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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武宗野史-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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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会……
    心中狐疑,乱麻似的,翻身上马,却见王勋马后用绳子拖着血淋淋的两人。
    那灰头土脸的,已是看不清原本容貌,只听得其中一人大骂:“小王八羔子!你对得起你大哥吗?!”
    孙镇!是孙镇!而他身边同被拖着那人,越看越似张輗。
    这一惊非同小可,江彬紧紧拽着缰绳回头看一眼,自己带的人马早散了,而萧滓也还未追上。
    “怎的?尝到心灰意冷的滋味了?”
    脸还是那张脸,却为何,陌生得仿佛只是穿戴了王勋皮囊的厉鬼?
    王勋细细打量着江彬神色,仿佛那不可置信的惊异与愤然是牌位前绝佳的供品:“你早知我大哥死得冤枉!”
    江彬仿佛被当头棒喝,浓重的火药味熏得他一阵头晕目眩,需得紧紧拽着缰绳才能稳住身形。
    王勋知道,原来他知道!
    他知道王继死于江山社稷,死于一个机关算尽的借口。
    江彬想起那个雨夜,想起那两壶羊羔酒,想起王勋在他坟前喃喃说着:“可谁要这长远?”
    是谁?是谁告诉他这些?
    再睁眼,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似乎在黑夜中,扭曲成王继的模样,咕噜一声,从脖子上滚下来,死不瞑目地瞪着他这个同流合污的罪人。
    江彬猛地拉扯着缰绳退后一步,却听马儿一声嘶叫,身子一斜便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不知谁摘了他头盔,拉扯着他的发将他脸按在焦黑的泥地上,双手反剪捆了个结实。
    江彬嘴里一股血腥味,也不知是嘴里破了,还是从心口泛上来的急火攻心的绝望。
    有谁在耳边高呼万岁,马蹄声交错着盖过麻木的心跳,鬼魅般的黑影簇拥着一人来到他跟前。
    江彬被一把拽住发髻不得不抬起头来,就见了马上俯视着他的“正德皇帝”。
    同样的脸面,到了跟前,却只是笑。那笑锋利得能削铁如泥,一刀刀割着,剜着,直到江彬浑浑噩噩的仿佛只剩了一副摇摇晃晃的骨架,轻轻一触,便不中用地成了飞灰。
    那人身下的马儿还认得他,轻轻刨着地,呼哧呼哧地俯身瞧他。
    “皇上早知你与东厂张锐、兵部王琼、李时春串通好了,借着攘除外戚的名义将皇上骗至此处,再着意离开,让早便埋伏好的人手行谋逆之事,幸而我等救驾及时——”
    王勋朗声说着,江彬却已听不分明。跟前,仿佛又亮起了宫灯,一盏一盏,绵延到宫殿的尽头。
    那里,有个人背着手等他,听了脚步声,低低问一句:“是福是祸?”

