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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隙-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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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儿一看那些人脸都绿了,下了马,挑了最看不顺眼指,手下赶紧的连推带拽到头头面前,那头儿看着面前气质出尘面如恶鬼的人,也不知怎的就是看哪哪不爽,上去就是个嘴巴子。
小六惊呼出声,眼泪刷刷地往下掉,王病被拽过去时就把小六推开,小六哪见过这等场面,当即跪下不住求饶道:“将军求你别打了,别打他…我们没有私运官盐。”
屠牙做不相干样立在岑立后面,看不见他的表情。岑立不动他不动,那些壮汉暗喜抽的不是自己嘴巴子,故而没一个敢上前。
山贼头目见这些个人缩头缩脑的,胆子又肥了一圈,正要手起刀落取其项上人头,又有马蹄声阵阵传来。
马蹄声阵阵如雷滚滚,轻重一致井然有序。
王病心一凛,转头去看岑立,话还没说完整:“住…”
作者有话要说:
美妆博主王病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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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出城(3)
岑立二话不说拔刀上前将那山贼头目一刀破喉,速度快得旁人都没反应过来,那些小山贼的脸停顿在笑哈哈上,岑立已经扯着王病的袖子将他拉过来,屠牙犹豫一会还是提着小六,四人不由分说上了马车。
小山贼见老大上一秒还要杀人下一秒就被杀了,都傻眼了,这群山贼都是乌合之众不比训练有素的官兵知道大帅一死就会溃不成军的道理,反而一个个怒目而视岑立,无头苍蝇一般往前冲去!
岑立才刚把王病塞进车上,回头见一把明晃晃的刀朝脸砸来,矮身转头躲过,怒喝一声,刀起血溅,屠牙已经把小六扔上车,也过来跟着岑立一起杀敌。
十个壮汉花瓶摆设杵在一边,其中一人哆嗦道:“这……杀将军的罪……可是要诛九族的啊这!”
刀刀交错间,马蹄声由远及近,岑立顾不得拍死苍蝇,朝屠牙道:“快走!这里留不得!”说罢又是刀一横,血溅了满身。
屠牙却冲在他前道:“你先上!我垫后。”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兄弟情深!
岑立真想拍他脑袋,却朝屠牙右边一人砍去,拉着他就往马车冲。
马车就在伸手即触的距离,半路又杀出一把刀来,岑立眼里杀意暴涨,“你们干什么!”
那十个壮汉浑身一哆嗦,有一人站出来,刀都握不稳道:“你杀了朝廷命官,是要诛九族的…我们要,要把你抓起来……”
王病从车上下来,先朝岑立道:“别杀人。”
王病实在忍不了了,朝那些壮汉大喊道:“什么朝廷命官!他是假的!山贼懂不懂!”
诛九族这大罪人人都怕,大伙都赶紧和岑立他们划清界限。
有人拿刀去指王病,“你又是谁!怎么知道他是假的!我知道了,你们就是一伙的,都要诛九族的,我们这就绑了你们去县衙!让县令爷来定你们的罪!”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将军也敢杀!”
王病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岑立已经要动刀了,杀人实在比说几句话浪费时间,王病示意他别冲动,继续耐心教导:“……你们到底是哪一边的!他不是将军!身上没有一样能证明他是将军的东西!我问你们他身上可有虎符?没有虎符如何能调动兵马?只凭一张嘴你们就认定他是将军了?那我说我是皇帝你们是不是还得跪下来三呼万岁了?”王病还想说没有哪位将军是会包揽官盐走私案的,大案都是大理寺负责彻查,将军在外上阵杀敌哪有心思管这管那。
众人被问的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岑立重重哼了一声,径直穿过那些壮汉一步跨上马车。
屠牙狠一抖马绳,马蹄一起一落,才跑了几步,后面的马已经追了上来,分成两路从马车后面包围起来,屠牙使劲抽着因惧怕要停下的马,一车人的性命全寄托于两匹马上。
屠牙抽得那马屁见血,马疯狂地朝前面的包围圈冲去,刘丕拉弓射箭,纵使那马再发疯终究肚子破洞比屁股开花要痛上百倍,长嘶一声后倒下,马车失去平衡翻车滑行一段距离后停下。
沙土飞扬,尘埃落定。紫绶印囊,五色成文,是为关内侯之身份象征。
林毅骑着高头大马与刘丕并驾齐驱,小六从车厢里艰难地爬出来,王病在翻车前一刻把他紧紧抱住,因而小六是安然无恙的,王病还是幸运的,除了头给磕破外加右肩旧伤复发还锦上添花地撞碎臂骨外,人还是清醒的,至少背部全无痛感。
更让王病觉得幸运的是右手把左手给护地妥妥的,这要都伤在左手上他这辈子是笔都握不了的。
岑立等车一翻停立刻就从王病背上移开,率先爬了出来,屠牙走到岑立身后,他在翻车一刻就跳车了,故而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终于是四人正眼相看,林毅华服紫绶高贵无比,笑道:“捉迷藏结束了,你忒也会藏,害我费了不少功夫。”
岑立握紧拳头恨不得上去撕碎那人的嘴脸。
把自己囚禁在马厩半年,从一国太子沦为厩下囚,被当成畜生一样烙上记号,在饥饿和寒冷中靠马取暖,哪一样不是拜林公子所赐!
