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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旧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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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但就算是他,见到陈忆安的伤势也不免蹙起了眉头,一搭上他的腕脉,眉头便蹙得更紧,直像是要拧在了一起。
“陈将军身上有严重的外伤以及内伤,这个暂且不提,他似乎还中了一种毒,这毒无性命之虞,却会令人四肢无力,脉象虚弱似重病之人,体质也与重病之人无异,这……我在南泽还未曾见过这种毒,想必是出自九夷。”
“有法子解么?”
“这……我尽力吧。”
这番对话后来在无意中传遍了南泽军,陈忆安受此苦刑而宁死不屈,身上又中了九夷的毒,关于他乃九夷间谍的谣言不攻自破,而萧明则已尽失人心。
待陈忆安醒来已是数日之后,在此期间九夷始终偃旗息鼓,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或者说,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动作。那支恐怖的黑骑和后续的援兵共计两万余人不动声色地驻扎在曾经的朔方城外,似乎一点都不为不断消耗的粮草而担忧。他们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那一片无声的威压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雪,已经开始下了。关外的气候已经不止滴水成冰,那是可以将人从骨髓深处一片片冻住的酷寒。雪花一片片落下,在荒漠上铺了薄薄的一层,像是给大地裹着一张银色的面纱。天气毕竟干燥,这雪下了一会儿就停了。戈壁上很少有大雪,自从二十年前的那场大雪过后,无人再见过真正的大雪。边民几乎没有期待下雪的,对他们而言,经历过二十年前那场惨事,大雪已经成了死亡的代名词。
帐中的炭火燃得甚旺,陈忆安坐在被褥上,□□着上身。他的伤势有些已经愈合,有些刚刚停止流血、长出新肉,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一道道密布在他年轻的躯体上,被掺杂着花白的发丝掩住。封久看着他,只觉得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仅是外貌,还有他的眼神。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一个人竟能在一个月内改变得如此彻底。他原先的眼神充斥着坚毅,还有些许迷茫和彷徨,但那终归是一个少年的眼神,是一个刚加入朔方军的年轻士卒该有的眼神。现在他的眼神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潭,无人知道那黑暗深邃的表象下隐藏着什么,他细细辨别,只看到了一丝无法形容的寂寥。一个少年是不该有这种眼神的,如果眼前是一个耄耋老人,他或许也不会觉得吃惊。
“多谢你了。”陈忆安对封久道,语气十分平静。
封久摇了摇头:“作为军医,这些本就是我份内之事,只是将军身上的毒,我始终没有琢磨出一个头绪……”
“陈将军!”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进来。”
来人是一个普通士卒,乍一见到陈忆安的模样,惊了一惊,但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刚才有一个人来到城下,给小人一封信,指明要小人亲手交给将军。他蒙着面,戴着斗笠,小人不知是何人,不敢怠慢,便将信送了来。”
陈忆安接过信,打开牛皮制成的信封一看,只见里面并没有信纸,只有一柄薄薄的柳叶刀,还有一枚小指尖大小的红色药丸。
他顿了一下,几乎没有犹豫地拈起那枚红色药丸送进嘴里。
“等……”封久看他二话不说就吃那来历不明的药丸,下意识就要阻止,可惜已来不及,那药丸转瞬就被陈忆安咽了下去。
“没事,这是解药。”陈忆安道。
封久看了他半晌,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不过看他没有异状,反而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倒也信了八分。
“是不是将军潜伏在九夷的手下,偷来了解药?”封久始终疑惑不解,思考了一会儿,寻了个似乎合理的解释,“他遮掩面目,是不想暴露身份么?”
