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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有邪-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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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染涂着透明甲油的指甲敲了敲卷子上的半页空白,郗白把自己的卷子翻到背面,看了眼她指的地方。
某高校举行两个活动,分别由A,B两个老师负责。已知该系共有n位学生,每次活动均需该系k位学生参加(n和k都是固定的正整数)。假设A,B老师分别将各自的活动通知信息独立,随机地发给该系的k位学生,且所发信息都能收到。记该系收到A老师或B老师所发活动通知信息的学生人数为X。(1)求该系学生甲收到A老师或B老师所发活动通知信息的概率。(2)求似P(X=m)取得最大值的整数m题目看着短,但是往下一数,郗白的解题过程写了三十七行,占满了半页卷子再加一张便签。这题超纲了,出题老师好像总以折磨学生为乐,特别是数学老师,不让学生觉得十多年数学白学了就不开心似的,使劲造作--郗白头一次想抱怨为什么老师要出这么难的题,他把自己的卷子推向她,但他清楚,这种东西光看他写的过程是看不懂的。
果不其然,殷染低头研究了一会儿,便指着其中一行说,“这里是什么意思?”
她眨了眨圆圆的杏眼,面露疑惑地问他。
室外的雨小了些,陆续有同学回班,还有零星几个女生跟她打了招呼。拜她所赐,郗白又受了一圈注目礼--哑巴学霸最近突然变得“受欢迎”了,先是祁川,再是殷染,有闲情的人都会朝他瞟上两眼,然后发觉他好像看起来跟以前不一样了?
没什么不一样,郗白只是剪了头发。他露出了他白净的额头和完整的双眼,低着头认真地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沉浸在题目中的时间里,郗白感知不到别人的目光。
有的女生不知不觉就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她们赶紧跟拉来周围的好友,小声地讨论起了什么。各科老师变着花样夸了他一年多都比不上祁川和殷染的两次造访,氛围制造者使得他真正被看见。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你们在讲哪题?”一个刚才和殷染打过招呼的女生走了过来,望向郗白桌前的卷子,“啊,这个啊,这题我直接放弃了……”
说着放弃的话,但是她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旁边看了起来。紧接着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围了过来。难题其实是次要,郗白格格不入的,如今被迫加入的,无形中驱使着他人的,其实是“氛围”,那是一种笼罩着每一所学校的东西,等同于空气。所有人都主动或被动地学会了读空气,然后找到自己的节奏,融入其中。若要打破它,除非成为新的氛围制造者,不然就会被归于异类。
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郗白的肩,郗白怔了一下,爽朗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你们班还没讲过这张卷子啊?”
说话的人是班长曾孝军。他成绩也好,还很健谈,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并且有求必应,给人一种四通八达的感觉。但是因为有稳坐第一的郗白存在,他总不是榜上最好的那一个。曾孝军不怎么爱搭理他,郗白早就感觉到了。这人跟谁都处得来,偏偏从不和自己接触,这跟体贴他不会说话不同,他看他的目光中总是带着隐约的不屑。
而这样的人,此时把手搭在他肩上,手心的热度透过单层衣料抵达他的皮肤,直接把他的思绪从题目里拽了出来。
这样的触碰让郗白浑身不自在,他想躲开,但是又没那么多的底气挣脱。
殷染抬头看了曾孝军一眼,然后嗯了一声。她不认识他,此刻也没兴趣接他的搭讪。她把视线转回郗白在稿纸上写下的讲解,然后继续指着其中一截问道,“这个式子怎么来的?”
郗白的思路其实已经断开了。肩膀上不轻不重的压力,周围各色的眼光,殷染一次又一次的追问,还有越来越多回班的脚步声一同涌向他,他不知道该先消化哪一个。
施钧洋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殷染背对着他趴向后面的桌子,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马尾。她周围站着零星几个人,郗白被围在中间,耳廓通红,面露窘色。
他一眼就知道殷染是来干什么的了,于是没忍住直接就抬脚走进了别人的班级。
“你搞什么啊?”施钧洋拍了下殷染,“快上课了,走吧走吧。”
潜台词是,得了吧。瞧这小子的憋屈样,你用得着欺负他吗?
