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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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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弱妇孺下手。这家伙因为自身阳痿的疾患竟没有做成,有心而无力,当真令人鄙视。
  这人的龌龊恶行,却最终逼得他们再次杀人灭口。烈火中凄惨呼号被烧灼成焦黑的尸身,就是此生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孽,所有人的灵魂在烈火中化为灰烬,没有路回头了。
  ……
  戚宝山像是入了戏,吹弄起嘴边的黑色长须,哼着戏词儿,拎过一把长枪耍起来。
  严小刀问出心中疑惑:“凌氏当年的老板凌煌,应当也是无辜的。这人也因为知道内情所以遭受陷害入狱失财?”
  “他无辜个屁!”戚宝山骂了一句。一杆长枪戳来,严小刀猛地后仰躲开,长枪却不是要捅他,枪尖捅到柜子边缘。
  “我知道我是怎么在警方那里漏了底……因为我当年去警局举报过凌煌。”戚宝山仰天长叹他的时运不济,眼含愤慨和不甘,“但是老子没有后悔举报他陷害他、让他坐牢,这种对小孩儿、对自家养的孩子下手的败类,人人当诛之。”
  “法律就像笑话,法律为什么不把这些人都阉割了再大卸八块?”戚宝山的眉眼被油彩渲染得凝重,悲怆地笑了,“我猜到姓凌的小孩他要报复什么,他要寻仇的就是我们这些人。游景廉和另外那几个王八蛋,丧尽天良坑害无辜做皮肉生意,我绝不会做,我从未做过那些恶事丑事!小刀,你干爹我,做人有底线,但是这世上,没有底线的恶棍,太多了!”
  严小刀:“……”
  严小刀怔忡着站在房间中央,为他干爹难过,又想找凌河倾诉委屈,堵在喉头说不出话。
  千帆过尽,人生一番道理大彻大悟,戚宝山笑得颇有江湖中人风骨:“小刀,你小子还是够义气,没有临阵跑了把老子一人晾在这里等着吃官司喂枪子。你我父子之间毕竟没有血缘,能到这个份上,我戚宝山也知足啦!”
  舞台上鸣锣换板,一位旦角上来表演剧目。鼓师敲打出清脆的节奏,恰到好处地为化妆间内对峙的二人转换心情。
  戚宝山显然对哼哼唧唧气若游丝的唱腔不感兴趣。这人拎着长枪,老夫聊发少年狂,开嗓嚎了一段谭派段子《搜孤救孤》。
  这《搜孤救孤》讲的就是赵氏孤儿的悲壮故事。赵氏门客程婴为救遭人陷害的忠良赵盾遗留的孤儿,以自己亲生孩子的性命换取了那孤儿的性命,把赵氏孤儿抚养成人,为家族复仇雪恨。
  戚宝山的嗓音醇厚沙哑,撕裂感划破艰涩的空气,舞台上的莺莺燕燕全部化成一道道虚幻的光弧光圈,沧桑感回味悠长。这人唱得字正腔圆催人肺腑,让严小刀陷入万分纠结和恍惚,总觉着干爹这字字句句都满含血泪辛酸,就是专门唱给他听的……
  被戚爷掏心掏肺念叨着的凌先生,这时候就坐在临时驻地一间空旷的大房子里,耳机与监听设备相连。他脸上抖出细微的痉挛,面色凝重,坐成个泥塑木雕的人俑。
  毛致秀眼瞅这人情绪不佳,今天的晚饭肯定没着落了,无奈之下自己动手,做了一大锅简略粗糙版的意大利番茄肉酱面。深如盆地的一口大锅,足够喂饱他们五六个人。
  毛致秀说:“凌总,我知道不合你胃口,凑合赏脸来一碗哈,不然我以后再也不做饭了!”
  凌河垂下眼睫,冥思苦想像是入定了。他斟酌戚爷与小刀倾心交谈的每个段落,被那些激烈的情绪和纷繁复杂的细节覆盖住意识,许多事情与他原先所想略有出入,起始的微小偏差经过蝴蝶效应的发酵,临近终点时已经偏得离谱。他固守已久的片面认知微微地动摇。他的眉头拧成一团:“我可能弄错了。”
  毛致秀没有察觉,还在刺激凌河:“你把什么弄错了?你不是一向‘最美’和‘全对’吗!”
  凌河把眉头蹙出痛楚无奈:“我扎了他一刀,我可能弄错了。”
  恋爱中人果然都是神经病,毛致秀发冷地抖了一下:“凌河,严先生脚早就治好了,你醒醒!”