☆、第九十六章 诏狱

坐在冰冷的地上;望出去;便是隐在暗处的半墙刑具。拶指、夹棍、剥皮、断脊、堕指、刺心、琵琶……当初接手诏狱时,手下的锦衣卫便溜须拍马地找了几个曾风光一时的官吏为他一一演示这些刑具的残忍;江彬看不过去便借口不适先回去了;又有谁能料到;如今那些个酷刑都将落到他头上。犹记得受命探望被冤入狱的江西巡抚王哲,当时还遇了踯躅不前的乔宇,一时心软;便牵扯出之后诸多事端。
    算计,又是算计。无时无刻不活在各怀鬼胎的谎言里,可彻夜未眠;江彬也无从揣摩假扮正德皇帝的吴杰与为兄报仇的王勋联手;究竟为的什么?那一日鄱阳湖的狂性大作,不似作假,既如此,吴杰走到今日这一步,必是为了一人。或许,从他见到死得蹊跷的宁王的那刻起,便已入了魔。兴风作浪,斩尽杀绝,都难化解这彻骨的恨意。也难怪吴杰恢复神识之后,如此豁达,仿佛那惊心动魄的一段不过是害了一场病,病好了,便不记得当时的疼痛……到头来,那不过是不动声色的等待,等一场焚巢荡穴、掀天动地的彻彻底底的颠覆……
    这个阴谋与正德皇帝有何种牵扯,江彬不得而知,但吴杰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与王勋合演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必已有了足以把持朝政的势力。替他人做嫁衣裳的张太后,如今必是性命难保,到头来她也不过是一颗棋子,只是当初,究竟是谁唆使她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想到那晚与正德皇帝在水中偷听到的对话,文臣,自然是文臣,而最能翻。云覆。雨的文臣之首,便是为正德皇帝逼着致仕的首辅杨廷和。
    杨廷和遣严嵩来试探,或不过是声东击西的障眼法,好牵出江彬的叔父江梓卿,混淆视听。吴杰同江彬回宣府,多也是为拖延时间,好让这谋逆之计行进得更妥帖些。而这一路上的种种,都是早就布下的局,一环连着一环,让江彬无暇揣摩。那玉司南佩,藏着仙家与凡人勾心斗角的阴谋,恐怕吴杰早知此中蹊跷,那正德皇帝的皮囊,不定也是他设计弄来的,好顺理成章地以正德皇帝的身份调兵遣将,再将他们一网打尽。没了这些武将,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正德皇帝便是孤立无援、插翅难飞的了,吴杰鸠占鹊巢的把戏,也无人能破。
    合了眼,又见那静得令人发憷的湖面,湖面宛如镜子,俯身去瞧,却见自己宽衣大袖的打扮,肤色黝黑的额上,毛笔画了个“王”字。
    敛眉去擦,却被身后人捉了衣袖:“落子不悔。”
    回头去看,那人眉目如画。这样貌再熟悉不过,却如何都记不起他。
    蹙眉瞧着,那人忽地凑了过来,慌忙躲开,便就这么醒了。
    一室昏暗,提醒着江彬如今不堪的处境,竟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何处漏着风,似桀桀怪笑。身上仅一件满是血腥味的战袍,合着干草里马粪的味道,令江彬想起最初随军征战的日子。那时只想着功成名就,谁又知道,这兜兜转转的,只落得这么个下场。
    没有窗,不知几更天了,双腿发麻,想扶着墙起来走走,无意间却摸到些划痕。江彬重又坐下,将身后那堵墙摸了个遍。那断断续续凿刻的字迹,越到后面越浅,渐渐的便不见了。
    寥寥几句,都是陈述冤情的,江彬却心惊肉跳——“江西”、“宁王”、“宴请”、“入狱”……那些字眼,无不拷问着江彬,令他颓然靠在墙上,直愣愣瞪着跟前。
    跟前,仿佛悬着个冤魂,诉说着他的忠心耿耿与枉死的不甘,当真是一报还一报。
    自嘲地笑了笑,却忽地感受到一股视线,循着望去,便见黑暗中浮着张惨白的脸。
    江彬一惊,却见那张脸缓缓扯开个玩味的笑:“我来瞧你。”
    江彬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来人是王勋。
    王勋背后插着不知何时亮起的火把,脚边搁着一坛酒,地上摆了一对碗。酒坛上的泥封散了个缺口,那一角暗红微微翘起,仿佛长在酒坛上的一张嘴,不怀好意地吐着勾人的酒香。
    这酒,是江彬亲手交与的,他还记得那夹着羊肉味的糯米香,入口却是苦的,像搀着泥腥味的雨,满是故土的愁与仇。
    “不等我死了,再去他坟前喝?”饿了一夜的江彬早冻得嘴唇发紫,话语间带着落魄的颤抖。
    王勋笑了,牢门那手臂粗的栅栏将他的脸分割成两半,一半愁,一半欢 ,仿佛他当真不忍江彬经受这些磨难,却又乐于见到他的凄凉。
    “凌迟。瞧着昔日情分,特来知会一声。”
    江彬只觉得心和双腿同样麻木着,已无力支撑这沉重的躯壳:“何罪?”
