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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尽山河-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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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忽然停止了哼哼,他啐了口唾沫,骂道:“拓跋信,那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自十三岁便跟在他麾下,出生入死地卖命,辛辛苦苦保卫大昭的疆土,中原人却明里暗里排挤我们东胡人。后来惹恼了拓跋信,说要带着我们投奔燕虞,谁知我这边刚刚带兵起事,他却又被中原人招抚了去,反倒把我们这些部下当做乱臣贼子抓了起来。我们兄弟死的死,关的关,我在这鬼地方一待就是二十年。他倒好,继续做他的国公,做他的西北王,没廉耻的东西。”
他翻来覆去咒骂了几句,这才想起隔壁还有个人,又收了声音,问道:“你呢小子,年纪轻轻,又战功显赫,却因鲁莽行事被斩首,难道就不后悔吗?”
卫长轩沉默了片刻:“走到今天这一步,皆是我自己所做的决定,我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
老头怪笑了一声:“你这样的豁达真是少见。像是前些天关在这里的水部郎中,就全不如你想得开,整天哭哭啼啼、怨天尤人的,真是吵死人了。”
卫长轩一怔,他依稀听说这些年黄河水患连连治理未有成效,今年更是溃堤千里,淹死灾民无数,而后又牵扯出水部郎中芮和盛将赈灾银两中饱私囊的事,前几日这芮和盛方被斩决。
“他既然贪了银子,就该知道被查出来只有死,又抱怨什么?”
老头随口道:“他说那些赈灾银两只有一小部分落入他的腰包,贪赃之人大有人在,他只是个替罪羊罢了。又说如今治理黄河水患之人大多不谙水利,藩镇又四分五裂,不肯合力共治,错不在水部云云。”他顿了顿,又笑了起来,“好在他话够多,又跟我说了不少近些年的新鲜事,大昭同燕虞开战的事也是听他说的。”
“看来,你虽然关在这里,对国家之事倒是上心。”
老头又啐了一口:“谁管这些中原人,便是燕虞真的铁蹄南下,打到建安,老头子也只会拍手叫好。”
卫长轩冷声道:“你身为大昭的子民,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羞愧么?”
“羞愧?”老头又怪笑起来,“当年我有一位同袍,跟你说过一样的话。他是中原人,跟我们同属拓跋信的麾下。说起来也怪,他这个人身手极好,又十分神勇,一点也不像胆小懦弱的中原人。我们原本都存了瞧不起他的念头,可后来却都对他十分钦佩,与他兄弟相称。”
他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后来,拓跋信想投靠燕虞,允诺将盘门关以西三座城送于燕虞可汗。前面两座城接了令立刻便打开了城门,而我这位兄弟不但不肯接令,反而执了一柄长枪守在城门内,称任何人想要打开这扇门,就要赢过他手中的枪。我不肯上去跟他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冲上去与他厮杀。那一天,他从天亮战到天黑,脚下没有挪动一步,身上受了无数的伤,有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血。他的卫队死伤了大半,尸体堵着城门,始终没有打开。”
卫长轩在黑暗中沉默地听着。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拓跋信被招抚,送给燕虞的两座城池也没有追回,但是你知道我的这位兄弟,下场如何么?”
卫长轩听他语气阴冷,似乎饱含着无尽的怨毒,他不敢猜测,只轻轻摇了摇头。
老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被诬陷成擅自向燕虞投诚的叛国者,所有人都一口咬定那两座城是他亲手送出去的。而后他被抓回建安,因拒不认罪被活活打死在狱中,此后又被株连九族,亲族血脉没有一人得以幸免。”他说完,又重新怪笑了起来,“我便是从那时起,再也不信此朝此国,还有什么昭昭天理。”
卫长轩似乎被这个故事所震惊,久久没有说话。
老头的笑声在石壁间回响,有些刺耳:“你瞧,你在沙场出生入死,回来却因得罪一个废物王爷而被治罪斩首,跟我那位同袍何其相似。中原人便是这样愚蠢,总是亲手把大好男儿断送,只剩些无用的废物,守着方寸的国土,荒淫享乐,你还顾念着他们的好处么?”
