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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止韶华-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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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靖举眸,凝重的氛围将他圈成一个雕像,“你倒还记得。”
“自不敢忘。”
段韶华很想问袁家漳是不是他的安排,但一想其中涉及的危险,还是住了口。只是话已出口,再蓦然沉默,那太刻意了。
最后,他以着试探的口吻道:“王爷可否告知,他的天下一人是谁,也是皇上吗?”可是买卖官职,这种事也太过荒唐。
闻言,裴靖果真摇了摇头,有些讽刺的一笑,“是跟他一样的阉人。”
段韶华诧异,“是皇上身边的。”他斟酌用词,“是伺候皇上的公公?”
裴靖并未答,也等于默认。
古有宦官祸国,至今日,看来也未有不同。
短短几刻,段韶华所受的惊讶实在不小。当日百思不得其解的关窍,现下也渐渐明白过来。
若不是听靖王爷亲口所说,这种颠覆朝野之事,恐怕无一人会信。
又或许,大家本就心照不宣,但无人敢言,更不敢信。
段韶华暂时沉在了这种震惊和不敢置信中,天晓得,他都听到了什么!
但是,靖王爷他为何要将这种事告诉自己?
总不会,自己成了个倾诉对象?
但转而一想,想到裴靖日夜都要活在这种算计这中,还要算计着别人,日夜提防被害,亲生兄弟也不能尽信。所谓天皇贵胄,果然非常人所能担当。
他满怀感慨的叹息了一声,恰如其分的落到裴靖耳中。
裴靖敛容,双眼微微一眯,锋芒泄出。
他捏住段韶华下颚,二人靠得极近,呼出的热气都喷到了对方脸上。
段韶华眨巴双眼,这样的近,他似乎看到裴靖的双眸。幽深似古井,冷得人打颤。
“犟驴。”裴靖似笑非笑,“连这等大事你都知道了,你说你还能不能活?”
段韶华似乎并不意外,微微抿唇,“有王爷在,我怎敢拿朝廷大事开玩笑。况且就算真的说了出去,其他人也只回当我是个疯子。”
这也的确是实话,裴靖松了手,重新躺下。
过了一会,他又把玩起段韶华散在枕上的头发,“可是你已经知道了这等秘密,将来若是带出了府,本王要如何放心。”
这一次段韶华更是无法平静,如乱石落海,似兜头一桶冷水而泼。
看来这种事,还是当个半真半假就够了。
“王爷。”他努力持笑,“王爷不过是跟草民说了个笑话,草民自然也不会认真。”
裴靖轻笑了一声,一手搭在了他身上,此后无言。
正文 第61章
大雪连落了好些天;漫天的鹅毛大雪飞舞;一走出屋子看到的就是银装素裹的世界。那些天里,除了雪白再未能见其他颜色。
只是那踏雪寻梅的美景段韶华是不再领略了,惟恐观到兴处;却又有了个意外。
他最多的时间只是呆在屋中,赏雪也好,看书也好,反正他最大的作用也只是等到了晚上靖王爷来的时候。
只是现在与靖王爷说话;无时无刻都得绷紧了神经;句句斟酌;小心翼翼。裴靖是调侃也罢;认真也有;总算段韶华觉得话里有话。每刻的相处,只有累人二字。
很快的,随着飞雪而来,就是新年。
普通人家也要张灯结彩的庆祝,靖王府自不必说。
那些日子整个王府都沉浸在忙碌的喜悦中,为着即将到来的新年,四处皆见一片欢腾。
春节,自是人人都翘首以盼的,在这靖王府中更是要大庆一番。段韶华或许比之任何都要高兴,不只是因为新年的喜气洋洋。过了这一个春节,也意味着离他出府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这般随着喜庆,却也疏了防范。
随着喜庆的传染,东儿整日里都忙忙碌碌的,收了赏赐入库,还要教着丫鬟规矩。她本是专门伺候段韶华的衣食起居,这一到新年,却毅然成了院中女管家。
段韶华曾笑她“巾帼不让须眉”,叫东儿红着脸跑开。
