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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劫-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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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侯对视一眼,齐齐下跪,高声道:
“圣后亲征,战锋所指,无往不利,铁骑到处,所向披靡!大庆中极之极,上国之国,终将大耀幽陆,庆禧天下,使四海咸平,万邦来朝!臣等谨在朝中,待圣后凯旋而归!”
又是一夜。
度惊弦已在落心斋住满了一个月。
他在这日的晚间再次求见静疑女冠,并告诉看守之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和静疑女冠商议。
这一次,他被带入千红楼中,静疑女冠春风拂面地见了他,未语先笑,满含歉意:
“日前接到剑宫分宫被明如昼捣毁的消息,一度在外奔忙,竟冷落了度先生,实在该死,还祈先生宽宏大量,千万恕罪。”
“无事。”度惊弦淡淡道。
“不知度先生夜半前来,可有要事?”静疑女冠又问。
“如今界渊是何情况?”度惊弦问。
静疑女冠眉梢轻轻一挑,隐秘的笑意在她嘴角一转而过。
果然,一个月的与世隔绝叫他忍不住了。
度惊弦哪怕聪明盖世,一旦不能接收到外界情报,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终究要低头妥协的。
她肃容道:“界渊自剑宫离开之后,便再未出现人前;在明如昼的带领下,燧宫众魔捣毁了剑宫各地分宫;如今镜留君正广邀幽陆同道,再战界渊。”
静疑女冠说到这里,微微倾身,直视度惊弦双目:
“就我所知,镜留君如今已经联系了密宗、佛国、大庆、乃至北疆的部分人员共伐界渊,此等盛会,我落心斋不能不参加!一旦我率众弟子加入战场,则正道所有剩余力量,皆在此处——度先生。”
度惊弦:“何事?”
静疑女冠道:“我相信以度先生的智慧,会比我更适合居中布置,我也愿意将落心斋的全部力量交到度先生手上,但还请度先生体谅一派之主的难处,若无妥当名分,我也不能说服斋中其余师妹,我除了要杀界渊,要维护正道之外,更要对落心斋负责,更要对得起将落心斋交到我手上的前代斋主。”
度惊弦:“何谓‘妥当的名分’?”
静疑女冠眼中的迫视消失了,她微微一笑:“我听弟子们说,我不在的这一个月中,度先生与小怜相谈甚欢……度先生觉得小怜如何?”
度惊弦稍微仰了仰头。
他面无表情,于是这个动作就显得高傲又漫不经心了。
这让静疑女冠心中微生不悦。
度惊弦道:“一个可爱的姑娘。”
这个评价又如清风,吹散了静疑女冠心中的不悦。
她想到了自己所知的度惊弦与小怜相处的情况,她相信自己的情报不会出错,更相信小怜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折腰——就算不是现在,也是不久之后的未来。
她一语双关:“我也如此觉得,所以难免对她多宠溺三分。此后她若有什么得罪先生的地方,先生就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同她多加计较了。”
度惊弦第二次说:“不会,她很可爱。”
静疑女冠相信这已是度惊弦所会表达出的最多喜爱了,她也相信自己的所有意思与想法,度惊弦已经一一领会,且并无拒绝之意。
她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我明白了。先生放心,镜留君那边想必还要数日备战,我这就在斋中召集众师妹,商讨伐魔大业与即将来到的喜事。”
度惊弦:“等女冠的好消息。”
两人说罢,度惊弦先行起身,静疑女冠将人送到门口,而后回转房间,自窗口方向,望着度惊弦越来越远、逐渐被夜色淹没的背影。
她喃喃自语:
“英雄难过美人关,百炼钢也要化作绕指柔……情之一字,古往今来,几人参悟得透?”
置身落心斋之中,哪怕夜晚将一切遮掩,也始终有一股甜腻的香气浮在左右,一路尾随。直到度惊弦过了水又过了林,那些馥郁的花香才顺着夜风,消散不见。
他路过一片蛙声的两亩稻田,打开房门,刚刚进屋掩门,一股大力就自背后传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
紧接着,疾风暴雨地亲吻自上方落下,有人在气息交融的间隙里咬牙切齿:“哪个姑娘很可爱?”
度惊弦暂且享受爱人绝无仅有的占有欲与疯狂。
不过……好像有点太疯狂了。
哎呀,难道我真的给阿词太大的压力了?
