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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好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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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眼看要在办公室吵起来,另一位老师忙打圆场,但还是向着“九十九”说话的,道:“所有孩子都上了,只符舟一人不唱,他心里恐怕更加难受。”
班主任只得作罢,但从此对符舟关注更多,吃饭穿衣皆过问得细致。
于兰一见符文远便要吵闹,符文远渐渐不在家里吃饭。一日三餐发愁起来,常常拿不定主意要吃什么。这天下班后季培年看他径自忧愁饭食,好生嘲笑他一番,符文远听了,苦笑又无奈地摇头没接话。
季培年本着多年情谊要开恩帮他解决一顿晚饭,推荐了一家沪菜馆。符文远想着符舟最爱甜口,这会儿应该快要下课了,二人便驱车去接。
两孩子并排着往校门口走来,符舟埋着头,苏融眼不看路,侧头盯着符舟。
这危险的走法。
季培年使坏拦在他们身前,符舟兜头便要撞上去,苏融反应及时一手护着符舟额头一手将他往回拉。
“哈,这母鸡护小崽的架势!”季培年做了恶后打趣道。
“行了,赶紧上车。”符文远道。
“去哪里?”苏融问。
“这时候自然是吃饭啊。”季培年回他一句。
“那我便不去了。”苏融看到符舟身边有了大人,便要独自离开。
“小鬼客气啥,这顿说不定还是你请呢。”季培年道。
等车停稳,苏融算是明白季培年话中含义了。
宋雨乔在这家沪菜馆上班。之所以选择这里原因实在简单,这里的统一制服便是旗袍。宋雨乔是打心眼儿里爱惨了旗袍,从前她同苏禹吵架,十之八九因为苏禹对她总穿旗袍评头品足。
见了熟人,宋雨乔和符文远只是平常招呼,季培年自然又是努力装点他那闲散公子的门面。倒是符舟最不自在,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作为他家中一切冲突源头的人。
往常爱吃的菜色吃得兴味索然,填饱肚子罢了。苏融想起那日在果园符舟的饕餮之态,与现下一对比,心揪了起来。一桌四人唯有季培年吃得酣畅淋漓没心没肺。
校庆将近,排练加大了力度,由原来的一个小时延长到一个半小时。夏日午后热浪滚滚,孩子们最初的兴味被蒸得全化作水汽散尽,一片怨声载道。
那天回家后,符舟累极了,嗓子渴得直冒火,但家里再不会有热腾腾的饭菜和切好的水果等着他。这天更甚,推开门,一片狼藉,于兰砸一切能砸的东西,大吼大叫,一个人能顶十个当初在隔壁院子闹腾的女人,刘姨在一旁直劝她。符文远站在墙边,皱着眉头,在按鼻梁,他始终没说话。
符舟进来时,于兰从酒架上抽出一瓶酒狠命朝符文远砸过去,符文远闪身避过了,瓶子砸碎了窗户玻璃,哗啦一声,碎块落下来。
声音惊动了还未进屋的苏融,他大步跑过来,正瞧见于兰将一只花瓶举过头顶。符舟急忙将苏融往外推,生怕于兰伤了他。于兰见了,扯起嘴角冷笑一声,“还断不掉了。”
于兰将那只花瓶砸向符文远,发了疯般大吼:“滚!带着小杂种马上滚!”
