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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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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四道:“不瞒大人,其实发现沈珏枉死后,沈珣是想立即报官来着,但……但我拦住了他。”傅云书没有问他为什么拦住沈珣,只静静地看着赵四,赵四深吸一口气,对上傅云书的目光,道:“俗话说,天下乌鸦一般黑,草民……草民原先以为,新上任的县令,同那钱宇……不会相去甚远。李家案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草民不敢让沈珣冒险,因此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案子发生在大庭广众下,数人目睹,官府必定要严惩凶手,可若死不见尸,便不能妄下定论,再者又牵连出了一桩命案,两两相加,必定要上报江北府,县令才不得不严查。”顿了顿,道:“沈珣他只是关心则乱,一切罪责在我,还请大人责罚。”
  傅云书道:“该有的责罚,你们一个都逃不掉。该判的人,本县亦不会轻放。”说着,一拍惊堂木,“来人呐,将沈珣赵宣甫关押收监,退堂。”
  沈珣同赵四深深拜倒,齐声道:“谢大人。”
  忙碌了一整日,待到终于歇下来,摇摇晃晃回到府中时,天边已隐显鱼肚白。小县令打了一路的哈欠,寇落苼便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着,将人送到房门口时,看见他肩膀处的衣料在月光下泛着水光,便伸手替他抹了抹,道:“这更深露重的,竟将你的衣服都打湿了。”
  傅云书闻言,下意识地伸手去抹,恰好与寇落苼的手撞在一处,对方冲自己淡淡一笑,泰然自若地继续伸手把肩膀上沾的水抹去,傅云书却好似生吞了朝天椒一般,从耳根到脖子,瞬间红透了,好在夜色深重,看不分明,他连忙收回手,藏进大袖中,支支吾吾地说:“多……多谢寇兄。”
  寇落苼的手转而又按上他的肩膀,温道:“今日辛苦了,待会儿不要胡思乱想,好生休息便是,待明日审了孔伦,自然水落石出。”
  “嗯。”傅云书认真地点点头,“寇兄也好好睡觉。”
  小县令一双点漆般的眼眸,在月光下晶晶亮亮,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又是笑意又是温柔,叫寇落苼不由得又记起了寨中的大黄狗旺财,手又恰好搁在离他脑袋颇近的位置,手痒了又痒,最终没忍住,轻轻柔柔地落到小县令头发上揉了揉,低声道:“好。”
  耳边“嗡”地一声不知起了什么声音,案件、情仇、纠葛都被风刷地一下子掠远了,恍恍惚惚间,只有天地、月色、眼前人,依然清晰可见。傅云书不断嗡鸣的耳畔传来寇落苼的声音,他说:“我走了。”他从僵硬的目光中,竭力分出丝毫,目送寇落苼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夜色中,而直至他离开后许久,傅云书身上莫名的压制才悄然松解,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抬手将散落肩头的长发拂至身后,触到衣料才觉水汽深重,原来又被露水打湿了。
  寇落苼回到房中时发觉,自己房间进来过人了。
  他桌上本摆着一只茶壶四只茶杯,茶壶中是空的,其余四只茶杯都倒扣在桌上,如今茶壶中不知被谁倒了水,其中一只茶杯被摆正,里头也盛了半杯水。
  这是群鹰寨的联络暗号之一。
  寇落苼看了一眼,反手锁上门,翻身从窗户窜了出去,踏着月色,一路飞奔至悦来客栈,敲了几下门,三长三短。门应声而开,从里头探出小二的脑袋,惊喜地道:“寨主,您可算来了!”连忙让开位置,让寇落苼进来。掌柜的也在,见了寇落苼,连忙端出热腾腾的糕点与茶水,送到桌上,道:“小二去找您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结果您还是不在房中,又见衙门内光亮大盛,想必还在忙碌,想来等寨主看到暗号过来时必定腹中饥饿,连忙赶制了几个吃食,你趁热。”
  寇落苼也不客气,连吞了几个,含含糊糊地说:“你们有心了。”又灌了一大杯茶艰难将糕点咽下,问:“有什么急事?”
  掌柜的道:“寨中弟兄来报,说孔家派了快马,途径金雕山,一路朝着省城疾驰而去。”
  眼珠子转了转,寇落苼左手食指摩挲着下巴,喃喃道:“从九曲廊去省城至少需要四五日,从金雕山过,快马加鞭的话,一日即可,孔家竟然连咱们都不怕,火急火燎地非要去江北府……”他心里忽然“咯噔”一声,暗道孔德那厮故意派人给孔伦灌下安神药,莫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去搬救兵?
