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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君臣-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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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二十日,更严峻的问题袭来。
    胡墅城断水了。
    二月二十三日。
    胡墅城城外,高高挂起了刘士荣的头颅。
    那头颅在外挂了整整三天,但围在外面的侯安都却没有任何动作。
    二月二十五日,胡墅被围十天。
    “可以打了吧,等的老子我都急死了!”侯安都瞪眼瞧着送来韩子高口信的士卒。
    “副将说,可以一战!”
    侯安都拍腿大吼了一声,畅快地冲三军下了攻城的令。
    二月二十六日,胡墅城破,只可惜混乱中那柳达摩还是逃了出去。
    此战,缴获战马千匹,烧毁敌方船只五百,缴获船只七百艘,粮食三万石。
    吴兴城。
    “……战马千匹,粮食三万石,降军共计六千,另……”
    灯火通明的议事厅中,陈茜坐在正中的椅上听着胡墅传回的捷报,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意。
    韩子高,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下首的刘澄忍不住叹了几声:“后生可畏啊,竟然能将那胡墅的母河截断引流!还能不骄不躁不声不响地偷龙换凤!”
    陈茜听着,不置可否。
    其实更让陈茜惊叹的,是韩子高说服的六千降军。
    即便是他,也没有信心让他们俯手投降。
    陈茜隐隐间觉得,那个向来沉默话语不多的少年,即将展翅高飞。
    
    第104章 揍人
    
    胡墅城内灯火通明,热闹异常,饶是谁也想不到这里昨日还经过一场血洗。
    韩子高立在暗处,看着和他并肩作战了十几日的众兄弟和着大碗的酒就着架子上大块的烤肉大快朵颐。那样热热闹闹的气氛,他却觉得与他格格不入。
    胡墅城被屠,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他的本意,是暂改了长江流经胡墅城的道,让胡墅无水无援,军心涣散,不攻自破,然后收降得最好。
    可他却在长江那边收到了候安都下令屠城的消息。这个消息犹如雷轰九顶,让韩子高一时间只觉得心神激荡,差点吐出一口鲜血。
    他本来的安排是待候安都在胡墅城休整一夜后渡江与自己会合,可那屠城的消息却让他再也没法安心地在长江另一岸等候安都来。
    他是怀着满腔的怒火和悔恨连夜渡江而来的。他愤怒候安都的残忍,愤怒候安都的短见,愤怒候安都的愚蠢,愤怒候安都的,同时又悔恨着自己的疏忽,悔恨着自己改道绝水的举措,悔恨着自己,明明可以救这满城百姓却错失良机。
    可他的愤怒,却被此时众将士的热闹场景浇灭得彻彻底底。
    为何会如此?这座城池堆满了刚刚丧命在你们刀下的亡魂!!
    “韩大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渡江来了,又一言不发?”王二牛有些忐忑不安地跟在韩子高身后。韩子高如今虽然身为百户,此次又兼任副将,但他和韩子高的关系,却从未因此淡下来过。
    在王二牛看来,韩子高为人虽表面冷淡,心里却是个极良善谦和的人,这近一年来,韩子高所有的升升降降之间,无论如何,他都对自己真诚相待。王二牛年龄虽比韩子高还要小一些,却是在这军营里呆了有些时日,见多的是迎高踩低的把戏。而韩子高即便是一副仿佛永远冷冷淡淡的神色,王二牛也能感受得到,那副冷淡外表下炽热的赤子心。
    此次胡墅一战,他是随着韩子高的,韩子高的每个命令,每个决策,每个冲锋杀敌的号令,他都尽收眼底,更是对韩子高表现出来的非凡的魄力和能力所折服。
    可今日里,自韩子高收到胡墅城传来的战捷城破的消息后,他便自始至终沉着脸一言不发,更是做出了渡江这般奇怪的举动,而且这渡江,还是连夜飞渡!
    战事已胜,到底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才让韩大哥如此心意如箭?
    可这胡墅城热闹的样子,哪里有半分的不妥?
    王二牛想不通,可偏偏又看到韩子高越来越灰败的脸色,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韩子高听得王二牛发问,愣了许久,久到王二牛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轻轻说了一句:“胡墅屠城了。”
    他的声音像是浮在空中的薄云般缥缈,仿佛随意一阵风便能把那话语声吹散。
    王二牛奇怪地挠挠头,粗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解:“啊?那又咋了?”