“算是这样吧。”陈忆安答道。
帐中安静了稍一会儿,又有一个人匆匆而入。陈忆安看向他,只见他满面惶急,数九寒天额头上竟沁出了汗,像是遇到了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陈将军,张将军说,如果您能走动了,请赶紧去帅帐里议事。”那人说话都抖着嗓子,有些结结巴巴的,“张将军说,事关边关数城的存亡。”
陈忆安微微一震。他强撑着站起身来,伸手去够一旁的衣衫。封久见他艰难的模样,难免有些于心不忍,便做了一回下人,帮他把军服穿戴整齐。陈忆安强忍伤痛,随着那传话的士卒出门。临走前,他不由低头看了一眼,那枚薄薄的柳叶刀正夹在他指间,刀刃不染一丝尘埃,清亮而锋利,一如它的主人。
一把刀,代表了一句话。
不死不休。
“如你所愿。”他自言自语道。
第23章 决心
该来的终于会来,在萧明对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注定了等待着这座城、这支军队、这千万百姓的会是什么。所以当陈忆安接到自永安城而来的命令时,他没有太过惊异,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几行字,面色沉静宛如磐石。
怀英和窦言的交易达成得很顺利,永安城中鼠目寸光、见钱眼开的官员早已沆瀣一气,这群人在纸醉金迷的皇城里享受着眼前的歌舞升平,早已忘记了战争的模样。他们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黑骑的铁蹄踏上京师的街道,毁了他们享乐的生活。至于旁人的死活,从来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怀英开出的条件很诱人,边关五城,换十万两黄金和九夷一年按兵不动。窦氏一族只看得到表面上的求和,看不到怀氏王族隐藏在表面下的獠牙。唐朔风说过,怀英继承王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发兵南泽,根基不稳,而今他作为国主夙日征战在外,假以时日,九夷国内的矛盾必将累计到一个他无法承受的地步。
可惜他们等不到那一天了。边关五城易主,九夷所有的消耗都得到了补偿,凭此足够让怀英稳定人心,重新坐稳国主的位置。永安城的官员们无疑是主动替他们撤下了未来攻打南泽的屏障,将心腹毫无保留地袒露给敌人。再给怀英一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到时他们面对的将是一支更强大的黑骑,胜利的希望将更加渺茫。
原本永安城中还有一些清醒的人,唐弋唐将军可算得一个。但怀英带给他的密信让他默许了窦氏一族的行为。或许是因为他老了,对局势看得不再那么清楚,也或许因为他只有一个儿子,不愿他付出性命。重重阻力压在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将军身上,让他史无前例地保持了沉默,他一沉默,以他为首的清流一派便失去了主心骨,纵使用尽全力,也无法再改变窦言的命令。
窦言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他们必须在三天内完成撤军,并且交换兵权。军需粮草的供给也会在三日后切断。而后这剩余的四城将是九夷人的领地,城头将会插上九夷的旗帜,城中的百姓将任由他们处置。
这支孤军像是被洪流挟裹着冲下悬崖,即使万般不情愿,可情势丝毫没有给他们反抗的余地。
陈忆安忽然想起自己刚来边关的时候,眼前耸立的城池是那样荒凉,他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会来到这样一个不毛之地,那时的抗拒和挣扎还历历在目。而现在,这些地方竟成了他血肉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谁要毁了他们,就像毁去他的心脏。当初他不愿留下,可却不能离开;现在他有了离开的机会,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来留下。世事的奇妙竟至于斯。
他看向帐中那位年逾四十的老将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愤懑和不甘,还有绝望,深不见底的绝望。张迁仿佛骤然间苍老了二十岁,他慢慢地坐在椅子上,曾经拿着几十斤重长刀也稳如磐石的双手开始微微地颤抖。
“还有什么可议的……”他道,“叫你来,也不过就是告诉你一声。”
“将军的打算,就这样放弃了?”
“没有粮草和军需,这仗是打不下去的。”张迁重重地叹了口气,“那些人不顾忌牺牲的士卒和百姓,不顾忌皇家的脸面和南泽的将来,本将又能做些什么?”他愤愤地,一拳砸在案上,一声沉闷的重响,木屑横飞,“又能做些什么!?”
“能做的事情有很多。”陈忆安道,“端看将军愿不愿意去做。”
“……”张迁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什么意思?”