年三十晚上,宫里头已经摆了宴席,靖王爷一早就去了宫中赴宴,按着规矩恐怕得到了午夜才能回来。
白日里,裴靖在不在府中对段韶华来说根本没什么关系,但或许今夜是年三十的缘故,得知靖王爷进宫的消息还是不免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今夜还是值得庆祝,若见着裴靖恐怕又要不欢而散。
一早就让东儿热了菜,烫了酒,聚在桌边同饮。一同等着守夜。
起初与段韶华坐着饮酒,东儿实在是不适极了,总是拘着僵着。直到数杯热酒下肚,暖了身子,又说上了许多,这才渐渐放松起来。
二人一起吃罢了“年夜饭”,筷子刚落,东儿又摆上一早准备好的瓜果点心。说笑间吃去了大半。
夜色越发的浓厚,不过因为靖王府从里到外的亮堂,冲去了黑夜的寂落,只映着一张张满是喜色的脸。
主仆二人在说笑间等着新年的到来,不过时光难耐,段韶华等了一会就开始泛困。东儿琢磨着为着提神,又提议了打马吊。
段韶华许久没过娱乐,顿也欢喜的应了。正想找上几个丫鬟小厮一起,忽听了院中的脚步声急促。
正是疑着,只看一个小厮探得头来,带了些急色道:“公子在就好了,王爷刚从宫里回来,想要见公子一面。”
段韶华诧异,东儿也愣在原地。平日也就算了,可今晚是年三十,难道王爷还想跟一个男宠一起守夜。
随即又被否定,或许只是为了其他的事。
“我这就去,还劳王爷稍等。”段韶华应下,换了鞋袜,披了斗篷,忙跟了小厮而去。
大雪连落了几日,王府的下人日扫夜扫,道路两旁都是成堆的积雪。道路是通顺了,但是路面还是被冻的有些湿滑。走快了些,滑倒的可能性还是十分的大。
寒风刺骨,段韶华裹紧了斗篷,望着前方小厮的身影,呐呐问道:“王爷不是去宫里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厮听他发问还挺稀奇,回过头笑道:“回公子的话,往年都是到了深夜才回来。今日似乎是圣上的身体略有不适,这才提早结束了晚宴。”一顿,似乎是觉得这么说有些不恰当,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圣上的心思谁有能猜得透,许是被什么大事给牵制住了吧。”
听着也是有理,段韶华却认真在了圣上身体不适的几个字中。记得梅园那一次皇上还是红光满面,这才过了几日……
正想的出神,冷不防却听了小厮一声尖叫。段韶华始料未及,脚下没停住正一头撞上了他。
原来是小厮答着话,没注意到前头路上碎冰,脚一滑就摔了下去。连着段韶华也一头倒。
二人姿势狼狈的各摔了一跤,地上又冷又硬。可还没得回过神来,又闻着一股焦灼味。
小厮已经叫了起来,段韶华就觉得身上一热,低头一看斗篷的一角正盖着灯笼,已经烧了起来。
一惊,忙解了系绳。那厢小厮已经跳将起来重重踩了几脚,火势还小,几脚下去已是灭了。
好歹是松了一口气,段韶华从地上站起,却是满身尴尬。斗篷给烧了一角,身上也沾着不少污尘。这副模样走下去,到了王爷面前也是个笑话。
段韶华喘着气,有些尴尬。
那小厮也是满面惊恐,立跪了身给了自己左右两个耳光,连连喊着该死。
段韶华忙让他起来,倒不是在意这个,只有些无措道:“雪天路滑,也不干你的事。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去见王爷总是不妥。不如你先行一步,告诉王爷我要晚些才到,我先去换身衣裳再来。”
小厮想着王爷的话是要他把段公子快些带来,可现在弄成了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略一思索,只好点头应了。
他急着回去禀告王爷,段韶华抖了抖那件还冒着黑烟的斗篷,也大步去了。
担心让王爷久等,更怕他借着此事又生他意。段韶华步子迈的大,没一会就走回了院中。
房檐上的灯笼还亮着,段韶华团了团手上的斗篷,走了前去。
他正要推门而入,却突的停了脚步。
房中烛光还亮着,他怔怔,又有些迷糊,他记得临走的时候似乎是熄了蜡烛,又似乎没有。
他不再猜测,干脆直接推开了门。嘎吱一声,入目皆叫一愣。
“谁!”