隔着石墙的年轻人仍然没有答话,他们就此停止了交谈。
第50章 觉察
牢外传来淅沥沥的雨水声,一场秋雨不期然地落下。明日清晨,便是十日之期,这个时候,卫长轩心里竟出奇地平静,甚至有些发空。
石壁上又传来叩击的声响,打断了秋雨的声息,老头的声音隔着石壁传来:“哎,小子,你说,那帮人是不是把你忘了。按理说,这个时辰,也该送断头饭了。”
卫长轩轻轻笑了一声:“忘了也不打紧,死都要死了,还差这一口饭么?”
“你倒是豁达。”老头啧了一声,又叹气,“说起来,我还真想在你行刑前看看你究竟什么模样?”
卫长轩微觉奇怪:“哦?”
“听那水部郎中说新晋的卫将军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在沙场上更是如名剑出鞘,大杀四方,连燕虞人都为之折服,称为‘美阎罗’,说得老头子也好奇起来,想亲眼见见究竟是怎么个人物。”老头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喃喃道,“从前,我那位同袍也是容貌极为出众之人,不知你二人相比又如何。”
卫长轩听着他的话,脸上微微露出苦笑,暗道这老头着实在狱中关久了,才会惦记这样不相干的事。
正在这时,通往地牢的长阶上传来脚步声响,一丝光亮晃晃悠悠沿着石阶照了下来。进来的不是狱卒,而是东城大狱的典狱长,他肩上湿了一片,显然是冒雨而来。待走到卫长轩的石牢前,他才停下脚步,从腰间哗啦啦抖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大门。
卫长轩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只觉那眉眼都如木刻一般纹丝不动,只伸出手,似是在邀请他出去。
难不成要提前行刑?卫长轩心中微觉古怪,他走出牢门,却不见典狱长给自己拷上枷锁,这个沉默的男人只背转身,提起灯笼在前引路。卫长轩也不多问,跟着他慢慢走上长阶,等到他们走到了最上一阶,四周忽然黑压压跪下来一片人:“卑职恭迎卫将军。”
卫长轩后退了一步,他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依稀看清来人的身份,都是在羽林卫中的手下,不由有些讶异:“你们……”
“卫将军。”有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那是唯一站在这群人中的一个人,他微微拱手,“将军的罪名已被洗清,官复原职的旨意明日才到,我先接将军出去。”
卫长轩看清他的面孔,更是惊奇:“你是……二公子?”
夜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桐油马车的车檐一滴滴向下滚落,溅出一片连绵细碎的声响。车内点着灯,倒是十分明亮,映在卫长轩和杨琮脸上,两人的神色都有些许久未见的尴尬。还是杨琮清了清喉咙,将这几日的事一一说明,而后才道:“自杨玦入狱,陈将军、汤尚书等列位大人便加紧上疏为卫将军脱罪,加上先前四弟自己回了穆王府,那条劫掳宗室子弟的罪名自然也就作罢了……”
卫长轩听到这里,急声问道:“什么,四公子他自己回府了?杨玦有没有把他怎么样?”
杨琮摇了摇头:“只是饿了他几天,他这两日将养着,身体倒无碍。”
卫长轩虽听他这么说,眉头仍是紧锁,显然放心不下,低声道:“我那日分明派人送他离京,他怎么又回来了。”
杨琮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卫将军对四弟回护得很,往后只怕更让你想不到的事都有。”
卫长轩微有些警觉,看了他一眼:“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杨琮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是道:“将军这几日也受苦了,等回了府便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入宫领旨谢恩呢。”
卫长轩微微撩开车帘,向外一望,依稀辨出这是通往将军府的方向,终于有些信了自己莫名脱罪的事,他静了静,才道:“二公子这次回来得突然,却还有这样的雷霆手段,当真让人刮目相看。记得两年前杨玦便是这么突然回京除了杨玳,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公子却是那只黄雀。”
杨琮又是一笑,笑容极苦:“卫将军说笑了,我明知树下有人执了弹丸恭候,又怎敢做那只黄雀。”
卫长轩听他这样说,不由挑高了眉毛。
“卫将军,你从前也在穆王府,应当知道我在府中是个什么情形。我不比别的兄弟,是庶出出身,谁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往日大哥吩咐我的事,我不得不听,三弟吩咐我的,我也要去做,我跟他们名为兄弟,实则同奴仆也差不了多少。”杨琮盯着车内的火光,慢悠悠地道,“我一味忍气吞声,并非有什么天大的抱负,我心中所愿,只是活下去而已。”
卫长轩沉默地看着他。
“倘若赶走三弟,我便取而代之,掌管穆王府,那我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一些。”杨琮低声道,“大哥当年手中握有左骁卫兵权,仍不敌父王一半的威风。三弟有雍王、卢家辅佐,也只得做个闲散王爷。我呢,却是一无所有,只怕卢家回过神来,一根指头便把我碾碎了,我还做什么春秋大梦。”
“看样子,这让人争破头的穆王之位,在二公子眼中却没那么看重,不知二公子看重的又是什么?”