    韩子高嘴角快速地抖了下,眼里的震惊一闪而过。而震惊之后,却是愈来愈重的茫然。
    他不明白。
    饶是韩子高通透过人,他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王二牛可以用那样平常的语气说出那样平淡的话?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张黝黑的脸上稚气都还未脱,可那张嘴却能吐出这样漠然的话?
    韩子高呆立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动作。
    “你到底怎么了,韩大哥?”王二牛皱着眉头看着韩子高,眼里分明闪烁着担忧。那股子忧色分明地映进韩子高的眼里,却让他的心更觉沉重。
    为什么,王二牛可以因着自己区区情绪上的波动而担心,却对这一城百姓的惨死不闻不问,甚至以之为常!
    韩子高微微抬眼想哪热闹的人群望去,众将士正闹得欢,二月里的时节仍有些阴冷,可他们却已有不少人光着膀子肆意畅快,火光照着的脸颊满是战胜的喜悦。
    没有人在乎屠城。
    没有人去想屠城。
    只有他,只有他韩子高一个人在自恨自责,在为着城下的亡魂良心不安,在这阴暗的角落里屈身瑟缩。
    王二牛只见得,韩子高呆立了半响,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王二牛疑惑地又挠了挠头,微微愣了愣便追了上去。
    候安都见到韩子高时,又惊又喜。
    “你怎么连夜渡江了?不是明日会和吗?”候安都迎出来,面上带着笑容,下巴上胡须似是不久前才刮过,胡渣分明。
    韩子高捏了捏拳:“我有话对候将军说。”
    候安都愣了一下,微微侧头挥了挥手。屋里的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纷纷都退了下去,王二牛看了看韩子高神色,也随众退了下去。
    候安都奇怪地挑挑眉,张口正要问。
    一阵疾风从前方袭来,候安都一时没有防备,微微发愣间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
    韩子高一拳打在了候安都脸上,紧握的右拳略微颤抖着,他臂膀上肌肉抽动的厉害,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
    那一拳使了十足的力道,将毫无防备的候安都打的晃了一下,整个上身斜到了一边。
    候安都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挨揍了。
    韩子高,方才,揍了自己一拳?!
    候安都有些不可置信地晃了晃头颅,鼻梁和脸颊的痛楚,还有嘴里淡淡的血腥味,提醒着他这就是事实。
    候安都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慢慢地转过了头,眼神阴婺地盯着韩子高。
    “最好给我个合适的理由,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啊……我要努力更文…
    
    第105章 大梁律法
    
    侯安都的嘴角还挂着一丝血水,侧头间折射着烛光,有些许亮晶。
    他征战沙场十来年,还从未遇到这样的事!
    一个副将,一个百户,竟然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举!
    侯安都慢慢直起腰身,眉峰间紧锁着满腔的怒火。如果换做旁人,他腰间的刀早已鞘开刃出!
    “理由!”侯安都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目光如刀,寒气逼人。
    他的周身,一瞬间将那多年杀戮积下来的杀伐之气释放而出,整个人浑然如将要扑下山的猛虎。若是换做旁人,即便不腿脚发软也定不敢与他目光抗衡!
    可那个身形消瘦的少年,却仍是直挺挺立在那里,清冷幽深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侯安都身上,那目光明明不似侯安都那般充满杀伐气,却压迫力十足,竟让一肚子火气的侯安都无端地一阵心虚。
    “理由?”韩子高反问了一声,方才打了侯安都一拳的手仍是止不住指尖颤抖,他哼笑了一声,那声笑意闭着嘴从嗓子里传出,沉闷压抑,“我倒不知侯将军原是这般血性至极的男儿?!”
    侯安都愣了一下。
    韩子高这话,断不是夸他!只是不知,意有何指?
    候安都冷笑了一下:“你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算什么!”
    韩子高胳膊一动,一直紧攒在袖中的左手慢慢伸出,展了开来,掌心上是已经皱成一团的浸透了汗水的纸团。
    候安都认出来那正是自己鸿雁传书给他的信条。
    有什么问题吗?
    候安都脑海中快速地闪了一遍自己写上去的话,并无什么不妥。
    “屠城。”韩子高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提醒着候安都自己莫名挨的那一拳的缘由,“为何要屠城?!”