房中赫然多了一人,虽是身穿丫鬟服饰,但却不是东儿。
平日虽也有丫鬟进出,但最多也只是打扫,很快就会出去。更别说是在无人之时,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房里。
“谁,转过脸来!”段韶华又喊了一遍,那丫鬟跪在地上直抖,一顾的只把头埋的低低的。
院中无人,段韶华还是一把关上了门,彻底断了她逃跑的意图。
“还躲什么,抬起头来。”
他少见的严厉,直唬了丫鬟一抖,终是慢慢抬起头来。
这一下连段韶华也愣了,不曾想,却是那小荷。
自穆青尘一事后段韶华就再未见过她,只想她或许已经出了府又或许被调去了别处。却没想到有一日还能再见到她。
他与小荷,说不上是什么深仇大恨,但总是被她算计过一回,这让段韶华心里着实有个疙瘩。
今日意外一见,不知又是有什么事。
段韶华冷冷一笑,“原来是熟人,难怪一直不肯抬头。”
小荷跪伏着,“公子还记得奴婢。”
“自不能忘。”段韶华在桌边坐了下来,注视着小荷,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虽恨她摆了自己一道,可若不是他先生了恶念,也没有接下来的事。
最后化了心中只剩淡淡一笑,“尘主子已经离开王府了,你又来做什么?”
小荷支支吾吾的,显然在想着说辞,最后是道:“奴婢是来谢谢公子上次的赏赐之恩,助奴婢度过了一燃眉之急。公子恩德,奴婢自不敢忘。”
她在明显的胡诌,段韶华也趁机扫视了一眼房间,看到的就是翻动过的痕迹。
他尽量不动声色的将视线转到衣柜上,表面面色如常,心内却是暗流汹涌。
被小荷翻去什么都好,可是若丢那封血书,多少金银都抵不回来。
他神色一凌,猛的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果见小荷的身子颤了几颤,昏黄烛光,女子荏弱的身躯轻颤着。光是这样一看,确有不忍。
可惜明显吃过亏的段韶华没动上心思,只严厉的瞪着她,又一声道:“再不开口,我便将你交给严总管。他审人的功夫定会比我高上许多。”
听了这一句小荷才真是慌了,抖的厉害,“公子饶命。”
“你不说清楚,我如何饶得了你。”段韶华疾言厉色,没留个一点情面。
他发了狠话,可是小荷除了饶命就不再说其他的话,要么就是摇头。求着求着,最后还哭了出来。
她抽抽搭搭,还有放声大哭之势。
这样下去,不等他问出个眉目,恐怕就要惊动全院的人了。
段韶华拧眉,知道这样问下去不是办法。况且又想起了上次之事,难道这次又是与王爷有关?
心思一转,硬的不行那只能来软的。
他索性拐了个弯,一改刚才的严厉口气,温言道:“别哭了,我刚才也是急了,可吓着你了。”
小荷果然抬起头,满眼的泪光,还在抽泣着。
看她肩膀一颤一颤,段韶华硬是生不了多少怜悯心。却还是配合着软言道:“把眼泪擦了。”
小荷果然抬了袖,开始拭泪。
见起了效果,段韶华复又起身,低了身温温而言,“不管如何,上次若没有你的通风报信,恐怕现在被逐出府的就是我了。按道理,我的确应该谢你才对。”
提了旧事,又轻轻略过她对王爷报信之事,两方“忠诚”不提,只表了感谢之心。
只看小荷停了颤抖,嗫嚅着,“奴婢万不敢害公子。”
见她也松了心房,段韶华接着道:“我不知道你今日是来做什么,又或许是受了何人指使,但你帮过我,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计较。”
他看着小荷的肩膀完全松懈了下来,终于入了正题,“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还是你真有要事?”
小荷又开始抽噎,还是不说话。
这其实等于于默认,段韶华干脆蹲□,一个一个的给着提示,“是不是穆青尘,他又有什么动静了?”
