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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龙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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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远远地站着看,殷寂言就已经觉得底下的烈火不同寻常,仿佛能燃尽一切。
  “进去。”或许是不常与人沟通,姜媱说话十分生硬,且不喜多言语,有一种惜字如金的感觉。
  殷寂言看了她一眼,她额下浓密的长发散开了一点,隐约可见发层下布满疤痕坑洼不平的脸。他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这个架势,不像是取血,倒像是要把他整个投进炼炉炼化了。
  “你真的可以帮我取血?”他语中带了一丝质问。
  “是。”没有犹豫的回答。
  “取个血而已,需要跳进去吗?”
  “是。”
  “我进去了,还能再出来?”殷寂言额语气明显有嘲弄和不信。
  “……”她本想按照沈映凉说的,不管对方说什么,只要回答是,直到对方进入天地炉中。但这时却不自主地停顿了一下,一个“是”字卡在喉咙里,吐得艰难。“……是。”
  殷寂言极轻地从鼻中哼出一声哂笑:“满口谎言。”
  说罢,转身就要走。
  谁知,就在此时,他所站的地面突然被冲破,有什么东西一左一右死死缠住他的脚踝,并且沿着小腿一路攀上,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到了他的腰腹。他正要发怒,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白影袭来,他下意识想要闪身,却发现腰腹以下竟然不受控制,没知没觉。
  殷寂言抬手挡开那道白鞭,紧接着更快更急的攻击如雨点一般落下来。空气中熟悉的香味,其实从一开始就存在,正是沈映凉。她同之前那一次交手相比,实力强了数倍。而且神情也不再是轻松试探,是一击必杀,誓将对手置之死地的阴狠决然。
  殷寂言一把握住白鞭,硬生生将它从沈映凉手中夺过,而后反手甩向对方。束缚他身体的东西像枯枝,又似两条灵活的黑蛇,眼看着就要没过胸膛直向脖颈。不知是什么难缠的东西,殷寂言只往下瞟一眼,却是头皮一麻。
  他的两条腿竟开始溃烂,腐化的程度正在加深,肉块和血手肉眼可见地从身上簌簌往下掉,多处可见森森白骨,而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可惜了这具身体,他心里一边想着,样貌瞬间变化,一身黑衣朱纹,遮掩不住的煞气,上一刻还攀附在他身上的两条令人恶心作呕的怪东西就像被电击中,发出痛苦的嘶叫,很快便如枯树皮一样剥落脱离。
  但沈映凉的准备显然不会如此轻易对付。更多的枯蛇般的怪物像触手一般从地下冲出,牢牢抓死殷寂言。她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一时半刻的牵制。
  白鞭认主,沈映凉一召唤,便从殷寂言手中脱出,将他的手划拉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殷寂言也不在意,正也要召出红莲,倏然间,背心一紧,威胁近在咫尺。而他的动作却受制于人,慢了一拍。瞬间,心下一凉。
  一柄利刃从心口刺出,剑刃带出的血迹迅速在嗜血的剑身隐没。
  沈映凉猛然间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拔起,逼着他向身后敞开的火口处退去。她仿佛是用了上全部的力气,眼神中尽是疯狂的狠意。殷寂言在那极短的一瞬间竟挣她不过。
  “你……”殷寂言只来得及憋出一个字,剩下的话都被沈映凉发力泛白的指关节死死卡在喉咙里。
  她死拼着一口气,最后猛地再一发力,将殷寂言推下天地炉,看着沸腾而起的火舌蓦然把他吞没。
  被推入炉中的一刹那,殷寂言浑身僵硬,极端的炎热火流将他的意识极快地蒸散,熟悉的绝望油然而生,那是死亡的召唤。
  一柄剑,从上方将要封闭的入口处飞入。他勉强能认出,那是曾经被自己击断过,与心口处的那把剑呈一对,姜扬黎的离恨剑。
  那把飞入的短剑准确无误地,从他眉心朱红的符印处刺入,一剑穿脑。
  鲜血从殷寂言的七窍奔涌而出,染红整张脸。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意识就此殒没……
  沈映凉瘫倒在地上,全身不由自主地发抖,大量的血液顺着她捂住嘴的指缝流出。
  姜扬黎方才躲在一旁观看了全程,心中余悸未消,此刻看沈映凉就跟看见鬼一样。而这个女鬼,现在看上去,仿佛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样。
  “哐——”白瓷碗突然被重重地磕在桌上。
  宣央央猛然站起,惊吓过度的惨白脸上,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睛瞪着眼前的人。她起身的动作幅度较大,带翻了椅凳,而自己浑然不觉。
  周墨也是一愣。他并没想这么做,只是刚才浑身忽然没有来由地一震,一瞬间的心慌,让他的手上动作脱离了控制。
  他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女,像一只惊弓之鸟,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她做出很大的反应。自从自己悄悄离开,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发现并强行带回之后,她可谓是寸步不离自己,不管做什么都要死死盯着,连休息都不肯放松。如此已经有三日了。
  看着对方通红的双眼和明显疲惫的神色,他几不可闻地叹道:“你,这是何必呢?他已经死了。”
  “不许你这么说!”只要一提到这个话题,宣央央从一开始难以自持的激动,到现在一点就炸的歇斯底里。“你是周墨!你身上有跟他一模一样的特征!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周墨!”