屠牙认得林毅,也是咬牙切齿想赤手空拳打头阵,却被岑立拦下。
屠牙几乎是磨着牙说着匈奴话:“王,你拦着我干什么?看我不揍趴他这个伪君子!”
王病慢悠悠地才从车里爬出来,待视线清晰了,紫绶印囊长身玉立的人,正是元平候林毅。
王病心想:这运气实在是忒坏了。
刘丕手下后面急匆匆赶来,彻底断了王病等人的后路。
刘丕在人群中寻找王病,看到两个丑八怪愣是忍住没有移开视线,一挥手,冷冷道:“拿水囊来,泼!”
有一人解下腰间的水囊往前去,王病捂住旧伤复发的右肩颤抖着后退,又有人从背后抓住王病的手扭到腰后,手无缚鸡之力的王病只被一士兵就给治地服帖,破漏的右肩很快见红。
这边林毅道::“你要干什么?我刚离开山阴你就迫不及待要逃走,若不是我半路折回来你就…到底为什么?”
岑立刚转身,立刻就有人围上来,把他和王病给隔离开,岑立咬牙瞪着林毅,一句话懒得跟他说,提刀就上,也不理对方人多势众,挥刀落下伴随一声惨叫,岑立心情烦躁得很,杀人狠绝,刀刀直取敌人心口。
“放弃吧,你打不过这么多人的。”林毅着急地朝那些人吼道:“都用刀背!别杀他!”
那些人一听可都犯了难了,只好几十个人一起上围了上去,被岑立弯刀扫平,岑立手已经脱力,屠牙带伤也有点体力不济的苗头,又有那几十个人围了上来,带鞘的刀轻而易举往岑立腹部捅去,岑立跪下捂着腹部蜷缩成一团。
“滚开!都滚开!”屠牙冲上去搀住岑立,却被快步走来的林毅一脚踢开,林毅武功极好,这一脚用了七八分劲,只踢地屠牙呕出口血来。
泼水溅落,滴滴答答,岑立指甲陷进肉里,抬头,见离十几步的王病死人一样被迫跪下,低垂着头,双手被两人从背后捉住,看样子狼狈极了。
刘丕走到王病面前,捏着王病下巴强迫他抬头,赞道:“琅琊王家的人果然都生得标志!我怎么忍心让胭脂俗粉败坏美玉?”
“我跟将军,无冤无仇…”王病右肩痛得几欲晕厥,与刘丕正视,“将军为何,杀我后快?”
刘丕:“末将奉旨行事,再说你早就该死了。”
王病感觉下巴快被捏碎了,却生出一股疯狂的快感来,笑道:“陛下连我,都容不下…江山之大,却不知陛下心胸装得下几何啊!”
一个落魄至此的人,有什么能耐威胁高高在下的天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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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事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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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出城(4)
背后之人加大手上力道把王病的手弯成一个可怕的弧度,喝道:“大胆!”
刘丕欺近王病的脸:“说,诏书在哪?”
王病怔住,刘丕松开捏着王病下巴的手,命令道:“将他绑起来。”
“都住手!”
刘丕惊疑不定转头,岑立已经把刀子架到元平候脖子上,怒道:“放开他!不然我就杀了他!”