  小二伸手做了个手势,阴测测地道:“寨主,明儿个他们回来的时候要不要……”
  寇落苼思索着缓缓摇了摇头,“不必。”扭头对掌柜的和小二说,“除非他们明天领了千军万马上山来找事儿,否则别的一概不用管。”
  掌柜的点头道是,小二却一怔,道:“可是……要是孔德请了比傅大人更大一级的官儿来施压,这可如何是好?”
  茶杯上空氤氲着带着茶叶苦香的白雾,沾在寇落苼的脸颊唇上,化作细小的水珠,像极了傅云书肩上落的露水,他捧着茶杯浅浅地嘬了一口,垂下眼帘,淡声道:“有些事,总归是他该遇到的。”
  睁开眼睛,入目皆是猩红。
  孔伦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头顶用金线绣着鸳鸯交颈图的帐子,直到身侧传来小动物般的蠕动,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拱在自己颈侧,哼哼唧唧地说:“公子怎么还没睡?”
  他扭头亲了亲沈珏的脸颊,说:“不是没睡,是醒了。”一条光滑的手臂抚到自己脸上,被他捉了,顺着胳膊摸到少年温热光洁的脸颊,用大拇指按住嘴唇,轻轻一捻,便如愿听见耳边传来低哑的闷哼。
  沈珏哑声道:“夜深了,公子,该睡觉了,明日便是端午,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孔伦道:“好,这就睡。”
  他抬手将被子盖过头顶,两人便陷入比黑暗更黑的黑暗中,他在这一片漆黑里,本能地追逐社会的和谐,用鼻尖,将他身上的气息一寸寸收集,用嘴唇,在各处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鸳鸯锦被中空气稀薄,叫他们生出了窒息感,这窒息感却叫他们愈加愉悦,如两尾被困泥沼的鱼,相濡以沫,唇舌交缠。沈珏身上仍残留着孔伦前夜留下的东西,轻易便教他得了手,他的牙齿不轻不重地咬着孔伦的耳垂,令他将他所有高高低低的喘息一概收入耳中,他握着他纤瘦的腰,一声声地唤着“阿珏、阿珏”。
  最后锦被掀开,两人从泥沼脱困,游入江湖。孔伦却生怕沈珏从此会从自己身边消失一般,急促地喘着气,随手将帐子外悬着的装饰用的锦带扯了进来,在沈珏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勒紧,窒息的痛苦与爱情的快乐一并袭来,如潮水一般将沈珏瞬间吞没,他的脸浮现出异常的猩红,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痴痴地望着孔伦。
  这对瞳孔如泥沼一般,只一眼便令他深陷其中。孔伦终于明白这不过是一个梦境,而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将在这极乐之中,永远地失去沈珏了。
  他惊慌失措、痛苦欲绝,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也没能挣脱这梦魇丝毫的束缚,只是听见自己的喉咙用极轻极低的声音,又唤了一声,“阿珏。”
  沈珏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动了动,冲他露出了一个苍白而虚弱的笑。
  睁开眼睛,天光已然大盛。
  床侧站了一溜的人,为首的正是那县令傅云书,抱着胳膊冷冷淡淡地看着自己,道:“孔大少爷醒了?既然醒了,便升堂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S/M需谨慎
  之前被和谐了_(:_」∠)_改成脖子以上版本了,应该能看了。


第36章 移尸(二十七)
  孔伦服了药睡得昏昏沉沉,傅云书却辗转反侧,今早凌晨才歇下,虽然寇兄特意嘱咐过莫要多思多想,可眼睛一闭,脑子里反反复复还是来回转悠着这桩案子,天将明时才有睡意,醒来就火急火燎地冲出去揪了个人问:“孔伦醒了没?”
  那人被吓了一大跳,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回……回大人的话,那孔大少爷还……还躺着呢。”
  傅云书并不气馁,带着一帮人去孔伦的房里盯着,直到晌午将近,屋内的咕噜声一阵响过一阵,孔伦这才睁开了眼睛,傅云书大喜,还没待人清醒,便手一挥,道:“把人带走,升堂!”
  衙役低沉地吼过“威武”之后,傅云书一拍惊堂木,看着跪在堂下,一脸木然的孔伦,问:“堂下所跪何人?”
  孔伦眼前蒙着的仍是那梦魇一般的猩红,脑海中恍惚一片,傅云书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飘渺许久才落在耳畔,他怔愣着道:“……孔伦。”
  傅云书问:“你可还记得你身边的小厮,沈珏?”