“就这么放了黑骑回去,任他们休养生息,打开南泽的门户,来年的失败就成了定局。届时不再是一城,而是数城,数十城。南泽的疆域会被改写,亿万百姓将会因此死去。”陈忆安语气反常地平静,“将军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你想说什么,你就说。”
“战。”陈忆安只说了一个字。
“你这是抗命!”张迁道,“这是上命,你敢违背,只有死一个下场。”
“抗命是死,战也是死,结果并无不同。”陈忆安始终十分平静,平静得反常,“至少打怕了他、打痛了他,焚毁他们的军需,烧光他们的粮草,将黑骑的尸体留下六成以上在这里,剩下的人冻死一半在瀚海原,这样他来年再要出兵的时候,就得好生掂量一番了。”
张迁定定地看着他。他好像第一天才认识陈忆安,满脸都是惊愕和难以置信。
“如果让将军选,是退守南方,留下性命,甚至像萧明那样领一个更高的官职,享受荣华富贵,”陈忆安一字一句道,“还是在这里战死?”
帐中静默了很久,最后张迁忽然发出一声苦笑。
“陈忆安,到底还是个年轻人。”他道,“你不要激我。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敌人来犯,恨不能为国捐躯,拿着刀就冲上战场,冲在最前面和敌人对砍。可命只有一条,拼掉就没有了。一个将军,他要的不是拼命,是冷静和智慧。就算他的军队失败,敌人的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慌乱。”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物,搁在案上,“留下怀英六成的兵,不是光靠拼命就能实现的。你要是明白,你就把这个拿去。”
案上那物泛着古朴的乌金色泽,正是那枚镇边将军令。
“我明白。”陈忆安道,“将军的意思,是同意了。”
张迁看着他,缓缓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同意又怎样?难道真的看着怀英来年带着十万大军踏进南泽腹地?”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唐将军看你,真是没有看错人。可惜……可惜啊!”
陈忆安知道他在可惜什么,他不以为然,只是接过镇边将军令收进怀中,道:“我想让将军替我办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带领一队人马,护送这四城的百姓南迁,而后率军退守南方,严守边隘。如此一来,就算怀英费尽心机,得到的也只是数座空城,那样朔方城的惨状……就不会再现。”
他说到后面,声音愈低。
张迁苦笑:“此法可行。不过你不让我上阵杀敌,怕我给你拖后腿?”
“不是。只是……”陈忆安顿了一会儿,“这一月来,朔方军原本出生入死的数千名兄弟,不知不觉有大半都已牺牲。他们许多都是随我一同流放而来,客死他乡,而今既没有存下尸首,我也不能尽数叫出他们的名字……如果张将军也不在了,关于他们的事情,就无人再记得了。”
张迁看了他半晌,忽地重重一拍他肩膀:“活着回来。”
当日午后,邺丘城中无数百姓收到了消息,开始收拾细软,拖家带口地在军队的护送下迁出这座风雨飘摇的邺丘城。有快马从城中奔出,通知临近数城的百姓跟随撤离。背井离乡并未给这些百姓带来多大的痛苦,因为他们已见识过了战争的威力,比起荒凉的故土,他们更愿意保全自己和家小的性命。长长的队伍从南门一路
延伸向遥不可见的远方,结着薄霜的地面被踏出大片凌乱的脚印。陈忆安站在城楼上看了一会儿,转身下城,两名士卒跟在他身后。
张迁把自己的亲兵都留给了他,并且送了他一份礼物。他在马厩里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的萧明,这位刚刚升迁为郡守的萧将军嘴里塞着布条,盔甲被拔得精光,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中衣,冻得面皮发紫。他看见手持镇边将军令、身后跟着不少人的陈忆安朝着他走来,顿时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神色仿佛快要把他的眼眶撑裂,看得陈忆安不由好笑。
他将萧明口中的布条抽出来,只听他张口就骂道:“陈忆安,你敢动我,你不怕死吗?”
