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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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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博勋立即抬头,鹰样的眼神直射孙竹蕴。孙竹蕴面如沉水,跟在赵宗宁身后,只当没瞧见,一点儿眼神也未分去。孙博勋低头,待他们都走过后,他小声对孙沣道:“你今日便盯着孙竹蕴,与他坐得近些,定要寻得机会与他单独说话!”
“我知道。”孙沣不乐意道。
“今日到底能否成事,就看你了!”孙博勋怒斥。
孙沣急:“他这个大活人,我哪能跟住他。我看他做面首做得痛快极,面色红润,穿的衣裳料子比咱们还好呢!再说了,他到底有什么能耐,与他娘一样不知廉耻,我是他父亲,为何要去讨好他。”
孙博勋懒得与他解释,只道:“你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是——”
江家特地选了块空地,上头置了二十几张长桌,桌椅之间还有牡丹花与其他盆栽,这是给学生们作诗作词等用的。空地前,更有舒适高椅与桌子,赵琮等人便坐在那儿。
赵洛笑着介绍道:“陛下,今日是头一天,学生们先写些诗词来。”
赵琮环顾一眼,很满意,笑道:“朕来晚了,这便开始罢!”
“是!”赵洛走到所有学子面前,说了规则,再勉励一番。学生们跪下高呼三声“万岁”,再向各位老师行礼,随后一一落座,开始比拼。
期间也无人说话,赵琮悠闲地看着桌椅之间的少年们。
有大有小,小的八九岁,大的十六七岁的也有,穿着一样颜色的衣衫,浑身都是朝气。他看到十六七岁的学生,不由便将之与赵世碂做对比。赵世碂比他们高,也比他们俊俏,作为家长,他自是得意。他不免往右去看赵世碂。
因有官员与世家陪同,也算是个正经事,赵世碂并未坐在他身旁,且离他有些许距离。
他往右看去,却发现,赵世碂竟然也在看他。
两人对视后,赵世碂对他绽开笑容。
赵琮没忍住,垂眸收回视线,嘴角也露出轻微笑意。
不管死局还是活局,见到他,还是忍不住便要笑。
赵琮心情更好,不时与近前官员说话。
赵世碂一直盯着赵琮,见他看了会儿,又去看下面比拼的学子。赵琮看一位学子,看的时间较长。赵世碂不满看去,倒也是个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得也不错,细皮嫩肉,白生生的模样,他暗自“哼”了声。
直到赵琮已经收回视线,他还不满地盯着那人瞧。
赵宗宁坐在他身旁,正与江言欢说话,两人不时笑出声。他另一侧的钱月默倒是从头到尾地沉默,真跟她名字似的。赵世碂难免心中起了好奇心,钱月默是心中有了谁?她一副自己还模模糊糊不解的模样,竟来问他。决计不会是赵琮,否则飘书不会吓成那般。
她是宫妃,怎敢有这样的心思?他又幸灾乐祸地想,钱月默有这样的心思才好,甚个时候爆出来,便能立即处死,到时赵琮就再无宠妃。
赵世碂一时想得痛快,再回神,见江谦已经坐至赵琮身侧,笑着正交谈。他不太乐意,只好继续盯着场中那位十六七的学生看。那位学生似在思索,笔蘸墨,好半天也未落下一个字。
他不时皱眉,再低头用指尖去理笔尖。赵世碂看得无趣,正欲收回视线,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赵世碂立即回头,只见无人注意之处,那位学生突然拽下了毛笔头。
那赫然是把细而锋利的尖刀!