林毅本想走过去察看岑立的情况,慌乱大意下竟然反被岑立擒住,面上落得个铁青色。
王病眼前一暗,似乎遥远的记忆里泛黄的画面与眼前的场景重叠在一起。
感觉到手上的力道减弱几分,王病嗤笑一声,“元平候是陛下心腹,死在这里,保定将军怕是自身难保啊。”
“你若敢动手,我就把他脖颈捏碎!”刘丕不愧是血场历练出来的,一手捏着王病脖子,反过来威胁道:“反正王公子也是该死之人,我随时可以杀了他。”
“你…杀了,我,那诏书…”王病眼里毫无畏惧。
父亲曾经把他弄上马车要送到南方时给自己留了个包袱,里面有江启明读一半的《林尽》和一封罪己书,书里写明了父亲孤身入敌投降的缘由,以及愍帝让丞相起兵勤王,事无巨细一并写下,连皇帝的诏书给他烧了都有提到。
刘丕竟然是奉旨前来杀自己,必定是自己手上有什么对当今陛下构成威胁的东西,王病在旧朝倾覆新朝建立时间段都在南下寻找落脚处,根本没有做什么大事,想来也只能是那诏书要丞相起兵勤王却无果一事,现在全天下估计只有自己和皇帝知道这事,皇帝当然不会放过自己了。
这下子刘丕可没法下手了,他此番前来一是诏书二是杀人,诏书是愍帝陈德宗亲笔所写,只给王傅一人,内容是封建东将军为丞相是为了让他出兵勤王,但是那时丞相坐而不动,若是那诏书一出世,那陛下可就成了抗旨不尊是为一大奸臣。
“诏书,陛下…”王病头昏脑胀,脸憋成紫红色,刘丕减轻力道,面布冰霜,语气森寒道:“诏书在哪?”
“放开他!”岑立双眼充血,林毅脖颈见红,一直沉默地扮演着人质,他心里空落落的,有什么东西似流沙从心口以洪水决堤之势流失。
几方人马争执不下,刘丕以一对二审时度势最终放弃。
王病恢复自由勉力起身,刘丕也学着岑立驾刀在王病脖颈上:“先放了元平候!”
岑立当然没有放,林毅是他们最后的筹码,一旦放手就是死路一条。屠牙睁着一只眼睛慢慢恢复了些体力,在岑立身后小声道:“走。”
现在不走更待何时?有林毅这个免死金牌在,谁敢动他们?
王病感激地笑着对岑立点点头,岑立竟然鬼使神差地懂了他的意思,哼了一声,心里暗骂了王病几句才又喝道:“放开他!”
“你先放人!不然…”刘丕手一动,削铁如泥的宝剑划破皮肤,刘丕心念诏书下手不重,只是要吓吓岑立,却没想到王病脖颈那里有自残过的旧伤口,手这一动竟是血流不止,刘丕脸色唰一下白了跳了起来,赶紧扔了剑捂住那个血口。
岑立:“……”
屠牙:“……”
岑立趁刘丕手慌脚乱时忍下林毅,提刀朝刘丕背后砍去,却被刘丕转身躲过,岑立左手一掌打在刘丕右胸,同时背后有箭朝岑立射来。
屠牙一直跟在岑立背后挡箭,两心同体一般,岑立完全不怕背后的暗箭,屠牙也安安全全地护着他。
只可惜林毅没了控制,剑携带着厉风而来,直指岑立左肩。
岑立此时背对着林毅,解决完刘丕立刻转身去看屠牙,所见之处竟是一片红。
漫天的红色跳脱地飞舞着,枫叶一般洒落。
他从没如此讨厌过红色。
岑立看不到是谁的剑突兀地出现在屠牙的背上,鲜血喷在脸上,热乎的,灼烧着皮肤。
屠牙终是连痛呼都来不及,或者他根本没想过要惨叫出声,他赤手握着埋入骨髓的剑身,握紧了,手一翻,那剑卡在肋骨处,不让它抽出去,随后怒喝一声,刀也送进对面那人的腹部。
一切都只发生在树叶落地的刹那,岑立睁大眼睛很久没有了呼吸,那雪亮的剑头突兀地出现在屠牙背后,像只索命的鬼手,待那背影倒下,那剑头还刺在那里。
岑立赶紧上去扶住他,脑袋发热地想要刺眼的剑□□,屠牙却一直紧紧握着,手指见骨。他笑着去摸索岑立的手,摸到了,握得比刚刚握剑还要紧。
屠牙生生咽下喉口的血腥,临死也爱面子,一只眼笑得眯起来,倒是看不出瞎了只眼,“棺材垫,不用愁了。”
岑立松了要拔剑的手,捂住汩汩冒血的口子,长这么大第一骂粗话:“别咒我!你他娘的逞英雄逞上瘾了是吗?啊!?”