  听到这个名字,孔伦耳边似乎“嗡”了一声,沉积脑海深处多年的记忆像是被风拂起的尘埃,飘飘摇摇地浮到半空,落在日光之下。孔伦忽地想起他与沈珏的初见,衣衫褴褛、满脸脏污的少年赤着脚在街上狂奔,撞开了一路的行人,最终摔倒在自己的马车前,他不耐地掀开车帘,却对上一双清澈如溪的眼眸,立时一怔,沈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似是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定,一把抓住他华美的衣衫下摆,哀求道:“求求公子,救救我。”
  这好似已是几年前的事了,回忆起来,却又如昨日般清晰,但是他后来又回了沈珏一句什么,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
  到底是过去了。
  唇角无意识地勾了勾,孔伦低声道:“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记得便好。”傅云书道:“五月初五当晚,有目击者在乱葬岗看见有人埋尸,而后发现那被埋之人正是沈珏。他既然是你的贴身小厮,那么孔伦,本县问你,你最后一次见沈珏,是何时?”
  孔伦淡淡地道:“五月初五晚。”
  傅云书抿紧了嘴,沉默片刻后,道:“本县记得你上次说过,知道他沈珏是何时遇害的?”
  孔伦道:“是。”
  傅云书说:“也知道他为何人所害?”
  孔伦道:“是。”说完,他缓缓地一咧嘴,抬起眼睛望着傅云书,似是想佯装无谓地笑一笑,但话音不过刚落,眼中便水雾氤氲,顷刻间落下滂沱大雨,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淌至下巴,点滴落在冰凉的地面上。他分明是在哭,唇角却依然弯弯,生硬拗出些许笑意,平静地说:“他遇害时,正在我的床上……而我拿着一条系带,缠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我杀了沈珏。”
  寇落苼与傅云书俱是一哽,他们虽早已心中有数,但却未曾想到孔伦会如此爽快地承认,傅云书一时怔愣,不敢置信地望着孔伦,寇落苼问:“你为何要杀沈珏?”
  孔伦道:“我厌弃他了。”
  寇落苼一挑眉,质疑地问:“只因如此?”
  “本来嘛,毕竟恩爱一场,也没必要下此毒手,打发了就是,可谁让他那么黏人,赶都赶不走,我一气之下,就动了手。”孔伦漫不经心地说着,唇边依然带笑,眼中的泪水却好似绝了堤的河,滔滔不尽,他伸手抹了一把,哽咽着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们这些纨绔子弟,一向如此。”
  “哦?既然如此,沈珏就在这里,你对着他,再将这话说一遍。”傅云书终于回过神来,一抬手,“将沈珏的尸首抬进来。”
  孔伦浑身一震,僵硬地缓缓扭过头。两个衙役抬着担架走来,担架上躺着一具纤细的身躯,身躯上蒙着块惨白的布。
  沈珏死了已有半月,正是暑气微起时,他又在土里埋了一宿,待到此时,本该腐败得一塌糊涂,好在沈珣知晓一些能暂缓尸体腐败的法子,多少精贵的药材都一股脑地给沈珏用上了,使得这少年的眉眼此刻依然如生前那般灼灼生春,只是眼中死气沉沉,叫人一望便满身冰凉。
  他身上未着寸缕,因此傅云书只示意衙役将白布揭至肩膀处,然后说:“这就是沈珏,你再看看。”
  仿若春雷轰鸣,灵光落顶,孔伦一刹那间记起了他那时回沈珏的话。
  沈珏说:“求求公子,救救我。”
  而他朝他遥遥一伸手,道:“那你过来。”
  孔伦的手不住地颤抖着,缓缓抬起,朝着沈珏沉睡的方向,哑声道:“阿珏,你过来。”
  那个原本会毫不犹豫握住他的手,跳到他身边来的少年却躺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他也再不会动了。
  寇落苼道:“孔大少爷,你便将事与沈珏说清楚了,叫他做个明白鬼。”
  孔伦僵在那处,一言不发。
  寇落苼便对着沈珏道:“沈珏,你听好了,孔伦之所以会杀你,是因为他早已厌弃……”
  “住口!”孔伦忽然怒吼一声,他浑身剧烈地发起抖来,牙关不住打颤,像是冷极,又像是怕极,他手脚并用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然后跌跌撞撞地朝沈珏走去。衙役们纷纷抽刀欲拦,傅云书却略一抬手,然后摇了摇头,他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们,看着孔伦跌倒在沈珏身上,伸手紧紧地将他拥住。
  死去的沈珏的眼眸空洞而木然,呆呆地看着上方,而孔伦此刻正趴在他身上,一低头,对上沈珏的眼睛,好似他还活着,他正看着自己一般。
  “阿珏……”他伸手轻轻地触到沈珏冰凉的脸庞,眼泪落在沈珏的脸上,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滑落,倒像是沈珏流下了伤心的眼泪。孔伦紧紧地拥着沈珏的躯体,梦魇中的猩红又起,却在遇到这躯体上难以掩去的冰冷僵硬时倏忽而散,眼前终得天地清明。
  傅云书道:“孔伦,沈珏因你而死,你却连番遮掩,临了连一个真相也不愿还他?”