刀光一闪,赵世碂脑中空白,什么也来不及思索,起身便连连踩着三四张桌子,往赵琮飞扑而去。那位学生却更快,他先一步到得赵琮跟前,太过突然,无一人反应过来,赵琮甚至还在侧身与江谦笑着说话。他举起手中制成毛笔形状的尖刀,就要往赵琮喉间刺去。
赵世碂急急扑来,撞开赵琮,从他身后抓住他握笔的手,他另一只手又从袖中抽出另一把制成笔状的尖刀,反手要往赵世碂豪无遮挡的腰腹刺去。赵琮被撞开身子,回头一看,眼中只剩那把刺向赵世碂的刀,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把刀,去阻止那把刀,学生手一翻转,割破他的手掌,赵琮立刻满手的血。
赵世碂闻到血腥味,满心疼痛,心神松动,他低头看赵琮。趁此机会,学生举起那把尖刀,再度往赵琮刺去。赵世碂已来不及阻拦,直接扑覆到赵琮身上,将赵琮严严实实地遮住,几乎同时到达的尖刀,深深刺进赵世碂的后背。
看似几经变幻,实际仅仅一两息的功夫。方才三人交手之间,手快无比,竟无一人能够瞧仔细。
今日在场的人,进来时都是经过严格盘查的,尤其那些学生,无一错漏,因检查得当,侍卫们也都站得比较远。赵琮身边围绕着的均是官员与世家,都因赵世碂用力一撞,跟着陛下一同躺在地上,便是福禄也站在官员之外,此时纷纷醒过神来,福禄尖声厉叫“护驾”。
赵宗宁叠声叫着“哥哥”慌张跑来,只见满地都是血。
一身天青衣衫的赵世碂,背后的雨过天青早已被血色所染,他的后背上还扎着刀。赵琮依然被他严严实实地盖着,除了露出的一点红色衣角,谁也看不到,赵宗宁也看不到。
“哥哥……”赵宗宁有些怕了,一时慌得,只是胆怯地再叫一声。
同一时候,侍卫急速跑来,福禄伸手指那位还要再刺的学生:“逮住他!别让他死了!”
那位学生却突然朝不远处的孙家父子喊道:“伯爷!世子!小的没能替你们杀了皇帝!小的有罪!”他说罢,便伸手用刀往自己的心口刺去,侍卫及时赶到,将他踢翻在地并死死压住。他的刀掉落在地,他却狠下心来,直接将舌头咬断。
场下的学生们吓得抱成一团。谁也不敢说话。
方才寂静的官员们,急急爬起来,有急着叫御医的,也有回身去找大夫的,更有人怀疑地看向孙家父子。场中乱得很,福禄冒着眼泪跪在一旁,不敢将赵琮拖出来,更不敢将赵世碂移下来,他看不到陛下,只是低声哭道:“陛下,小郎君,御医即刻就到!”
孙沣也终于回过神来,他跳起来,不可置信地说:“不是我们啊!我什么也不知道!”他再看孙博勋,“父亲,咱们什么也不知道啊!”
孙博勋沉默,眉毛直抖。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孙家要完了。
赵宗宁终于镇定下来,她回身狠瞪孙家父子一眼,高声道:“将园子封了,谁也不许出,更不许进!今日的消息就封死在这里!一个个地查!本公主倒要看,到底是谁敢刺杀陛下!”
“是!”侍卫们高声应下,转身就去办。
赵宗宁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再度寂静下来。
寂静中,众人心慌慌。
赵琮却觉得平静极了。
无论是方才福禄的声音,孙沣的声音,身边官员的声音,还是妹妹的声音,他皆未听到。
他只是睁着眼睛,躺在赵世碂身下,他的眼前是赵世碂的天青色衣衫。
他徒劳地望着赵世碂的衣衫,徒劳地望着面前好似依然恬淡的天青色。
赵世碂的手方才还拽着他的袖口,此时早已松开。
他知道,赵世碂已经昏了过去。
他闭眼,眼角到底流出几滴不知名液体。
除了与孙太后演戏,他从未真正流过眼泪。
而御医也终于赶来。
赵琮原本只打算来一日,连御医都未带,这会儿来的御医,是赵宗宁带来的,一直歇在前院。
他慌忙跑来,看到眼前场景,腿脚便一软,立刻朝赵宗宁道:“公主,需要有人将小郎君抬开。”
“快去!小心着,听大夫的话。”
侍卫们经御医指导,轻而又轻地将赵世碂从赵琮身上抬起。
赵宗宁终于见到赵琮。
赵琮面色平静。
赵宗宁却更怕,她轻声道:“哥哥。”
赵琮平躺着,没看赵世碂,而是与御医说话,声音平和:“带他去拔刀。”
“是!”
赵宗宁与福禄要上前扶赵琮,赵琮却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用的还是被割破的那只手掌,他却似乎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他起身后,再对御医道:“去吧。”
“是!”