    “谋反。”王勋俯□,透过牢笼端详披头散发一脸狼狈的江彬,“有的是陪葬,权当我送你的厚礼。”
    “你连萧大哥他们都不放过?”
    萧滓、张輗、孙镇,当真是将王勋视作幺弟的。
    “斩草除根,你若是我,不也如此?”这水到渠成的语调,不带半点犹疑,好似之前那些称兄道弟的情真意切,不过是一壶喝尽的酒,醉了,醒了,便记不起昨日种种。
    “你当真信那些挑唆?”
    “挑唆?”王勋拍开泥封,倒了满满两碗,“你能知道的,我有何不可?你既为了护那昏君而昧地瞒天,我又何须手下留情?”
    “你是从何时起,盼着这一日的?”
    “久到时日都记不清了。”王勋递过一碗酒,洒出好些,顺着他的手腕滴在地上,仿佛王继死的那天,本该他流的泪,“度日如年地熬着,不过为他泉下有知。”
    那语气,好似个说书人,拍了止语,便不再多置一词。
    “是你找的吴杰?”江彬盯着那碗酒里映出的一团不详的死气,并不去接。
    “是。”王勋收回手,仍旧搁地上。
    “你说是皇上害死了宁王?”
    王勋只一笑。
    “他信?”
    “为何不信?”
    “放了那把火,挟走宁王的是谁?”
    “张冲,我。”
    “张冲是什么人?”
    “杨廷和的耳目。”
    “张锦可知道?”
    “不知。”
    “谁害的宁王?”
    “江梓卿。”
    “他与杨廷和有何干系?”
    “你是他侄儿,反倒来问我?”王勋脸上显出些许疑惑,好似他当真不解。
    江彬想起那团挥之不去的瘴气,想起那些忘了他的同乡,想起正德皇帝说的查无此人,只觉得他的出生,也是这场阴谋的一部分,若这一生都活在荒谬里他也认了,可上天何苦要他醒?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延续,却无力回天。
    “为何非要将宁王带到鄱阳湖?”
    王勋抿了口酒,歪着身子笑:“自是为了候吴杰回来,好让他早些见着心上人。”
    江彬定定看着跟前那张脸,那漏风似的怪笑,又肆无忌惮地响起,仿佛无数张王勋的脸,隐在暗处看他笑话。
    “你早知吴杰身份?”想起那日,王勋听他叙述吴杰入魔之事,却并无多少惊讶。
    “原本是不信的,可只要能遂我愿,是仙是妖又何妨?”
    “遂什么愿?”
    “他为了江山,葬送忠臣性命,我便要他眼睁睁看着,一夕之间,他苦心经营的都毁于一旦。”王勋似是醉了,眼中尽是癫狂。江彬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那不知收敛的杀气,随着酒香蔓延开来,像一种毒,渗进心里,腐蚀着不堪一击的镇定。
    “他在哪里?”江彬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一句。
    王勋正摸酒坛,听他说这句,忽地哈哈大笑,好似围着陷阱兜兜转转了半晌的狐狸,脚一滑便掉了进去。
    “人皮穿在吴杰身上,旁的我不知。”王勋笑够了,便好心解释。
    “那不过是皮囊,魂魄总还在的。”
    “噢?那我兄长安在?”王勋抱起酒坛子抚了又抚,就好似抚一坛骨灰,“此生尽了,缘便灭了,候着六道轮回等来的那个,也断不是从前的人了。”
    这话,从王勋口里说出,带着种说不出的古怪,好似方才说着要谁万劫不复的并不是他,他不过是个局外的看客,透彻,且超脱。
    火把噼里啪啦地烧着,燃尽了,王勋便要走了,诏狱的规矩。
    江彬叹了口气:“欣儿可好?”