  “我不是……”
  “那你说!你告诉我,你们把周墨藏到哪里去了!”
  “他死了。”
  “没有没有没有!不,是你,你就站在我面前啊!”宣央央颤抖着声音,夺眶而出的泪水中已经带了浅浅的血红丝。她恍惚着道:“你明明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怎么就死了呢?”
  殷玄佾沉默不语。可以说的他都说了,甚至跟她解释了为何会有周墨的存在,那是自己的魂魄在人世的一种存在方式,轮回道给他安排了一段又一段的人生,一段又一段的回忆,生生世世的轮回,为了保护他难以单独存在的魂魄,也是为了此刻,他自主意识的苏醒和归来。
  但是宣央央看似完全不能理解。她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斥责自己抢了周墨生存的权利,有时候会带着怨毒的眼神,让他去死让他消失,好让周墨回来。
  这样的谈话一天会发生好几次,每次都会陷入死循环。到最后,殷玄佾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而身心俱疲的宣央央,这时也会住了口,只是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木然又神经质地,像是看管犯人一般,死死守着他。
  殷玄佾可以理解她的行为,对于她的指责甚至怒骂都默默地承受着,没有一句还嘴。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一直在忍耐,如果可以,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掐死自己。只是这么做,同时也就抹杀了周墨,她深爱的男子的存在。所以她始终忍耐着,强迫自己忘记一些事情,自欺欺人,就像现在,她端给自己的那碗甜汤,一定是周墨生前很喜欢的食物。
  宣央央从始至终将自己当做周墨对待,只是有时会受不了,情绪爆发,朝自己怒吼谩骂。而当发泄过后,她脸上又会露出后悔之色,并频频向自己道歉。老实说,这样下去,殷玄佾肯定她一定会疯掉。
  只是,现在的他除了默默接受,也做不了什么。现在的他,身体虚弱,更不用说压制宣央央,否则他就不会落跑出逃却被她带回来了。而争吵辩解他是不会去做的,根本没有必要。自己的解释和安慰,也完全不会起任何作用。
  殷寂言走的时候,让自己不要让宣央央太难过,可惜,这一点实在太难。
  殷玄佾搅动着汤匙,风轻云淡地想着,如果这样的相处,能让她情绪稳定一些的话,那自己也不介意这么做。毕竟,时间差不多了。
  就快要结束了。
  宣央央平静了些,想要坐下,却忘了之前自己撞翻了凳子,结果一屁股摔在地上。她愣愣地,还没缓过神来,就看着殷玄佾忙起来要扶她。
  然后,门突然被撞破,两人面前的圆桌倾翻,一个淡紫色身影闪到眼前,握住了伸向自己的手。冰冷的视线,绝色的容颜,高傲轻慢的神情。
  闯入者素手一抬,宣央央下一瞬便飞了出去,后背重重撞上坚硬的墙壁,登时两眼冒星发黑,呛出一口血。
  她头昏昏的,听见有人说了句“别杀她”,然后一个女声冷哼,夹着浓浓的不屑,一阵短促的衣摆相擦的声响。最后,四周一片静寂。
  宣央央好不容易回过了神,看见眼前的景象,顿时吓了一跳似的倒吸一口气,紧接着回想起来方才的事情。她就这么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空洞的双眼流出一行带血的泪。
  “周……”她用尽全力想要喊出一个名字,却只在一字后,口中喷出殷红鲜血,视线掉入了无边的黑暗,不省人事。
  姜沅瑾拿着精巧玲珑的玉色瓷杯,凝视着内中青翠澄澈的茶水,道:“你说,喝完这壶茶,我们就走。可是,这茶,我们已经喝了三天了。”他向着面前的人清浅一笑,“可能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喝这茶了。”
  苍雩望着他,眼光中带着悲悯和不舍,语气有些落寞苍凉。“反正不差这一时半刻,就让我和你,再多相处一段时间,不好吗?”