    候安都愣了一下。
    他愤怒的是这个?他对自己出手的原因就是这个?候安都一时哭笑不得,心里的愤怒渐渐变成了郁闷。
    候安都鼻音中发出一声讽刺的轻哼。
    “我竟不知道你还有如此妇人之仁的一面。”候安都抬手一把擦过嘴唇上的血水,跨步走到桌前抓起桌上的酒壶就灌了一口,心里那份闷气才稍稍平息了下来。
    “妇人之仁?!你竟以为这是妇人之仁!”韩子高声音微微发颤,完全不似平日里的冷静自持。那样的残忍和暴虐,却被当做不妇人之仁吗?!
    候安都长出了一口气,抬眼看着韩子高。
    “胡墅城与叛兵勾结,本就该斩尽杀绝!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竟不懂吗?”
    “谁道胡墅与叛兵勾结?!百姓不都是身不由己……”
    候安都不耐烦地打断了韩子高的话:“大梁律法,必要守城拼死与叛军抗争到底,否则,罪同叛军!”
    韩子高呆立在了那里。
    罪同叛军,罪同叛军,罪同叛军……他竟不知这是律法。
    韩子高突然觉得很可笑,那他在愤怒什么?!那他在不忿什么?那他在痛苦什么?!这竟是大梁律法!如此……荒诞可笑的律法!韩子高只觉得胸口处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挣脱出来肆意叫喊,肆意痛斥这所谓的律法!
    此法不堪!韩子高脖颈处鼓起一根青筋,眼里闪过一丝凛冽。
    他呆立了片刻,微微低下头,慢慢抬起手来,平在头颅稍上处,冲候安都谢罪道:“子高鲁莽,任候将军处置!”
    候安都此时气已消了大半,只觉得眼前这人今日闹的这一出又好气又好笑。处置呢?处置什么啊?难不成打回去?自己年长他这十几岁,难不成要和他一样不顾后果地出手?岂不是白比他多活了这些年。
    “罢罢罢,此事就此搁下。你平日里也是个极为冷静的人,怎的今日如此冲动?!”候安都又一口酒液灌下。
    “子高知错。”韩子高此时也有些隐隐后悔自己的冲动。候安都脸上有一块已经青肿,看起来分外扎眼,让韩子高渐渐不安起来。
    “子高其罪难逃!”
    候安都只见得,眼前这人固执地弓腰站着。这是非要受罚的架势吗?他顿觉一阵头痛。候安都不禁想起徐州这人第一次得罪了自己后,便是在大厅外背着荆条跪了几个时辰。
    候安都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既能三番五次做出逾越之举,行那非常之事,又偏偏请罪请得比谁都诚心和积极。明明才智过人,偏偏有时又愚钝得紧。
    候安都举了举手中的酒壶:“那便罚你喝了这些酒。”他嘴角勾起,眼里上有一丝狡黠和得逞。
    他很少见到这人饮酒,想来是酒量并不好。
    韩子高果然愣了下。他抬头看向候安都,正和候安都戏虐地目光撞在了一起,心下了然。
    “子高受罚。”
    一壶酒下肚,韩子高白皙的脸色上蕴出两片酡红。候安都挑挑眉,有些愕然地掂了掂酒壶,还真是……喝的干干净净。
    “子高退下了,明日与将军一同渡江,再作打算。”
    候安都眯眼看着韩子高离开的背影,目光又移到酒壶上,不知为何,觉得腹中的酒液忽然变得火燎火燎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再过十几分钟就是十九岁生日。
    
    第106章 忌惮
    
    吴兴城。
    厅堂里的气氛压抑得厉害,一人伏在地上,畏惧地弓腰低头,不敢发一言,肩膀微微颤抖着。
    陈茜失了节奏地在厅堂转来转去地走着。或者,与其说走,不如说是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狂怒的豹子般踱步。
    “你再说一遍!”陈茜忽地回头冲地上伏着的人吼了一声,面上满是骇人的怒色。
    伏着的人禁不住又抖了几抖。
    “尚,尚书大人命,命智武将军常侍大人周文育讨伐侯顛,命太守您坚守吴兴,不,不,不得有误。”
    陈茜一把拂落桌上纸墨笔砚,砚台哐当一声落到地上转了几圈,洒了一地的墨。
    刚刚回话的人脖颈瑟缩了一下,伏地更低了。
    “滚!”陈茜长袖一挥,指向门外,面上道道青筋暴起,像是浸透了鲜血般通红,“滚出去!”
