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九暖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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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车去电影院路上，方坤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剥开了直接塞到陈靖东嘴里。
　　薄荷味的，宝路。
　　“哥你真是太好了，”少年靠在副驾椅背上，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被外面反射进来的微光映照的越发白皙：“以后也不知道哪个女人这么有福气做我嫂子。哥，那你以后找了嫂子，可不能不管我啊。”
　　舌尖顶着薄荷糖转了个圈，那点甜和那点清凉悉数化开，一直溶到心底。
　　“我就是不找老婆，都不能不管你。这样行了吗方坤？”
　　“你等等，这话好绕。”方坤掰手指头，念念有词：“不找老婆，不能不就是肯定的意思。也就是说，宁可不找老婆也得管我。嘿！明白了！”
　　少年高兴的不行，不是在车里就要窜上天了：“放心吧，哥你这么好的人，肯定能找个特别漂亮的老婆！”
　　“漂亮很重要吗？”陈靖东开着车，心情轻松的跟他扯闲篇：“你喜欢班长就是因为她漂亮？”
　　“要不然？”少年很理直气壮的：“好看，条顺，带出去倍儿有面子！”
　　“虚荣。”陈靖东也是无语了：“你这小孩真是肤浅。”
　　“肤浅就肤浅呗，”方坤笑嘻嘻的：“长得好看起码赏心悦目对不对？再说了，也对下一代有好处嘛。你看大哥大嫂男的帅女的靓，月亮才这么小就是小区里的女娃娃杀手，这要长大了还得了？”
　　“你歪理特别多。”陈靖东自认说不过他：“好看固然重要，也不能是唯一重要吧？好比善良，孝顺，上进心什么的。”
　　“对对，”方坤直点头：“我就这么想的。哥这简直就是在说你本人呐。我要是女的，肯定哭着喊着要嫁给你。”


第十章　
　　王老师离开之前，特意叫陈靖东跟着一块儿出门，背着方坤说了几句话。
　　“方坤的底子其实还不错，就是从小学升到初中，这期间的衔接没做好，一环扣着一环，越是跟不上就越不会，一时间失了学习的兴趣。”王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经验丰富，在语文学科这块儿，整个A市都排的上号。
　　陈靖东能请到她给方坤补课，不是中间人面子有多大，或是主家给开的薪水有多高。纯属讨巧的是，王老师就住在隔壁小区，近的很。
　　点了点头，陈靖东虚心求教：“那王老师您觉得，方坤这孩子能不能补上去？我没别的要求，能跟得上他现在班级进度随大流就行。”
　　王老师摇着头笑：“你这还叫没要求？振兴的学生，哪怕一个随大流的，放到一般中学都是尖子生。其实咱们都是辅助，压力最大的还是方坤。”顿了顿王老师才说出今天要说的话：“陈先生我也来给方坤补习了一个多月了，这孩子很聪明，脑子清醒的时候举一反三没问题。语文是厚积薄发的东西，我估计他的数理化会提的更快，可是语文不行。方坤不太喜欢看书吧？我说的是课外阅读。”
　　陈靖东点点头，自觉在这方面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上了初中课业繁重，想读书也晚了。”王老师叹口气：“今天上课我给方坤一个建议，从现在开始，每天记日记，权当练笔。另外，在输入方面，他还是得看书。议论文散文文言文如果实在看不懂，可以买一些他感兴趣的书回来，科幻的物理的都行。找碎片时间阅读，既是休息又是补充。方便的话，每天可以加十五分钟的大声朗读。我发现他阅读理解这一块儿会跳题。呵，其实这些都是小学时候该打好的基础，可惜了。”
　　“没问题，王老师。”
　　送走王老师，陈靖东站门口抽了根烟才进门。方坤已经很自觉的收拾书包准备洗漱了。
　　“没告状。”看着小孩有点忐忑又强作镇定的眼神，陈靖东不由失笑：“王老师夸你聪明。”