  凌河下意识抚摸自己脚踝,感受着那种明明承受了委屈,却被穿骨凿心的尖锐疼痛。无法释怀的恨意催逼着他对小刀动了狠手,捅那一刀就当捅在戚宝山身上,现在才发觉,小刀背后那位一直被他当作靶心的目标人物从焦点上模糊掉了。
  “戚爷跟那些人不算是一伙,不是那个圈子。他没有做过,他也不像是对小刀撒谎。”镇定自若大将之风的凌先生难得失去了惯常的淡定,攥着手机迟疑不决。
  他低头写讯息,写了删删了又写,“小刀”二字之后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送出两个字:【小刀。】
  两个字足以作为爱人之间的抚慰。严小刀秒回,竟然是个笑脸符号,一个字都没吭。
  凌河突然就心疼了,小刀很难过,但对他仍然笑脸相迎强撑着坚强。他迅速又说:【小刀我想见你。】
  严小刀回道:【今晚不方便,明天吧。】
  凌河打字手指很急,索求的心情几乎脱口而出:【小刀,你来,我想舔你。】
  这行字不出意外几乎刺瞎他自己的眼球,这就不是他能说出口的话。
  每个字都很简单,合起来这句话凌河不认识。
  凌河歪头盯着自己打出来的一行字,脑补严小刀的模样,深刻领悟到自己确是情之所至,陷得太深,彻底被打败了,但还是用理智心智跟手指头较劲,把其中关键的一个字毁尸灭迹,才发出去。
  【小刀,你来,我想你。】


第八十九章 临湾变故
  严小刀没有顺应凌河关于见面的提议。
  他亲自驾车充当保镖; 当晚载着戚爷从估衣街茶楼回到位于城里的别墅区。
  戚宅周围的各个犄角旮旯; 像是从养分过剩的土地缝隙中孵出来了一个又一个陌生晦涩的面孔。这些人一看就不是邻居或者游客,越是装得轻松悠闲; 越显得整天在别人家门口瞎转悠的这份无所事事十分虚假做作。
  这些人中间; 一定有薛队长派遣盯梢的便衣; 或许还有凌河的眼线,戚宝山被围在这口大瓮中; 这时候再想要出境跑路; 都过不去海关,一有风吹草动必遭各路人马拦截; 自首恐怕就是唯一自保的出路……
  父子二人一夜未眠; 就在一张床上头冲脚、脚冲头地和衣而卧; 在风雨飘摇的灯影中夜聊。双方这样的彻夜促膝深谈,不知还能有多少次机会。
  “您怎么两个月前没想到提前跑路,一走了之?”严小刀也并非煽风点火鼓动他干爹跑路,但事到临头终归有些不忍; 胳膊肘总不能往外拐了。
  “裴逸那小子一直在南方看场子; 我让他安排了; 随时都可以去特区避一避。但跑出去了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我找谁去?”戚宝山一句道出心中挂念。
  无论出于怎样微妙的心理,戚宝山就是没走,好像就等着他干儿子一句义气的豪言:您假若愿意自首,我陪您去;您坐牢,我陪您坐牢; 我绝对不躲。
  外人眼里,戚爷打下十多年江山,最厚重的财富是宝鼎集团价值百亿的产业。
  但在戚宝山眼里,他可能觉着,十余年间他最看重的是对一个小子付出的心血。
  严小刀靠在床脚微阖双目。
  他突然睁眼,身子往前探出急迫的姿势:“张庭强这人现在到底在哪?他才是主犯,指证他承担罪责!”
  戚宝山以眼神拦住小刀的冲动,摇头:“你啊,还是天真,别自作聪明去找那个人。我为你和你那位小情人着想,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好自为之,别以为自己神通广大就无所不能。
  “你是我这么一个平头百姓戚宝山的干儿子,咱家是什么来路和背景?你想指证谁?主犯从犯又怎么样,你什么时候见过皇亲贵戚给平头白丁顶罪背锅?”
  “谁是皇亲贵戚?”严小刀不解。
  戚宝山不回答。
  戚爷一向有几分愤世嫉俗的江湖气,平生孤傲清高,见不惯各种丑恶事,看得上眼的人就没几个。严小刀从小到大都听惯他干爹这副口吻,常年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对他总有一两分影响。
  戚宝山自嘲道:“小刀,我要是出去自首,指证了背后大恶人,我的下场就是游景廉今天这样。”
  严小刀问:“游景廉疯癫中风的症状还没治好?”