殷染不以为然。她刚要说什么,门口又多了一个人。
“钧洋。”
祁川唤了声。
从雨中走来的少年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折叠伞,伞和他的裤脚都在滴水。他声线压得很低,脸色也不是很好。倒不是因为什么情绪而显得脸色不好,祁川喊完人就打了个哈欠,困倦磨掉了他目光中的锐意,他斜靠在门栏上,细长的眼半眯着,好像下一秒就能站着睡着。
他的视线快速地扫过了郗白和殷染,最终落回施钧洋脸上。
施钧洋鼻子出气,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随即拽起殷染的手腕,带着她一起走出了班门。
殷染倒也没有不满,她自然而然走到祁川身边朝他笑了笑,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什么,并且回头瞥了郗白一眼。
她绝对称不上盛气凌人,漂亮优秀的女孩再配上自信开朗的性格,自然会比别人多了些气场。但郗白清晰地捕捉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就算只有一瞬间。他本就比别人敏感,更别说那些可以预见因果的针对。
然而祁川往前走了两步,又倒了回来,看了眼门口的课表。
“你提醒我了。”他随口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
殷染脸上的笑意立刻僵住了。
高挑的少年长腿一迈,转回到高二九班门口。
他剑眉轻挑,手撑着门栏探进去半个身子。
“郗白。”
祁川缓声念出这个名字。
“等你有空,老地方。”
空气在那一刻凝固住了,至少在郗白看来是。有人不知所云,有人愤愤难平,各种颜色的眼光中央,祁川只望向他,他只对他说话。
或者说他对着所有人,说出了只有他能听得懂的台词。
还是跟从前一样,祁川不需要他回应。他把手中的伞一甩,雨珠砸在遍布浅浅污水的水泥地上,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施钧洋左右看了看,然后猛地打了一下殷染的马尾辫,殷染气不打一处来,追着他就要打回去,两人也很快消失在九班的视野里。班上小半的围观者都不知道这一连三人演的是哪出,他们的茫然和好奇持续了没多久,上课铃就打响了。
郗白低头凝视着桌上摊着的手写思路,只觉得那密密麻麻的字符很可笑。刚才还围着听题的几人已经不在身边,他揭掉这页,把试卷收了起来。任课老师走进班,教室渐渐安静下来,粉笔敲着黑板,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窗外的雨还没停。
郗白凝视着草稿本上一个细小的墨点,神游到天外。
其实是祁川终结了上个氛围,哪怕郗白觉得他并不是想当他的救世主。可少年人单纯,疏远的理由很单纯,为难的方式很单纯,动心的情节也是。这个年纪里最鲜活的,最激烈的,都是直白到可以说是单纯的东西。
没什么复杂的迷思,当郗白愿意把祁川当英雄时,他就是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郗白已经拿黑色签字笔在纸上写下了“祁川”两个字。他愣了一下,热着脸把祁字涂掉。
但他留下了“川”。
川像掌心的纹路,或者可以被看做三道无意义的竖线,最后一笔被拖得老长,直指他心尖。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郗白快速地解决好午餐,然后拎着塞满作业和课本的书包走向了操场一侧。校门外卖凉皮的阿婆给他加了太多辣酱,他嘴唇发麻,嘶嘶地吸着气。就这样他还急不可耐地来得到了这里,因为他知道他还要驻足犹豫很久,才能攒足勇气敲开这扇门。
昨晚雨就停了。好不容易放晴的天气里,操场上满是活动着的少年。沾着水的塑胶跑道和草坪在晴阳下闪着光,明明带着不一样的色调,却又微妙地和他的梦境重叠在一起。其实他已经不记得前几天的清晨他梦见了什么了,只记得他在梦里跟祁川说了话。
这不要紧,雨的气息还残留在人世。晴日热浪滚滚,泥土和草木间多余的水分被蒸出来,带着夏天独有的,他对祁川的记忆中留有的味道。
唯独漏掉的配方也会在这扇门后被补齐。不知道是赵海烟瘾太重,还是祁川和他的朋友们也总是躲来这里抽烟,器材室里总有种浓重的烟味。他不喜欢烟味,但是他喜欢这里。
喜欢就要付出代价。
结果不是郗白敲开了门,而是赵海开门走了出来。对他来说像巨人一样的赵海穿着一身运动装,肌肉形状明显的胸前挂着一个哨子和一个计时器。他看了一眼在门口傻乎乎呆站着的男孩,给他留了门就径直朝操场走过去了,他什么也没问。
郗白松了一口气。
凉气拂面而来,郗白走进屋把门合上,然后将腿迈向隔间。
……祁川?