符文远带上门,于兰只对他发疯,眼不见心不烦,屋里只剩她和刘姨时,渐渐安静了下来。但他不敢走远,生怕出什么事故,三个人便蹲坐在大门台阶上守着。
没人说话,符舟抱膝头埋在臂弯里,符文远额上的川字皱得能蓄水。
过了许久,各家开始亮起灯火时,符舟的爷爷奶奶来了。两人想先进屋看看,符文远摆摆手,“先等等。”她不可能会想见这两位的。
爷爷闻言,冷哼一声,杵着拐杖到院里石凳上坐下了,奶奶也板着面孔挨他坐下。
符舟的爷爷奶奶退休前都在市立医院任职,见惯人间哀痛喜乐,寻常百姓家那本难念的经轻易触动不了二位,总严肃着神情,让人不好亲近。这时,两位老人端坐在石凳上宛若佛像,按平时,符舟敬畏,心里天大的不欢快也是要先压下去,挪过去毕恭毕敬问好的,但此下,他仍旧一动不动坐着。
宋雨乔回来了,在矮篱旁站着等苏融过去。院子里几位大人没谁注意他,他将一颗奶糖塞进符舟手里,符舟手掌无力,奶糖落在地上,他又想将奶糖剥开塞符舟嘴里,符舟却始终将头埋着,让他实在无计可施。
一辆出租停稳在院前,下来两位相互搀扶的老人,是符舟的外公外婆。月余不见,原先的身形健朗已全然不在,瘦瘪瘪一把骨头。符文远迎过去,给师傅钱的时候小心背对着没让二老看见数目。
苏融向两位老人问好,外婆露出疲累又慈爱的笑容让他先回去,随后和外公推开了门。众人先后进屋,符文远走在最后,向不远处宋雨乔一点头,宋雨乔走过来将苏融牵走,符文远便将门落了锁。
于兰原本颓败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张残破的相片,上面的男孩正在勾勒一只小狐狸,面对镜头满面春风笑得欢快。原本苏融站在一旁看着他,现在这一半已不知去向何处。刘姨在一旁握着她另一只手,此时她看见符舟夹在一行大人之中走进来,忙起身跑过去将符舟抱进怀里,道:“小舟,不要走,不要丢下妈妈,妈妈错了,妈妈道歉,想吃苹果么?妈妈给你削……”说着便光脚跑进了厨房。
外婆抹着眼泪跟着她,外公从衣兜里摸出烟斗,随后又不动声色放回去。
外婆在于兰身旁说了许多劝慰话语,于兰不答,拿着刀子在苹果上危险的比划。
“孩子,你别这样,你……”
“妈,你们知道的吧?”她忽然顿下动作,转身一双眸子紧盯着外婆,外婆哽泪不语,于兰一看那表情便心下明了,道:“当初怎么就不让我死了呢?”
“孩……”
于兰再次打断外婆的话,她发起狠来,将几只苹果砸向爷爷奶奶,符文远赶紧挡在老人面前,其余大人急忙拉着于兰劝慰。所有话语左耳进右耳出于兰一概不听,她心里似乎好大一团火,整个人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满地破败,一片狼藉。于兰哭喊道:“你们都知道!你们合起伙来阴我!你们儿子是个变态!变态啊!”
“他喜欢男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篇文的初衷,基本上就是想要在小说的世界里探讨一下同性恋的孩子将来会走上怎样的道路,虽说我在这里自嗨对三次元而言并没有什么卵用……
第6章 第6章
一语既出,从前遮遮掩掩的秘密被悉数捅破。刘姨心里惊极,但到底没有过分表露。
屋子里安静透了,仿若无活物呼吸。刘姨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蓦然发觉符舟始终一声未吭,独自站在墙角,手里拿着不知何时从地上捡起的苹果。嘴里塞着半个,喉里哽着又半个。
符舟脸涨得紫红,刘姨忙跑过去顺他的背,连声道:“孩子,吐出来,快吐出来。”
众大人这才从僵持中清醒过来,忙围到符舟身边,符舟咳了好几下,总算将苹果吐出来,脸色却依旧惊惧难平。
经此一吓,原本蓄势待发的争吵被生生咽回去,众人围着餐桌坐下来。外婆揉着衣角,不知所措,每回她来这城里都十分拘谨,谦卑烙在骨子里,先前慌乱不觉得,这一静下来那些细小虫子便挠着她心让她实在坐立难安。颊边两条泪痕始终没干过。前些年她得了白内障,后来坏了一只眼睛,总翻着白,从此只留一只眼睛可以视物。符舟以前问过她为什么不做手术,外婆笑笑说发现得晚了。其实还是怕用钱。
穷人眼里的钱不算钱。
用的了多少呢,符舟不明白。
符文远脸色灰败,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坐在长桌这头,视线低垂落在桌布的边沿上。于兰紧紧抱着符舟坐在长桌那头,两人保持最远距离。