  房顶上一只夜枭发出“扑愣愣”一声突然掠过树梢,叫声与屋里沙哑的嗓音暗合。
  戚宝山为他很不待见的这位故人烧柱香叹口气:“你还不知道?内部传出来的消息,对外就没敢公布,游景廉已经死了。”
  ……
  临湾本地的这一群旧相识,经历一番波折,各自的下场耐人寻味。
  网络上那些纷纷扰扰,几个月后逐渐偃旗息鼓了,已经没有太多声音提及麦允良这个名字。娱乐圈一代新人换旧人,更新换代十分残酷。一个大明星几个月不拍戏不发通稿不买营销号就要人走茶凉,更何况这人都永远的不在了,谁有那样的闲工夫整日沉浸悲痛之中,缅怀一个消失不在的偶像。
  但是,赔钱并不能完全消灾,能否脱罪免责,全凭你得罪的背后人物一个眼色、一道恶念。
  简家那位二混子,这么些年拈花惹草胡作非为,没出事纯属他运气好,以前嫖上马的人物“咖位”都不够,这次他自己把祸事惹大了。据说,就在简铭爵脱罪之后试图出境避祸的前天夜里,此人在简家大宅正门口遇劫,被一伙来路不明的黑衣人绑架。
  简家数名保镖及家奴遭遇到真正厉害的人物,就是一群没用的酒囊饭袋,瞬间全部缴械,被那些人捆了塞进地下室。
  那伙黑衣人哪都没去,绑着简铭爵直接进入大宅,甚至丝毫都不躲避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就在简家客厅豪华的皮质大沙发上,把简铭爵给轮了。
  这就是一场明目张胆的报复和惩戒,一切摆到明面上,并且算准了简家人根本不敢张扬报案。
  简老二杀猪般的凄厉嚎叫响彻大客厅,惨叫声直直地刺入二楼天顶,那一刻就是叫天天都不应。这人半辈子做下的龌龊没脸的坏事,在那一晚上全都偿还了,遭到这样的报应,着实让人掬出几滴同情泪。
  简董事长因为生病,或者也是为了躲灾,住在疗养院里就没回家,算是运气好躲过一劫,不然连他老人家的菊花恐怕也保不住。简铭爵被操掉半条命,屁股流血瘫软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饶说“再也不敢了”……
  简董事长得知这件无比丢脸的惨事,第二天果然没有报案。
  简铭勋好似很清楚报复他家的一伙人从何而来,面对硬点子,根本就不敢声张。简家将简老二私下送医治疗,动了一场血泪淋漓的菊部缝合手术,几天之后将人匆匆送上了去美帝“疗养”的航班,至今没敢再回内地!
  这中间确有蹊跷之处,在圈内绘声绘色的八卦传闻之中,大伙无论如何也猜不出,真正的蹊跷到底在哪?
  简家虽说股票大跌,董事会四分五裂,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死撑着豪门的架子,一时半会不至于垮台坍塌。简家吃这么大亏都不敢报案,薛队长闻讯登门打听消息,简铭勋还百般遮掩不肯透露内情,别墅监控视频全部删除不敢交予警方破案,这得罪到的幕后人物,非同一般啊。
  身有残疾的简董事长和那位水性杨花丑闻频出的赵女士,也没打算离婚。
  且不说赵绮凤的娘家拥有一些身份脸面,两人作为白手起家的原配夫妻,在一起这么多年,激情早就没了,剩下的就是两家人利益的联合。而富豪圈内利益上的强强联手,在很多时候是比爱情亲情甚至孩子更为牢固的黏合剂,掰都掰不开!因此,戴绿帽子也是可以装聋作哑忍耐的,在外面无论出轨包养或是豢养面首家禽,都是习以为常,唯独离婚才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考虑的末流选项。
  简董事长贵人肚里能撑船,忍下一口腌臜气,与赵女士继续扮演着貌合神离的商界模范夫妻。赵绮凤在董事会的职务被撤销,很快就得了简家其他份额的产业作为精神补偿,继续在上流社会衣着光鲜地抛头露面,脸皮厚度实在叹为观止。
  这一家子见不得人的烂事在两口子之间默默地自行消化,总之没出去祸害旁人,这样的结局相当令人满意。
  游书记游景廉,最终死在重症监控病房,死因不明。
  医院大楼各层都有保安,病房门口也有值班民警轮班进行监视和保护,然而有心人想要做手脚,时间长了总能找到争分夺秒的可乘之机。就在薛大队长出差去三江地追查到某些蛛丝马迹,打算回来重新撬开游大人的嘴巴时,这人突然死在病房里。
  薛队长去三江地调查旧案,这不是秘密,一定让许多人物坐立不安,想要绊住警方的脚,或者直接封了游景廉的口。
  戚宝山比游景廉干净,所以能活得长些。游景廉一定知道很多戚爷不知道的妙事,这人死得一点不冤。
  护士在半夜查房时察觉异常,游景廉面朝下摔在床边坚硬的地板上,鼻饲管与输液管全部拔脱,两道血线分别从这人鼻子和嘴角流出来,发现时血迹已干。
  这老家伙总算解脱了,蔫儿不唧唧就这样挂了,在一场复仇大戏中走了个声势浩大的过场,却最终没能坚持到剧终落幕,在中途即以鸦默雀静惨淡凄凉的方式了结了性命。以这人先前扮演的各种骇人听闻的角色戏份,这已经是游大人最好的结局。游景廉没有坐在审判席上被扒皮抽筋,好歹保全了身后所剩无几的一丁点名声,尽管盖在他名声上的这块遮羞布也早已斑斑驳驳漏洞百出。赃官既然已死,巡视组办理的这桩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对这事最为恼火的就是薛大队长,从三江地回来后得知消息,气得吐血大发雷霆。他想要从游大人嘴里撸出背后人物名单的如意算盘落空,活口证人又挂了一个,能不搓火么。
  薛谦一肩膀扛了椅子,当场把办公桌玻璃板给砸了!