他在心里唤了一声这个名字。
祁川的确在这里,但是--他睡着了。
不知道熬夜去做了什么事情,少年的眼下带着一圈青紫。午后的时光安逸平和,他靠在体操垫堆成的软床上,头朝背着窗的一边歪着,眉宇舒展,整个人看起来不再如平日般那么有攻击性,那股天然的英气和锐意随着他闭上双眼而收敛。
都说人睡着的时候会呈现最天真柔软的模样,祁川这个时候也是吗?
郗白的心脏都快不会跳了。
原来两个人共处一个小小房间,一方醒着一方睡着是这么让人浮想联翩的氛围。郗白无法用言语具体描述出这种场合的特别,再细致的暧昧就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空间。他只觉得一阵阵心悸,是让人想摁住胸口的那种悸动,连同和屋内的冷气一起让他战栗。
他清醒的不得了,他知道他对祁川的仰慕已经往最致命的那个方向发展了。
少年汹涌而来的爱慕没有理由,不需要理由,或者说理由就是对方年轻鲜活的存在本身。他为自己隐秘的情愫而感到羞耻,但他居然还有点庆幸,庆幸他不会说话,不会在言语中暴露他的期许,不会轻易让谁知道他的这个秘密,祁川不会听见他因为紧张而颤抖着的声音,他好在自己心里流畅地说出千万遍。
我喜欢你啊。
祁川不会听见,他正睡得安稳,雨后的晴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光。好像才通过风,屋内的烟味都变淡了,或者是错觉,他只是热爱祁川所在之处的每一种空气。
郗白就要被蛊惑了。
他被骗得挪动了步子,再靠近了一点。
再靠近一点就能看见祁川的皮肤上新伤旧伤的更迭。他轻手轻脚地在他身边坐下,肩与肩之间隔了一臂的距离。已经足够近了,他能看见上周他唇边破皮的地方已经愈合,只留下一点乌青,可是他的额角又出现了新的破口。伤口很小,但好像不浅,像是拿笔尖尺角之类的尖锐东西划破的。
郗白“盲目恋慕”的症结再次发作。他竟觉得还未结痂的新鲜创口也为祁川增添了魅力,别人看到了只会觉得这个混小子怎么隔三差五跟人打架,只有他觉得这种印记并不惹人厌烦,至少祁川从未被扣上欺凌别人的恶名,它们是别样的勋章。能顺着自己的脾性争辩什么,捍卫什么,或者只是单纯地发泄什么,大概会是格外畅快的事情。
郗白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感觉。
他盯着祁川额角的那道微微红肿的细长伤痕出神,半晌之后猛地想起了自己书包里的东西。原来那天早上的自己是在期待着这样的场合,而它的的确确就在此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夏季伤口容易感染,但大概祁川实在懒得仔细处理,就用大大小小的创口贴应付。久而久之这也变成了他的风格,帅气叛逆的坏小子在鼻梁上贴个OK绷,偶像剧里都这么演。
偶像剧里的配角可以站在一边暗自心动,慢慢靠近,而跑龙套的呢。
跑龙套的没有台词。
郗白拉开拉链,从手边的书包里拿出了那半盒创口贴,云南白药是什么药他从来不知道,淡淡的中药味混进空气里,给他的记忆添上了新的味道。郗白撕开了薄薄的包装纸,揭掉了胶布上半透明的膜。这大概是他这辈子会做的最胆大的事,是他绝无仅有的机会。不管是一时兴起,还是蓄谋已久,他要借用上下十年的勇气。
郗白半跪着倾身靠向祁川,屏住呼吸,轻而又轻,小心翼翼地将创口贴贴在了少年的额角。他隔着一层深棕色的胶布触碰到了他的皮肤,只有短短一瞬。
随即他飞快地抽回了手。
仅仅是这样的触碰就足够了吧,郗白不需要台词。
难以置信自己真的做到了这样的事,他满心羞耻,满心欢喜,往后退着缩回了原位,目光都还没舍得抽离……然后他就看见,祁川的眼睫颤了颤。
他睁开了眼。
第五章 白色
祁川很讨厌下雨。
潮湿的天气里皮肤总是黏腻的,阁楼的窗栏在雨里泡了半个月,他已经嗅到了什么腐朽的气味。灰墙上的霉斑凑在一起,仿若一朵暗纹勾成的花。他附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塑料火机,咔哒一声,橙红色的火焰照亮了霉菌。
祁川皱起眉盯着墙角。
火舌舔过墙沿,很快晕开了焦黑的一片。
有人哐哐哐敲响了门。
“Q1,Q1!战野他们上线了,要排吗?”