  姜沅瑾笑了笑。
  从他决定代替殷寂言,自愿成为无相封灵阵主镇之灵的那之后,这一天的到来,他曾做过无数次的预想。
  总是需要有人牺牲的。如果不是殷寂言,那就只有他了。
  姜沅瑾一人死,换殷寂言活,苍雩活,明渊圣地里的众多生灵活,这一笔,其实不亏,而是很值得。自己只需要殷寂言交换一个位置。
  他曾经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掉殷寂言,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为殷寂言而牺牲。忠诚与爱,在这样微妙的交换平衡下,竟能得两全。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苍雩,你其实不需要如此。我从不曾为我所做的事情感到后悔。我只是遗憾,没有向他做最后的道别。”
  “那他之前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见他?”
  两日前,殷寂言曾来此处找苍雩,在外等了许久都不见回应。
  屋内姜沅瑾拉住苍雩躲进一处暗室,直到外面没了动静。苍雩才要出声,却被姜沅瑾制止。紧接着下一刻,“嘭”的一声,殷寂言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逡巡了一圈后,确定没有人,才放弃般地离开。
  “我,”姜沅瑾犹豫着,手指摩挲着杯口,一圈圈地缓缓转动着杯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也……没有勇气见他,毕竟,那些伤害他的事情,确确实实是我做的。”
  他扯了一下嘴角,笑得很难过。“不是没想过有一天,我其实也有准备几种说法,但真到了最后,却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哪怕没有面对面。”
  他低垂着头,杯中映出他一个小小的倒影。“苍雩,算是我拜托你,如果有需要,你就替我关照一下他……谢谢了。”姜沅瑾努力装作一副轻松不经意,不想让气氛变得那般沉闷,但微微晃动的杯中倒影却诚实地透露出了他内心的波动。
  “昭沅。”苍雩伸手紧握住他的手背,唤出他的本名。
  姜沅瑾反握住他,温和微笑道:“每当你这么叫我的时候,我才能在这世上找到一点归属和安慰的感觉。我来人世这么久,却始终与之格格不入,真的就只是一个过客罢了。姜清和应该算是一个朋友,但是他离开得早,没有机会再深交。”
  “我来此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殷寂言。我知晓他对我的感情,默许他喜欢我,也放纵自己爱上他。尽管我从一开始就明白我们之间不会有好结果,也知道不是没有别的方法可以置他于死地,但我还是想留住他,多一刻是一刻,哈,可能就跟你现在想要留住我一样吧。”
  “对不起,苍雩。”
  “你,做什么给我道歉?”蔚苍雩深深吸气,尽力让自己平静,“该是我来对你说才是,是我对不住你。”
  姜沅瑾却认真道:“我让你拖了这么多年,明知道你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差,而我却还让你花费精力和时间救他,我……对不起!”姜沅瑾哽着声音,终是没忍住,杯中的茶水因有物坠入而泛着浅浅的涟漪。
  “没关系的,昭沅,没关系的……”苍雩轻轻地替他擦掉剩余的眼泪,很温柔地安慰着他,“我可以等,都这么多年过来了,我说过,不在乎一时半刻。”
  “可是现在你不能再等了!”姜沅瑾抓着他的手,喘了口气,暂时抛开情绪,道,“天地炉竟然这个时候被人打开了……你要尽快将龙心取出来,与龙骨融合,这样你才能有生机!”
  “我知道,你不用紧张,”苍雩宽慰他,“想来应是凡人碰巧开了天地炉,不是冲着龙心去的,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况且,我能感觉出,它的位置应该离宣尧山和悬珏谷都不远。”
  姜沅瑾闻言,脑中有什么事情正要浮上水面。“离永昼宫不远,那是天慧山……莫非是姜媱?”