御医与侍卫抬着赵世碂匆匆而去。
场中更为寂静。
赵琮回身看了眼地上舌头已断,满嘴鲜血的学生一眼,对赵宗宁道:“你的短刀给哥哥一用。”
赵宗宁懵懂递上。
赵琮手握短刀,走到近前,亲切地对侍卫道:“将他放到地上。”
侍卫们照做。
赵琮满脸平静,众人不禁懵,更是诧异,不知陛下要做什么。
正在此时,赵琮忽然蹲下身子,拿起那把短刀朝学生的右眼刺去。
“唔————”学生舌头已断,叫不出声来,疼得立刻蜷缩起身子。
赵琮不慌不忙地拔出刀子,血顷刻便冒了出来,沾染了他的衣衫。他依然平静,并对侍卫道:“将他摊开。”
侍卫们立即照做,分别踩住他的四肢,赵琮再朝他的左眼刺去。
“————”学生全身都在哆嗦、抽搐,身子变得扭曲。
赵琮拔出来,再刺他的手臂,他的手腕,他的手面,他的腰腹,他的大腿,他的小腿,他的脚面,避开了所有必死点。他到底是皇帝,虽不习武,倒也要学防身,他知道如何不将人杀死。
赵琮刺了他满身的血口。
福禄吓傻了,要上前扶他起来。
他却还是自己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对侍卫道:“抬他下去吧,血流多了会死,找大夫给他止血,给他包扎伤口,给他喂参汤,让他活着。”
侍卫们的手脚也直哆嗦,低头应:“是。”接着便将人拖走。
赵琮再回头,看向孙家父子,淡淡道:“捆他们。”
“是!”
赵琮再看众人,轻声道:“赵世碂要是死了,你们一起陪葬得了。”
“……”众人惊吓地看他。
这样不讲道理的话,这还是他们和气的陛下吗?
赵琮垂眸,看了眼刀,抬头再对赵宗宁露出一丝笑容:“这刀脏了,哥哥日后再给你一把更好的。”
“哥哥——”
赵琮手一松,刀落地。
钝钝声响。
他回身,独自一人往赵世碂被抬走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即便是赵宗宁,福禄,染陶,也忽然不敢跟上他。
第133章 “实在是朕心中已有意中人。”
一件大好事; 最后这样收场; 在场之人,谁也没能想到。
赵琮走后; 余下的人不仅为陛下震惊; 也更为心慌。
宝宁公主说了封; 那就是真的封。江家的锦园,大小之门加起来共有六个; 如今全部紧紧关闭; 门内门外皆站有侍卫。且锦园外十里内不许留任何一个活物。赵琮来洛阳并未带太多侍卫,赵宗宁却带了许多。
她担忧哥哥; 也担忧小十一; 却知道此时有更重要的事儿等她去做。
在场的官员也好; 学生也好,世家也罢,她亲自带人一个个地查。摸遍全身还不够,还要被带下去脱了衣裳再查。皇权最高; 无人敢反抗; 且这些当地的官员与世家也都知道; 陛下在这个地界被人刺杀,他们往后都无好果子吃,这个时候配合调查才是。
检查了正主,再检查他们带来的小厮、女使、护卫,总之是一个不落地查。
因人多,天色已晚; 也不过才查了十来家。
去询问情况的澈夏回来,却带回钱月默。
赵宗宁皱眉:“淑妃怎也来了?”
“知道公主着急陛下,我打算来与你说一声,半路上便遇到了澈夏。”钱月默顿了顿,宽慰道,“公主别担心,陛下虽流血有些多,脸色不好,却还能坐着,伤口已包扎好。”
“小十一呢?”
“这——”钱月默不知该如何说,毕竟只有他知道赵世碂对陛下的心思,只是现在她也知道了,陛下对赵世碂是一样的。
“小十一怎么了?!”赵宗宁见她不说话,更急。
钱月默苦笑。
到底如何说。
陛下尚能坐着是不假,只是那脸色——
赵世碂被抬走时,赵琮一眼也没敢看。
他不敢看,他不知道看过后,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往那位刺客身上扎了数刀,闻到黏腻的血液味道,心绪才渐渐平缓。
赵琮走至赵世碂躺着的厢房内时,御医已准备好一切,却不敢拔刀。见他过来,立即下跪:“陛下,您可来了!”