当即便有人给了他一脚,踹得他差点背过气去。陈忆安摇了摇头,又把布条塞了回去,让人提溜着他来到了城头。
大军早已在下方集结完毕,望去茫茫的一片,这一城的守军总共还剩下五千余人,连日来艰苦的战斗和严寒的天气令他们看上去都显得有些憔悴,可陈忆安却依旧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煞气。对他们而言,不知有多少兄弟战友死在了九夷人的刀下,有些人报仇的欲望已经大过了对生命的怜惜,那股仇恨化作惊人的威压凝在他脚下,比霜雪更冷。
他看到了几个年轻的面孔,那些都是平夷军的旧人,看来那场失败没有将他们打倒,反而令他们变得更为成熟。陈忆安看到了邹平,他背着他的弓,立在队伍前方,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听说他的弟弟邹远已经在一次守城战中战死,尸首被葬在郊外的山上,甚至来不及给他立碑。
他定了定神,一挥手,立即有人押着萧明走上前来,将他按在城墙上。即使萧明拼命挣扎,可他双手被牛筋捆缚,嘴里又塞着布条,硬是挣不脱钳制,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瞪着一双眼睛含糊地唔唔哦哦。
两个士卒一左一右按着他,另有一人持刀肃立他身后,刀锋用桐油抹得雪亮,冰冷森寒满是煞气。
囚犯似乎知道大限将至,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如果眼神能杀人,陈忆安已死了无数次。他看向萧明,眼里的神色只有平静,少顷,他启唇,淡淡地吐出命令。
“斩!”
刀锋划过一道弧线,一颗大好头颅就这么径直滚落城下,腔子里喷出的血染红了城墙。
四野一时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上班忙到飞起,明天起恢复正常更新,让大家久等十分抱歉!
第24章 合兵
无头的尸体摔下城楼,一声闷响,溅起一片沙尘。空气凝固了一会儿,四周纷纷响起一片抽气声。
不犹豫,不迟疑,甚至连理由都不曾说明,这个甫掌大权的年轻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斩下了一名郡守的头颅。按照南泽的律法,此等行为视同谋反,这件事情传到永安,陈忆安唯有被押去斩首一个下场。然而少年将军似乎根本没有关于生死的觉悟,他抬手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按捺住城下的躁动,缓缓俯视一圈即将和自己生死与共的同僚,扬声开口。
“诸位大概都知道了。三日后,上面将切断我们的供给,所有的军队都将撤回南方,邺丘将成为九夷人的领地。而这一切,皆是因为萧明贪生怕死,他置千万百姓于不顾,置死去的弟兄于不顾,私自与敌国交易,出卖故土。怀英许了他金钱,窦言许了他官职,可我却不许他留下这条性命。这一切,是为无数死去的弟兄所做,也是为我南泽亿万百姓所做,兄弟们的眼睛都在天上看着,对错他们自有分晓。”
说罢,有人递上一卷黄绢。
“这是来自永安城的命令,还有对迁移边军的部署。”
他点燃了火把,棉絮裹着桐油燃起熊熊烈焰,那卷黄绢被他搁在火焰之上,不过片刻就焚成了一团灰烬。
所有人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没有一个人出声。
“边关百姓正在撤离之中,除去死守故土不愿离开的,其余预计明日日落之前可以撤离完毕。自那时起,边境将只剩下我们一支军队,这将是一支没有补给的孤军,也不会有任何援兵。但是,这支军队不能后退一步,他们唯一的归宿就是战场,包括我,也不存会有任何苟全性命的念头。这支军队将用尽一切力量去消灭怀英的黑骑和后续的援兵,留下至少上万的尸体,让他们来年再没有能力进犯南泽的边境。”
“现在,我给诸位两个选择。”
“第一,随我一同出战。但从这一刻起,你们不再是南泽的军队,你们成了违抗上命的叛逆,就算侥幸活得性命,也成了罪人。但青史上会留下你们的名字,南泽的疆域会因你们免于被改变的命运,千千万万的百姓将因你们而免受战乱和流离之苦。”
“第二,自行离去。我不管你们去往哪里,也不管你们今后要做什么,但我不会责怪你们,张将军也不会责怪你们。没有人有义务跟着别人赴死。只希望你们以后莫做出同萧明一样的事,让死去的弟兄寒心。”
“选择一的,站在左边。选择二的,站在右边。开始吧。”