    “好。”
    “嫂嫂可好?”
    “好。”
    “那胎发可在你这儿?”
    “在,你可要?”
    “不了。”
    王勋盯着江彬看了片刻,抱起酒坛起身道:“明日你便能见着他了。”
    江彬一愣,抬起头,火光却已灭了,让他难以从王勋脸上的神情揣测这话的深意。
    究竟是活着相见,还是死后相聚?
    “我既要死了,你何不让我死得明白?”
    “我兄长死时,他可明白?”
    丢下这一句,王勋的脚步声便渐渐消失在阴暗的尽头。
    风声,仍旧只余了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风声,悄悄绕到身后,贴着耳朵说这些含糊不清的话,凝神听时,又戛然而止,好似捉弄人的阴魂。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终于回来了……

☆、第九十七章 凌迟

那一晚;再没有谁来探望,那带着尸臭的湿腐气;无孔不入地钻着;凿着;直到整个躯壳被掏得只余了一颗心;无力地敲打着胸腔;如同死囚拍打着牢门。
    江彬浑浑噩噩地听着,半梦半醒间,似乎又见了正德皇帝。
    正德皇帝正着了华服走过长而窄的墓道,长明灯一盏接一盏的照亮他的金丝翼善冠,却照不到他的脸面。他脚下的影子短了又长,长了又短;就好似垂髫长至壮年;又渐渐佝偻成白发苍苍,如此周而复始着,终于到了尽头。
    正德皇帝愣愣地站了片刻,才朝着后殿通往供顶的斜坡走去。他走得极慢,动作有些僵硬。终于他踏上那斜坡时,费力地抬起了一双胳膊,摸索着头顶上密密麻麻的殄文,嘴唇蠕动着,似懂非懂地念着。
    江彬想喊他,却发不出声,走进几步,却猛地顿住了。此时他方看清,正德皇帝的双脚竟是悬着的。那双肩古怪地耸着,就像被勒了绳子吊在半空,而他举着手的动作却如此执拗,仿佛要生生扯断了肩胛骨似的。
    正想着,便听了“喀拉”一声,乌黑的一团从那肩膀上咕噜噜地直滚到脚边,江彬惊得一退,瞬时睁开了眼。
    原来是落锁声。
    昏暗中火把映亮的飞扬跋扈的飞鱼服,再熟悉不过,那脸面却都是生的。
    “时辰已到。”张永端着拂尘,拉长了尾音。唯一熟悉的脸孔,却恨不得永生不见。
    养虎为患,正德皇帝以为他能用“将功补过”降住宦官中的“八虎”,可到头来,还是栽在这几个联手文官作乱的小人手中。
    “他在何处?”江彬依旧坐着,只一双眼,瞧着这世间荒唐。
    张永自然知道江彬问的是谁,却不答他。
    一拥而上的锦衣卫架起江彬就要上枷锁,张永此时方抬手止住,让身后一小太监捧上一件提花袍子。一针一线都是仇瑛缝制的,那暗纹在火把映照下似要燃起来似的,一个圈一个,翻天覆地地烧红了江彬的眼。
    可他的心是冷的,好似覆着永不消融的冰雪,白茫茫的一片。
    “王尚书的恩典。”张永抬了抬眼皮,便有人上前逼着江彬更衣。
    “哪个王尚书?”江彬任凭施为,并无心思去反抗这些表面功夫。
    张永没答话,只看着那袍子被粗鲁地套在江彬身上。江彬也觉得自己问得多余,事到如今,王琼与李时春哪还能安然无恙?因护驾有功而掇升为兵部尚书的,自是王勋那厮。
    那手脚没轻重的锦衣卫,毛毛躁躁地踢翻了昨日王勋留着的那碗酒,一时间,满是混着羊膻味的酒香。
    江彬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可不就是那用来祭人心的待宰的羔羊?多少人等着喝他皮肉酿的酒,好一醉方休,做那荣华富贵的美梦。
    被驾出诏狱时,江彬险些睁不开眼,那刺眼的光,令他想起宣府宅院外的魂不守舍。午时阴气最盛,那些个冤魂仿佛在他身后笑着,推着,好让他速速上了这不归路,同他们一般。
    听闻,当年刘瑾凌迟,被活生生割了三天三夜才咽下最后一口气。四千七百刀,曾风光一时的“立皇帝”,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了一副摇摇欲坠的骨架,当真是生不如死。刘瑾死于一个“贪”,而江彬却死于“情”,要不是因了正德皇帝性命之危而方寸大乱,也不至于给吴杰等人以可乘之机。他一人赴死也罢了,千不该万不该,连累那些个无辜。
    开道的呵斥着路人,江彬的眼便仿佛生在人群中似的,远远瞧着这曾经位高权重的武馆被送去行刑,和周围人一同指指点点地议论着——早知他罪大恶极!