　　“那是。”给个梯子就上天，方坤活动了下肩膀，抱怨：“成天写作业做卷子，我都快得颈椎病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陈靖东立刻想起来了：“我上次就想着，你这小身板实在太弱了。除了多吃多睡长身体，你还得加强锻炼。考虑到你现在时间紧张，咱们可以每周两三次下楼去跑步。其他时间在家里，俯卧撑＋跑步机，每天稍微动一动。”
　　方坤拖着长音啊了一声，不太情愿的样子：“每天上学都累死了，还运动。”
　　“你属绵羊的吗？”刚好少年从他身边过，陈靖东伸手用手背打了他肚子一下：“软绵绵的，连点肌肉都没有。”
　　夸张的哎呦一声，方坤捂着肚子瞪眼睛：“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一边上学一边练出八块腹肌出来给我看！”
　　“就这么定了。”陈靖东懒得解释，转身去厨房倒水喝。
　　“暴君。”方坤冲着他吐吐舌头。
　　“明天周五，就明天晚上开始。”陈靖东头也不回的补充：“九点钟你所有课都结束了，下楼，去你们学校，操场跑十圈。”
　　方坤惨叫一声：“十圈会出人命的！四圈行不行？”
　　陈靖东没理他，背着他进了厨房，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了起来。这小子。
　　……………………………………………………
　　“给你买衣服就穿，哪儿那么多废话！”陈靖东催促的下命令：“赶紧换好下楼跑步，给你五分钟。”
　　“我不能花你的钱。”少年脸红脖子粗的：“吃你的住你的已经很那啥了……”
　　“那啥？”陈靖东乐了，眼角一眯带了点痞气：“大人的事儿不用你操心。再说了，你姑给我钱的。”
　　“你骗人。”方坤撇撇嘴：“我姑根本没钱，她能给你啥？打白条吗？”
　　“不骗你。”陈靖东肃整了表情：“我以我一身军装做保证，你姑真给我钱的。”
　　方坤将信将疑：“每个月一百？”
　　没憋住，扑哧失笑破功。陈靖东干脆简单粗暴：“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你小子就是想偷懒，拖延时间。还有三分钟倒计时。方坤你每晚一分钟，我就罚你多跑一圈。”
　　“你这太不讲道理没人权了！”叫着没人权的小孩火烧屁股似的转回房间换运动服运动鞋，扯着嗓子不服气的继续嚷：“以大欺小，不讲道理！”
　　跑到第四圈的时候，方坤开始喘。
　　陈靖东皱着眉看了看表，毫不留情：“继续跑，提速。你这跟乌龟爬有区别吗？”
　　“我这……呼呼……起码是，是螃蟹速度了吧……”上次在动专是憋了口气硬撑着跑，这次情况不一样，方坤久不锻炼，几圈一跑，羸弱的身体底子立刻显现出来了：“不行，跑不动了……”
　　“不能停。”陈靖东跟他并排往前跑：“你调整一下呼吸方式。过了这个瓶颈下面会好跑很多。”
　　十圈到底没跑完。
　　勉勉强强跑到第八圈，自称男子汉的小爷们儿顾不得脸面，直接趴到地上粗喘连连，任是陈靖东怎么拽都不肯起来。耍赖到底。
　　“不能趴。”陈靖东也是服了，可是下手拽又不能太用力，总觉得那小细胳膊稍一加大力气，搞不好就折了：“站起来，跟我走一圈。”
　　“不，不走。”方坤连手指头都懒得动：“说不走就不走。”
　　“我数三个数！”陈靖东眉头一拧，看过去就立刻有了点管新兵时候的强硬气势：“一！二！”
　　方坤多少有点打怵，想挑衅还有点肝儿颤。小孩眼角瞄啊瞄的，手上作势要撑着起来，就是不动。
　　陈靖东给气笑了，站直身体，二话不说干脆解开大衣，伸手去扯里面的武装皮带。
　　方坤一骨碌坐起来，动作要多敏捷就有多敏捷：“怪不得你出门前系皮带，在这儿专门等着打我啊！我跟你说，打小孩是家庭暴力，是不对的！”
　　“谁是小孩？”陈靖东似笑非笑，皮带对折在掌心掂量了两下：“有人再三跟我强调，不能拿他当小孩看。”
　　“谁说的？”方坤立刻臭不要脸的一推三六五：“谁说的！谁这么不上路子？我才十四岁，正经不掺假小孩！”
　　“十五了。”陈靖东带着他往操场入口那里走：“把拉链拉上，小心别感冒。”
　　“知道了，陈妈。”小孩蹬鼻子上脸，立刻忘了刚刚的忌惮。
　　走了一会儿，缓过了那股子劲儿，方坤双手插着口袋，拿肩膀去撞陈靖东的胳膊：“我吃你的住你的穿你的补习也是你的，哎哥，这叫啥，我是不是你包养的小白脸？呸呸，我可不是小白脸！”
　　“难怪你语文学不好。”陈靖东哭笑不得，伸手推了一把少年湿漉漉的脑袋：“养你多亏？不如养头猪，到年根还能杀了吃肉。”