“我…你被抓去的三个多月,是我离开你最长的时间,我…从没有离开你那么久…”屠牙还是笑:“呵呵呵呵,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那么久了…阿牛是匹好马,跑得快,奶也香……你别吃它。”
“吃!我就他娘的吃它,骨头都不剩下!你倒是来拦我啊!”岑立入手的手都是骨头和烂肉,没敢握紧,倒是屠牙一直紧紧握着,可是一下子就松了。
屠牙看着岑立湿润的眼眶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自己,上天厚待他们,五岁相识,一直到现在,二十五年时间过去了,这一生除了那五年蒙昧时间和被囚禁的那几个月外,他们都是形影不离从未离开过彼此。
屠牙不是第一次看见他哭了,岑立很少哭。屠牙很想把他的眼泪舔干净,奈何动不了。
“那…王……听你的,便,是了。”
屠牙手彻底松了,岑立却发疯了握住,就差把手指骨都捏碎了,可是那只手再也不会回握他。
“你看,我会打鸟了!”小岑立拉弓给小屠牙看,得意忘形地朝天空射去。
箭卡在了树枝上,小屠牙屁颠屁颠地上去捡,一个不慎脚底踩空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这次一定射得——中!”小岑立搭箭拉弓,这次箭飞得老高,卡在树顶。
小屠牙又屁颠屁颠去捡了回来。
“我要去骑马!”小岑立借着块石头垫着脚尖哼哧哼哧上了马,拍拍背后道:“你也上来!”
小岑立马缰都没握住,拍拍马脖子在其耳边奶声奶气道:“好阿牛,跑起来!”然后,一个劲地抱着马脖子怕掉下去。
马是匹快马,现在真真是一匹脱缰野马,小岑立被颠地眼冒金星,抱着马脖子的手没了力气,岌岌可危地挂在马背上。
就快要掉下去那一瞬,小岑立的腰突然被一双手环住,小岑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地面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头就要往石头栽了上去。
醒来后的小岑立只有身上一点擦破皮的外伤,跑去找小屠牙时,小屠牙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后来他才知道,那时候屠牙情急之下将他揽入怀中,自己头朝那块石头招呼,砸中眼睛,瞎了一眼。
那一夜小岑立压在他身上放声痛哭,抱着屠小牙的脖颈,泪水如豆砸湿小屠牙的脸颊,渗透进刚包扎好的右眼里,却不是很痛。如果是以前小屠牙早就起来抱着他哄他别哭,可他醒着,小岑立还小不懂得安慰,只是哭,一直到小岑立哭累了趴在他身上睡去,眼睛哭得肿大,小屠牙才摸着趴在肩膀的头,仔细地亲他湿润的睫毛,揽着他,右眼痛得针扎着一般,淌出了血。
作者有话要说:
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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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醉香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
三月正当季节交换,阴气还未消退而阳气却欲破土而出,人在这阴阳交际之际最容易患病,就需要用水洗涤一番。初三这天清晨,正值春光大好,不论男女老少都到水边,洗濯去垢,消除不祥,此之称为“祓禊”。
丝竹之声响彻建康皇宫,这里曾是吴国旧都,转眼就成了陈家人的。
御池中,熏香兰汤,烟雾缭绕,好不惬意。陈淮仰头靠在池边,长长呼出口气,舒服地闭上眼睛。
祭神,斋戒,沐浴。这是特定的程序,陈淮斋戒期过,泡在兰汤里,睁开狭长的凤眼,转身把手搭在御池边沿,下巴抵在手上,透过层层飘动的帷幔看去,一个黑影立在门外。
伺候的下人都被陈淮赶走,王弘背对着门倚在柱子上看天边晨曦,叹了口气。
“邵,进来帮我穿衣。”皇帝傻傻笑着,从兰汤里走了出来,歪着头带着嬉笑意味再问道:“丞相?”