  他把手底下一帮小兵蛋子臭骂一顿,差点要上脚踹人,还是被临危不乱的鲍局长拦下,说“你也注意影响,收敛你的臭脾气,这什么工作态度嘛”……
  监控镜头内只留下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不知所踪。雪白宽松的医生制服掩盖住了身形主要特征,而且动手干净利落,离去的路线简单精确,还恰到好处地避过摄像头拍摄,没有在镜头前留下任何一帧正脸影像——反侦查意识很有一手。
  薛谦反复琢磨比对监控画面中的背影,脑内灵光一闪,迅速打电话给樊江市当地的刑警队:“我在三江地火车站被人打了一冷枪,当时监控录像里拍到一名嫌疑人的侧面和背影,你们现在把视频给我发过来……对,就现在,我找到那个人了。”
  薛队长也察觉,他在三江地火车站中的那一枪,绝非偶然。
  他手里有一份黑名单,争分夺秒地一一追查;而对方手里应当握有一份更完整的黑名单,紧锣密鼓地与警方赛跑,甚至故意挑衅警方的调查步骤,将知情者一个一个灭口。许多光怪陆离的碎片的背后,浮现出一条愈发清晰的脉络。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而操纵这条脉络的幕后之手,试图只手遮天。
  ……
  严小刀一宿都没睡,他干爹好像也没睡。俩人迷迷瞪瞪地聊天,一夜时光畅快地聊过去了,眼瞧着窗户被凌晨的天光染出浅藕荷色。
  偶尔地,戚宝山从他那个方向,伸手拍了拍严小刀的腿,隔着被子握住小刀受过伤的脚踝,察看是否完好如初。严小刀下意识撤出他干爹的掌握范围,戚宝山也没有过多动作,一切都是隔着被子,神情坦荡。
  戚宝山很不屑:“甭躲,老子又不会吃了你。”
  “小刀啊,你也不必整天防着我,你担心得多余。”戚宝山淡淡一笑,“我要是在家里闲得闷,我就养一缸子鱼,再多养几只鸟,养个鸟可比养个你听话多啦,不会惹我生气!”
  “也不能吧?鸟还不能陪您逗乐说段相声呢。”严小刀自感羞愧。
  他先前对干爹产生的怀疑是无稽之谈了。戚爷不会对严氏下手不利,没必要的。假若那样做了,就是亲手损毁十几年父子情谊,戚爷精得很呢,不会因为一时情急做赔本的买卖。
  戚宝山又发现干儿子左手腕的新配饰,这东西比较稀奇,不像小刀自己的风格品味。
  戚宝山一把将那串沉香珠子撸下来,不由分说戴到自己手上:“呦,不错,是‘水沉’的上等品,挺贵重的?借干爹戴几天润一润手。”
  严小刀这回真尴尬了,委婉地拒绝,“干爹……别人送我的。”
  “哼,我就知道!”戚宝山都不屑于点破他猜想到的猫腻,把那个手串丢还给他。
  严小刀早上在戚爷家中吃了顿早饭,他干爹亲自下厨做了糖三角和咸豆腐脑。
  他临出门时打了招呼:“干爹,我晚上还回来您这儿,还有我一口晚饭吃吧?”