小荷顿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
“那是严总管?我只知王府中害我之人不少,可到底是谁我却不知。若你知道,可一定不能瞒我。”
他循循善诱着,说尽了软话,也看着下荷的态度一点点软下去。
接着,段韶华又提了几个人的名字。小荷要么沉默,要么摇头,反让段韶华越来越迷茫。
一个被一个的否定,段韶华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询问中,他多希望小荷可以给个肯定,哪怕是以上的任何一个人,他还可以严加防范,可若是让他根本无法防范!
段韶华也忍不住慌了起来,“是不是,是靖王爷?”
这一次,小荷不再摇头了,跪在原地愣了许久。
“他是不是让你找一个东西?”
小荷终于点头。
随着她这个动作,段韶华似被抽空了力气,瘫软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正文 第62章
“你下去吧。”段韶华听到自己的声音;愚蠢而悲凉。
小荷依是跪着;听他说话还有些不敢相信。怯怯的抬头看段韶华一眼,确认他所言所虚,这才敢站了起来。
“还不快走;若是让其他人见了,你就走不了了。”
小荷这才一惊,收了胆怯,忙退后了几步。
与此同时段韶华也站起了身;以最快的速度打开衣柜查看。柜里的木盒还在;血书也在里面静静躺着。
他终于定下了心;却也同时生了恶念。
小荷匆忙的身影正走到院中;段韶华眼中凝了夜色。快步走到桌边拿起茶盏就摔了下去;惯响犀利,惊了整院。
“有贼!”段韶华朝着院外高喊了一声,又连摔了几个杯盏。不过一会,就已听了不少人喧哗。
院里的小厮都出来了,个个拿着长棍,领头小厮更是一脸凶相。明烛点亮了整个院子,亮如白昼,喊声呼声杂乱一片。
东儿也神色慌张的赶了出来,只看衣衫还有些凌乱。待她急急走到段韶华身边,已有三五个小厮抓住了贼人,正将她扭了按在了段韶华面前。
小荷必然挣扎着,不过她一个女子怎敌得过几个壮汉的捆扭,很快就跪了在地。
她抬起头来,是满脸的惊惶和诧异。
东儿显然也认出了她来,神色微微一变。
小荷又急又恼,慌张着,“段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贼,明明刚才你……”
她话未说完,段韶华已经喝道:“王府中怎由得你叫嚷,将她的嘴堵上。若然惊扰了王爷,你们谁去回话!”
这一句提醒了众人,七手八脚的又将小荷按到了地上,并取了粗布将她的嘴重重堵上,毫不手软。
只听得小荷呜咽反抗,没多会就被捆成个粽子。
段韶华看了这一切,也不避讳小荷的怒视,方才道:“小贼抓住了就好,这等小事就别打扰王爷。将她押给严总管,请他处置。”
小厮们应下,扭了小荷就走。
折腾了片刻,院里的纸灯笼熄了几盏,那呜咽声也渐渐远去,最后深了黑夜,连背影也瞧也不见了。
须臾,段韶华才发了话,“行了,都回去吧。不过都把窗子关严实些,别又让了贼人侵入。”
丫鬟们齐齐点头称是,揉着睡眼,听话的退了下去。
刚才还因为捉贼而引起的喧闹,很快又淡了下去。
廊上,东儿抚着未定的心,小心的看了段韶华几眼,踌躇着,“公子,她,她是上次的小荷?”
段韶华微一咬牙,点了点头,“这事是瞒不住了。”说罢脸色稍霁,“罢了,随我更衣。”
一说,东儿才注意到段韶华身上的狼狈,惊疑,“公子怎么去而去返?”
“摔了一下而已。”段韶华低叹一声,只在心里说着幸好。若不是那一下,他也没机会亲手抓住小荷。
只是一想她身后的人,段韶华又觉一寒,已经是没了主意。
“公子。”东儿提醒着,“那还要去见王爷吗?”