赵琮皱眉:“为何不拔刀。”
“陛下——”
“说。”
“陛下,下官不敢翻动小郎君的身子,只敢经由刀刃没入的深度确认大概刺入的位置,小郎君这伤口恰在左背,这——”
他没说完,赵琮却都明白。古代医术到底有限,将刀拔出来,本就要大出血,若是不能及时止血,人定会死。哪怕御医医术高明,运气也好,将刀拔出来,也及时止住血,只要真的伤到心脏,届时一同发作,还是一个死字。
这些,赵琮都知道。
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很慌张才是,可他真的十分平静,他平静得过头。他一点儿犹豫也无,只是平静道:“拔。”
“是。”御医应下,得他一句话,御医放心不少,又道,“陛下,您的手掌——”
“拔刀。”
他是皇帝,御医自然更担忧他,再道:“陛下,下官为小郎君拔刀,由下官的厮儿为陛下处理——”
赵琮声音中这才带上不耐烦:“拔,刀。”
御医一抖,再不多言,爬起身,洗净手,做好准备,由他的厮儿为他挽起衣袖。御医倾身上前要拔,回身看他一眼:“陛下,您——”御医想劝他别看,毕竟太过骇人。
赵琮还是那个字:“拔。”
御医一咬牙,转身就去拔刀。
赵琮就站在床边,看御医拔刀。
死或生,不过就是碰运气,碰的是赵世碂的运气。
御医还在找着角度,赵琮脑中的平静也终于破裂,但他依然以为无甚可怕。假若赵十一这次真的死了,他与赵十一一同死。
这个皇帝,他也当够了。
他自认上头对得起赵家祖宗,下头对得起官员百姓,赵家宗室,除了魏郡王家罪有应得,哪家,他未曾好好对待?他问心无愧,别人却这般对他,对赵十一。
不如一起死。
这个皇帝,谁爱当,当去。
他本就是一个外来者,何必这般为这里的人费心费力?
他最初混沌度日,不是挺好?
他看似依然平静,情绪却已跌至平生最低点。
御医也终于找准位置,握住刀柄,提手便拔。
不如影视剧中那般夸张,也没有他方才泄恨插刀再拔出时的愤然,御医将刀拔出的瞬间,甚至无有血溅出来。御医的医术的确高明,他的角度找得好,只是找得再好,血也源源不断往外流。御医扔了刀,早已来不及与他说话,而是在几个厮儿的相助下,忙着给赵世碂止血。
赵琮却终于察觉到来自身体深处的一丝虚弱,他的脚也渐软,他不由便往后退一步,上半身眼看要往下瘫。
有人从背后揽住他,他无意识地靠着她。
染陶忍着泪意,轻声道:“陛下,婢子在这儿,别怕。”
赵琮还靠着她,明明身子发软,他却依然平静道:“朕不怕。”
染陶更为难过,她想将赵琮扶站起来。
赵琮再度道:“朕一点儿也不怕。”
染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成串地往下掉。赵琮平静极了,身子却也软极了。后头回过神来们的宫女跟着染陶一同过来,此时上前,纷纷扶他。
赵琮被几位宫女扶着,勉强站立。
即便这般,赵琮依然面色平静,他问道:“他死了没?”
低头忙碌的御医,身子再度一颤,他不敢掉以轻心,手上依旧忙碌,嘴中回道:“陛下,臣在止血。”
“止得住吗?”
“陛下,臣在尽力。”
“止不住,是否就要死?”
“……”御医说不出话来。
“他有多大的可能会死?”
“陛下——”
“他会死吗?”
“陛下——”御医除了唤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赵琮叠声问:“是否血止不住?是否即便止住也会死?你们别骗朕,是否伤到心脏?是否必死无疑?”
“陛下——”御医苦声。
“陛下……”染陶哭着再叫他一声。
赵琮眨了眨眼,说道:“朕不扰你,你给他止血。”
钱月默回过神,再匆匆赶到时,赵琮已被染陶扶着坐到床边。
御医刚为赵世碂止住血,他满脸的汗,正跪在地上回禀:“确已碰触到心脏位置,好在只伤到表层。陛下,臣已为小郎君的伤口敷好药,只是小郎君流血过多,怕是要昏迷许久才能醒。”
“何时能醒。”
“陛下,三日能醒来便无事。”
“若是醒不来?”赵琮冷静问道,“人就要死?”