  “嗯?这个名字好像听你说起过……”苍雩想了想,“是冰碎的铸造者?”
  “是。”姜沅瑾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上冰碎细长寒冷的刀身,有些感慨道,“如果是她的话,开启天地炉,就不是什么难以想通的事了。就我的感受,姜媱一直都是一个,唔,执着到近乎有些疯狂的人吧。这把冰碎,她也是倾注了十分的心血,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她选择将它送给我。”姜沅瑾想起当初他拿到冰碎刀的时候,永昼宫上下哗然,许多人明里暗里表示着不满,还有人跳出来明目张胆地抢,不过技不如人,一个个都被他打回去了。“确实是一把好刀,只是今后我再也用不到了。找个机会,你替我交还给永昼宫吧。”
  蔚苍雩本想再说什么,却终化作心底的叹息。两人无言对坐片刻,心里各自想了一会儿事情。
  突然,蔚苍雩向外平望了一眼,随后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握住杯沿。他垂眼,一动不动,本平滑如镜的茶水表面倏然自行漾起一圈圈的细水纹,浅翠色的水面开始显出影像。
  一只纸雀似的物体在结界外绕圈飞,扑腾着纸质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结界。
  他挑了下眉,手指轻晃瓷杯。忽地,那只影像中的纸雀竟然从茶水中飞出来,朝着姜沅瑾而去,在他面前一晃一晃。
  “咦?”姜沅瑾见此,不由疑惑出声。他抓过纸雀,几下展开信纸,突然睁大了眼,表情从淡然转为严肃和歉疚。
  “糟糕,竟然忘了和你说这事!”姜沅瑾抬头看见对方询问的眼神,顿了一下,才道,“我之前,可能见到殷玄佾了。”
  瓷杯猛地一晃,茶水泼了些许。蔚苍雩先是一愣,表情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是怎么……回事?”
  姜沅瑾能明显感觉出他在压抑着什么。他没多问,只向他细细说了之前所遇之事,还有这消息,是宣央央传来的,上面说周墨被一个紫衣紫发的女子带走,希望他能出面帮忙。
  “是苏无相。”蔚苍雩这时已经恢复情绪,语气淡淡,道,“真没想到,她也会如此执迷。”
  姜沅瑾喃喃道:“殷玄佾,已经复活了吗?可周墨确实是肉体凡胎,我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难道他借体而生?”
  蔚苍雩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那个凡人,大概是殷玄佾魂魄的承载体吧,苏无相用了什么方法把他投入轮回道,让他得以凭借一次次的轮回保全魂魄集聚不散。只是他的意识沉始终沉睡,所以才有周墨这样一个人存在。而现在,殷玄佾的意识苏醒,自然周墨的意识就要被抹去,否则就会一魂两识,最后会造成魂魄无法承受而灭散的。”
  “那现在……周墨岂不是……等同于,死了?”看着姜沅瑾露出的忧色,蔚苍雩虽不忍,却也只能无奈点头。
  姜沅瑾低头沉默不语。
  蔚苍雩思考着该如何安慰。他知道姜沅瑾在永昼宫还有个徒弟,虽然他说自己在这个人世没有牵绊,但其实身在其中,又哪会真的无牵无挂,总会有那么几缕联系的。
  却见姜沅瑾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放下瓷杯,杯底与桌面相碰的声音沉闷而清晰。他依然配着冰碎刀,脚步沉稳地朝外走去。
  “我们走吧,”他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是时候了。”
  

  ☆、第二十一章

  两人还没走到永昼宫,就撞上了行色匆匆的宣央央。她走得很急,神色慌张,连前方行人快至面前了都未发觉。
  姜沅瑾喊了她一声,却把对方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又发生了什么?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这是要去哪里?”几天不见,宣央央竟憔悴了许多,饶是姜沅瑾印象中不太常见的人,都觉得她瘦了不止一圈,下巴尖得可以戳人了。
  宣央央深深呼吸,强自镇定了些许,和姜沅瑾对视着,坚定道:“我要去找周墨。”
  “你知道他在何处?”