　　“养我好，”方坤拍胸脯，自我推销：“等我以后上班挣钱了，我养你。等你老了退休了，我也能养你。嘿嘿，猪能吗？”
　　“皮猴子。”
　　走到楼洞门口，陈靖东想起来了：“对了，你们王老师说要买课外书，增加阅读量。别皱眉，买你喜欢看的类型。明天周六，上午咱俩去趟书店，挑几本书。你不是喜欢吃必胜客吗？中午吃完再回来，下午做作业。”
　　“谁喜欢吃那个。”方坤撇撇嘴：“还不如吃汉堡过瘾呢。”
　　“上次不是你自己说的吗？”陈靖东拿钥匙开门。
　　“哪次？哦，”方坤想起来了：“就郑顺顺来那次啊。那都饭点了，不得留她吃饭吗？叫中餐吃的慢，说不定还得喝点饮料聊聊天什么的，必胜客快，吃完就能走。再说了，我不是给你长脸嘛。班长都看上你了。”
　　“少他妈阴阳怪气的。”陈靖东笑骂：“再说了，吃顿必胜客宅急送就给我长脸了？”
　　“那必须啊！”方坤说是累的不行，躲起偷袭身手还挺灵活：“我听班级女孩说过，爱她就带她去吃必胜客。”
　　陈靖东一下子笑弯了腰：“必胜客给你多少广告费？哈根达斯不告你侵权吗？”
　　少年想了想，讪讪的抓抓头发，耳根都红了还在强词夺理：“谁关注那些乱七八糟的。”
　　两个人跑步都出了浑身的汗，陈靖东家里是三室两厅两卫的格局，可是他原来一个人住，只把客卫装修了一下，如今两个人住，洗澡洗漱什么的就得轮流来。
　　先把小孩赶去洗澡，陈靖东到厨房烧开水。
　　炉火发出幽蓝的光芒，有暖意一点点浮动在四周。
　　陈靖东拉开窗户，站在窗口点上一根烟。
　　不到十点钟，小区里面大多数窗口都是亮着的。橘黄的、温暖的光芒从一个个格子般的窗口泻出来，连清冷的冬夜都染了温度。
　　深深吸了口烟，陈靖东惬意的眯了眼睛。
　　原来他只是想自己一个人住可以自由点，现在倒慢慢有点依恋这里了。
　　下了班会惦记着回来，不跟楚荣他们到处胡吃海喝灌大酒。
　　陈妈妈三不五时会过来送汤送肉，顺带着帮他们收拾屋子。
　　虽然俩男人住的地方确实称不上干净整洁，可是那种有了人气的，鲜活的感觉一点点充满了角角落落。不一样了。
　　“哥我洗好了，你快来洗吧。”
　　卫生间里传来方坤一声大喊：“快，我给你攒着热乎气呢。”
　　陈靖东笑笑，伸手掐了烟关了火，转身一边走一边脱衣服，拿了换洗的内裤睡衣就进了卫生间。
　　浴霸开着，卫生间里热气腾腾。
　　方坤一身小排骨异常苗条，只穿了一条黑色的内裤站在洗手台那里擦头发。
　　陈靖东无意眈了一眼：“坤哥你这双大长腿可比一般姑娘还漂亮啊，又长又直，还不长毛。”
　　前面那句听着，方坤脸上刚刚露出得意的神情，旋即被后面这句给刺激到了。
　　“我还是小孩呢，”少年忿忿的，抬起脚丫要踹人：“还没发育到位你懂不懂？你肯定没上过生理卫生课。”
　　陈靖东要笑呛了，又是咳嗽又是摆手：“对，等坤哥长到比我还高，肯定发育的特别好。”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方坤干瞪眼，掐着腰站那儿，跟鲁迅先生笔下的圆规有一拼。
　　抹了抹笑出的眼泪，陈靖东胡乱的挥挥手：“你刷牙，不扯了。”
　　男人迅速脱光了衣服，拿着香皂往寸短的头发上抹。
　　热水冲过他古铜色精壮的皮肤，留下一道道水痕。
　　方坤偷偷看了两眼，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咬着牙刷哎呦一声，含混不清的说话：“……哥你……”
　　陈靖东关了水，往身上擦香皂：“你说什么？”
　　“我说你腿。”方坤吐掉嘴里的泡沫，眼底的惊讶不加掩饰：“你受过伤？”
　　陈靖东低头，他的左腿侧面有一道很长的疤痕，曾经断骨戳破皮肤，筋腱受损。
　　“小伤，皮肉伤。”
　　不愿意多说，男人眼尖的发现一个状况：“你内裤——”
　　伸手够毛巾，一时背对着陈靖东。方坤迅速转身一把捂住屁股，满脸通红：“不，不许看！我等会儿就缝！”
　　从陈靖东进门，方坤一直注意着正面对着人。穿的久了，内裤不仅松松垮垮，后面还破了两个小洞，小手指尖那么大，一左一右，看过去好笑的很。
　　男人心里一下子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眼看着小孩都要哭了，陈靖东连忙清了清嗓子，转过去面对着墙壁目不斜视：“我不看。”