    脸面渐渐地就像了刘瑾,尖嘴猴腮的,最后化成了只狐狸。那狐狸轻轻一跃便跃入了一座孤坟,坟前跪着个书生,驱霆策电的动静都未惊动他,顷刻便被大雨淋了个湿透……
    冷。
    江彬蓦然醒过来,才发现那水是浇在他头上的,带着微咸的土腥味。他渴得厉害,不禁舔了舔嘴唇,耳边嗡嗡地响,有谁抓了他头发往他嘴里猛灌几口。呛着了,咳了好一阵。背后锁链声,原是被绑在柱子上了。
    江彬费力地抬起头,就见不远处的张永举着青黄绢本的圣旨,正读到“罪不可赦,当凌迟处死”。
    江彬牵了牵嘴角,看向张永身后。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面容如此熟悉,可眼中却是一潭死水,浮着谁臃肿的躯体。如今,他借尸还魂,来索他的命来了!
    收回目光,费力地环顾四周,行刑的只他一人,不觉松一口气。可转念一想又心生疑窦,按着王勋的说法,该是要赶尽杀绝的,为何单单先提他一人来行刑?若真要杀他,何须等到今日?吴杰究竟在等什么?或者他在等谁?
    正德皇帝?
    不,不能够。
    如今那些个武将势力都已在这权利倾轧的阴谋中被冲得七零八落,以张永为首的宦官又都倒向吴杰阵营,可谓势单力薄。且如今正德皇帝又没了那皮相,即便有什么法子金蝉脱壳,又如何能令人相信他便是本尊?