  “是,”宣央央不自禁地去瞟一眼同行的蔚苍雩,一头银发,一袭白衣,恍若天人之姿,实在叫人无法忽视。“自从周墨上次失踪后,我就在他身上放了随形蛊,如影蛊在我身上。”
  如影随行蛊,是永昼宫中某任掌门发明的小玩意,专门用来追踪行迹。如影蛊和随行蛊是可以互相寻找对方的,种在人体后,可以存活三到六个月不等,一般不会超过半年,无毒无害,也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应该在悬玦空谷或是那一带的附近,我之前跟着师傅去过那里。”
  姜沅瑾和蔚苍雩对视一眼,片刻沉默后,姜沅瑾轻哼道:“呵,巧了。”他也不管宣央央疑惑的目光,利落地一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迈开步伐。
  “走吧。”
  沉云骤压,数道白得泛紫的狰狞电光伴着惊雷的炸响在一大块黑灰中翻滚。千年来晦暗不明的悬珏谷底,此时,如同白昼。
  异常的天象之下,一个巨大的卐字阵闪着幽绿的荧光,如点点鬼火,衬着四散的骸骨,勾勒出地狱一般的景象。
  有两人立在阵中,彼此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紫衣女子的胸腹处有一个血窟窿,从中延伸出一道殷红血光,如血液在空中流淌,直达对面男子的胸膛。
  男子未着一丝衣物,整具身体上,皮肉不断地在腐化掉落,坠地随即自燃殆尽,露出森然骨架。那一根根白骨还发出咯啦咯啦的响声,好像有东西在上面啃食。然而同时,新的血肉肌肤又以近乎同步的速率生长着,一寸寸附在骨骼之上。
  苏无相和殷玄佾就是以这样的一副姿态出现在三人的视野。
  宣央央浑身冰冷发着抖,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说不出一句话。
  姜沅瑾下意识侧过脸看蔚苍雩,后者面无血色,眉头紧锁,呼吸很重,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痛苦。此刻他紧抿着唇,目光有几分震诧。
  “你还好吗?你还是不应该进到这里。”
  此时姜沅瑾更加关心蔚苍雩的状况。他不能接近无相封灵阵,因为苏无相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一靠近,就会加快灵力的消耗,而耗尽灵力,结果就是无法维持现有的生命。每一丝灵力对蔚苍雩而言都很重要。在这之前,他为了救殷寂言而耗费了许多,这让姜沅瑾一直以来都深感愧疚和亏欠。
  蔚苍雩摇头示意自己无碍,苍白的嘴唇阖开,他的声音清冽,似是叹然道:“原来如此,竟然做到这个地步,不愧是苏无相。”
  姜沅瑾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那边的两人,不解道:“他们在做什么?”
  蔚苍雩向他们走去,步子放得很缓,脚下触及碧绿咒印,带出瞬间涨起的光亮,在阵中引起一阵阵的波动。
  “重塑肉身。”他边走边道,“殷玄佾原本的身体早就连一寸飞灰都找不到了。所以苏无相在给他重新塑造一个适合他的肉身,否则魂魄无处寄托,最终只会烟消云散。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选择将冥域之主的另一个化体强行打回原胎再孕化,这就好比杀死自己的同胞手足,苏殿主果真狠绝。”
  苏无相本是闭合双眼,这时才睁开,转过脸斜眼看向来人,也不觉惊讶。她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开口说话冰冰凉凉的:“沉寂了这么久,消息倒是知道不少。”
  “他总不会是自愿的。”蔚苍雩竟然还清浅地笑了一下,和她打了个招呼,“彼此彼此,好久不见了,苏无相。”
  “可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她倒是很不客气,直截了当。
  蔚苍雩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的目光落在殷玄佾身上,似是在回忆过往:“一个人,当久了替代者,想来都会产生想要取正主而代之的心吧。你当年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想取代冥域之主,真正成为冥域至高无上的掌权者。”
  “什么替代者?”苏无相一声冷笑,目光带着一丝轻蔑和傲气,“我本身就是冥域之主,和他一体同源,拥有相同的力量,凭什么他就可以隐没在岛上不出,却可以号令我约束我限制我,可稍有差池便要我一个人来承担?那么多年,冥域一直经由我的掌管,既然我可以以一人之力胜任,那么他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她完全没有否认蔚苍雩的话。
  “那也是你们冥域自己的事情。”蔚苍雩闭了闭眼,道,“可你和殷玄佾合作,杀青羽夺凤神双瞳,暗算我抢龙神之心,屠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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