他一转手腕,差点被大力别断的手腕就如灵蛇一样从言枕词的禁锢中脱了出来,接着,他将身一翻,颠倒上下,把言枕词压在身下,带着小小的报复与调笑,先咬破对方的嘴唇,又在对方脖颈之间留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印子:
“再是可爱,也没有阿词可爱啊,阿词要对自己自信一些——阿词今日这么热情,一来就将我推倒,莫非是想和我做一些情人才会做的事情?”
他左右看看:
“在这里,落心斋的地盘?”
调笑一如过去,人,大抵也一如既往。
言枕词沉默片刻,振衣灭去烛火,再伸手环抱度惊弦脖颈,主动抬起身体,亲吻对方。
鲜血的滋味就在双唇之间蔓延。
既甜且苦,饱含深情,满蕴疯狂。
有无数的话想说,又无话可说。
有无数的事想做,又无一能做。
所有被粉饰被涂抹的大义在如今都被扯下,人心纷扰,无分正邪,正邪之争,不过利益之争。
可哪怕如此,依旧不能避战。
只因言枕词出身剑宫,只因这也是他的爱人所想要的战争!
最后的最后,也许只有在谁也不知道连自己也闭起双眼的黑夜里,还能温存一刻。
直至清晨时分,梦醒人离。
黑暗里,烈火将身体烧灼,言枕词陷于混沌与迷离之中,可越混沌越迷离,心中越有一线清醒,一线希冀:
“阿弦,此事之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黑夜里,熟悉的人亲了他的唇,熟悉的人轻笑声响在耳边:
“如果你能活下来——”
同一时间,剑宫之中。
数日以来都在藏书楼中整理二百年前剑宫对天闻明炎的战争记录,希冀从中找到一二可行的克制燧族线索的晏真人,翻到了一本书。
他将这本书翻开,见这竟是一本游记,但游记中的一页这样写道:
“……天闻明炎争霸天下,余也研究燧族血脉,燧族血脉果然非凡,火落血中,魔耶?神耶?神魔都无妨!万事万物,相生相克,燧族人带天地火之精气,要克其血脉,只需以天地水之精气相迎——若只如此,凡俗之言,余不屑说。天地水之精气固然能克血中火,可天闻明炎为活物有智慧,水中精气为死物无智慧,活物对死物,有智慧与无智慧,胜负哪有疑问!
“从此处想,只能将水中精气赋予智慧。可凡俗众生决不能在地水精气中存在,唯有与地水精气同等的燧族可以暂时留存……
“余设想,杀一燧族血脉,以秘法使魂魄短暂存在水中,使其成为水脉‘智慧’,水火不容,无论魂魄愿意不愿意,水脉必然驱动魂魄与天闻明炎相斗,魂魄亦帮水脉与天闻明炎相斗,如此,水脉精气方能得到最大发挥!
“余欲将猜测尝试……惜乎天不假年!天不假年!”
晏真人立刻翻书,见后页详细写了秘法步骤,一一推算,严丝合缝。
他在这一瞬间就深信了书中推测!
烛火摇曳他的面孔。
他喃喃自语:“燧族之血……度惊弦!”
蓝色封皮的书再一次藏进了书堆之中,匆匆离去的剑宫掌教并没有将这曾经搅乱幽陆、名噪一时的天书认出。
盖因它如此普通。
盖因世上本没有什么万事皆知的天书,而人人心中,皆有一本密藏不可现世的心书!