    低伏的人颤了一下,抖着手将袖中蜡封着的竹筒取出,结结巴巴道:“尚,尚书大人手谕。”
    陈茜身形一动,一把抓起身边的一根笔便朝跪着的人扔了过去:“滚!”
    那人颤崴着将暗青色的竹筒放在了身前的地面上,微微站起来弓着腰头也不回地溜了出去。
    人道信武将军陈茜脾性异常,难以捉摸,此刻见得,简直是过之不及!尚书大人下的令,再不乐意也不能当着自己的面如此嚣张跋扈,再怎么说,自己也是陈霸先跟前的得力人!
    溜出去的人直退到了太守府外面,才渐渐直起腰来,长舒了口气,他目光在身后写着“太守府”三个大字的牌匾上转了一圈,眼里闪过一丝算计。
    厅堂里踱步的人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即使是再愤怒的豹子,若是被关在铁笼里,也总会服帖下来。
    就像是陈茜,即便再愤怒,也逃不开那静静躺在地上青色竹筒里的手谕。
    怎么会这样!
    叔父何时变成了这样!
    这些年征战在外,叔父从不对自己多加干涉,给了他极大的自由和广阔的空间!可这些日子以来,陈茜越来越清晰地感觉的到了陈霸先对自己处处的限制和不放心!
    陈茜弯腰将那竹筒抓在手上,一掌拍开封蜡,拿出了一截卷起来的透着淡淡墨香的草纸。
    陈茜慢慢地卷开那草纸,脸上神色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
    “……故而嗟叹。量智武将军骁勇,定能克其锋芒,汝必全力助之。另,汝此次决断,吾甚不满,且自思自量耳,再另,固守吴兴,百废待兴,不得有误……”
    吾甚不满……
    叔父以前从未这般批评过自己。如今建康虽危,可叔父大军回撤,还有些许空机和余地,可张彪却已经蠢蠢欲动!这个时候让周文育讨伐侯顛,有什么使得!那个侯顛有什么可讨伐的!!区区湓城有什么可争夺的?!比的过吴兴?!比的过会稽?!
    究竟是为了讨伐侯顛,还是为了,至他于风口浪尖之境!
    张彪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自己手下此时可自由调用的兵力,除去另驻守长城的五千军,侯安都手下三千军,韩子高带去援助的两千军,驻守徐州的一万兵马,如果再如叔父所言抽调一万以援周文育……那这吴兴城的兵力,不过只有两万余耳!
    如果周文育驻守会稽,那两方和横山天险,成三足鼎立之势,张彪绝不敢轻举妄动!可此时,周文育西伐侯顛,那便多了无数不定的因素……
    看来,和张彪,是无论如何都会对上了。然而,如果和张彪硬碰硬,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可叔父的那句“固守吴兴”又让他注定了要与张彪硬碰硬!
    陈茜的手猝然缩紧,那张展开的字条在他手中被捏成一团变了形状。陈茜不是傻子,从攻建康杀王僧辩没有和自己细细商议,到驻守长城时援军的迟迟不至,再到如今下得如此对权势的稳固根本毫无作用反而冒着极大危险的命令,叔父,不是对自己起了忌惮又能是什么!
    忌惮?为何会忌惮!他从未,从未对叔父起过二心!他问心无愧!
    他问心无愧!
    陈茜呵呵笑了两声,将那纸条撕成了碎片,唰得一下扔到了空中。带着墨迹的碎纸屑像雪花般纷扬着落了下来,有几片落在陈茜身着的黑色茧衣上,扎眼得厉害。
    陈茜眼睛不知盯着何处,目光沉沉。
    在他离开广陵,离开叔父身边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哪些个小人在后面说道?!他总要,弄个一清二楚!
    自胡墅城一站后,侯安都和韩子高率军渡江北上,行了一日的路程,到了大航。
    “将军信函里让我等暂来大航驻守,只是这大航,一眼看去就似所遗弃了的空城!”侯安都在马上眺望着大航境内辽阔却尽显萧索的土地。
    这也算是当年侯景起兵地之一,自侯景被杀后,这大航也渐渐衰落了下去。
    “城似空城,人心却永远都不会空。”韩子高看着天际隐约的落日一角,心下顿觉一阵恍惚。
    侯景叛乱的那一年,他不过十一岁。他见过建康城的混乱,见过建康城的压抑恐惧,见过建康城稳定下来后的歌舞升平,也见过侯景大败,建康又一次破城后对侯景余党的血腥杀戮。
    成王败寇,战争总是在继续,城池夺了又失,失了又夺,总也不停歇。
    对权势的欲望和追求,也永远没有停歇过。
    “啊!”侯安都拍了拍马,嗤笑了一声,“小小年纪倒学起那些个酸腐文人悲春伤秋了!”