老旧的铁门充满锈迹,门上还粘着两块不明油渍。小个子男人嫌弃地后退了半步,改用脚踹。又是咣一声,他朝屋内喊道,“Q1你在吗?”
连下了四五天的雨,衣服洗了都干不透。祁川把窗帘杆上挂着的衬衣使劲抖了抖,然后披上身。好像是和哪条有些掉色的黑色牛仔裤混在一起搅了,原来纯白色的衬衣有些泛灰,不过这无所谓,看这个天气,它可以每天都被水淋洗一遍。
祁川单肩背起书包,一边扣扣子一边打开了门,再把手揣进裤子口袋里摸了摸钥匙和钱夹。
“不了,晚上再说。”他搭了一下小个子男人的肩,越过他踏下楼梯。
小个子男人的目光扫过少年胸襟上的校徽,恍惚了片刻才想起来Q1还是个高中生的事实。他哦了一声,跟着他走下了楼。
下午三点正是网吧换桌的时候,前一波通宵的人差不多走光了,后面一批学生还没下课。为数不多还赖在桌前的人都东倒西歪地靠在椅子上,鼠标旁的烟灰缸里插满的烟头。祁川从一排排电脑之间穿过,还有俩看上去浑浑噩噩的人撞了他的肩走了进去。这里积攒了一夜的烟味已经到了一种连他都觉得呛鼻的程度,或者说那已经不是烟味,而是一种臭味。他的目光掠过一堆死尸般的躯体,留有意识的家伙们眯着眼睛朝他打了几声招呼。
他们叫他Q1,那是他名震四方游戏ID。在场也有几位小有名气的玩家,但是和虚拟战场上的英勇不同,现实中的他们胡茬满脸,面色蜡黄,满脸倦意的走出网吧时还会被路人叹一句废物。这不是一个电子游戏打得好还会得到认可的时代,长期日夜颠倒饱受辐射的一屋人里,倒只有祁川挺直了背,略显消瘦的侧脸依旧帅气。披着薄毯窝在收银台后的孟老板啧啧了两声,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感叹,“年轻真好”。
祁川迈出网吧,走进了濛濛细雨中。
阴雨连绵的六月仿佛看不到尽头,少年登上天桥,望了眼不远处学校上空阴沉的天幕,夏天不应该总是这样的。人真的很矛盾,他讨厌雨天,却留在了这座常年多雨的南方小城,他还讨厌网吧里陈旧的空气,但他总是睡在网吧二楼孟老板的小隔间里,已经好几天没回过家了。
不知从哪传来了今年高二生暑假不用补课的消息,课间里班上躁动一片。当然是假消息,不过能乐呵就先乐呵吧。施钧洋沾着泥水的球鞋踩到了殷染掉在地上的作业本上,祁川还在走廊另一头的时候就听到了她的尖叫。他从后门走进班里,找准自己的位置坐下趴好,准备继续补眠。
气急败坏的殷染把施钧洋的书包扔到了洗拖把的桶里,柔顺的马尾随着她的步子左右晃着。不知为何,他总是能比谁都轻易地激怒她,她甚至忘了在祁川面前保持一下自己的形象。
殷染瞪着施钧洋骂道:“贱人!”