作者有话要说: 国家不幸武家幸
原句为: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赵翼
第131章
言枕词自落心斋回到了剑宫。
天还昏黑; 四野狂风; 云雾翻涌; 有薄薄的水汽拢在鼻端,随呼吸进入肺腑。
不知为何,功力参玄的他竟感觉有些冷了。
他将双手虚拢; 放到嘴边,呵了一口气。
热气甫一出口,便聚成白雾; 一团扑在掌中; 柔柔软软,热意沁肌; 像是不久之前,有人以手掌将他的手包裹的感觉。
他不由微微一笑。
那一夜的感觉真好。
能够拥抱实体; 能够描摹轮廓,能够感受自己被源源不绝的热量与热情环绕浸染; 能一次次地触摸极乐之巅,还能就将下巴搁在对方的肩头,听他浅浅的呼吸洒在耳朵边; 再偷来一个小小的吻。
昏黑的天变得黯蓝; 风吹开星与云,吹来远山之外,半片霞光。
天要亮了。
群山之巅,终年积雪,剑宫有这片幽陆的最美日出。
言枕词在山巅盘膝坐下; 他有些久没有好好地看一场日出了,他决定要在自己心情最好的时候看一场最漂亮的日出。
这也是他和另外一个人的约定。
无论何时何地何事何种结果,日月若在,你我同在。
远山跃出的小片霞光开始绽放。
它将青山染红,将绿水染红,将蓝天染红,将地面遥望无尽幽陆的渺小人类一道染红。
言枕词手按宝剑,盘坐在地,腰背直挺。
他心中回荡着无尽柔情与无尽爱意,正是这些柔情与爱意将他洗涤,使他气定神宁,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有一缕一缕的剑啸剑音在他周遭连续响起。
而后,红日出群山,招摇天地间,万丈金芒遍染大地,黑夜褪去,光明重降。
言枕词将手一握。
握剑刹那,气荡云层,直冲霄汉,百里山峰,皆传剑声!
是日,剑宫剑贴再传燧宫。
镜留君递拜帖与魔主,十日之后,再来相见。
同时,密宗、佛国、大庆、落心斋,均有动静。
太阳跃出天空已久,度惊弦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也久。
直到一尾竹叶自窗外递来,在他眼前左右摇了摇,他黑色的双眸之中,才凝聚有一点神采。
“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银铃似的声音响起来,粉衫少女玩着手中随意扯来的竹叶,微微有点不满,“我这么大个人杵在窗外许久了,你都没有发现。”
度惊弦:“我现在发现了,有事吗?”
这人真讨厌啊!
小怜撅了撅嘴,就算心怀不满,她的动作也满是娇憨与可爱,一跺脚一转身,全是可人儿在和你亲密的撒娇。
她抱怨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亏得你之前和和斋主说会多多照顾我呢,结果我和你说话你都爱答不理的……”
度惊弦静默片刻。
他忽然伸手,在女孩子的环发上按了一下。
小怜叫了一声:“哎呀,你干嘛——”
她的叫声还没歇下来呢,一只蝴蝶突然从竹林中飞了出来,慢悠悠但坚定地朝她飞来。
她的注意力被这只蓝色的小蝴蝶吸引了,心中小小的不悦也在那双扑扇着的柔软翅膀下被拂去。
她伸出手指,刚准备逗弄这个小家伙,忽然发现自己身周竟绕了一只又一只的蝴蝶,粉的、白的、蓝的、黄的,大的足有巴掌,小的只如拇指。
它们竟不再怕人了,一只只争相飞来,缀在她的发上、裙上,一动不动。
她提了裙摆,蝴蝶微微颤动;她又一旋身,彩蝶纷飞,仙子轻舞。
当她再转回来之际,她已经因为兴奋和惊喜通红了双颊:“阿弦你真好!你刚刚给我的头发弄了什么?”
度惊弦手一翻,一朵紫中带蓝的叶子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这种叶子的汁水经过一定处理可以吸引蝴蝶,它们在……”
小怜截口说:“我知道我知道,它们就在后山!”
她得了答案,不耐烦再在这座小竹林中陪伴无趣的男人,兴冲冲就往外跑,可跑到一半,她想起了一件事,又旋身回来,合着手掌将一样东西放在度惊弦的桌案上:“这是谢礼,我走之前你不许看啊!”
她一忽儿出现,一忽儿消失,只余下点点香风,脉脉而动。
小屋之内,度惊弦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是一个男子用的荷包。
他嘴角突然出现了一丝笑意。
这丝笑意绝非感动的微笑,而是一种意味深长、好事将至的看戏之笑。
毕竟我等了许久,做了许多,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哎——
这一场众生纷呈的大戏,我也快要演腻了呢!