从前、从前,于兰翻着绘本给符舟讲故事时,开头总要这般念。从前,农村姑娘生了重病,从镇卫生所转到县立医院,又从县立医院转到市医院,两位老人带着独女与心焦,花光积蓄,负债累累。
屋漏偏逢连夜雨,医院检查出肿瘤,不开刀不行,两位老人山穷水尽,在走廊上呜咽落泪。彼时还在职的尤玲着白褂从长廊那头走来,见这一幕,只匆匆一瞥便别开视线,之后与同事查房看见床上蜷缩着的虚弱少女时,除却医生职责也并未多想其他。
哪知这对夫妻却突然下跪,挑的对象还是旁人眼中最铁石心肠的尤玲。尤玲看两人抽抽搭搭一说要卖血一说要卖肾,十分无奈,道还未及那地步,这桩手术简单,成功率还是很高的。两人却仍旧痛哭流涕似要断肠。
旁边护士向尤玲附耳低声道,不是愁手术,是实在没钱,卖器官的事儿打听了好几趟。
那来求我做什么,我还能二话不说帮你把钱垫了?于是将人敷衍推搡开去。
两人实在走投无路,在医院看见人就拉着央求帮忙联系配型。谁敢掺和?从此市立医院医生护士远远见了两人便都绕道走。
这天回来,被缠了好几次的符琛一边把外套往衣帽架上挂一边对尤玲道:“且不说众多规定,就他俩这年纪,保不齐出什么大差错。再穷也不该走这条路,三姑六婆不就是这时候显神通的么。”
尤玲正要接话,电话急突突响起来。
“嫂子啊,”那头一相熟友人的声音,一开口,低沉话音便将尤玲一颗心吊将起来,“这风气在部队盛行你怕是也听说过的,有的人就近取水解一时之渴,有的人至真至诚一颗心都奉上。我也就不弯弯绕绕了,就此来说,这地方,文远这孩子实在不适合,久待下去怕生大事。”
放下电话,尤玲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直直落在沙发上。那话符琛也听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扫开桌上一只花瓶,“这兔崽子!老。子真想捏死他!”
但虎毒不食子,符琛的心肠到底是软的,再狠的话他嚷了多年也并未实践。这天晚上,尤玲躺在床上睁大眼睛凝视黑夜,符琛则左右翻来覆去。
“你别翻了,扰得我头疼。”尤玲没好气道。
“送他去历练倒把他送到男人堆里头了!”符琛冷嘲热讽一句,而后忽的起身,蹭蹭火气直往上涨。
“你做什么去?”
“我去宰了季家那祸害!”
“省省吧,单文远心里不干净,那孩子知道什么。”说到此,尤玲叹口气,竟为儿子生出几分遗憾来。
符文远是当年与家里大闹一场后被硬塞进部队的。现在父母累极气极,又打了将他捞出来的决定。两人在医院弄一张证明,又找部队疏通关系,一番折腾。
“此事可大可小,也不见得就一定有辱门楣,关键还是你们的态度。”当初电话里的友人再次提醒道:“这条路,不容易啊。就我所知,许多人最后还是结婚生了孩子的。”友人叹一声,尤玲隔着电话都能看到对方直摇头的模样。
转折便是在这里开始的。
起先,尤玲心中只一点模糊念头,她找到那对夫妻试探了几句。彼时医院已下了最后通牒,两人见正路行不通已经在偷偷联络黑市,一听尤玲愿意帮忙,自然千恩万谢,后来渐渐咂摸出其中意味,勃然大怒。肾有一对,女儿只此一个,朴实的老夫妻自然不可能干这几乎算是卖女儿的勾当,大骂尤玲变态女人生了个变态儿子,狼心狗肺。
符文远从部队回来,听了尤玲建议也是直说尤玲不可理喻,他这种人娶了人家姑娘怎么对人负责。符琛随手抄起一只烟灰缸朝符文远飞过去:“你这种人?你现在知道你见不得人了?!”
尤玲道:“我看你就是被季家那小子迷得失了心窍,兴许骨子里还是喜欢女孩子的。那姑娘生得标志,你去看看,两人相处相处,说不定就给掰回来了。”
符文远对这番理论简直哭笑不得。
第二天符文远去了医院,两老人听说他是谁的儿子后对他连轰带搡。符文远道:“你们姑娘这手术费用不大,我们多有冒犯,先垫付着权当赔礼,我母亲的条件你们就当全没听见。”
对方嗤道:“你个毛头小子说话做得了主?”
符文远笑里些许自嘲:“我也有些积蓄,可以做主。”
拖延如此多时日,于兰总算顺利做了手术。两老人对尤玲仍心怀愤怒,对符文远倒是态度有所改观。一家三口回乡那日,前因后果只知道一半的于兰原本苍白的一张脸对上符文远愣是生出些许红晕来。
符文远心下敏感,自知罪孽深重,道了些祝福话语便匆匆告别。
后来,于兰来市里打工,借还钱的由头与符文远见过几次。符文远对女孩心思猜了个十之八九,只能每每委婉拒绝,于兰却偏听不懂。符文远正打算向对方坦白自己时,符琛却下了死命令:“你怎么混账都成,但你必须结婚生个儿子!”