“当然要去。”段韶华一捏拳,额上隐有青筋突出。
回了房换了衣服,东儿是颇为心惊胆战的收了那件被烧了边的斗篷,只道还好是没烧着公子。
听她絮叨着担忧,段韶华心中忍不住暖了起来,思了道:“你先不用回去了,就守在我房里,如果再有什么动静也有你看着。”
东儿明白他的顾虑,立应声下来。又着手给他取了一盏灯笼,不乏担心,“公子还请小心。”
段韶华还是有些犹豫的接过灯笼,千不愿万不愿,他却还是要自己送上门去。
外头冰天雪地,他大步而走,这时候反倒希望是真的摔上一跤,躺上个三五天也好。
只是凉风瑟瑟,到底还是要面对。似乎是走了云里雾里,刚见了满堂灯火,已见那小厮匆忙迎了上来。
“段公子。”小厮是掩不住的急色,小跑着到了段韶华身边,“段公子这身衣服换的,可总算是来了。”
话中焉焉不详,似有抱怨之心。
段韶华是听到了,没得计较,也无话可说,只能是道:“是久等了,我这就去见王爷。”
小厮咯咯一笑,立是上前将门轻轻推开,连通报都免了,“那公子快请进。”
段韶华静默不言,低着头慢慢走进房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桌边的裴靖。
“王爷。”段韶华见了礼,可看裴靖没回应,便自顾自的站了起来。
从他的方向看去,正看见裴靖提笔挥毫,是在写着什么。
现在的情况那就是四个字,不便打扰。
段韶华也只好站着,初时是有了些平定的心思。可一直两不相问,渐渐沉默也成了骇人利器。
墨汁在纸上点缀挥洒,浓黑的好似要将人的心魂都吸进去。墨汁饱满的毛笔划着宣白,沉默的刻出一撇一捺。
“你来了。”裴靖终于停了手,将毛笔搁在了一边,抬头一问,无怒无喜。
乍听了他的声音,段韶华第一想起的就是那日山中遇险。也是这把声音,承诺会放他离开。
却不想如今会出尔反尔,还使得那样的手段。
又或许小荷说的是假的,可偏偏就是受着最强烈的直觉驱使,段韶华宁愿选择相信。
他需得使上十二万分的防备,可对方是裴靖,王爷身份。王府中的一草一木都为他所有。除了东儿,他实在不知再能相信谁。明日又是如何,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单纯的失去有什么可怕,只恨是希望落空,前程尽失。
这样无限的思量下去,寒意惧意生的越浓。
“还站在那做什么!”裴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空白和惧怕,正对上那张让他害怕的脸。
他到底藏了多少算计,还有他的一言一行,样样都让段韶华恐惧。
今夜是年三十,本该只需再过一年,等到开春的时候他就可以离开。只是这点子喜悦都已经被无尽的担忧取代,他无法不正视一个可怕的事实。
即便有血书在手,靖王爷不答应,那一切都是个空。
人说一诺千金,他贵为皇族,却暗地里使阴招。
看着裴靖的淡然无波,段韶华身上所有的温度急剧撤去,眼里闪过一丝荧亮的恨意。
“王爷在练字吗!”段韶华问着,却不看那字。
裴靖有力指节敲着桌子,发出清亮的撞击声,“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俗话说字如其人,王爷的字必是雄健有力,直势破竹,不逊世家。”段韶华道了几句好话,两眼却是直勾勾的看着那未沾黑墨的洁白宣纸,“王爷可否赏赐一张纸来,让我也写上几笔。”
这话听着新鲜,裴靖也起了趣,更主动侧了一个身来,“有何不可。”
得了肯定,段韶华这才直起身向着桌案走去。宣纸笔墨,颜色对立的浓厚,竟是灼目。
他抬手抚了抚宣纸,慢慢道:“这是王爷所赏,可是我若是写了什么不称王爷的意,还请王爷万莫怪罪。”
这话却并不出乎裴靖的意料,只是起了好奇,倒想看看段韶华能写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裴靖双臂抱胸,一副看好戏的姿势。
笔尖已经沾了墨汁,段韶华提笔起墨,饱满的笔尖划在平展宣纸上,落笔沙沙,墨香四溢。
一笔一勾,段韶华总是忍不住的忆起往事。恼与恨霎时充斥满胸膛,笔下也暗暗用力。
段韶华专注于纸上,裴靖则一脸的饶有趣味。
笔锋几转,浓黑重墨,但也是一气呵成。
连写了四字,段韶华适才放下笔。
裴靖凑上前看去,端正于纸上的四字,力透纸背的浓墨,书着:一言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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