落心斋坐落幽陆正西的一处盆地之中,虽风景秀美,四时温暖,毕竟无险可守,一旦发生战事,十分吃亏。
故而早在创派人最初创派之时,便为落心斋寻来了与自己相交莫逆的阵法大师,请他为落心斋布置一个足以笼罩全谷的阵法。
那阵法大师为博红颜一笑,呕心沥血,在谷底刻下八十一节点,四十九支柱,又在这八十一节点四十九支柱上方种下数不清的花草树木,建起遍布全谷的亭台楼阁。
落心斋的花草树木一季有圆缺,四季各不同。
此处迷阵也就随着一季圆缺而圆缺,四季不同而不同。
若是斋中再将花草树木一年一小换,三年一大换,那么迷阵也随着一年一小换,三年一大换,可谓时时不同,年年相异,一入阵中,若不知究竟,至死也走不出来,只能化作这些鲜妍花草的养料。
不知多少年中,落心斋依仗这方笼罩山谷的迷阵,安然度过无数危机灾劫,成为纷乱尘世外的一处桃花源。
不过,再是厉害的东西也有破绽,一如再是厉害的人也做黄土。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百年时间,剑宫一度暗暗将迷阵研究,并在数代之前就迷阵研究透彻。只是此事向来为掌门才知的机密,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刻,绝不容二者得知。
现在,这万不得已的时刻终于来了。
晏真人带着人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出现在落心斋的山谷之外。
他看着郁郁草木,一色翠黛,于心中暗忖:
虽则迷阵不能将我阻拦,可我带人入迷阵之后,阵法生变,依然会惊动落心斋的人,到时还是要打一场硬仗。
我以身后百人正面攻打一个门派。
我可能将这场仗打赢吗?
不,此战死则死耳,非赢不可。
落心斋勾结燧宫害我子弟一仇,不可不报。
度惊弦为谋划界渊至关重要的一环,不可不夺!
正因为决战就在眼前,我更不能将落心斋放任,否则师叔胜利,一切好说,一旦师叔失败,落心斋得揽大权,恐怕剑宫就真离断绝道统不远了!
如今生死关头,度惊弦必夺,落心斋必打,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晏真人刚想到此处,忽然看见前方空气出现了一道涟漪似的动荡,防御着整座山谷的大阵毫无征兆地在他延期那打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一位粉色衣衫的落心斋女弟子突兀出现在山谷之中!
她容貌娇俏,身环彩蝶,出来之时左右看看,悄悄吐了吐舌头,便立时蹲在地上,拔着地上的野草。
自她出来以后,往山谷周围看去,还是一片平缓的盆地,可从这道开口处内视,却能见姹紫嫣红,楼阁隐隐,人间仙境露出一角!
落心斋最叫人头疼的护谷迷阵,竟这样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敞了开来!
晏真人目瞪口呆,错愕至极,眼看着这极致到完全不敢设想的巧合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他脑海之中接二连三地闪过万古名言,竟不期然萌生出一种天命在我的错误想法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天助我也,邪不胜正。
落心斋合该败在今日,界渊合该败在此番!
天也依旧,楼也依旧,花也依旧,人也依旧。
静疑女冠站在千红楼中向天外眺望。
不知为何,今日她心中有挥之不去的烦躁,叫她坐卧难安,眼皮直跳。
是我忘记了什么吗?
静疑女冠将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事情放在心里颠来倒去地想着,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只是我最近太过劳累了吧。
她郁闷地吐出一口气,按一按跳动的眼皮,勉强给自己解释。
可也是这一刹那,她忽然自窗棂上看见一抹突兀而起、飞速移动的影子!
多年的战斗经验在这一刻救了她的性命。
她于间不容发之际向前一扑,冲出千红楼,又以从不离身的拂尘挥击身后,根根尘丝如同根根钢针,轰然一声,击毁自己前一刻所站之地,更一举击中自背后偷袭的人!
可是似曾相似的力量也在同一时间自后反馈。
静疑女冠心中骤然一沉,她借机回身,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朋友!
千红楼中,墙体坍塌,栏杆断裂,晏真人手握长剑,被腾起的烟雾模糊了面容,可锐利双目中迸射出来的冷然,却似刺穿了烟雾,直直射到静疑女冠身上。
这还不止。
就在这一击之中,安稳的谷中突然骚动,兵器碰撞之声,娇喝厉斥之声,正如当今的天下烽火,处处响起!
静疑女冠鹰目四顾,发现就这瞬间的时间里,许许多多人出现在千红楼左右,但这些人并非落心斋的弟子,而是剑宫的弟子!