  “有饭,尽管来。”戚宝山淡淡点头。
  父子之间很有些默契,严小刀不必明言解释他为何突然在戚宅留宿,戚宝山也不问你这臭小子怎么突然手脚勤快孝敬起老子了,还跑我这儿住下不走了!两人也不提门外那些晃荡盯梢的陌生面孔,戚爷听着他的古董收音机里播放的相声,用小铝勺子慢条斯理儿地舀豆腐脑吃,一切山雨欲来的紧迫危机全部随着这人轻抖的二郎腿,化作云淡风轻的惬意与闲哉,果然很有久经沙场的大将之风。
  严小刀自认靠得住,不会离开他干爹,也不会躲在犄角旮旯自求偏安保命。他没能劝动戚宝山去警局自首,打算明天找机会再谈,无论如何不会让戚爷落到游景廉那样凄惨的下场。
  严小刀出门,对四周的盯梢目光视而不见,大气凛然地上车发动,去他公司点个卯。
  他几个月都没在公司露面,所有事务都交由副总和一群经理焦头烂额地打理,最近公司混乱的业绩状况肯定已经没法看了。他干爹竟然都没发火,没提他公司里一堆烂账,已经是对他仁至义尽宽容有加。
  严总俊朗帅气的身形从电梯口现身,大步流星地迈入办公区,手底下这群男女小将激动得都快哭了。
  姚秘书眼角都有些湿润,伸手把严小刀从肩膀、胳膊和腰捏了一遍:“严总,您真没事?您没缺胳膊少腿?”
  “什么话!我能有事?你听说什么流言蜚语?”严小刀瞟了这姑娘一眼,“把眼泪收一收,至于吗?”
  姚秘书眼睑上的湿气说收就收,换成嬉皮笑脸:“以为您出事了,或者咱们公司欠债破产要倒闭您跑路了都不管我们。”
  “胡说。”严小刀面露揶揄之色,“还得伺候着你们一群难养的妖精,我哪敢倒闭?”
  姚秘书噘嘴:“那您是为了逃红包么?我三天以后婚礼,您到底参加还是不参加?”
  严小刀:“老子还能欠你红包?”
  姚秘书另有一番死缠烂打:“那您顺便出场做个伴郎?原先定好的伴郎竟然闪婚度蜜月去了放我鸽子,求您了,救个场吧!”
  “我也闪婚了。”严小刀埋首在文件纸上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眼皮都没抬。
  一道雷劈了办公区。
  临湾方圆两公里的CBD商圈头号钻石王老五,莫名失踪几个月原来闪婚去了。一群男男女女从各个方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抢占住老板办公桌旁的空位,严小刀尴尬地咳了一声:“你们要干吗?别起哄。”
  恋爱中人都是这副德性,但凡心里揣着美事,眉梢眼角一定嘚瑟挂相儿,咱们严总也不能免俗。严小刀刻意板脸都遮掩不住嘴角时不时抽动出的柔情蜜意,原本硬朗的侧面轮廓显出几分柔软……他含蓄地用一句话封住这伙人的八卦之心:“就是有对象了。等我娶媳妇那天,敞开门来让你们看个够。”
  严小刀下班从办公区离开时面带从容的笑意,健步如风。
  电梯门在身后缓缓阖拢,笑容收敛消失,心事重新填住他眉头上纵深的纹路。
  跟公司里一群年轻人随意插科打诨开个玩笑,这样轻松惬意的生活状态是奢侈的享受,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被一些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击碎平静的水面……
  手肘搭在车窗边沿上,严总点燃一支烟,拨通熟记在心的电话号码。
  才响第一声,对方就急不可待接了,好像整日无所事事专门趴窗根等他电话呢,这样的想法让严小刀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某人低沉的声音问候他:“小刀。”
  “凌先生。”严小刀开口时迟疑半秒,还是从诸如“宝贝儿”“小河”这类比较膈应肉麻的称呼生硬地转为很假正经的口吻,“嗯……下班了,见面吗?”
  说完自己都觉得虚伪厚黑,现如今问凌河“见面吗”,就是直接问对方“做吗”。
  凌先生微笑:“好啊,做。”
  严小刀被这个“做”字弄得浑身一激灵,心有灵犀也不可能达到这份上吧?这已经不是心有灵犀,他就是被凌河偷了心。
  双方十分干脆地敲定了见面地点,严小刀在天光明媚的傍晚打开车窗,放入沁人肺腑的凉风。
  他是在通往市郊顺畅的公路上,再次巧遇凌河。两人从不同方向而来,在一条路的中段狭路相逢。
  美好的侧颜驾驶着熟悉车辆出现在相邻车道,两人不约而同扭过头去,视线轻轻地对撞,胶着,四周的空气忽然变得黏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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