    他大喝一声“走”,手里的马鞭抽了下去,马儿扬起前蹄,嘶叫了一声朝余晖下显得有些破败的大航城奔了过去,腰间挂着的酒袋晃悠着打在腰背上。
    那酒袋甚为眼熟,正是那日他匆匆离开落下又被韩子高归还的酒袋。这酒袋看着也老旧了不少,侯安都仍是每日里挂再腰际。韩子高目光轻轻瞟了眼一下一下晃得十分有节奏的酒袋便移了开来,心里轻飘飘地闪过个念头:侯安都这人,看来也是个朴素恋旧的。
    若是作为素子衣的夫君,这点倒也是个不错的条件。
    韩子高把这念头刚刚转了一阵便扔在了脑后。陈茜既令驻守大航,必有他的理由。他今日也要先看看这大航的具体情况,再做详细部署和打算。
    
    第107章 不安
    
    刚刚听到韩子高要修缮故垒的建议时,候安都是拒绝的。
    “不可行!拿侯景的堡垒来御敌,被说道出去,那是多丢面子的事!”候安都的头摇的像个棒槌一样,古铜色的脸上满是不赞同。
    韩子高轻轻点了点桌上铺开的地图:“能把敌人之物,为我所用,怎么会是丢面子呢?”
    候安都仍有些犹豫:“又不是非要从这几处筑垒不可,你看,三郇关此处也可行的,还有崮姡印
    “但终究要花费更多的人力物力。”韩子高指尖落在地图上,在大航周围画了个圈,“当年始皇陛下所建长城,被后代帝王每每加以修缮以固河山,可有感到丢面子一说?”
    候安都哑然了下,无可反驳。
    候安都终是应了韩子高的提议,只是心里,不觉间留下了一个疙瘩。他怎么觉得,每次和韩子高商议事情,总会被韩子高带到另一边去,总会和自己初时的想法相悖。他知道自己向来心高气傲,即便有些事情做得确实颇有不妥,但也绝容不得比自己职位低的人如此直白刻薄地指出。可这韩子高,竟总能让他不知不觉间就违背了自己初时的心意还不觉得恼羞成怒,这让他郁闷间又有些疑惑——若是换做旁人,只怕自己早就起了厌恶和疏远的心思。
    候安都满腹的牢骚和郁闷,既想找个人说道说道,又想找个地发泄发泄,可扭头一看,惹得自己郁闷的原主一脸正严肃正经地敲着桌面,虎口处擒着的笔在一旁铺开的草纸上点点画画,顿觉那满腹的郁闷真真如同泥牛入海般,溅不起一丝的浪便没了踪影。
    罢罢罢,既然心意如此,那便本该怎样就怎样,想这么多岂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嘛。
    绍泰二年三月一日,徐嗣徽五千精兵至石头城。
    三月三日,徐嗣徽于南秦淮河南岸筑两栅,与梁军相拒。
    三月三日晚,胡墅败将柳达摩逃溃至石头城,并散兵三百,与徐嗣徽同驻石头城。
    三月五日,徐嗣徽率军攻冶城栅,陈霸先亲率铁骑精甲出明门袭击,徐嗣徽攻而不得。
    相隔三百里的大航城内,候安都披甲挂带,正襟危坐,正欲出征北上。
    早上刚刚收到冶城捷报,陈霸先击退叛军,恐叛军从河道遁逃接应北齐援军,命候安都率军截堵。
    “韩子高!”候安都扬声叫到。
    “末将在!”韩子高那身黑色的甲胄仍然显得有些违和,但在胡墅一战后,随军同站的这五千军士卒,再无人敢去取笑和质疑那身老成杀伐的甲胄下单薄却蕴含着爆发式力量的身躯。
    “本将出征之时,着你暂接领将之职,管三军悉事!”
    “末将听令!”韩子高应声,单膝跪地领命道。他墨发尽数笼在漆黑虎头的铁盔中,顶端一缕红缨耀眼夺目,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扬起。
    候安都满意地点点头。
    把这大航交给韩子高,他竟然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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