杨琮望着卫长轩笑了笑:“我只是想回到封地去,虽然那里的府邸远比不上穆王府,却是自由自在。我有两房姬妾,一个温柔可亲,一个娇蛮任性。院子里种着花,檐下养着鸟。我平生所愿,不过是接了母亲颐养天年,而后每日看看花、逗逗鸟。闲时同温柔的姬妾说说话,同娇蛮的那个拌两句嘴,便再好不过。说句大不敬的,有这样的日子,让我去做皇帝我也不要。”
卫长轩怔了怔,哑然失笑。
“只可惜……”杨琮又低叹了口气,“不知我还能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他这叹息来得莫名,又别有深意,卫长轩心中隐约察觉,却只垂了眼睛,慢慢凝重了神色。
在雨声中马车忽然一顿,停住了。
“卫将军,府上到了,请下车吧。”杨琮伸出手,又恢复了生疏谨慎的模样。
九月初八,正是重阳前夕,卫长轩刚复了原职,带着几名亲兵骑马来到穆王府门前。若在往常,节下送礼的人当是要从内院一路排到王府外的大街上,可如今却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卫长轩跃下马,一手叩开了大门,迎上前的是个熟面孔,正是原先南院管事方明,他一见卫长轩便咧开嘴笑道:“卫大哥,原以为你重任骑都尉,定是要忙上几日,怎么今日便得空来了,是来瞧公子么?”
卫长轩随意点了点头,回身道:“把东西搬进去。”
身后的亲兵赶忙答应着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搬到了院内,只是几坛菊花酒和糕饼等物,但酒坛食匣上都封着朱砂印,想来是御赐之物。
方明笑了笑:“原来卫大哥是来送节礼的,如今这府里老管事们都不在,我便厚着脸皮先收下了。”
卫长轩看了他一眼:“老管事不在,你不就是王府大管事了么?”
方明愣了一愣,很快又笑道:“这我可怎么敢当。”
卫长轩在前厅中站了站,并未急着去寻杨琰,只是问道:“二公子呢?”
“宗正寺和大理寺那边还有话要问,一早便请了二公子过去,原先替老王爷侍弄马车的老仆也被带去做了证人。”方明低下头,轻声道,“毕竟弑父之事关系重大,此事已震惊朝野,若是细细审来,还要好些日子呢。”
卫长轩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见一个面目俊秀的年轻人从后府廊上缓步走出,看其衣着是个品阶不高的文官,然而眉宇间自有一股傲人之气,与常人大不相同。就在他打量那人的时候,那人也转过脸来看向他,两人打了个照面,那文官立刻走近前来见礼道:“这位想必便是羽林骑都尉卫将军了,卑职御史台温芷,见过将军。”
卫长轩也立刻还礼道:“温大人不必多礼。”
见他神色略有迟疑,温芷自是察觉,他微微一笑:“卑职此番前来是来探望四公子,卫将军大约也是为此而来?”
卫长轩怔了怔,应了一声,而后问道:“温大人同四公子是旧识?”
温芷笑着摇头:“四公子才学过人,卑职同四公子不过是在诗书上有些往来,怎敢攀作旧识。”他顿了顿,“时辰不早,卑职告辞了。”
等送走了温芷,方明回身看见卫长轩,只见他神色有些古怪,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上前问道:“卫大哥,不进去看看公子么?”
卫长轩却答非所问:“方明,还记得咱们在那边的角院里的那些日子么?”
方明见他所指的正是原先的西北角院,不由苦笑:“这怎么能忘得掉呢?”
