身躯。

    而那八卦剑上,也终于到了临界!

    萧见深猛地斩去变软的八卦剑露出体表的半截,而后才有时间将注意力放在尽在咫尺似乎已经伸手可触的崖底。

    崖底有一道小溪,但溪流不深,潺潺的流水似乎已经被火焰迫得沸腾起来。

    此起彼伏的树木是天然的助燃物,它们越浓翠,就在火焰中燃烧得越烈;在火焰中燃烧得越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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