    正想着,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江彬抬头,见是四个蒙着脸的男人。素色的短打包裹着精壮的身子,领头的两个手上持着匕首。听闻行刑之人蒙面,是怕冤魂索命,不教他知道长相。
    那两个空着手的要更魁梧些,上来就剥了江彬的袍子,一左一右地按住了他的胳膊。台下霎时静了,千万双眼睛瞅着江彬的身子。江彬的身上满是长长短短的伤疤,那曾是他引以为傲的功勋,可如今看来,却像是个弄伤自己借以标榜英勇的草莽。*的伤总是浮木,于岁月里飘久了总要腐了沉了的,唯心上的伤,死也未必得以解脱,它刻在坟头,嵌入命里,生生世世地烙印着此生的相聚别离。
    若当真就这么死了,便无法信守承诺,葬在一处了。那来生呢?若真有来生,是否还记得此生种种?纠缠不休,亦或是形同陌路?又或是,连相遇都不曾有。
    这般思前想后的,又觉得可笑。死到临头了,还这般痴痴傻傻的儿女情长的……他哪里顾得了这些身后事?只是有些后悔罢了。后悔见最后一面时,该说些像样的话。哪怕是再不入耳的,也总好过连别离都不曾有,便就这般不明不白地阴阳两隔了。
    刀尖扬起,江彬就这般仰起头看着,他想起初见时,正德皇帝说的人如落花,此时,他也只能等着这一阵风,将他打得七零八落的……所谓命数。
    刀落下时,喷涌的红迷了众人的眼,却不是江彬的血。江彬并未看清那招式,只知刀锋一转蒙面的另外三人都已倒在了他脚边。
    一片喧哗中,本要行刑的蒙面人已挑开锁链扛起江彬跳下了高台。人群霎时惊呼着让开一条道,身后尖细的嗓子高喊着:“拿住他!”。
    江彬被倒挂在那蒙面人的肩头,一阵头晕眼花,好半晌才缓过来,正瞧着颠倒的高台上吴杰冷着脸笑。
    江彬心下一凉,忙抓身下的胳膊想说些什么,他却只顾着跑,跑得视野里眼花缭乱的都是追兵的冷箭。耳边嗖嗖作响,眼看着近了,那蒙面人忽地一拐,穿过染坊到了边门,在酒肆解了匹枣红马的缰绳,把江彬拱上去,再将他护在身前头也不回地策马狂奔。直跑到正阳门前,只见已乱作一团,装束相同的金吾后卫正互相残杀着,无人顾及这一处忽然闯出的二人。
    蒙面人马不停蹄地又往永定门跑,江彬被颠得吐了一回,胃里没东西,只有些酸水。抹了抹嘴吃力地问他:“谁?”
    他却不答,江彬便趁着颠簸伸手轻轻一扯,面罩后头,是一张曾在诏狱有过一面之缘的脸,如今半边都爬满狰狞的疤痕。当时江彬以为他就要死了,受命前来探望,还替想见他最后一面的乔宇贿赂了钱宁……
    墙上那些文字似在触摸时已悄悄长进了肉里,将掌纹扭成歪歪扭扭的字迹,尽是不得雪的冤情。而此刻,那字迹的主人却还了魂,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这个难辞其咎的佞臣。
    “得人相救,还一份恩情罢了。”早该死于诏狱的江西巡抚王哲,扶正了江彬的身子,在他耳边淡淡道。
    江彬愣了半晌:“是谁?”
    王哲不答他,脸上的疤痕仿佛一条条钻入皮下的蜈蚣,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稍有贰心,便要毒进他血里。
    远远的,已瞧见天地坛的轮廓,光从它背后射过来,就像只蹲守的虎。而他的眼,正瞧着永定门的方向,饶有兴致地看他们如何虎口脱险。
    外城城门永定门,有府军卫巡逻警戒,更有金吾后卫把守。即便想救他之人能挑得京城城门护卫内斗,又要用什么法子让他离开重兵把守的外城?
    正想着,便觉着一阵地动山摇。

☆、第九十八章 亦真亦幻

是炮声。
    来自于外城的炮声。
    蛮夷不曾有这等兵器;绝非外敌来犯,可又是谁有这等通天的本事?
    怔愣之际;背后被推了一把;天旋地转间已是落下马去。江彬在荒草间滚了两圈;眼前发黑;半晌才缓过来;抬头看时,王哲已扯着缰绳调转了马头。
    他最后看江彬一眼,眼中竟带了些许“大仇已报”的顽劣。好似推这一把,便抵消了先前的恩怨,而他,也终于得以从恩情的枷锁中彻底地解脱。
    他是打算引开追兵。
    江彬醒悟过来;或者牺牲性命来守这秘密;也是报恩的一环。
    马蹄扬起的灰尘朦胧了日头,那茸茸的光亮中,幻化出击缶而歌的影,层层叠叠,尽是古往今来的苍凉。
    又一声炮袭,震得耳膜生疼。那天崩地裂的动静也将跟前模糊的影都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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