正巧那时,季培年似隐隐察觉了他的心事,躲他躲得厉害,最后干脆躲到了国外,许多年后才回来。数团乱麻缠在一起,符文远夜夜借酒消愁,憔悴到叹人生艰难的力气都散尽。
那晚他与旧友相聚,散场时已是醉醺醺,却又独自钻进另一家,竟发现正是于兰打工的地方。
于兰笑吟吟招呼他,见他喝成一滩烂泥揪着一颗心给他端上一碗醒酒汤。他在这边伤春悲秋着,时时感受到落在身上的一双滚烫视线,心里思忖着再不能耽误要尽早向对方说明。但现在是说不得的。喜欢男人?对方必定当他发什么酒疯。
一念之间,一线之隔,截然不同。
酒,是个不可思议的东西。符文远打记事起头一次在未着片褛下醒来,他侧头,于兰正在无声流泪。
一切尘埃落定。
“你对季培年是那种心思?”宋雨乔垂着眼睑,视线落在娇艳玫瑰上,拨弄拨弄花瓣,极漫不经心般道。
“哪种心思?”符文远反问。
“呵,你不必同我打官腔,你看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看他的眼神?符文远心里苦笑,他倒当真不知晓在旁人眼里那是怎样一种眼神。
他与季培年是自小相识,两家长辈私交甚笃,曾打趣说若是一男一女必定早做了娃娃亲。这话众人都当玩笑讲,唯独长成了他心里一颗刺。季培年生性贪疯,身边时常围绕莺莺燕燕。少年时教室到校门短短一截路能让他招蜂引蝶走上个把小时。
季培年玩得开,爱猎奇,但对同性,是绝无迤逦心思的。
“多谢宋小姐好心提醒。”
符文远作势起身,宋雨乔却倾身靠近他,一团烟雾喷在他脸上,低声道:“于兰不傻,你好自为之。”
于兰当然不傻,一张旁人眼里再寻常不过的老照片就能让她悉数明白。符文远更加懵懂了,他看他的时候,究竟是什么眼神呢?带着祈求或是热切的渴望?不,不会,他总是十分克制的。他想不明白,为这个疑惑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桌布是于兰的嫁妆,连被褥床单枕套等共计十八件,走线细致,秀淡蓝色云纹,于兰十分爱惜,多年后依旧完好如新。符文远盯着那垂下来的流苏,心想,这桌布还未旧呢,夫妻已经走到尽头。
“离婚吧……是我耽误了你。这栋房子还有我半数财产留给你,小舟……”符文远抬头看一眼全无生气似拆线布偶的符舟,迟疑片刻,继续道,“小舟,跟着谁凭他自己的意愿吧。”
良久无人回话,当年忧心儿女的长辈如今都已走到人生边上,强加的训诫如干裂墙皮般纷纷剥落,自知再无力涂抹上去。
“不离。”于兰道,她看向符文远的眼睛,“符文远,走到今天你该已清楚,你最大的阻碍,不是我。”她摇摇头嗤笑道:“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我会捏着这一纸婚书,让你永不自由,万劫不复。
第7章 第7章
“你还在这儿呆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换衣服!”“九十九”老师训一句符舟,随即拍手招呼众学生围拢,“待会儿唱的时候,眼睛不要四处乱瞟,保持微笑,还有一班班长,唱完后贺词你先开一句头,免得不整齐。”
一班班长应一声,“九十九”又对另一个学生喝道:“你红领巾呢!”