  孔伦抱着沈珏,失神地哑声道:“若真相难堪,又何必执着?”
  “真相即是真实之相,”傅云书道:“只分虚实,不论美丑。”
  孔伦低头凝视着沈珏,陷入长久的沉默,长到傅云书以为他再也不会说话时,他忽然开口道:“我与沈珏行周公之礼时,为求助兴,时常用系带缢颈……他从未拒绝或表示不满,我便以为,他也是喜欢的,从未想过,这可能样会害死他……”他苦涩一笑,“我也确实害死他了。”
  傅云书问:“所以,你是失手杀害了沈珏?”
  孔伦淡淡地道:“无论是不是失手,终究是我杀的他。”
  “你此刻倒是坦荡。”傅云书不屑地冷哼一声,“若真觉得对不起他,早在出事当晚便该来官府投案才是,又何必在此时假惺惺?”
  孔伦张口欲辩解,蓦地一怔,又将话咽了回去,淡声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有罪,且丝毫不无辜。”他缓缓松开了拥着沈珏的手,膝盖跪在地上,转了个方向,面向傅云书,深深地拜下去,“便求大人赐我一死,好给沈珏赔罪。”
  傅云书一噎,反倒不知该如何作答,既是失手所致,便罪不至死,可事后百般掩盖逃避,又实在可恶……他不知该如何作判,不由得望向寇兄。寇落苼今日台词颇少,此刻甚至看着地面出神,丝毫没有感受到小县令的眼神。傅云书静等了他片刻,终于忍不住鼓起腮帮子,极轻声地唤道:“寇兄!寇兄!”
  “嗯?”寇落苼这才回神,望向傅云书,傅云书双眼一横跪在地上的孔伦,寇落苼立即会意,正欲张开回答,原本被派在外守门的杨叶却一溜烟地跑了进来,窜到傅云书身边,慌张地小声道:“县……县令大人,贾大人忽然驾到,此刻已在县衙门外了!”
  寇落苼一字不落地将这句话听进耳里,想到昨晚收到的消息,眼神闪烁一下,默默垂下眼帘。
  “贾大人?”小县令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迷惑地问:“哪个贾大人?”
  “江北府的同知,贾轲贾大人。”杨叶焦急地道:“他不知为何忽然大驾光临,现正要往公堂来了。”顿了顿,杨叶连忙补充道:“孔德也跟着贾大人一起来了!”
  州府同知为正五品,知府副职,比傅云书这个正七品的县令足足大了两级,孔德能将这尊大佛请来,可见是使了吃奶的劲儿出了杀猪的血,非要救下自己的独子不可。想到这里,寇落苼不由得悄然望了眼傅云书。
  小县令到底是世家子弟,惊讶过后倒立即复又平静,起身淡定地道:“贾同知贾大人忽至我县,诸位同我一道前去恭迎。”
  “不必多此一举了,”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传来,伴着一阵爽朗大笑,一个胖子腆着肚子大步生风地朝这里走来,“我这不是已经到了么。”
  傅云书连忙躬身行礼,道:“下官傅云书见过同知大人。”
  “傅大人不必多礼,”胖子立即将傅云书扶起,笑道:“知府大人看了傅大人的奏报,对九合县移尸之案十分关心,特意派我过来看看。”特意着重道:“只是看看,傅大人不必多虑。”眯缝眼滴溜溜地转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孔伦,拖着嗓子说:“傅大人可正是在审理此案?”