　　方坤用最快的速度刷完牙，踢踏着拖鞋跑出了卫生间。
　　陈靖东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淋了他一头一脸，竟然有点胸闷。
　　穷困不是他的错，可是为什么要让方坤一个孩子承受这种自卑的耻意？这是他看到的，还有更多没看到的呢？


第十一章　
　　买书这种事，陈靖东扎扎实实是个门外汉，给不了任何有用的建议。
　　幸好方坤弄明白了王老师的意思，倒是很爽快的做了选择。让陈靖东悄悄松口气。
　　方坤买了康熙大帝，哈利波特，银河帝国。
　　搬着一箱子沉甸甸的书往汽车后备箱里放，陈靖东笑着说：“又是历史又是魔幻又是科幻的，我还真不知道你对什么感兴趣。”
　　“我还想买两本军事方面的杂志呢。”方坤伸个懒腰。
　　睡了一晚上觉，两人都没再提昨晚的尴尬事儿。少年看过去也一切正常，早上还颠颠跑下楼买油条小馄饨。
　　“小区门口报刊亭有。”陈靖东大手一挥：“回去再买。走，陪我去逛商场。”
　　“你一个大男人，逛什么商场啊？”方坤嘁了一声：“再说了，你衣服够多了。天天上班还得穿制服，买新衣服干啥？你说干啥？”
　　小孩还挺有联想精神：“哦，是不是要相亲啊？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我乐意。就你话多。”陈靖东直接开着车往不远的商场方向去：“不愿意逛商场，那你在车上背英语单词？”
　　“算了，我还是勉为其难陪你逛商场吧。”
　　两人从地下停车场负三楼进了电梯。
　　“错了，男装是四楼。”方坤看陈靖东按五楼，伸手按下四楼：“五楼是运动休闲馆，你看这边上不是写着呢吗？”
　　“嗯，买套新运动服，跑步穿。”陈靖东面不改色的说谎。
　　等到了五楼，方坤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了。
　　“哥你干啥？你都给我买过运动服和运动鞋了，你别这样，我衣服够穿。”
　　陈靖东一边让店员开票一边瞅了眼方坤，满脸淡然：“多买几套换着穿。一会儿到四楼买内裤背心棉毛衫棉毛裤袜子。”
　　“哥，不是，我要叫你妈了。”又羞又窘，方坤简直要把脸撕下来搁口袋里揣起来了：“你这是干嘛？你能不能别这样，我不用你可怜我。”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陈靖东把脸一板。他是单眼皮，不笑的时候有种生人勿进的清冷，带兵的时候震慑新兵蛋子特别有效：“你不是说等你上班赚钱了你养我吗？我等着。”
　　“哥。”方坤只喊了一声，倔强又无助：“我不用你可怜我。”
　　“如果你觉得我是可怜你，你回头就把衣服裤子扔垃圾桶，我没意见。”陈靖东语调平淡，却带着一股子毋庸置疑的霸气：“反正今天我买定了。”
　　陈靖东说到做到，运动服又买了两套，保暖内衣买了一套，普通的棉毛衫棉毛裤买了两套，内裤买了两盒，每盒三条，棉袜干脆买了十双。
　　方坤全程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让拎包就拎包，沉默异常。
　　下楼去停车场的时候，陈靖东脸上神色不改，心里却有点忐忑。这种事他是不是应该交给他妈来办会更合适？不至于让小孩反弹这么大？看样子伤自尊了……
　　“哥，”出了电梯，空荡荡的停车场寂寥无声，方坤不大的动静异常清晰：“哥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等我以后有能力了，我会加倍报答你。”
　　这只骄傲的小狼崽子。陈靖东没回头，停了一步向后伸手，准确的勾住少年的脖子，哥俩好的搭着肩：“我不用你报答，也不是可怜你。方坤，我原来一个队上的兄弟说过一句话，”男人顿了顿：“尊严不在这儿，”他拍了拍少年光洁的脸颊，转而又拍拍他单薄的胸口：“在这儿。”
　　看着少年有点迷茫的表情，男人笑，轻松的拍了拍他脑袋：“你个文盲，听不懂就好好学习。”
　　“你才文盲。”方坤嘟哝一声：“什么兄弟？战友吗？”
　　“嗯，”陈靖东虚点了下少年的眉心：“他跟你一样，这儿也长了一颗痣，一模一样。”
　　方坤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眉心：“这么巧？他是你很好的哥们儿？”