一个个剑宫弟子仿佛凭空冒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来到了落心斋的腹心之地,就仿佛落心斋的护谷大阵根本不存似的!
可这——绝不可能!
静疑女冠目呲欲裂,狠狠瞪向晏真人!
晏真人回以平静的目光。
恩怨情仇今日了,宏图霸业今日决。
多年交情走到此时此地,也唯有叹上一声,造化弄人啊!
喊杀声已传遍了落心斋每一个角落!
前一刻还笑语晏晏的家这一刻已充满血火刀兵!
计则君提着长剑,心中茫然,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没能清醒,正于午睡中做了一场叫人厌恶的梦。
最可笑的是,这梦中来犯落心斋的人怎么会是剑宫的人呢?
剑宫与落心斋一向交好,不久之前,斋主甚至有意与剑宫联姻啊!
可是温热的血,剧痛的伤,同门奋起余力哀切相求的眼神以及不等她救援就迅速灰去的眼神,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此突兀……如此突兀……
一眨眼之间……一眨眼之间……
她也曾经狙击邪魔意气飞扬,她也曾经九死一生面不改色。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恐惧颤抖,也会害怕惶恐,也会险险不能将剑握住!
她的脑海突然翻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十分没有依据,却根深蒂固地长在她脑袋里,叫她不顾一切地往绿竹渡跑去!
度惊弦!
现今这一切,是否是敢算界渊的度惊弦搞的鬼!
小渡头,飞桥翘,风送绿竹萧飒笑,管它生死归去来。
落心斋早陷烽火,这水中一隅却因地势独特而暂时无人找来。
度惊弦悠然坐在渡口之处,将从小屋屋顶上搬下来的茅草放在地上摆弄着,配合水声竹声杀伐声,也别有一番意趣。
第一个寻得线索,踏上绿竹渡的人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他们必须抢得的目标正坐在地上,一手托腮,一手敲着膝盖。
在他面前,苍翠的竹竿圈出了一大块场地,里头一根根茅草扎出不过巴掌大小的小人,这些小人个个手拿刀剑弓盾,分成两队,相互面对,还有几个戴高帽披布片的,似乎首脑,正藏身在草人之中,支着根小棍遥遥朝天,十分威武不凡。
风不住的吹着,场中的小人也不住地舞着,随着阵阵风呼,一时向后齐齐倒去,一时向前齐齐倒来,乍看过去,真像是两个对峙的势力正在激烈打战。
如此情景,任是何人见了,也不免从心升起浓浓的诡异与愕然。
一水之外,落心斋都杀得个天翻地覆血流成河了,一水之内,此人如何还有心情做这般小儿游戏?
可若其当真如此不知所谓,真人又怎么会再三叮嘱他们决不可粗心大意,叫度惊弦寻机逃脱!
念头如闪电,在短短时间之内掠过来人的脑海。
来人于这刹那下定决心:虽然他看上去很好掳走,但为策万全,我还是要将我的同伴叫来再动手!
一声轻啸在绿竹渡上响起!
约定好的行动信号终于吹响,晏真人带来剑宫的人不约而同向啸声方向掠去,执行此行第二重要的任务:
不计一切代价,夺走度惊弦!
剑宫之人走,落心斋之人追。
哪怕晏真人此番带来的人都能以一敌十,落心斋斋中弟子,毕竟也不止是一百人的十倍数量。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绿竹渡周遭,鲜血遍染溪水与绿竹,宁静之地终究遭灾!
然而风暴肆虐,风暴眼却平静如初。
两方人马仿佛彼此约定,谁也不近度惊弦身周三丈,茅草所扎的小人憨态可掬,摇来摆去,转个不停。
计则君终于来到绿竹渡旁了!
绿竹渡中弹丸之地,如今已被密密麻麻的交战之人占据,尸体在地上叠了一层又一层,依旧有源源不断的人往这里赶来,这小小的水泊孤岛,仿佛成了一个绞肉场葬尸地,连风里都挡着浓郁的血气!
她再看场中度惊弦,便见满目血腥之中,唯独他广袖长袍,不染点红。
她的心胆在这一瞬间痛如撕裂,脑中荒诞的想法已被验证,仅余之事,便是叫使出如此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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