王弘僵立了一会,转身,拉开门踏进一步后慢吞吞地伏地叩首。
皇帝笑嘻嘻地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既讨厌又欢喜,道:“我都要得风寒了。”
“喏。”王弘起身,缩脖低头地快步上前,自觉隔着一段距离停下,又拜倒在地,眼睛不敢看天子双脚以上的部位,被皇帝搀扶起来也是马上转头去拿朝服,胡乱地把中衣套反了,又给脱下重新穿好。
王弘是个重礼守礼之人,那些该死的君臣有别之说总是把王弘推得远远的,但是皇帝最近发现只要是不关国家大事,一些无理的要求只要自己求个三次,王弘就不敢再拒绝。
“以前在琅琊的时候,我跑去找你,你不跟大人们说世子来了,偷偷把我带到耳房,我的字还是你教的呢,记得吗?”陈淮抬手让王弘帮自己系绶带,“你喜欢跟仆役厮混,就带着我整他们看他们出糗。邵……”陈淮往前一步,推倒王弘的同时用手护着他的头,好不容易穿好的朝服又都松落,搭在肩上。
陈淮眼里浸了水,头埋在王弘肩上呜咽着:“就今天…不要再以君臣有别来推开我了好吗?你帮我笼络人心稳固皇位,今天过后,我就是真正的皇帝了,我一定做个好皇帝,给你一个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
愍帝死后,不少自称是太子的人冒出来抢着当皇帝,最后还是琅琊王陈淮胜出,这实际上要归功于高瞻远瞩的王弘。七王一有兵权就造反,王弘早就看出中原大地深受其害已经不能作为根据地发展,而江左地区远离祸端,王弘就建议陈淮坐观山虎斗,在最后时刻赌上一把救了愍帝,谋得建东将军之职和南方大片土地,管他中原斗地天翻地覆你死我活,渔歌缭绕的建康城里的丞相枕戈待旦。
琅琊王氏因为太尉王傅战败在士族中的名声一落千丈,王弘在建康收到战败消息并不惊讶,家族危难之际他挺身而出,扶琅琊王登上帝位,安顿好南下的北方士族,又替“野种”皇帝拉拢士族巩固帝位。王弘能干又得宠,琅琊王氏浴火重生,唯一能与之抗衡的颍川庾氏在安羲之祸后虎落平阳不足为惧,王家又重新成为士林的领袖。
王弘要挥舞琅琊王皇室宗亲这面大旗才能建立正统,而“野种”皇帝又只能倚靠王家在士林的名声才能保住皇帝的体面,因此两者互相依存,共享半壁江山。
王弘抚摸着他的头发,兰草香味熏得人骨头都要酥了。王弘拥他入怀,就算肩膀被咬出血,也是沉默。
顾思全早已在宫门前等候已久,今天上巳节,皇帝要出宫观看祭祀郊禖,参与百姓的祓禊祭礼,这些都是上巳节百姓的活动,皇帝出宫游赏,实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思全端庄站着等候已久,远远就看见天子华盖和掌扇簇拥着龙辇,龙辇周围是骑高头大马的士族和高官,众星捧月般围在天子身侧。
人还没到,顾思全赶紧拜伏在地,天子队伍缓缓从宫门走出来。
六匹骏马拉着雕有龙凤图案和镶嵌着金银玉器宝石珍珠的龙辇,高高在上的皇帝被王弘扶着下辇,垂冕后的脸拧紧眉看着顾思全,不情不愿地被王弘牵到顾思全跟前将他扶起。
陈淮淡淡说道:“顾卿劳苦。”
顾思全一直低头,慌张地说道:“臣不敢,臣愿为陛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顾卿哪里话。”陈淮心里好笑,完完全全照着王弘所设想的路走,道“朕还要靠你才能在台城坐而论道呢。”
顾思全:“陛下当不必如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者以天下为家,何须在意粗鄙俗夫之言?”
两人又客套几句,陈淮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请顾思全加入他们的队伍后就上龙辇,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弘跟顾思全寒暄问暖有说有笑。
一行人又都簇拥着龙辇继续上路,出了皇宫,踏上台城中轴线金马街,路过衙署从宣阳门出台城,城外春意盎然,微风拂过百花新草带着醉人的味道,百官府邸坐落有序,皇帝的车队浩浩荡荡前进。
盐市的百姓穿着春衣三四五个结伴,手里拿着兰草,一路打情骂俏地往秦淮河走去。
龙辇刚到盐市,金马街左边竟然跪了几排人,都是身着华服的富有之人,陈淮认出里面还有几个是出身名门望族的人,果然顾家一转态,江左望族就都望风使舵前来拜伏。
想当初建东将军初来乍到,一整个月都没人拜访,那倒也无所谓,可是后来做了皇帝,那些人竟然也都不把寄宿江左的皇帝放在眼里,现在顾思全率先臣服,又都争先抢后地来露脸了。
那些伏地的人都齐声道:“草民叩见陛下万岁。”
声音里无不心悦诚服。
陈淮看着离自己最近的王弘,他嘴角上扬似乎正得意,亲手策划一切,众人拜伏。所有人都为自己的未来选好了道路正摩拳擦掌,只有他陈淮还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时间停滞了很久很久,岑立不知王病为什么能逃脱刘丕魔爪来到自己背后。
“你走吧。”王病双手搭在岑立肩上,“他们不会…”
岑立胡乱抹了满脸泪水,起身拉着王病把他护在身后,那手还是热的,上面满是屠牙的血。
王病一看他的眼神就觉得揪心,岑立拔起贯穿屠牙左胸的剑,王病立刻拦住他,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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