赵琮一口一个“死”,御医听得都心慌,但他咬牙应下:“是,若是三日内不醒来,便是死。”
赵琮沉默。
沉默到钱月默都扛不住这份压抑,她上前,轻声道:“陛下,妾为你包扎伤口吧?”赵琮也流了许多的血,血甚至已凝结,他的左手掌血红狼狈一片。他却一点儿疼痛也感受不到,听到钱月默的声音,他反而下意识道,“淑妃熟读医书,可有办法快些让小十一醒来?可有办法让他即刻醒来?”
钱月默苦笑:“陛下,尚无有。”
赵琮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也渐渐清醒过来,他也笑,笑自己。
御医趁机又道:“陛下,下官去熬药。小郎君虽昏迷,却要想办法灌进去些,喝药总比不喝好。”
“去吧。”
御医行礼,转身带着厮儿去熬药,染陶跟着一道去帮忙。御医来洛阳,药材定带得不够,山脚下又无处可买,江家应该有药材,她得去问。
他们走后,赵琮便侧脸看向趴着的赵世碂。
伤口在背后,赵世碂只能这般趴着。
从方才那刻至今,他还未看过赵世碂的脸。
他依然不敢看。
钱月默看到他这副样子,突然心中也懂了。她释然地笑了笑,去洗净手,拿上御医留下的用具,跪到赵琮身旁,柔声道:“陛下,妾为您包扎伤口。”
赵琮可有可无,并不说话。
钱月默垂眸,仔细给他处理伤口,血迹清除后,看到伤口,钱月默也不禁吸气。口子极长,也很深,她再抬头看,赵琮却依然漠然地看着赵世碂。她心中也不好受,忍着难受,手上更轻柔,为他敷药,再包扎。
待一切做好后,她便起身,陪赵琮站着。
她心中也百感交集。
难怪赵世碂那般厌恶她,为了陛下,他都能去死,他再无资格,还有谁有?且当时气氛宁和,人人言笑晏晏,是得多关注陛下,才能即刻便发现不对劲,并及时扑上来?
若是晚那么一点儿,仅仅一息。
他们大宋的皇帝便要……
她低头,暗自叹息。心中倒替他们俩难受起来。
她已经看出来,陛下与小郎君是彼此心悦的,只是世情如此,他们二人又将如何?若心悦一人,定是愿意与他共同执手,更愿光明正大现于日光之下。可他们,一位是皇帝,一位是王府郎君。一位是叔父,一位是侄儿。
到底要如何,才能坦诚面对天光?
想着想着,她也想到了自己,她的眼神也不由变得更为忧伤。
直到染陶与御医再回来,染陶亲手端着药碗,他们二人分别回神。
赵琮立即道:“喂药。”
“是。”染陶上前,御医与厮儿小心翼翼地将赵世碂翻转过来,因后背有伤口,也不能靠在床上,否则还要碰到伤口,御医要将人靠到自己身上,赵琮先道,“让他靠在朕身上。”
“……是。”御医此时压根不敢反驳,只是将赵世碂小心放到赵琮怀中,赵琮伸手环住赵世碂的腰与脖颈,他也终于看到赵世碂的脸。
他见过小十一最狼狈的模样,那年他装傻进宫,在后苑被女娘欺负,他的面上全是灰尘,却也不过如此。洗净后,他的脸色还是正常的,且是那样灵动,灵动到他以为赵家终于出了一位不一样的人。
可此时的赵世碂,竟然与他一般,脸上毫无一丝血色。
他原以为自己已难受到节点,已无什么能让他再度伤痛,可看到这样的脸,他才知道,心痛当真是没有底线的。
他低眸,低声道:“喂药。”
染陶小心用瓷勺撬开赵世碂的唇瓣,却无法将药喂进去。无论她如何试,都不成,药汁全部洒了出来。
御医道:“此药喝下去,能止血,也能令郎君早些醒来,不如让人来以口渡药?”
赵琮点头。
御医正要叫身后的厮儿来,赵琮却道:“都出去吧,染陶留下。”
“……”御医也不敢再说,行了礼,回身便出去。
钱月默却有些犹豫。
赵琮不在意,她索性也留下来,在一边看着。
赵琮朝染陶伸手:“碗给朕。”
染陶递给他,他伸手接过药碗,喝进一口,低头就去给赵世碂喂药。
钱月默与染陶一同怔住。
以口渡药这样的事儿,也向来是由下人来做的。
这可是陛下啊!
染陶还有些迷糊,钱月默心中却逐渐清明,她心酸地想,于陛下而言,这怕不仅仅是渡药吧?
赵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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