三年级已经表演完了,正要上台时符舟才换完衣服出来。苏融一把拉住他,将他领子给翻好。
活泼的歌词,活泼的曲调,一株株小树苗站在台阶上摇啊摇。台下的领导们不时点头,露出赞许的神色。
符舟嘴里几乎没声,苏融在前排掩映下偷偷握住他的手,对方指尖冰凉。
符舟却默默抽开了。
曲毕,道贺,谢幕。去了后台,孩子们欢天喜地,四处冲撞,跑进家长怀里合影留念。苏融跟着符舟走往更衣室,对方却只给他一个背影,并无开口说话的打算。换完衣服,符舟闷声离开,却被抢先一步等在外面的苏融抓了个正着。
“我要转学了。”他开口说道,眼睛望着鞋尖,不与苏融对视。
“啊,哪间学校?”或者,“到那边之后常联系。”这样的话苏融说不出来。
“小舟。”两道声音响起,符文远和于兰分开数米站在家长堆旁。符舟应声回头,却挪不动脚尖。这幼稚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走向谁,选择谁。
那就干脆不选好了。苏融拉着符舟就要往教室走。前两天苏禹来看他,带了几盒进口的糖果点心,他本是从不收的,但这次破天荒留了下来,苏禹还心想他开始慢慢原谅自己。
符舟要挣脱,苏融将他牵的更紧,他心里一层层不安漫上来,几乎是拉扯着符舟在往前了。符舟轻轻唤他一声,苏融心尖一颤,刚才唱歌时苏融就发现他嗓子都嘶哑了。他心疼的回过头望向符舟。
“跟我去教室好不好?我拿薄荷糖给你吃。”声音几乎带着祈求。
符舟摇摇头,然后一根一根掰开苏融的手指。三个人,他一个都没选,孤零零的走向校门口。
后来很多年,符舟午夜梦回常常会痛恨自己当初的懦弱。很多事,别人眼里不痛不痒,落在自己身上却能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符文远和于兰之间的牵扯他无力改变,可他和苏融之间,在那样小的年纪里能存多少不干净的心思,就算是被于兰介怀了,也是一句玩笑就能带过去的。他那般苦痛纠结,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了。
离开那天起得很早,去院里最后瞧一眼那从玫瑰,却发现原来早就败落了。于兰倚在车边催促,符舟充耳不闻,木着脸拿了一旁的水壶给玫瑰浇水。
也许是最后一次,一定要喝饱。
他没出声,但隔壁阳台上隐于窗幔后的那道身影听见了。
于兰带着他在新学校外面租了一间公寓,刘姨也跟过去了。两所学校落座城市两端,倒三趟公车,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是一段尴尬的距离。他和苏融,从来没遇上过。
起先,于兰只要想不起符文远时心情便很好,像以前三口之家那样哼着歌儿做点简单家务,有时也去学校接接符舟。
看于兰在校门口等着了,同学们便会笑他长不大的奶孩子,明明家就在学校旁边还要人来接。听了这话,符舟也不恼,安静走过去和于兰一起回家。
他们住在那栋公寓三楼,客厅窗户正对着学校操场,水平方向只隔了一堵围墙。很久以后符舟才知道这是于兰特意挑选的,她在监视他。
起先一切都很好,转变是因为一节体育课。正式上课前老师安排大家两两一组做准备活动,互相压腿、深蹲抬脚自然免不了肢体接触。符舟的搭档是男生,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于兰不这么想。她在窗户边看到这一幕登时气得鞋都没换就跑进了符舟学校。门卫常见她来接符舟,以为今天是有什么急事,也没让她登记直接就放进去了。
确实很急,她冲到正在上课的体育班上,当着所有学生面叫开了老师。
“符舟,那不是你妈妈么?出什么事了这是?”有同学问,符舟也回答不上来,只看见于兰和老师互相指手画脚。于兰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师也是从未见过这等家长。不让一个男生和另一个男生有任何肢体接触?上体育课也不成?这是什么道理!
如此闹剧后来又发生过几次,学校里人人都道符舟妈妈是个疯子,天天逮着这茬找他麻烦。
起先,他们并不当面嘲讽,后来见符舟始终独来独往闷声闷气似乎很好欺负,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
“你妈妈是个神经病!老跑我们课上来该不是喜欢我们老师吧?”一人道。
“那我们班主任一女的她也喜欢咯?”说这话的是个女生,家境优渥,班里大姐大,喜欢一男团喜欢得发疯,书皮、吊坠、衣服等所有用品全都在诠释着她的爱很深沉。别的女生在她面前无一不化作此男团的脑残粉,但绝不敢逾矩觊觎正宫位置。
她不单动动嘴皮子这么简单,支使了一女生去小超市买了瓶胶水,将符舟几本书粘的乱七八糟。
不打女生?呵。女生站在讲台上当全班同学面挑衅他,符舟座位坐在最后排,一本书直接飞过去砸女生脑门上。女生发懵半晌,随后捂着额头吱哇乱叫起来。听了这啼哭,几个护花使者冲过来敲几下符舟课桌。
“妈。的打女生你还是不是男人!”屁大点娃娃,却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男子汉了。
符舟寡不敌众,落了彩,但对方也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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