施钧洋靠在桌前厚脸皮地笑笑。他抽了张纸巾不紧不慢地盖在祁川半湿的发顶上,勾着嘴角朝殷染回敬一句:“婊砸。”
还有其他聒噪的人声一同传到祁川耳中,变成嗡嗡嗡的一片混沌,混着窗外的蝉鸣助他入眠。待任课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祁川已经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天黑透,他再次睁眼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他拧了拧僵硬的脖子,望了眼窗外,雨又变大了。来睡了两节课,但是黑板一角的缺勤公告上还是写上了他的大名,祁川无所谓,他移开视线,把书包留在了桌洞里,空手走下楼步入雨中。
二零零八年六月十七日,小雨转大雨,乏味又无趣的一日。是时候要回趟家了,祁川急需热水澡,吹风机还有干燥的衣服。从城西到城东要坐近一个小时的公交,他站在学校侧门的公交站等车,垂着眼望向手机。直板洛基亚只剩最后5%的电量,他扣了扣破碎屏幕边角,抽出烟盒里最后一根烟抿在唇间,直到往口袋里摸火机的时候才觉得不对劲。
他只摸到了钥匙和火机,原本撑起宽大校裤口袋的钱夹不翼而飞。
操。
祁川站在原地回忆了半天,他来学校睡个觉也能掉钱包太不科学,猛吸了几口冷雨中的空气,他总算在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里发现了端倪。
是网吧里跟他擦肩而过的那两个人偷的吗?
迎面走过来撞一下对方的瞬间摸走口袋里的钱包,这倒是很常见的扒手做法。只能怪他那时不算太清醒,居然会有这种低级疏忽。祁川虽然不是二代但也没经历过这种翻遍全身摸不出一个钢镚的憋屈,他看了眼手机倒计时到4%的电量,随即给施钧洋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听筒那边也满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听着比这儿的雨还大。施钧洋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喂?”
“你在哪呢?”
“殷染伞坏了我送她回家,干嘛?”
“……没事。”
祁川把电话挂了。
他把手机插回口袋,抬脚转了个方向往学校里走。穿过侧门就是操场,雨中的塑胶跑道像飘在水里,行政楼和旁边的迷你图书馆都还亮着灯。祁川沿着红砖墙往教学楼的方向走,爬山虎翘起来的叶子蹭过了他的手臂。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影子上满是溅起的水花。
他在这时看到了第一个迎面朝他走来的同校学生。
对方握着伞柄的手指又细又白,他起初还以为那是个姑娘,结果再近点看发现是个低着头的男孩。对方厚重的刘海搭在沾满雨珠的眼镜框上,书包背在胸前用一边手臂护着。
祁川不假思索地拦下他。
“唉同学,借个五十块救急。”
男孩停下来脚步,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又匆匆把头压了下去。
祁川把湿透的额发撩上去,“我是高二12班的祁川,你哪个班的?我明天还你。”
对方没吭声,依旧呆站在原地。
“喂,听见了吗?”
男孩略显笨拙地把伞靠在肩上,然后拉开拉链把手伸进书包掏了掏,不一会儿就抽出两张毛爷爷。……这出手还真是阔气。祁川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确认对方的确存在于他的圈子外。
“……所以你到底是几班的啊?”
“……”
还是沉默,男孩沉默着把两张毛爷爷递向他。从天而降的雨抵在纸币上,也打湿了他的手心。
祁川接过了纸币,仔细看得话还能发现男孩是微微发着抖的。六月的晚上温度不高,冷雨也带来了寒意,但是对方瑟缩的表现更像是把他想象成了什么霸凌同校生的混混,只求多给点钱保命,并不想多说话留下姓名。
祁川几乎要被自己的猜测逗笑了。
“怕什么,怎么不说话,我看起来这么吓人吗?”
他大概注定得不到这个家伙的回应了,因为对方后退了半步,干脆转头跑掉了。祁川有些诧异地顿在原地,片刻后还有些不悦。
他因为自己忘记说谢谢而感到不悦,他不喜欢欠别人的。
施钧洋因为这事笑了他一整天,他笑点真的好低。祁川最后实在嫌烦,把他的头摁在课桌上,骂了句贱人。
“他长啥样,你描述一下啊我帮你留意?”都快笑岔气的施钧洋像哈趴狗那样趴在桌上,“你别学殷染讲话,你学不出她那种小婊砸的语气。”
三排桌椅前正在擦黑板的殷染闻言,抬手一个板擦就朝施钧洋砸去,然后被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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