　　“是。”陈靖东的笑容有点苦涩：“是可以互相托付性命的那种交情。”
　　方坤把拎袋都放到汽车后座，自己坐到副驾：“是吗？铁哥们儿啊，他也在A市？”
　　陈靖东看着前挡风虚空的某处，有刹那的失神。男人摇了摇头，发动汽车：“不在。”
　　两人各怀心思，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直到汽车转上地面，第一抹阳光照进来，方坤的问话才幽幽传进耳朵。
　　“那你对我这么好，我是不是沾你铁哥们儿的光了？”
　　“你怎么这么想？”陈靖东惊奇的挑眉：“就是刚巧你俩眉心都有痣而已。”
　　小孩固执起来也是吓人，十四五岁，脑回路怎么都跟成人不一样：“我想起来了，你第一次拉架时候看到我就很吃惊的样子。那时候你肯定想起你哥们儿了。谁知道你照顾我，是不是因为我长了颗比较顺眼的痣？”
　　“我说你这小孩。”陈靖东给他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浑身长角还是长刺啊？”
　　“没长角也没长刺，刚好长了颗痣。”方坤梗着脖子，那双圆眼睛透着一股执拗：“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陈靖东也恼了：“方坤你吃错药了吗？胡闹也有个限度。”
　　“我胡闹。”方坤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伸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不说了。”
　　周末，路上不堵，可是人心堵。
　　陈靖东心浮气躁，想骂人都不知道从哪儿骂起。
　　少年真就不吭气了，拧着头看着车窗外，沉默的像块石头，又臭又硬。
　　原本俩人打算吃完饭再回家的，这下完全没了兴致。
　　东西多，又是书又是衣服。
　　陈靖东停好车子，自己到后备箱抱了那一大箱子书出来，看着方坤拎了一堆购物袋，两人缄默着，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然后又进了家门。
　　方坤换了鞋，径直进了自己房间。房门一关，丁点动静都没有。
　　陈靖东烦躁的抓抓头发，低低骂了声操，一时气恼，干脆鞋子都不换，抓了车钥匙又出了门。
　　给冷风一吹，那些抓狂的闷气多少散了些。陈靖东也觉得今天这吵架不仅有失水准，而且莫名其妙。
　　可是让他就这么拉下脸子回去哄那小孩，他也不乐意。
　　到底怕人饿着。陈靖东臭着一张俊脸打着双跳把车子靠了边，拿手机用APP下单点了份外卖，大排鸡腿加三个素菜，吩咐送到家里去。放下手机这才松了那口提着的气。
　　一时间不知道去哪儿打发时间，陈靖东想了想，干脆去军区大院找那帮小子打球算了。
　　运动运动出身汗，也能舒坦不少。
　　事情就那么寸劲儿。
　　陈靖东才打了一会儿篮球，就听到场边有人叫他。
　　擦着汗侧脸一看，小周正笑眯眯的冲他招手。问题是，小周边上站了俩人，俩女人。年纪大的那个他不认识，可是年纪小的那个，他还真认识。
　　“叔叔好。”郑顺顺兴奋的满脸通红，挎着年长女人的手臂幅度很大的晃着：“妈，这是我同学的叔叔，军人。跟表舅一样。”
　　小周傻笑：“怎么这么巧？顺顺认识你啊靖东哥？”
　　郑顺顺妈妈很热情：“你好你好。”
　　只有陈靖东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打球方便，他这会儿只穿了件背心，堪称衣衫不整。
　　“我家表弟年纪小，多亏了首长照顾。”郑顺顺妈妈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很精明的女人，非常会察言观色：“您忙，我们就是过来打个招呼，这不周末，我来看看我表弟。”
　　郑顺顺有点不太想走的样子，找话说：“叔叔，方坤儿最近好吗？”
　　“还行。”陈靖东含糊的点点头。
　　小周伸手推了他一把：“靖东哥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天凉，你不运动小心感冒。”
　　“哎呦你瞧瞧我们，”郑顺顺妈妈立刻作势要走：“您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