卫长轩叹了口气:“我好像有些怀念那里了。”
穆王府内府广阔,杨琰如今住在庆安堂配殿后的阁楼中,这里原先是穆王杨烨的书房,叫做墨雪阁。府中先前被杨玦大肆修缮了一番,皆是富丽堂皇,金装玉裹,唯独书房还保留着原先的模样。
此时虽还未至深秋,却已有些许寒凉,杨琰肩上披着素色外氅,倚在秋窗下,似是在默然地出神。
方明领着卫长轩刚转过轩廊,便看见镂空的花窗下公子的侧脸,只觉午后微光映照在那张脸上,莹然如玉,一时呼吸都滞了一滞。
卫长轩没有理会他的呆滞,径直走过去,挡在了花窗前,轻声道:“怎么坐在风口里,当心受了凉。”
杨琰像是微微一惊,他偏过头:“卫长轩?”他们分别许久,中间又经历种种波折,此刻两人怔然相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谁也没有开口。
方明远远看着他俩,暗自挠了挠头:“我……我去倒茶。”说着,便转身走了。
卫长轩走进阁内,只见杨琰仍是倚窗站着,微风吹得他外氅微微摇动,上面绣着的几只野鹤仿佛就要展翅而飞。
他上前两步,将杨琰从窗前拉了过来,替他拢了拢胸前的衣襟,还未说话,杨琰已摸上了他的侧脸,轻声道:“卫长轩,你瘦了,是不是在牢狱里受了很多苦?”
卫长轩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你,脸色难看得很。”
杨琰一听,立刻仓促地低了头,卫长轩摸了摸他的头顶,低声道:“也奚,我那时明明派人送你离开,你为什么不走,还折回了王府里。杨玦那样心狠手辣,你就不怕他一怒之下杀了你吗?”
杨琰低着头,轻轻道:“我知道回来很危险,可是我担心你。”他很快又道,“三哥没有把我怎么样,我只是……”
“只是断了几日的食水,是么?”卫长轩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见他都知道了,杨琰也只得轻轻点了点头:“好在二哥回来得及时。”
“若是二公子没有回来,又要如何?”卫长轩看着他,静了静,又缓缓道,“还是你早料到,他会来?”
杨琰猛然抬起头,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错愕,而后又恢复了沉静如水的模样:“卫长轩,你说什么?”
“二公子多年不回建安,却是在杨玦逼你成婚,我被判斩首之后,忽然回京,这时机确实巧极。”卫长轩顿了顿,又道,“眼下杨玦之罪名还未定论,朝中弹劾的奏疏却连连呈上,叛国、欺君、弑父,这几重大罪二公子哪里能想得出,便是想得出,他也做不到这样滴水不漏。”
听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杨琰的神色没有一点的变化,抿着唇一言不发。
卫长轩久久地看着他,他所看见的明明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眼角眉梢中却隐约有股陌生的气息,他叹气:“也奚,我心里总是把你当做那个在雪地里哭泣的孩子,生怕我一不小心,你就会被风吹落,四处飘零。原来是我想错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早已经长大了。”他说到这,苦笑了一声,“也对,你是穆王府的四公子,总不能永远做一只小羊羔。”
第51章 坦承
又是一阵秋风掠入镂空的花窗,杨琰方才站在窗前还不觉得,此刻却忽然觉得冷入骨髓,当真应了那句,秋意瑟索,不胜寒凉。他听见卫长轩的声音似乎在极近之处,又似极远,飘飘渺渺,让他简直听不出那声音中的喜怒。就在他心绪随着卫长轩的话飘忽不定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只听卫长轩奇怪地道:“也奚,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冷吗?”
杨琰再也忍耐不住,向前一倾,就扑到了卫长轩的怀里。那是他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温度,他像从前一样蜷缩在这个怀抱里,才慢慢平息了浑身的颤抖。
卫长轩似是微微一怔,很快也回手抱住了他,他声音低低的:“也奚,我不是怪你,只是一时觉得吃惊。”他顿了顿,“我原先想着,这一世都要护你平安,真到了护不住的时候,也要把你送到拓跋公手上,方才安心。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需要拓跋公的庇护,更不需要我……”
杨琰的手忽然掩到他唇上,他的指尖还微微有些颤抖,欲泣似的道:“卫长轩,我怎么会不需要你,”他眼中渐渐有泪水滚落,“我不是说过么,在这世上你已经是我最亲的人了,若不是你,我根本没有勇气活下去,你都忘了吗?”