  “是,”傅云书不卑不亢地道:“地上所跪的便是本案案犯孔伦。”顿了顿,道:“他已承认自己所犯罪行,在场之人,皆是见证。”


第37章 移尸(二十八)
  “哦?”胖子一挑稀松的眉毛,踱着步子走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孔伦身边,绕着他走了一圈,道:“可本官听说,死者是被一个名叫赵宣甫的地痞流氓当着众多人的面当场砸死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忽然变了一个人?难道是这孔伦指使赵宣甫动的手?”
  傅云书低头道:“贾大人,孔伦杀的不是沈珣,而是忽然间多出来的那具尸体,叫沈珏的,与沈珣是堂兄弟关系。”
  胖子“啧”了一声,道:“傅大人这句话倒把本官搅糊涂了,合着两个受害人是被不同的人杀的?那……沈珣究竟是否为赵宣甫所杀?”
  听这胖子死活要把话题往赵四沈珣身上扯,再一看沉着脸立在角落里的孔德,傅云书心中了然,淡声道:“回大人,沈珣未死。”
  这个消息新鲜,傅云书尚未上报州府,仅有当晚县衙中的人才知道,胖子一听,眯缝眼努力撑了撑,显出惊讶的样子,诧异地道:“沈珣没死?他怎么会没死?不是有很多人目睹了他被拍死的过程吗?”
  傅云书道:“沈珣服下假死药,与赵宣甫一起演了一出戏,为的就是让官府注意到沈珏被害这桩案子。”
  “竟有这等事?!”胖子怒目圆睁,喝道:“这简直是目无法纪、戏弄官府!来人呐,将那两个案犯带上来!”
  衙役们一个都没动,全都迟疑地望向傅云书。
  傅云书沉声道:“大人,下官以为,那沈珣与赵宣甫虽然可恶,但毕竟事出有因,沈珏惨死,沈珣为弟伸冤,难免有些……”
  没等傅云书说完,胖子便猪蹄一挥,打断了他的话,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天底下有冤的远不止他一个,倘若人人都耍手段使心机,将官府戏弄得团团转,那朝廷威严何在?沈珣同赵宣甫,必须严惩!”
  傅云书一噎,道:“大人说的是,下官定当会对他二人依律定罪。可这孔伦却是这桩‘移尸’案的始作俑者,若要定罪,因以他为先。”
  胖子回头瞟了孔德一眼,道:“他亲口承认杀了沈珏?”
  “是,”傅云书道:“因意外,失手缢死。”
  胖子问:“这孔伦与死者是何关系?”
  静默片刻,傅云书道:“名为主仆,实为情人。”
  胖子又问:“既说是意外,那么……究竟是怎样一桩意外?”
  “这……”此话如何出口倒叫傅云书好一番纠结,沉思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云雨翻覆,一……一时激动,便……失了手。”
  胖子轻轻“噫”了一声,退开两步,低头望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孔伦,打量片刻,道:“怎的满脸泪痕?哭过?”
  孔伦闻言,冷冷地撇过头。
  立在角落里的孔德终于出了点响动,低喝道:“孔伦!”
  胖子略一摆手,笑道:“无妨,未曾想这年轻人倒还是个性情中人。既然哭了,便是后悔,既然后悔,又何必当初?”
  孔伦恨声道:“失手就是失手,亦非我所愿,若我一死,能换阿珏一命,我立即赴死,绝无二话!”
  胖子“啧啧”感叹道:“还是个情种。”
  “大人,”傅云书凉飕飕地说:“恕下官直言,此等场面话,正是这些个纨绔公子哥儿们所最擅长的。”
  胖子眯缝眼一横他,板起脸正要说些什么,忽地眼珠子一转,似是记起了什么,又是一笑,道:“傅大人说得不错。”顿了顿,问:“那么这孔伦该如何定罪,傅大人心中可有思量?”又立即补充道:“本官不过一问,傅大人切勿多虑。”
  傅云书颔首道:“回禀同知大人,孔伦之罪该如何定夺,下官亦在思索。”
  “依本官所见,”胖子道:“孔伦既是失手,死的又不过一个孔家家仆……”
  傅云书道:“大人……”
  胖子漠然道:“便从轻处置吧。”
  暗中咬紧了牙关,傅云书面上依然一派波澜不惊,淡声问:“依大人所见,这孔伦该怎么个‘从轻处置’法?”
  胖子不假思索地道:“叫孔家出钱,赔个百来两银钱给沈家,孔伦么……确然有罪,罪不至死,活罪难逃,便杖四……二十,流三千里吧。”
  流放三千里,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傅云书却默不作声。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年头再有钱一点,叫磨推鬼也不成问题,孔德既能奔赴江北府连夜将五品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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