话音刚落,立即便有人策马出列,站在了左边。邹平背着他的弓箭,没有作丝毫解释,孤零零的一骑在荒地上显得格外突兀。有他起了头,陆陆续续地又有一群人站到了左边,这些人有的在边城土生土长,也有些在战乱中失去了至亲之人,每个人的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仇恨和一往无前的决心。明知前方是死路,这些人也没有犹疑,在他们心中显然有比生命更加珍贵的东西。
但也有一些往右边去的。还有一些犹豫不决,他们或许有心报国,也有心为战友报仇,但这份决心显得不是那么坚定。左右摇摆了片刻,有些人往左,有些人往右,好一阵混乱。
到了日落时分,队伍终于被瓜分完毕。站在左侧的约有三千多人,皆凝立不语,有一股肃然之气,右侧一千多人,大都微微低着头,一脸惭愧之色。陈忆安望了他们一会儿,挥手道:“你们走吧。”
他言而有信,那些人更加觉得自己辜负了同僚,反而踌躇不定起来。过了一会儿,只见有一人出列,抱拳高声道:“多谢将军,是我们对不起弟兄,我们无话可说。但将军放心,我们绝不会做出吃里扒外背弃南泽之事,这点我们可以用性命发誓。”
“我知道了。”陈忆安道。
那人策马回列,一千多人的队伍终是缓缓离开,消失在渐趋幽暗的荒原之上。陈忆安望着剩下的三千多名同僚,不由一阵心凉,这点人手,能够正面硬撼怀英的大军吗?他思索了片刻,正要再行下令,忽见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一支庞大队伍出现在愈发深沉的夜色中,他们穿着南泽的服饰,为首一人擎着南泽的旗帜,那鲜艳的色泽正在风中招摇。
片刻后有一人匆匆上城,向陈忆安报道:“将军!怀远、固安、嘉平三城兵马,现已在城下集结完毕,共计四千七百一十六人,但凭将军调遣!”
“你们……”陈忆安忽然有些微微哽咽。
“奉张将军的命令,我们已知此去九死一生,但为国捐躯、为百姓捐躯,兄弟们无怨无悔。但请将军下令,让我等重挫九夷!”
陈忆安望向城下茫茫的队伍,八千多双眼睛也在暮色里看着他。他忽然一撩袍角,单膝跪于城头。
“将军!”报信之人见状匆忙阻止,被他挥手挡开。
“我陈忆安,谢过诸位!”他只觉得什么言语在此刻都是苍白,面对这群不计生死的汉子,他能做的唯有这一跪。城下起了一阵微微的骚动,随后安静下来,八千双眼睛看着他们年轻的主将,随后不知是谁起了头,拔出兵刃,直指苍穹。一阵金铁摩擦的脆响,荒漠成了一片刀兵的海洋,无数柄利刃在初升的冷月下闪着噬人的寒芒。
九夷大营中,一阵琴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那琴声原本安宁平缓,一曲过半渐趋锋利,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抚琴之人似乎还带着战场上的血腥味,拨弄琴弦直像是用刀锋划过敌人要害,听得立在帐外侍候的一名下人忍不住开始颤抖。
这座营帐在营地的最边缘,孤零零的一座,里面只住着一个人,便是九夷的军师伏伶。听说两日前他因一时疏忽放走了重要的南泽俘虏,且连累两名仆从被杀,被好一顿责打,但令人意外的是,国主并没有继续追究此事,且仍许他独居在帐中,这无论在军法还是律法中简直闻所未闻,换了旁人,此刻早下了大狱了。此事引起许多人不满,原本那些善于舞刀骑马的九夷勇士就看不惯这个文文弱弱的家伙,现在他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不是碍于军令,那些人连他的命令都不肯再听。
那位仆从退在一旁,努力把自己藏进夜色里。听说那事过后,伏伶就变得喜怒无常。原本除了他这里还有一个人侍候,但那个人仅仅是因为打翻了他桌上的一壶酒这样的小事就横死当场。伏伶对外说那名下人是他练刀时失手误杀,可他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伏伶瞪着一双血红的眸子将匕首送进那人的胸膛,清秀的面目扭曲得像是那夜屠尽朔方城的修罗,吓得他落荒而逃,从此绝口不敢提及此事。
琴声愈发急促激昂,音节密集得像是千万人马混战,听得人心中止不住震颤。奏到最高潮处,所有的琴声戛然而止,宛如战士被人一刀断喉,无边的死寂顷刻间压下,仆从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半晌才抹了抹额头,发现自己在冬夜里出了一头的冷汗。
过了片刻,他看见伏伶抱着琴从帐中出来,蚕丝草制成的琴弦断成两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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