卫长轩心里猛然一跳,怔怔伸出手想去拭他脸上泪痕,温声道:“也奚,别哭,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杨琰忽然推开了他的手,他极少这样大声地说话,显出一点少年的嘶哑来,“那日你明明答应我绝不离开,可我醒来却再也找不到你。你竟瞒着我独自去御前请罪,还派人把我送出建安,要把我送到外祖那里。你可曾想过我的心情吗?”
卫长轩自从脱罪出狱,便知再见杨琰时要受他责问,他低声道:“那时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不能让羽林卫的同僚因我之事而赔上性命,这个罪责只能我一人去承担,所以我不得不去。”
“那我呢?”杨琰抬起哭红的眼睛,“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真的听了你的话去了外祖身边,而你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斩首,我要怎么办?”
这已不是杨琰第一次问他这句话,出征前的那个夜里,他也是这样哭着问道:“卫长轩,我要怎么办?”仿佛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般。
即使如今卫长轩已知道他并不再孤苦无依,更不会任人欺凌,可心中还是没来由地一酸。
“若真是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杨琰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般一字一句地道,“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卫长轩忽然抱紧了他,用力得好像要把他揉到自己的骨血里去一样:“也奚,我不是不顾你,也不是故意骗你,我只是不敢让你知道。我不怕下狱,不怕受折磨,也不怕死,但我害怕你会难过。”
杨琰原本气到极处,背脊都绷紧了,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忽然泄了力气,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他却浑然不知。
卫长轩轻叹了口气:“我本以为这次被判斩首,大约再也没有机会见你,也就没有机会跟你说这番话。却不曾想到,”他顿了顿,声音里微有些感慨的意味,“没想到,我的也奚本事这样大,竟把我救了出来。”
杨琰低着头,声音低低地道:“你都知道了。”
卫长轩点了点头:“大约猜到了一些,听说这次韩大人出了不少力,我原先以为他只是杨玦的恩师。毕竟是他辅佐杨玦从南疆回了都城,又夺了王位,现在看来,他与你的交情好像更深厚一些。”他顿了顿,又道,“还有方才离去的那位温大人,他虽说同你只是在诗书上有所往来,可他提起你时,神色异常恭敬,看来是一心愿追随于你。”
杨琰轻轻点了点头:“温兰郁谋略虽不及韩先生,但却有治世之才,很教人赏识。”
“除了他们,此番上疏弹劾杨玦的那些官员,想来都是你手底下的人。”卫长轩低声道,“也奚,你笼络这么多人物,绝不只是为了这区区一个王位吧,你真正想要谋得的是什么?”
杨琰怔了怔,一时没有说话。
卫长轩看着他,轻声问道:“是天下吗?”
杨琰抬起脸,平淡如水的瞳孔对上了卫长轩的眼睛,神色淡漠却又坦然,竟像极了当年的杨烨。卫长轩微微一怔,心里已是明白了。
“卫长轩,”杨琰明明看不见他,却对他神色的变化十分了然,他动了动嘴唇,许久才道,“你只要记住,无论将来我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是你的也奚。”
卫长轩听了这句,心中涌起微涩的暖意,他低头吻在杨琰额头上:“我知道。”
墨雪阁的书阁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卷宗,沿着书阁是一列木制的扶梯,扶梯宽大,上铺着锦毯,可供人躺卧。
杨琰牵着卫长轩走到扶梯旁:“这里是从前父王处理政事的地方,有时卷宗太多,他看累了便靠在这里歇息。这些天我住在这里,翻阅他读过的那些书,忽然就有些想念他。”
他踏上一阶木梯随意坐下,卫长轩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木梯边散放着一卷书册,想是杨琰先前读到一半的。书页上密密麻麻刺了针孔,卫长轩知道他目不能视,从来都是靠摸索着书页上刺的针孔来阅读,为此指腹上竟已生了一层薄茧。他捡起书看了一眼,问道:“这么多书的针孔,都是方明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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